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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本剑客-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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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玄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得,我还算是让您长见识了。”

她说完转身就走,赵轩拦也拦不住,正好门口碰见路依依要进来递东西,把路依依吓了一跳:“顾问,您这是……”

“走人。”杨玄看了她一眼,挑了挑眉,把外衣拎在手上,漫不经心地对路依依摆摆手,“不用送了。”

身后一片摔东西的声音。

从那天以后,再也没看见杨玄出现在百兴过,关于这个故事的流言蜚语传了数十个版本,简直是百家齐放百花争鸣,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然后最后最捕风捉影的一个反而慢慢地脱颖而出,演变成了最广为众人接受的一个——他们说,杨顾问愤怒出走,是因为李总劈腿呀!

什么?小三是谁?

这还用问么?近水楼台的那个谁,老板和小秘书,总是有那么些不可不说的……嗯,大家都懂的。

这些事李伯庸不知道,和美和的谈判因为前边铺垫得步步为营,相对很顺利,可他就是觉得人生到了一个新的低谷,离他最近的赵轩知道,这回老李跟杨玄,闹不好是真要掰了。

赵轩不知道杨玄到底是不是像李伯庸说得那么狠心,偷偷拨了几次杨玄的电话,对方都像是非常忙,急匆匆地说不了两句话就挂了,就连穆晓兰的婚礼上,她也是匆匆露了个面,递了个红包,在混乱里趁着谁也没注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她像是有意减少和他们见面的机会,也像是故意疏远李伯庸。

赵轩发现,女人闹别扭的方式,他真的还没见识全——真的有人能一个字也不说,也不往远的地方跑,就这么一声不吭在地原地变得神出鬼没起来,让谁也找不着她。

第三次把烂醉的李伯庸从酒吧里认领出来的时候,私人时间被占领得一丝不剩的赵轩,终于出离地愤怒了。

他摆摆手,叫一边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守在李伯庸身边的路依依先走,然后趁着没人的时候,一把揪住李伯庸的领子:“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想怎么样?”

李伯庸双眼无神地看着他。

“我说老李,我认识你这么多年,怎么也没发现你居然这么怂啊?”赵轩一把把他推到车上,看着他烂泥一样地横在自己车后座,坐在驾驶舱,打开车窗,点了根烟,然后平和了一下语气,“你要是想她,就去找她,我是不知道你们俩因为什么闹成这样,不过杨玄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就算死皮赖脸地求求她,又能怎么样?”

李伯庸半死不活地摇摇头。

赵轩继续苦口婆心:“行,你觉得不值当的是吧?也对,地球没了谁都转,满大街都是女人,愿意嫁给你的人多了去了,找谁不是找?咱也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对吧?”

李伯庸抬起一只手,捂住眼睛。

赵轩怒了:“行啦!你看看你那熊样,像不像男人了?你有点出息行不行?百兴你不管了?正是关键时候,你……哦,对,你自己出去喝酒寻欢,把那点屁事都扔给我一个人,你他妈有没有良心了?”

李伯庸惨淡地笑了一声:“良心……”

“我跟你说李伯庸,我现在看你就来气,”赵轩一拍方向盘,“你自己撒泡尿照照你自己,啊,你觉得这样特有吸引力是吧?特颓废范儿是吧?杨玄就能重新看上你回来是吧?对,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比如她突然撞树上把脑子撞傻了。”

激将法一点用也没有,李伯庸丝毫不受影响,依然滚在那里做死狗状。

赵轩终于无计可施了,他想到了最后一手,至贱一招——打小报告,告诉家长。

他就这样,当着李伯庸的面,拨通了老家的电话,对那头说:“哎,您好,我找李家的老爷子,对,就是李伯庸他爸,嗯,我是李伯庸的同事……”

李死狗终于被触动了,这醉汉像是疯了一样,从后座上扑上来,双眼赤红地抢他的电话。

60、第六十章 转机

赵轩打小报告的计划没有完全成功,他是个斯斯文文的衣冠禽兽,论力气,实在拼不过李伯庸这个力量型选手。

赵轩被他一扑胸口正好撞在方向盘上,可怜赵副总一世风流,差点呛得背过气去:“我……我说,咱咱咱能不动手么?这施展不开……”

李伯庸呆呆地看着被他抢过来以后电池板都掉出来的手机,突然抱住自己的头,缩成了一团,发出一声低沉嘶哑的呜咽。

赵轩叹了口气,打开车窗,给自己点了根烟。

问世间情为何物呢?这个负心薄幸的男人心里难得的悲凉起来,人和人之间的牵绊说深不深,说浅不浅,相互折磨,这是干什么?

像故事里,提笔一写,“分手”只是两个字,“离开”还是两个字。

可是人哪里是那么容易离开的呢?工作与环境,前途与感情,那些眼下看起来面目可憎的东西,它们都是之前几年、乃至十几年辛辛苦苦经营憧憬的。有的时候,生活里的某个人、一种已成固定的生活方式,对于一个人来说,就像是手脚一样叫人熟视无睹,却决不可缺失。

穆晓兰的辞职和离开,无异于壮士断腕,“潇洒”如果不是一种特殊的生活习惯,那么一定是一个人能做的、最痛苦的决定之一。

当年楚霸王鸿门宴上,尚且不能当机立断,何况一干凡人。

杨玄曾经给他带来那么多的快乐,那些心跳加速的时候,那些期待狂喜的时候,那些平和温馨的时候,可是她在他生命里的能量是固定的,有多快乐,就有多痛苦。

只有在这一刻,所有的刻骨铭心全都突兀起来。

什么是伤人的根结?

没人说得清,只有仇人才能把你死我活的原因条条列出,清清楚楚,亲人和爱人却不行。

吵架乃至分手,伤人至深地却并不是她的一意孤行,不是他不认同她的世界和生活方式,甚至不是她的倔强,他口气的生硬,而仅仅……

是她那个毫不犹豫,冷静得惊人的转身而去的背影。

你一点也不喜欢我是么?李伯庸心里想,你一点也不想坐下来,听我说几句话是么?即使我的态度不好,可我是为了你……为了我们将来能在一起。

赵轩旁观者清,让他自己去找杨玄好好谈谈,可是李伯庸不敢。

他就像个突然罹患了重度拖延症的患者一样,总是沉浸在这种焦虑、内疚、失魂落魄的情绪里,迟迟拖延,仿佛不敢听到那个宣判。

如果是真的呢?

他想,如果真的只是他的自作多情呢?如果杨玄真的对他没有任何打算,没有打算听他说任何话呢?那让他……怎么接受这个事实呢?

当他这样想的时候,再回忆起来那些在一起的日子,突然就带上了某种患得患失的感□彩——杨玄从来没有说过喜欢他,杨玄从来没有和他撒过娇,杨玄从来没有像传说中的、别的女人那样,没完没了地跟他煲电话粥,说些没什么意义的废话,她好像一直只是好脾气的、被动地接受他的请求。

从去他家开始,迁就、理解,甚至还可能有……同情。

李伯庸开始觉得自己可怜,他的两颗心同时撕心裂肺地疼起来,一部分叫感情,一部分叫自尊。

赵轩打开车里的播放器,柔和的男声轻飘飘、几乎不着力一样地唱着:“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

这显然不符合李伯庸的品味,是杨玄放在他车里的。

杨玄在他生活里留下了无数的痕迹。

“我说,兄弟啊。”赵轩突然说,“我觉得你是钻到牛角尖里了——杨玄从来没和你说过重话,从来没跟你无理取闹过,所以你一时半会接受不了,有的时候,别人就是这样——所以说为什么叫别人呢?因为不是你自己。她脾气上来的时候你根本看不见预兆,杨玄不是一眼看到底、刚出社会的小女孩了,不经过几年的磨合,你压根也摸不清她的底线在哪,所以也就不知道哪里就踩了她的雷。”

李伯庸低着头不理会他。

“有时候女人生气了,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什么事都办得出来,”赵轩苦笑了一声,把手伸出窗外,弹了弹烟灰,“她们总觉得你是男的,所以就应该血厚皮硬耐摔打,觉得你糙,看见什么特感人的电影都不知道哭一鼻子,感情迟钝,怎么折腾都没事——可是你知道这事不是这个道理。”

李伯庸渐渐地安静下来,赵轩叹了口气,接着说:“但是你能怪她么?仔细想想,这不是挺正常的么?哪怕她有天大的本事,哪怕她就是王母娘娘,这辈子都有一件事明白不了,就是当男人的滋味。”

“你要自认为自己还算个汉子,”赵轩轻轻地说,“就找一个心平气和的日子,和她把话说明白了,别拍桌子,别拿你自己那一套衡量别人,听听她怎么说……李伯庸我告诉你,我认识杨玄这么长时间,就没见过她跟谁红过脸。不用说客户投资人之类的,这个牵扯到职业素质——就是我那前妻在她面前那么找茬,你看见她气急败坏了么?看见她连话也不听就摔门走人了么?”

李伯庸终于迷茫地抬起头来。

“唉,怎么二了呢?”赵轩嘀咕一声。

杨玄确实很少发脾气,即使是让她恨得牙根痒痒的那些人,一般也只能激发出她的杀气,很少能有什么事把她“气炸”了。

她很烦,但是连个赵轩之类的狗头军师也没有,甚至没有人梳理她毫无缘由的愤怒。

于是闹闹的大鱼大肉生活终结了,从此过上了每天吃猫粮的苦逼日子——把这个吃货郁闷得每天没精打采,连沙发也懒得挠了,没过几天竟然忧郁得开始掉毛,后背居然出现了一块斑秃……

另一个表现就是她开始夜宿公司,没完没了地亲力亲为各种事,以致于所有的计划都提前进行了,跟补课老师抢进度似的。

后来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工作狂是一条不归路——当她打乱了计划,把所有的东西都提前着手的之后,等过了几天,她终于平静了一点,那点怒火被肝功能自动消化了一部分、大姨妈平稳离开的时候,杨玄就发现……停不下来了。

刚起步的公司事只有越办越多的,她一开始躲着李伯庸,自发自愿地在办公室泡着,就导致了后来就是不得不在办公室泡着,有时候死狗一样地回家,好不容易睡一觉,上下眼皮还没来得及凑在一起相思一下,一个电话来了,又得出去。

她看着忧郁的斑秃闹闹,终于良心发现地给它改善了伙食,算是百忙之中积攒人品,以免落到和它一般的下场。

等李伯庸企图重新振作起来,主动去找杨玄的时候,就连杨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哪了。

她一出差就是半个月,回来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坐在办公室喝口水,就听说楼下有一位先生找她,已经等了她好几天了。

擦咧,杨玄阴沉着脸想,现在才想起来找老娘讲和,黄花菜都凉了,没门!不见!

结果她就这么想着,端着还没来得及喝的水杯下楼了。

杨玄下楼梯的时候还想,难道是美和那条生产线谈下来了?怎么李伯庸这么有空天天来等?不对啊,就算生产线谈下来了……之后的接洽、资产重组的杂事也应该挺多的。

等她走到会客室的时候,才发现,这位“等了她好几天的先生”并不是李伯庸本人,而是他爸。

老头还穿着一身乡土气息十足的棉布衣服,洗得发白,但是很干净,脚下放着一兜看不清是什么的东西,估计是老人家自己种的什么,坐在新沙发上,只敢坐一个边,好像生怕弄脏了什么东西似的,僵直着哪也不敢碰,一看她进来,立刻站了起来。

61、第六十一章 老父

在过去的一个礼拜里,新一代的劳模杨玄同志的睡眠加起来总共也就二十来个小时,本来连眼都快睁不开了,却在看到李老先生的那一刹那,奇迹般地肾上腺素飙升,清醒了。

“叔叔……”她甚至有点手足无措地站在他面前,“您怎么来了?我刚出差回来,您看您也没提前说一声……”

不会是姓李那王八蛋出了什么事吧?杨玄已经在昏迷的良心出现了一点清醒的迹象。

她惴惴不安地看着李伯庸他爸李大伯面前那杯一口没喝的水,转身从会客室的桌子底下翻出一盒茶叶来:“要不我给您沏杯茶吧?”

“不用不用,别忙啦!”李大伯看见她,脸上笑出一朵花来似的,“见着你就行了,喝茶咱们家喝去,这是公家的东西,可不好瞎糟践。”

“……”杨玄眨巴眨巴眼,干咳一声说,“叔叔,这是私企,‘公家’有百分之三十是我家的,您放心,一杯茶喝不完这盒的三分之一。”

老人愣了片刻,好像还不大能明白她说得这些事,只是冷眼旁观,觉得这些来来往往的人都听杨玄,让他觉得她是个了不起的姑娘。

“哦,是啊?”他拘谨地笑了笑,屁股稍微离开了沙发一点,小心地接过杨玄给他泡的茶,捧在手里,不知道该感叹什么,只是过了好一会,才轻轻地说,“叔叔年纪大了,又没什么文化,好多事不知道,你别往心里去。”

他讪笑一声,脊背划过一个不自然的弧度,就像他的背不是自己弯下去的,而像是被什么压弯的一样:“我就是来看看你们……嗯,你,跟我那败家儿子,都挺好的就行了。”

很早以前,听李伯庸提过,他爸年轻的时候是个脾气火爆的人,因为他犯的一点错,老头子拿着皮带追着揍,结果也可能是那年头皮带的质量也相当一般,居然把皮带都给抽断了。

杨玄看得出来,李大伯不适应这种转着弯的说话方式,他小心得过分,显得紧张而不知从何说起。

于是她犹豫了一下,主动交代:“呃……我们前一段时间闹了点别扭。”

李大伯抬起头来,目光从老迈的、充满松弛和皱纹的眼睛里射出来,并不清澈,甚至有些浑浊,像是几十年的喜怒哀乐混合在一起,彼此谁也分不出谁的那种浑浊。

“是怎么回事呢?”

这句话彻底把杨玄给问住了,她突然沉默,那一瞬间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怎么回事呢?连她自己也说不清。

整个人生经历的不同,观念的不同,甚至迥异的价值观。

杨玄知道李伯庸是个脚踏实地的人,他更像是那种老一辈的商人,精明、宽厚、有大局观,但是对风险异常警惕,是个彻头彻尾的风险厌恶者。

打个比方,两支债券,如果一定要让他买一支,A的收益率明显高于B,甚至通过调整投资组合和投资额,能使它们和剩余闲置资金的久期一致,然而只是为了凸性可能造成的一点点偏离,李伯庸就会放弃收益率高的那支。

在杨玄看来,很多时候李伯庸不够大胆,除了他妈刚去世他抽风的那一阵子,杨玄偶尔会觉得他的小心得不够效率。

杨玄最早是做交易员出身,这在她之后无论换了多少个工作岗位之后,都依然留有那段日子的影子,无论中国早期的资本市场如何不成熟——她都是个风险承担者。

然而对待事业上的态度,或许只能说是隔行如隔山,也会影响到私人生活么?

杨玄在李大伯面前坐下来,突然不着边际地说:“叔叔,我其实……没做过坏事。”

很久很久以前,她心里就有一个梦想,她希望有一天能身处一个符合理论值的有序的市场里,每一项资产都能得到市场最准确的估值,大部分在这里面工作或者投资的人都是投资者,而不是投机者。

她希望慢慢地,在磨合中会出现完整的法律和制度,没有违规操作,没有破坏金融市场秩序的人,她希望这个市场变成一个大的动力源,就好像人身体里的心脏一样,里面有一个大大的血泵,把最新鲜的血液挤压到身体的各个地方。

她总觉得,总有一天,会那样的。

高效的市场给实体经济带来无可估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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