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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儿寡母-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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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搀扶着外公,能清晰地听到他粗声粗气的喘息声,从屋里到门外,这么短的距离要消耗掉他多少体力啊。外公紧紧地抓着我的手,语无伦次地说着话,说话的声音还没有喘息的声音大,我什么也听不清,但我知道他是在用心叮咛我啊。说着说着,外公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整个身体倚在我的肩头,他挣扎着,生怕压到我,可他哪里知道,他那单薄的身躯靠在我身上我都没有什么知觉,他现在是如此瘦弱,只剩下薄薄的皮肤紧紧地裹着骨头。我抱着外公,用手轻轻地敲打他的后背,直到他气喘均匀。我向他们告辞后,转身和妈妈离开这两位孤苦伶仃的老人。
走在路上,我的眼前不停地显现外公孱弱的身躯,似乎一阵风就能把他卷走。童年,在我眼中外公绝对是力量的象征,那个时候的他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干起活来干净利落,是那样的威武,那样的精明,而如今他竟然连自己的肢体都不能很好地控制,每迈一步都那样的艰难。几十年的生命真是弹指一挥间,想一想说不定哪天死神就会无比残暴地将外公从我们身边夺走,这样一位慈祥和蔼的老人在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那种丧失亲人的伤痛又怎能用语言来形容呢?由外公而联想到妈妈,妈妈的身体也大不如当年,蹒跚的步履中早已显示出颓颓然衰老的态势,而现在的我们又该如何与时间斗争,如何更好地孝敬我们的亲人啊。
回到家中,妈妈把灯打开,房间里早就布满了灰尘,角落里结满了蜘蛛网。一切景致如故,使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一年前那个风雨飘零的夜晚。妈妈默默地把房间打扫干净,我们和衣而眠。
第二天大清早,我们家里来客不断。我考上大学的消息不胫而走,早就在小村落里闹得沸沸扬扬。邻居、亲友、儿时的伙伴就像商量好了一样在同一时间拥进了我们狭小的房间。妈妈忙不迭地端茶倒水,招呼客人。我被他们围在屋子中间,大脑紧张地运转,随时准备回答他们提出的各类问题。有问我上学中的趣事的,有向我探讨学习经验的,也有告诉我出门在外应注意事项的。他们向我投来羡慕的目光,把我当作了山沟里飞出的金凤凰。童年再熟悉不过的小伙伴开始用景仰的眼神注视着我,让我在飘飘然之余捕捉到一丝怅然若失的感觉。自由自在的童年,无拘无束的少年时代,那里留下了我一生最美好最淳朴的记忆,多年以后,在不经意的夜晚我经常会梦到家乡的山山水水,历历在目,风景如画。也许就在明天,我即将踏上求学的行程,离开这个我自幼成长的乡村,无论我远在天涯海角,家乡的一草一木都会让我感到无比熟悉,无比亲切。每个人走后,在我送他出门的间隙都会塞给我几张钞票,数额不等,当我推辞的时候,他们会眉头紧皱,真诚地对我说:“林海,你不要嫌少,咱们都是乡里乡亲,大事小情的就是要大家帮帮扶扶,共渡难关嘛。”话说到这里,我还能再讲什么呢,只好把钱装进口袋,感激地向人家道谢。开始的时候,我要求自己努力记住每个人送钱的数额,但是一个白天过后,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记不清了。到晚上,我把口袋里的钱都掏出来,一数竟然有八百多,同外公给我的一千元放在一起,小两千呢。我和妈妈坐在炕头,看着花花绿绿的钞票,心中的压力缓解了很多。
我正在和妈妈说话,突然听到院子里的门“咯吱”一声,被推开了。我赶紧跳下炕,走到屋门口,大声地问:“谁啊?”就听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一个粗重的声音回答道:“是我。”我没听出他是谁,站在门口向外观望。等他走近了我才认出原来是隔壁的宋二叔。他叼了一根老旱烟,烟头上的火光一闪一闪,像夏日野外的萤火虫在半空飞舞。
我赶紧把他让进屋子,他躬着身,像只大虾米,满脸的胡子茬,还挂着晚饭吃过的饭粒。妈妈紧着和他打招呼,宋二叔却有点不自然,看着我嘿嘿干笑两声,吸了两口烟,吧嗒吧嗒嘴说:“林海,知道你考上大学了,给咱们农村孩子争气,也给咱们村子争气。我就说咱们村子风水好,四面环山,旱涝保收,早晚都要出大人物。像林海,好好念书,将来肯定有出息。”说完,眯着眼睛看我。我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便问起他家里的一些情况。宋二叔把旱烟在炕沿上磕了又磕,欲言又止,看了看妈妈,妈妈脸上有些许的尴尬。我坐在宋二叔对面,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宋二叔停了一会儿,鼓足勇气,意有所指地说:“这两年,孩子都长大了,也都没个大出息,都是‘家里蹲’大学毕业,眼看着都要成家娶媳妇了,今年秋后就准备给他们盖新房。两个小子就够累人,偏偏他们还是双胞胎,什么都赶到一起,让我连口气都喘不了啊。”他顿了一下,低着头看自己脚尖,最后还是仰起脸,缓缓地说:“就是钱上紧张点,没那么多现钱啊。”
我刚要劝慰他几句,妈妈赶紧走过来,她近乎于企求地对宋二叔说:“他二叔啊,我知道你们现在着急用钱,去年借你家的钱早就该还了,可是你看我们现在,孤儿寡母的,也没有个来钱的地方啊。现在林海考上了大学,还要一笔不小的开支,你能不能再等等,等林海上班了,有了钱马上就还你。”宋二叔沉默不语,他面前烟雾缭绕,经过风吹日晒,那张脸显得尤为沧桑。我理解他此时的心情,等我工作挣钱那还要几年的光景,再说,谁又能保证我将来毕业一定能有个好工作呢?人家也要过日子,家里两个大小伙子都已经长大成人,眼巴巴地等着爸爸给自己盖房娶媳妇呢。我对妈妈说:“妈,咱们欠了二叔多少钱?”妈妈讷讷地说:“一千元。”我说:“咱们现在不是有这么多钱吗,先给二叔吧,我上学的钱慢慢来,不能把二叔家的两个孩子耽误了啊。”妈妈不停地点头,却不肯迈步去拿钱,屋子里静得出奇,气氛一下凝固了。我只好自己拿起外公给我的一千元钱,塞到宋二叔手里。宋二叔接过钱,脸涨得通红,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他低着头,小声地说:“嫂子,林海,我们现在真的是钱紧,要不然我不会来你们这里催的。”妈妈和我故作轻松地安慰他说:“这是应该的,当时你能借我们钱就给我们帮了大忙了。”宋二叔听了这些话更是如坐针毡,四十多岁的汉子额头竟然淌下了汗珠儿。
他勉强又坐了一会儿,站起身,说:“嫂子,林海,你们先忙着,我回家去看看。”我和妈妈把他送到门口,宋二叔在黑暗中摸索着,眼睛适应了很长时间才能模模糊糊地辨认眼前的东西。他不停地对我们说:“快回去吧,外面黑灯瞎火的。”我们也不再挽留他,看着他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我和妈妈回到屋子里,妈妈有点难过,念叨着:“把你二叔的钱一还,你上学就不够了。这可怎么办是好?”
我说:“该人家的钱总要还啊,而且我现在的学费不是够了吗?”
妈妈顾虑重重地说:“学费是够了,可是你在外面吃饭穿衣哪里都得花钱啊。”
我信心十足地对妈妈说:“妈,您放心,到了大学我就会自立了。”
妈妈好像没听见我的夸口,坐在炕头,倚着被子,张开手指紧紧地揪住头发。屋子里灯光昏暗,我看不清妈妈的脸,但我能想像得出她痛苦万状的表情。妈妈内心的痛是我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化解的。她不想让我们经受一点点风吹日晒,更不想让我们遭遇挫折坎坷,她总是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为我们铺就一条通往美好生活的阳光大道,让我们在她的荫蔽下一帆风顺地走下去。然而现实生活无数次残忍地击碎妈妈的幻想,当她看到我们的物质条件比别人差时——哪怕只是我们穿的衣服不如别人鲜亮——妈妈都会心痛不已,她习惯于把一切责任都揽到自己头上。她对儿子的爱已然冲垮了她的理智,她对自己的要求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能力所及。生活中她像夸父追日一样锲而不舍,不分白天黑夜地劳累着,但耗尽毕生精力却始终不得不面对自己的“无能”,最终在这种深深的自责中承受着异乎寻常的心理压力。
正在我和妈妈沉默无语的时候,外面又传来“砰砰”的敲门声。我扬着脖子对外面喊:“谁啊?”“林海,是我。”这次我一下子就听出来了,是宋二叔。我看了看妈妈,妈妈也正在看我,她不安地问:“你二叔怎么又回来了,莫不是钱数上有问题吧?”我赶紧走出去,把大门打开,宋二叔就站在门口,任凭我怎么让他也不肯再走进我们家门。他伸手在口袋里摸索,很快把刚才那一叠钱掏了出来,塞到我手里,他拍拍我的肩膀,说:“林海,钱你拿回去,好好念书,将来一定要对你妈好点啊。”二叔这种反应让我始料不及:他家境也不好,这一千块钱几乎是他一年的收入。我想把钱给他塞回去,二叔慌忙地躲闪着,接着又摸出几张钞票,塞进我口袋,非常痛快地大声说:“刚才的是借你的,现在的是送你的,你考上了大学是咱们全村的骄傲,到了外面好好努力,给咱们争光!”顿了顿又压低了声音说:“刚才我回到家被你婶子骂了一顿,想想也是啊,在你们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我怎么能去拆台呢?这不就赶紧给送回来了。俩小子结婚的钱我再凑凑,够使了,老二那事还能再缓缓,不急。”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这是多好的邻居啊。我还想说些什么,宋二叔却不等我开口,就转身往回走去。在黑暗中,我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却听到他的声音:“林海,你妈这一辈子不容易啊,拉扯着你们两个孩子风里来雨里去的,遭了多大的罪啊!她现在老了,落了一身病,你们要记着她的恩情。她那样的人品在全村没人不竖大拇指的。如果将来你们忘恩负义,单我们就不会饶了你们。”话音落下,又响起“咚咚”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院外。
我没有马上进屋,而是留在外面细细地品味宋二叔的话。深夜寂静无声,只有丝丝凉风吹过我的额头,大脑异常清醒。以前我似乎从来没有去想过自己的妈妈是什么样的人,妈妈就是妈妈,她是我最亲的人,是我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很小的时候,我曾因为妈妈捡废品而和她闹得不可开交,那时她在年少虚荣的我的眼中简直就是耻辱的象征,在后来的日子里我逐渐尝试着去理解妈妈。但在我的印象中,妈妈始终是社会的弱者,是一个被人施以无限同情的角色。这些年,妈妈侍候过老人,吸过矿粉,烧过石灰窑,在身体几乎垮掉之后还在街头擦皮鞋。孤单的妈妈始终挺着脊梁,拉扯着两个孩子,与困难的生活做着艰苦卓绝的斗争。也许在某些人眼里,妈妈从事的是最琐碎最低微的工作,但妈妈以她顽强的毅力和泣血的母爱赢得了周围人的尊重。妈妈给我们的物质世界是清贫的,即使是这样基本的生活保障也已让她走到了卖血的境地,但妈妈给我们的远远不只停留在物质层面,她那种乐观的精神,那种敢于迎难而上的勇气,那种舐犊深情,都将在最大限度上长期地影响我们,指导我们的行动。我抬起头,直面灿烂的星空,我无比真切地体会到这种简单而真实的幸福,此时此刻,我有足够的自豪宣布:“我为有这样的妈妈而骄傲!”
正在我遐想之际妈妈走了出来,问我怎么回事,我把宋二叔拿来的钱递给妈妈,她全明白了。妈妈手里攥着钱,望着宋二叔家的窗户,上面隐约可见人影晃动,二婶和二叔还没睡。我们就站在院子里,直到他们的灯光熄灭才走进屋子。这一天劳累而充实,在过去的一年中,我们母子三人在外面漂泊流浪,同形形色色的陌生人打交道,逢人都倍加小心;只有回到家里,面对着自己的亲人、朋友、乡亲们时,我们才感受到久违了的轻松。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我周围的人无私地帮助着我们,让我真切地体会到乡村百姓的淳朴与善良,是他们的一言一行让我相信这个世界充满了阳光,是他们的一举一动无形中感染我用爱心去善待周围的人。他们也许只是尽了自己的微薄之力,但这负载的深情厚谊足以让我铭记一生。
第二天,妈妈一大早儿便去邻居家串门,算是对亲朋好友们的答谢吧。我一个人躺在炕上,无所事事,现在终于有了大块儿的时间可以看看那些平日想看而没有时间看的小说了。我看的是《简爱》,里面讲述的是一个孤儿自强不息的生活故事。那个女孩儿来到这个世界时一无所有,但她凭借着自己坚韧的意志顽强地生活着。她贫穷,却有着高贵的人格;她弱小,但从来不向权贵低头。她虽然没有漂亮的外表,却有着一颗无瑕的心灵。我一口气把小说读完,掩卷沉思,不由得为主人公的命运而感叹不已。就在这时,我突然听见外面有轻微的声响,我懒洋洋地伏起身,透过玻璃窗向外张望。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是董艳丽。她还是那么漂亮:长发披肩,肌肤如雪,白色的上衣,浅蓝色的长裙,看似寻常的服饰根本无法掩饰她眉宇间超凡脱俗的秀气。她静静地站在树阴底下,向院内观望,正如清水芙蓉,无比纯洁,简直就是一幅绝好的画面。
纵然时光流逝,却永远冲刷不掉我对她的记忆。难以忘记校园假山旁边的午后黄昏,难以忘记我们一起经历的风风雨雨。在我退学、转学的尴尬处境中,她总是默默地关注着我,在我刚刚进入一个陌生的环境,也只有她会顶着寒风,踏着积雪到那里去看望我。十五六岁,本应天真无邪的年龄,我们却经历着各自的不幸。忘不了她满面忧伤的倾诉,忘不了她拉我回学校的悲壮之情,更忘不了她在冰天雪地里大喊:“林海,我喜欢你。”虽然我们都不够成熟,但那一声呐喊同样震撼了我的心灵。
我跑出去,神采飞扬地向她招手。她见了我,兴奋地呼叫着我的名字。我把她请到屋子里,给她倒了一杯水。她接过杯子,然后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眼神热烈而泼辣。直到看得我有点不自在,她才把眼神移开,却仍不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低头喝水。
我问她:“高考怎么样?”
她的神情顿时黯淡下来,说:“我一年前就退学了。”
我的心不禁一颤,那么优秀的她怎么会中途退学呢?
她盯着我,惴惴不安地问:“你呢?”
我轻声说:“我考上了吉林大学。”
她听了,却并没有祝福我,而是低头不语。沉默良久,她抬头,无奈地看着我,说:“你真厉害,经历了那么多困难你还能坚持着考上大学。”
我无语,我和冬云、董艳丽曾号称三驾马车,在学习上向来都是你追我赶,并驾齐驱。而如今,我和冬云都考上了大学,偏偏把这个最可怜的小女孩儿丢在了乡下。她曾把上学当作改变自己命运的最佳途径,那究竟是什么变故让她中途放弃了呢?
我不敢问,害怕回首往事会让她心痛不已。
她喃喃地说:“你们都考上了大学……”然后举起茶杯,一饮而尽。她的眼神里闪烁着无限的伤感,语气里也充满了对自己深深的失望。我想安慰她,她却起身,径直向门外走去。
我跟在后面,心情沉重。她上了车,看我一眼,头也不回地向村外骑去。
午饭,我吃得索然无味。而后,我坐在过堂里看书。这里南北通风,比里屋凉爽很多。我正看得投入,突然门前人影晃动,我敏锐地察觉到那是董艳丽。
我合上书,走出去,她正在院门外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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