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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侠列传-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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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时候会到?”
张良道:“秦军虽已逼近魏境,但还早得很。”
薛天异笑笑道:“你的消息还没有我灵通呢,魏君庸弱,士无斗志,已有意乞降求保,
秦王挥军前来,根本不必费事,所以他这次出伐,已更名为东巡,早就视魏为属地了,还会
有什么阻碍吗?他要不了几天,就会来到了。”
张良一惊道:“大兄听谁说的?”
薛天异道:“你嫂子。我们虽然僻处荒山,但她旧日的部属还很忠心,前天有个旧部携
眷去采访她,那个部属在县城很得志,知道了这个消息,特地来告诉我们,劝我们从速迁离
以免为秦军经过时碰上。”
张良惊道:“兄弟确是不知道……”
薛天异笑道:“这种秘密的消息你可能不知道,但秦军逼境,你不会不晓得,为什么上
次来不说呢?”
张良脸上讪然道:“兄弟见大兄正在高兴头上,不便说出这种扫兴的事,何况兄弟以为
还没到时候。”
薛天异道:“兄弟!你这就不对了,我这条命应该死于东海死囚狱中,即蒙你救了出来
就属于你的,别以为我有了家室,就会忘了对你的诺言,大哥是那种人吗?”
张良忙道:“大兄误会了。”
薛天异道:“是不是误会不说了,反正我告诉你,我答应你的事不会改变,现在你跟我
回去守在山上,秦王的军旅要过来时,我们老远就可以看得见,那时我们夫妇俩不管在什么
情况下都会帮你此一击,只要有一个人皱皱眉头,你就拔剑杀了我们。”
张良大惊道:“大兄何出斯言,兄弟绝对信得过大兄的,红嫂临盆在即,我们可以等一
下的。”
薛天异笑道:“不能等,机会只有一次,秦王来时从博浪沙经过,回程时未必就回原路,
母亲指示动手的地方在博浪沙,现在证明她老人家的预言无误,就不能更异了。”
张良还待分说,薛天异道:“再说你就不是我的兄弟了,你知道我最怕欠别人的债,为
了你这件事,我日夜不安,早点了结,也好图个安稳,走吧。”
说着握住张良的胳臂,不由他分说,就把他拉出了门,连马都不骑,挟在腋下,就把张
良带到了山上。
晏红叶的肚子圆得像个西瓜,却毫无臃肿之态,依然行动如常,见了张良笑道:“你大
哥太莽撞了,叫他去请求你来,他就把你挟来了,兄弟受惊了吧?”
薛天异笑道:“受惊倒未必,受委屈了是真的,要我妹妹抱着他在雪地里行走,他就高
兴了。”
张良忆起年前与薛天垢在东海绮旎的情状,心中不觉怅然,晏红叶一笑道:“常听你大
哥说起垢妹,我真是悬念得紧,不知道是否有机会能见她一面?”
薛天异道:“只要不死,总会见得着的。”
晏红叶看了丈夫一眼,笑笑道:“天异!别老是把死字挂在口上,那会使兄弟感到不安
的,虽然我们都不辞一死,那是我们应该做的,也是我们欠兄弟的,听你说来,倒变成兄弟
在逼我们似的。”
张良口吃无语,晏红叶又笑道:“别说了,兄弟,这年来,我们很少相聚,所以我叫大
哥把你请来,大家好好聚两天,这两天我们准备停工不干活儿了。”
张良讪然道:“其实兄嫂是该休息几天了,一年来,店中的生产所剩,足够逍遥几年了
没问题。”
晏红叶一叹道:“以前我掠人以生,虽说没有扰及良民,所劫的都是贪官污吏的搜刮所
得,但到底于心不安,自从嫁了你大哥后,自食其力,我觉得这一年才是我最幸福的日子,
有了这一年,我也不虚此生了,兄弟!那都要谢谢你了,一切都是你带来的,包括你大哥也
在内。”
张良忙道:“兄嫂佳偶天成,兄弟何敢居功。”
晏红叶笑了笑道:“我们不干活儿,倒不是为了休息,因为在山上生炉举火,免不了要
有烟雾,被人看见了就不方便了,我已经把山口封了起来,而且准备了十天的吃食,在十天
之内,我们昼不举烟,夜不燃烛,谁也不会晓得山上有人住着,我们安安静静地过十天世外
生活。”
她口中不提狙击之事,但一切都在为此作准备,张良听了心中暗暗感动,口里也不说什
么了。
暴风雨来前必有一番出奇的平静,在张良、薛天异与晏红叶之间,表现的就是这种平静
他们都没有谈如何出击的事,那已经计划周详,无须讨论了,等待的只是那一刻的行动而已
谁也不知道以后将是如何结果,因此他们也避免谈论这件事,只有晏忠与青儿,每天总有一
人在岩峰上轮流了望,以便看见尘雾起时,立刻通知他们准备。
过程早已演练纯熟,所谓准备者,只是立刻就位而已。
因此他们就在这种等待的心情下过了两天近乎麻木的平静日子,每餐都有酒,都有晏红
叶精心所作的菜肴,但可惜都是冷的,因为他们不能举火。
终于在第三天的午后,守值的青儿匆匆地过来道:“郎君!十里外尘雾扬起,是他们来
了。”
薛天异神色十分平静,伸手拿起倚在门边的大铁椎道:“来了就好,红叶,你还可以行
动吧?”
晏红叶道:“不妨事,青儿!把酒拿来。”
薛天异愕然道:“红叶!现在还有时间喝酒?”
晏红叶道:“怎么没时间,还早呢!枯等无聊,借这个机会喝点酒,也好使大家定定心
神。”
薛天异道:“可是我们要先去埋伏定当。”
晏红叶笑道:“现在不能前去,尘头大起,这只是先头的开路部队,秦王是乘辇的,还
在后面很远呢。”
薛天异道:“可是现在不去埋伏,回头就容易被人发现了,那批先头的开路部队,一定
也都是好手!”
晏红叶道:“博浪沙是一处险地,秦王又是惊弓之鸟,他开路的先行队必然是好手无疑,
正唯如此,我们才不能出去,听我的没错,绝对误不了你的事。”
薛天异显得很暴躁不安,晏红叶道:“你不信,我们把酒带到那儿去喝,我的判断绝不
会错。”
她叫青儿取着酒,一起到山岩的缺口处,刚好可以看见山下的情形,可是,那些骏马的
影子更近了,日光照着他们的甲胄兵器,耀眼生光,蹄声如雷渐渐移近了。
薛天异道:“现在埋伏的机会都没有了。”
晏红叶十分平静地道:“会有的,郎君,你耐下性子等着好了,即使没机会到预定的地
方,这里也可以下手,以你的身手,凌空下击,想不会失手吧。”
薛天异闭口不言,那一队骁骑约莫有百余众,每个人不但手执长戈而且还身背长弓,腰
悬铁剑,证明这批人都是武技精湛的好手,来到谷口时,为首的两名军官将手一挥,全队停
了下来,那两人抬头了望,目光始终不离岩壁,尤其是薛天异与晏红叶预定藏身的地方,更
是十分注意,过了片刻,那两名军官挥挥手,骑马的甲土立纣卸下长弓,搭上了一枝金仆姑
长箭。
然后看他们一声令下,矢声咻咻,分别射向两边掩住洞口的乱草,既劲且准,约莫四十
支长箭,分别射向两边,没有一枝箭落空,而且每枝箭都深陷进石里,可见这批箭手的劲力
之强。
幸好洞里并没有人,那两名军官似乎满意了,挥手下令,一行人才又重新策马疾驶而去
了。
晏红叶笑道:“天异,如果你沉不住气先去埋伏了,此刻不是丧身在乱箭之下了吗?”
薛天异红着脸道:“娘子卓见,多亏你了。”
晏红叶庄重的道:“现在我们各尽一爵,就可以出动了。”
青儿与晏忠上前,满斟了五爵酒,大家在沉默中喝了下去,晏红叶提铜鎚,才一举步,
忽地眉头一皱,薛天异见状忙问道:“娘子,你怎么样?”
晏红叶咬咬牙道:“不要紧,走吧!”
说着话,额上豆大的汗珠滚滚下落,薛天异见状忙道:“娘子莫不腹中发作了,这可不
能开玩笑。”
晏红叶道:“不管,无论如何,也不能误了兄弟的事。”
她勉强地移前几步,可是青色的衣裙上已渗出一片殷红,才向地上一坐,已听得一声儿
啼。
张良连忙背过脸去,晏忠与青儿抢步上前,解开她的衣裙,青儿捧起一个小身子道:
“恭喜郎君,是位公子。”
薛天异道:“给我抱一抱。”
他接过一身是血的婴儿,在脸上亲了一亲,又亲了晏红叶的手道:“娘子,谢谢你,我
去了。”
晏红叶道:“郎君!真不巧,我不能帮你的忙了,但是不要紧,晏忠也可以替手的,张
兄弟留下照顾我,青儿去……”
张良忙道:“还是让青儿留下吧,我去……”
晏红叶道:“那怎么行,预算中就没你的份,为了垢妹,我们也不打算让你冒险的。”
张良激动地道:“嫂子,如果你们把我置身事外我就不是个人了,说什么我也要去。”
薛天异道:“这也是,山上并不安全,我们得手之后秦王的部属一定会搜上来的,兄弟
并不能自保,原来是让晏忠保护他的,现在也不行了,倒不如跟我们安全点,至少我跟晏忠
还能照顾他,还是让青儿留下吧。”
晏红叶道:“好吧,我们会在预定的壁洞中藏身,等待事成了之后,可以到那儿来找我
们。”
薛天异回头过去看看,远处尘雾又起,一列人马如同长蛇般地蜿蜒而至,连忙道:“快
点,再迟可真来不及了。”
他挟起张良,一纵落地,扒开预先掩好的地洞,叫张良躲了进去,洞中有一根绳子,还
有两个小孔,开在外面的遮壁上,吩咐他道:“看见辇车经过眼前,就拉动绳子,动作要快
才能陷住两座辇车,这个工作由青儿来担任,可能比你强得多,换你就差一点了。”
张良不禁微愠道:“大兄怎么看见兄弟比一个女孩子都不如了,你放心好了,我绝误不
了事。”
薛天异笑笑道:“不是我看不起你,兄弟,你的才华是在行军布阵,运筹惟幄,掌握军
机,设置韬略,另外非你所长,青儿能举动我的铁椎,你行吗?”
张良一怔道:“她有这么大的力气!”
薛天异笑道:“说了你也不会相信,以后你可以一试。”
说完替他掩好木板,敲了一下,以示道别,张良跪在地洞中,眼睛从小孔望出去,只能
看见很小的一点范围,他的心却在激烈地跳动着,热血沸腾汹涌着。
慢慢地,马蹄声,脚步声移近了,张良可以看见一对对的脚移过去,牛皮的战靴敲在沙
土上,阁阁之声,就像是敲击在他的心上,汗水直流,淌进了他的眼睛,将他的视线遮住了,
张良心中一惊,这个时候,可不能出一点岔子,他连忙举起袖子,将眼睛擦了一擦。
等他把眼睛再度凑近小孔时,仍然只看见一列列的脚,一排排的靴子,他不禁焦急了,
秦王的卫队怎么这么多,走了半天辇车还没来,正在焦灼之际,忽然听得外面一声暴喝,一
如电般的暴击,接着人声大乱。
薛天异开始了吗?辇车还没有到,怎么就开始了!他再也忍不住了,掀开木板,跳了出
去。
但见乱成一片,无数的甲兵,围着薛天异在拚杀,一座辇车被击得粉碎,倒在一边,晏
忠手舞着铜鎚,拚命攻向另一座辇车,有几个人朝他攻了过来,薛天异大喝一声,摆动铁椎
跟他会合在一起。
张良也抽出长剑,帮忙抵敌,同时问道:“得手了吗?”
薛天异道:“不晓得,你为什么不拉绳子?辇车已经过去了,我忍不住飞身下击,总算
击中了一座,但晏忠却慢了一步,不知道是否还有机会。”
张良心中大为失悔,想不到就这么擦了眼睛,竞放过了辇车,事情怎么会这样巧呢?薛
天异神勇如天神下凡,一柄铁椎既要保护张良,又要挥击兵敌,但敌人太多了,一批批的涌
过来,脚前堆满了尸体,却仍是无法移动一步。
另一边的晏忠却奋起神威,冲了过去,举鎚朝那座完好的辇车击去时,忽地锦帘一掀,
一枝长茅刺出,将他透心穿过,双鎚也脱手丢开了,辇中的人站了起来,发出一声如豺狼般
的笑声,一听那笑声,张良心中就是一凉。
秦王政其声如豺,这是大家都知道的,薛天异雷霆一击,想不到只中了副车,想不到秦
王本人也有超绝的技击功夫,挺戈一刺,将逼近辇前的晏忠杀死了。
薛天异仍然问道:“兄弟!那人是秦王政?”
张良一叹道:“是的!大兄,别管我,你过去再试一次,只要杀得那独夫,我就死也无
憾了。”
薛天异大吼一声,奋力前冲,冲到秦王面前,举起铁惟,还没来得及落下,寒光一挥,
斗大的头颅已滚了开去。
秦王政是个很高明的剑手,持的又是一柄宝剑,就这么轻轻一挥,击碎了张良的全部希
望。
他只觉得眼前一花,胸中热血上涌,握剑正想上前拚死一搏,忽而平地起了一阵旋风,
卷起了飞沙走石,耳中只听得秦王如豹狼的呼叫声:“孤王军威所至,天下披靡,何惧乎妖
魔鬼怪,杀!一定要杀了这个刺客。”
可是张良只觉得他的身子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了起来,翻翻滚滚,神智也昏了过去。
等他醒来时,却发现身子在一间屋子里,一个女孩子在他的旁边侍奉着,那是青儿,张
良翻身而起,忙问道:“青儿,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到这儿来了?”
青儿目中垂泪道:“这是下邳!”
张良愕然道:“下邳,我怎么会到来这儿的?”
青儿道:“老夫人在博浪沙施展神通,遣六个神兵在困危中将公子救了出来,送到了此
地。”
张良忙道:“薛大兄呢?红嫂呢?”
青儿低声道:“郎君死了,那是数中所定,夫人被老夫人接走了,小公子也被接去了。”
张良呆了一呆才道:“老夫人既然如此神通,为什么不把薛大兄也救了出来,为什么不
把那独夫杀了。”
青儿道:“老夫人说数有前定,她不能逆天行事,公子命不该绝,尚有一番作为,否则
她也救不了你。”
张良不信地道:“我就不信,她分明说我们会成功的。”
青儿叹道:“老夫人只说博浪沙一击,可使独夫丧胆,可没有说他会死,公子与郎君在
博浪沙一举,的确使秦王独夫吓破了胆,他已经认出了公子,现在正行文天下,张挂图形,
要捕捉公子,所以公子今后要更改名字了。”
张良呆了一呆,回忆起薛夫人所留的那两句,的确一点都不错,博浪沙中,独夫丧胆之
日,即母子重逢之时,薛天异也说过母亲有过指示,母子重逢之日,亦即死别之时,一切都
应验了,只是应验得太惨了!
青儿见他垂头无语,忙道:“老夫人劝公子不必灰心,强秦必亡,复仇有日,要我侍奉
公子在这儿耐心等待着,不久另有机缘,可以造就公子盖世的事业,她也带来了垢姑的另一
句话,四十年后,勿忘云山相见。”
张良只有一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 □□ □□ □□
张良在下邳圯桥之下,为一老翁纳履,三次相约,终于得到了一卷太公兵法,靠着这部
奇书,他帮着汉高祖刘邦,灭秦拒楚,造就了不世的勋业,功成之日,恰好是四十年,在这
四十年中,他娶了青儿,生子育儿尽了人世的责任后,终于抛弃一切,远隐入山,找到了薛
天垢,去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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