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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儿寡母-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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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放在外面,而是让他回到唐山市区的某个高中继续读书。我再也没有见过他。孙学军做手术总计花掉三万多元,妈妈如数地赔给了对方,直到那时,我才知道这些年来,妈妈通过上街拣破烂、卖糖葫芦,在敬老院上班,到农田劳动已经辛辛苦苦地积攒下两万多元。她从来没有和我们说过,可是她早就开始为我们今后上学的费用做准备了。可是这一次,妈妈不仅把所有的积蓄都赔付给了对方,而且还四处举债。妈妈冒着凛冽的寒风,踏着厚厚的积雪,走遍了家家户户,哀求着向他们借钱,三十五十地凑够了这笔款项,但她吃了多少闭门羹,遭受了多少冷眼啊!最后,她把这笔凝聚着她无尽血汗的钱交到了学军妈妈手里。她知道,接下来,属于她的将是比以往更加艰难的岁月。

如果说以前的种种不幸都是天灾,那么这一场灾难则是当之无愧的人祸。

妈妈在一夜之间愁白了头,但她别无选择,只能直面这种巨大的不幸。她辞掉了敬老院的工作,因为那里虽然相对轻松,但是薪水太低了,一个月只有三百元,连我和弟弟的基本开支都不够,她必须再找一个能挣更多钱的工作。

妈妈回到了那个曾带给我无限温暖的家,将近十年的时间过去了,可是家里依然完整地保持着原状。在这十年当中,家里没有添置一样家具,屋内所有的摆设都已显得非常陈旧,那间没有住人的屋子更是落满了灰尘,冷落、萧条、衰败……如果说以前我们是一贫如洗家徒四壁的话,那么现在我们则是负债累累。妈妈以她瘦弱的身体顽强地支撑着这个家,这个时候压在她身上的负担重过泰山。

妈妈在一个石灰窑里找了一份烧窑的工作,那是一项极度透支人体力的劳动。在上千度的高温下,在火红的焦炭前,你要一锹一锹地往里添煤,在那种环境下,你是没有机会出汗的,因为你的汗还在毛孔里就已经被烘干了,只会在你身上留下斑斑的盐渍以作它曾到来的明证。这种劳动就是正值壮年的男人做了也会严重损害身体,更不要说妈妈那样一个年近五旬的中年妇女,开始的时候老板坚决不要妈妈,后来在妈妈苦苦哀求之下方才同意让妈妈上岗试工。妈妈非常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她拼命地表现自己,同那些比自己小好多的男人一起用力地扬着手中的铁锨,手上的血泡被磨破,血肉模糊,身上的肌肤被烤裂,遍体鳞伤。妈妈就那样,在高高的石灰窑里消耗着自己的生命,就为一个月多拿三百块钱,为了不让我们这个岌岌可危的家庭在瞬间崩溃。

晚上,妈妈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然筋疲力尽,幸亏弟弟每天放学之后都会先把饭菜做好。弟弟生性温和,在外面很少与人发生矛盾,从来不给妈妈惹祸,而且特别懂得心疼妈妈。我在外面读书,家里就他们母子二人相依为命。他们节俭着每一分钱,吃的从来都是那么简单,一盆粥,一张饼就可以捱过一天的时间。妈妈在菜园子种了几畦韭菜,可他们从来都舍不得吃,每到周末,妈妈把韭菜割下来,一斤一斤地捆好,弟弟就会挎上篮子沿街叫卖。十三四岁的孩子,正是最贪玩的时候,可是弟弟从来不去疯跑,经常会在街上响起他清脆的叫卖声:“谁买韭菜,两毛钱一斤。”就那样两毛钱两毛钱地攒着,慢慢地偿还着因为我打架欠下的巨额外债。

长期经受超强度的体力劳动与严重营养不良的双重折磨,就是一个钢铁打造的人也会承受不了,更何况是妈妈那瘦弱单薄的身躯呢,终于有一天,她实在支撑不下去,病倒了。

那一天周末,我回家。傍晚,妈妈从窑上下班,她看到我非常高兴,说:“海海,前两天下雨把咱们家的院墙冲倒了,正好你在家,我们一起把那些石头重新垒一下吧。”我正愁没机会帮妈妈干活,便高兴地答应了。

我们吃过晚饭,来到后院。陈旧的院墙在暴雨的冲击下坍塌一片,石头无序地散在地上,同泥浆混合在一起,一片狼藉。我和妈妈、弟弟一起动手,想把倒塌的院墙重新垒起来。我们一边说笑一边劳动,我觉得非常轻松,却没想到妈妈在搬起一块大石头后突然脸色苍白,嘴唇微颤。我看到情况不妙,匆忙冲上去。妈妈手中的石头迅速脱手,万幸没有砸到她身上。她的身体“砰”的一声,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我蹲下身,紧紧地抱住妈妈,大声地呼唤“妈妈、妈

妈……“,但妈妈眼睛紧闭,没有一丝知觉,她的头发凌乱,显得那样衰老,妈妈只有四十三岁,却已经白发苍苍。她的头歪在我的臂弯里,好像要永远地睡去。我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落在妈妈的脸上,妈妈再也不会心疼地看着我,再也不会亲手为我把眼泪擦拭干净。弟弟也扑上来,声音里夹杂着哭音。弟弟伤心欲绝的叫声把我从悲痛中惊醒,我赶紧喊来邻居,请他们帮我们找了一辆车,迅速将妈妈送往医院。

破旧的面包车飞速地行驶在崎岖不平的乡路上,一路颠簸。妈妈的眼睛紧紧地合着,不肯多看我们一眼。我死死地抱着妈妈,在这一刻,我无比强烈地感觉到妈妈对我的重要。我不能失去妈妈,如果妈妈突然离我而去,我无法想象我该怎样面对今后的生活。妈妈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呢,妈妈已经成为了我们心中的精神寄托,只要妈妈和我们同在,即使面对再大的困难,即使迎接再大的挑战,我们都会产生一种莫大的生活勇气。妈妈在我们面前总是那么坚强,很少会流露出她脆弱的一面,虽然她只是一个弱小的女人,但她那乐观的人生态度使我们相信只要和妈妈在一起我们就有改变生活、改变命运的能力。可是此时,妈妈倒下了,彻底地展现出她脆弱的一面,她安静地躺在我的怀里,我开始意识到我们的妈妈和别人的妈妈一样,都是活生生的人,都是血肉之躯,她也不是钢锻铁打的。我早就应该知道,在那样超强度的体力劳动下妈妈累垮只是早晚的事情啊,可是我为什么还要让妈妈去呢?我抬起头,睁大朦胧的泪眼,心中充满了自责,如果上天要惩罚的话那就惩罚我吧,为什么要把我引发的所有苦难都强加到我可怜的妈妈身上呢?

十几分钟后,面包车停在了镇卫生院前。妈妈被火速推进急救室,经过一番紧张的抢救,她终于睁开了紧闭的眼睛。那一刻我只觉得被抢救过来的不是妈妈,而是我自己。我紧紧地握住妈妈的手,妈妈的手还在微微地颤抖,她费劲地转动眼球,吃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她问我:“海海,我们不是在垒墙吗?我现在是在哪儿啊?”我刚要说话,眼泪先掉了下来,我哽咽着说:“妈,您在医院,您刚才干活的时候累倒了。”妈妈一听在医院,吓了一跳,她慌乱地挣扎着,要坐起来。我赶忙把她按倒,说:“妈,您别动,您刚刚醒过来,要好好休息啊。”妈妈焦急地说:“我身体挺好的,为什么要来医院呢,再说,现在看病多贵啊,不行,我要马上回家……”妈妈一边说一边使劲,可任凭她怎么用力都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刚要站起来就会摇晃着倒下去。终于妈妈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真的病倒了,她无助地靠在床头,一脸痛苦的表情,再也不和我们说一句话。

妈妈在医院住了三天,那是她所能承受的极限了,她没有吃一次医院的病号饭,努力地节省着每一分钱。从医院回到家里,妈妈轻松了很多。她现在身体很虚弱,医院诊断为营养性贫血,同时肺部因为长期在石灰窑里呼吸粉尘而严重感染。临出院时,医生严肃地叮嘱我道:“一定要让你妈妈好好休息,她的身体已经不行了,如果再劳累过度后果可就难以预料了。”我听了,难过地点点头。

我回学校后,妈妈休息了一个星期,又想回石灰窑继续上班,但被弟弟死死地拉住。

妈妈生气地说:“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我现在完全好了,不上班还能整天在家待着,你想让我闲出病来吗?”

弟弟口气坚决地对妈妈说:“我不会让您再去石灰窑了,如果您一定要去,那么我就不上学了,我去上班挣钱还不成吗?”

妈妈看着弟弟,终于退缩了,因为她知道,像弟弟这种性格内敛的人说出的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如果她继续坚持去石灰窑上班,那么弟弟一定会义无反顾地选择退学去挣钱。

妈妈叹了一口气说:“那我也不能什么事都不干啊,咱们这个家该怎么办啊?”

弟弟坐在门槛上,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一声不吭。

妈妈在家里待了一段时间,她并没有得到什么休息,相反,一种更大的焦虑在困扰着她,直到有一天,她想出了一个新的挣钱方法。

那天早上,妈妈异常开心地对弟弟说:“江江,你能给我找一块大一点儿的吸铁石吗?”

弟弟不解地问:“您要那东西干什么?”

妈妈神秘地说:“你先别管,你能找到吗?我有大用处。”

弟弟笑了,说:“看您那神秘的样子,跟我还保密啊,真是个老小孩儿。”

没过几天,弟弟还真找了一块磁铁。妈妈把它捧在手里,细细地观摩,爱不释手。

第二天,弟弟早起上学。妈妈拿着磁铁,来到铁路上。在铁轨两边的碎石缝里积留着火车上颠下的矿粉,妈妈在看电视的时候看到别的地方有人吸矿粉卖钱,便也想试试。她不想让孩子知道,总要等弟弟上学后才出发。妈妈自己用铁丝做了一个小挠子,每天就伏在铁轨旁边,挠开碎石块,小心翼翼地吸着里面的矿粉。她的身体要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还要时刻警惕着呼啸而来的火车。妈妈估计弟弟快要放学时,便赶紧收拾东西,把收集的重重的矿粉从铁路的护坡底下背上来。妈妈每走一步都是那样的艰难,等她回到家里的时候早就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了。可是妈妈顾不得休息,还要匆忙地洗掉脸上乌黑的痕迹,换上干净的衣服给弟弟做饭。

有一天,弟弟放学早,回到家找不到妈妈,便问邻居妈妈哪里去了。隔壁宋二婶一脸惊奇地说:“你妈每天都去铁路上吸矿粉,你怎么不知道呢?”弟弟听了,一下愣在原地,等他醒过来赶紧跑到铁路边,正好看到妈妈在收拾东西。那时已是六月,天气闷得厉害,人就是呆在树阴下面都觉得透不过气来,妈妈却还顶着烈日在铁轨旁边吸着矿粉。弟弟飞快地跑上前,他都快认不出来妈妈了。妈妈站在铁轨旁,汗如雨下,乌黑的矿粉粘了她满脸。她一身疲惫,两眼无神,机械地挪动着脚步,直到发现弟弟就站在她面前。妈妈显得惊慌失措,语无伦次地问:“江江,你、你、你怎么会在这儿?”弟弟使劲地眨着眼睛,拼命地吞咽着泪水,他没有说话,只是弯下腰,用力扛起装矿粉的袋子,头也不回地向家里走去。妈妈一声不响地跟在身后,她怎么会看到前面弟弟的眼泪不停地坠落!

回到家里,两个人都不支声,妈妈在脸盆旁边洗漱,看着弟弟的后背。过了好长时间,弟弟突然转过身。妈妈发现他的脸上洒满了热泪,睫毛上闪着晶晶的亮光。

妈妈的心软了,她说:“江江,我知道我去吸矿粉弄得跟黑鬼似的让你们难堪,可是你想想,妈妈不这样做怎么供你和哥哥读书?江江,你已经不小了,应该多理解妈妈才对啊,妈妈靠自己双手挣钱,这有什么丢人的呢?”

弟弟的嘴唇不停地翕动,喉结在剧烈地颤抖,泪珠以更快的速度掉了下来。突然,他扑上来,紧紧地抱住妈妈,哭喊道:“妈,我不是怕丢人,这有什么好丢人的呢?我是担心你啊,我刚才特别特别害怕,我害怕你正在铁路边吸着矿粉的时候突然过来一辆火车,太危险了!我害怕失去你,我和哥哥都不能没有你啊,妈,我求你了,不要去吸矿粉了,我害怕,我真的很害怕……”

妈妈也紧紧地抱住弟弟,眼泪夺眶而出。妈妈已经不堪重负,可是生活依旧如此艰辛,纵然我们无比乐观,可是该如何才能渡过这段困难的岁月呢?

春天的脚步慢慢走近,河水解冻,杨柳发芽,村子前面的山谷似乎在一夜之间绿了起来。

这是一个生机勃勃的季节,也是一个让我们倍感心痛的季节。

每天黄昏,妈妈都要移动着沉重的脚步,把水管拉到后园子,开始浇灌她辛辛苦苦整治的菜地。园子里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蔬菜,有黄瓜,有豆角,有辣椒,有茄子,还有成片成片密密麻麻的小白菜。在蔬菜中间分布着几十棵桃树和杏树,这些果树都是爸爸亲手栽种的。它们经过了鲜花盛开的时节,此时挂满了小果子。树底下花瓣凋零,枯花与落叶混合,杂糅在泥土中,几分衰败的景象。妈妈拽过一条小板凳,坐在园子中间,夕阳西下,漫天晚霞,她会不知不觉地想起许多年前爸爸在园子中快乐地劳动的情景。

人到中年,更容易想起年轻时的浪漫故事。妈妈会在不经意间陷入沉思,她静静地坐着,经常会忘掉周围的整个世界,任凭水龙头的水漫无边际地流淌,直到冲倒了菜苗,淹没了她的鞋子……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妈妈那衰老的面部表情才会有些许的改变,眼睛里才会闪烁出一丝灵异的亮光。

妈妈真的老了,伴随着身体的衰老,她的精神也日渐消沉。她开始行动迟缓,表情也逐渐僵化起来。

不知在什么时候,妈妈开始咳血,她会剧烈地咳嗽,整个人都随着咳嗽而猛烈地抖动。她咳嗽的时候总是极力躲避着我们,最初我们都没有留意,直到那一天,妈妈正在吃饭,突然放下筷子,飞快地跑到屋外。我和弟弟同时追了出去,妈妈一手倚着门框,一手捂嘴,脸涨得通红。她一边痛苦地咳嗽,一边示意我们她没事儿,要我们回屋。我和弟弟扶住妈妈,她的身体软软的,没有一点儿力气,在经历了长时间的咳嗽后,妈妈逐渐平静下来。她努力睁开眼睛,无神地看着我们,轻轻地说:“没事儿,吃饭的时候噎住了,咱们快回去吧。”说着,妈妈把捂在嘴上的手放下来,想把擦嘴的手巾放到口袋里。我分明看到她嘴角的血丝,红得那么鲜艳,红得那么惊人,红得那么恐怖,红得那么刺人心弦。我一把夺过那条手巾,上面淤积着一团浓黑的血迹。妈妈没有力气和我们争夺了,她靠在门框上,喘着气,脸色苍白,胸部跌宕起伏。

我把粘有妈妈血迹的手巾小心地叠起来,放入我的口袋。我的妈妈,为了她的孩子她真的要耗尽最后一滴血了。弟弟看看妈妈,又看看我,最后看着我那装着手巾的口袋,眼泪“噗噗”地往下掉。直到好久之后,妈妈休息过来,我们跟在她身后,无声地走回屋子。

槐树花开了,像雪一样洁白无瑕,香气弥漫着我们整个村子。

我的父亲就是在这样一个槐花怒放的季节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一个周末,我回家,正好看到妈妈坐在门前瞅着满树的槐花发呆。我当然知道妈妈在想什么,便走到她身边,在她耳畔轻轻地说:“妈,我回来了。”

妈妈直到这个时候才意识到我的存在,她看了我一眼,眼睛亮了一下,喃喃地说:“海海,你看槐花又开了,真香啊,这花要开很长时间呢。”

我心里非常难过,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好对妈妈说:“妈,您想吃槐花吗?”

妈妈看了看我,说:“想吃,槐花香香的,甜甜的……”

我说:“您等着,我去给您摘。”

说完,我脱下外衣,爬到院墙上,找了一棵低矮的槐树,把它的枝条拉弯,花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上面飞舞着勤快的小蜜蜂,发出“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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