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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侠列传-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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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会留三分退步给人?”
剧孟道:“我在较技时,不论情况多危险,始终只发七分招式,老丈看来对在下的为人
还不够了解。”
袁好古怒道:“老夫只知道你是个趋炎附势,狂妄自大的匹夫,今天非杀死你不可。”
剧孟哈哈大笑道:“剧孟如果有依攀权贵之心,吴王领军的统帅大印早已在握了,老丈
不妨问问常都尉便知。”
袁好古一怔道:“将军有这回事吗?”
常朴道:“大王因为剧孟在乡里间颇有号召力,的确有求贤之请,其奈这匹夫不识抬举
居然拒绝了。”
袁好古微微色变道:“吴王能以统帅之位给剧孟,却以一个剑术教练,来叫老夫卖命,
这似乎太器重老夫了。”
常朴连忙道:“老先生误会了,大王求贤若渴,连剧孟都不惜厚赂卑词加以网罗,怎么
对老先生不敬呢?因为老先生身隐会稽,志行高深,尤在剧孟之上,大王不敢以尘俗富贵来
冒渎老先生,请老先生出山教练剑术,连大王都亲自求教,奉若师保,这不是此统军将帅更
为高超吗?”
袁好古这才露出一丝笑容道:“原来是这样。”
常朴道:“的确是的,大王知道老先生为世外高人,富贵不能淫,帝王不能臣,才不敢
以官禄相加,如果老先生有意于仕途……”
袁好古反而不好意思,连忙道:“不必!不必!老夫无意于仕途,只是争一口气而已!”
常朴道:“剧孟游侠吴楚,老先生深隐会稽,清浊自分,庸碌之士,知剧孟者多,而敬
老先生者少,大王却礼聘老先生出山为助,正是大王求贤若渴之明证,老先生只要杀了剧孟
当能名震天下而永垂不朽……”
袁好古哈哈大笑道:“剧孟!老夫能放过你吗?”
剧孟叹道:“老丈为名心所贼,殊令人遗憾,望老丈再考虑一下,也许我们是两败俱伤
之局。”
袁好古道:“那也值得,老夫的两个孙子已得老夫亲传,目前虽不如你,但除去你之后
三五年内,他们艺事精进,天下再无敌手矣。”
剧孟惋惜地摇摇头道:“老丈心意既决,在下也不便说什么,易时而处,在下必然远离
以全老丈之雄心,但今日此地,在下少不得只有全命一搏了!”
袁好古摇剑急进,势若风雷骤发,凌厉无匹,剧孟被逼得连连退后,蓦而大喝一声,身
随剑进,化为一道白光,扑进袁好古凌厉的剑气之中,但闻铮然轻响中,剧孟的身子跌了出
来,肩头又被削去了一片肉,但他仍然持剑屹立,脸上却现出了一片悲天悯人的神色。
袁好古却脸色苍白,胸前背后,各有一个细小的剑孔,鲜血汩汩流出哑着声音道:“你
会驭剑术?”
剧孟道:“是的!这是杀人的功夫,不能算为剑术,非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是不想用
出来的。”
袁好古默然片刻才道:“麒儿!麟儿!把我的遗体带回家去,你们也别练剑了,袁公剑
法今后永远向越女剑低头服输,我们差得太远了。”
说完这番话,他砰然倒地。
袁麒冷哼一声,掉头迳去,只有袁麟含泪出来,把老父的尸体抱起,默默地走了。
常朴脸色大变,用手一挥叫道:“大家一起上。”
剧孟厉声道:“常朴,你看见了,我这支剑在百万军中能取上将首级,你别叫人上来送
死。”
常朴怒道:“放屁!本将麾下有五百儿郎,不相信杀不死你,你有本事尽管杀好了。”
乱军挥戈待进,剧孟将手中长剑一挥,一道青虹,绕空一札,又飞回手中,可是当前数
十名吴军手中的长戈,都叮然断为两截,一时被他这种神技震住了,竟无人敢进。
剧孟道:“大家看见了,彼此都是同里乡邻,我不愿意滥杀无辜,但你们一定要是前送
死的话,不妨摸摸脖子,是否会此你们手中的长矛更坚。”
围攻的人居然往后退了几步,常朴掣出佩剑,居然连连挥杀了三名军卒,厉声叫道:
“上!临阵退却者杀无赦。”
部属们受他的威势所逼,无可奈何地又向前围攻上来。
剧孟一声长叹道:“袁大人,我实在不能对他们出剑,只能为你开一条路,各凭运气,
冲出重围去吧。”
他一剑当前,长剑所及,只削向那些吴军的兵器,或者以剑身,把挡在前面的人震开,
居然冲破了一个缺口,袁盎保护着条候,率着几十个醉步踉跄的残卒跟着突围。
吴军放过了剧孟,都围上了袁盎的部属,展开了一场血战,刀光剑影血雨横飞,剧孟几
度来回,仍是无法把那些人救出来,而汉军已伤亡过半。
忽而庄护纵身跃进,一刀劈翻了常朴,他所领的百余名部属也加入进来,对吴军们展开
血战。
主帅已死,士无斗志,何况他们与庄护的弟兄们都是自己人,顿时溃散,哄然一声地退
开了。
剧孟吁了一口气道:“庄兄弟,幸亏你及时援手,否则我真没办法了,对他们我实在下
不了杀手。”
庄护摇头苦笑道:“在下受袁大人的宏恩,无以为报……”
袁盎道:“子游!这一下你怎么办呢?”
庄护道:“小人击杀常朴,乃为不得已之举,却不能追随明公来残杀自家弟兄,只有逃
亡了。”
袁盎道:“你逃得了吗?”
庄护道:“小人已经安排好了,家小都送到偏远的地方,一时或可无虞,但愿明公回朝
后,能摆平叛军,小人或可重返家园,否则只有浪迹天涯了。”
袁盎无言为答,庄护又道:“常朴部属逃回大营,吴王必遣大军追来,事不宜迟,明公
速速快去吧。”
袁盎只有拱拱手,道声珍重,仓皇率领残部,保着条候,冲过了山道,剧孟留在最后,
等人都过去了,他大展神威,飞身挥剑,将两壁的乱树乱石都削了下来,最后奋起神力,人
剑合一,冲向一块凸出的巨岩,剑光过处,那块大如车盖,重逾万钧的巨岩,应剑而断,轰
然巨响声中,滚落下来,将山道堵死了。
剧孟已经受了两处剑伤,那是奋战袁好古而留下的,再经一连串的驭剑,真气耗损过巨
颓然坐地道:“袁大人,君候,通道已塞,吴王大军一时追不上来了,剧孟留此捍后,二位
快点走吧。”
条候骇然色变道:“壮士真乃神人也,小候如非目见,怎么也不相信人间会有此奇士,
壮士何不随小候晋京……”
剧孟笑道:“君候又来了,剧孟如有求富贵之心,早就接受吴王之聘了,我晋京会比在
吴王那儿更受重用吗?”
条候不禁语塞,袁盎却深知剧孟的,一拱手道:“剧侠士,大恩不言谢,盎此去唯向主
上请军伐吴,当尽己力保全吴楚二地百姓,使之少受战火荼毒,至于两军对垒,恐将为袁盎
杀伤,盎亦勉力为之。”
剧孟道:“只要大夫为帅,吴中儿郎感大夫之贤声,必将不战而退,大夫只要上体天心
广施仁义……”
袁盎苦笑道:“盎先前对自己还有点信心,以为凭老朽在吴几年待人以诚,多少总可以
感化一些人,使他们放弃从逆之举,可是今夜一役,却使袁某失去了信心,常朴这五百儿郎
在吴都广陵隶属王府禁卫军,还受过袁盎的亲身教导,他们在围杀我等之时,却不留半分余
地。”
剧孟道:“大夫何出此言,他们受了常朴的胁令,不敢不卖命,但庄护与他百余名的弟
兄,仍然未令大夫失望。”
袁盎道:“子游是念及我与他的私交。”
剧孟道:“不然,庄护纵然有意徇私,但他手下的兄弟都是吴地土生土长的子弟,如非
感于大夫高义,又怎会自残伙伴,亡命天涯呢?常朴为利碌所蔽不肯放过大夫,他的部属未
必如此,所以常朴一死,他们都不战自退了,异日大夫与吴军征战,亦请善念此意,但诛主
帅,少殃及士卒,他们实在是无辜的,只是身不由己而已。”
袁盎再拜道:“老朽当永记侠士之诲,侠士此将安去?”
剧孟笑道:“江湖人安身的地方当然还是在江湖,我还要照顾一下庄护他们去,帮助他
们的家小安然脱困后,我才能放心,这是我应该做的事。”
袁盎道:“侠士已正式与吴王作对,还能够回广陵吗?”
剧孟笑道:“天下没有我不能去的地方,今天我是为了大夫等群体的安全,不能单独离
去,假如只是我一个人,千军万马,又岂能拦阻得了我?”
语毕一长身,但见黑影一晃,闪入峻奇的山岭中消失不见了,条候惊叹道:“神龙见首
不见尾,剧孟可当之无愧矣!”
他们率了伤兵残卒,仓惶遁回,条候回京覆命,袁盎却留在前线,配合窦婴从事平逆之
战,助梁以抗吴楚。
景帝则另拜周亚夫为太尉,率军走昌邑,遣轻骑袭断吴楚粮道,吴楚前后受夹攻,粮草
不继,楚王午自杀,吴王刘濞则弃军南逃东瓯,为东瓯人所杀!
七国之乱,前后历时三月,终告平定,论功封赏,凡是在这一战中效过力的人都有了奖
赏,窦婴更成为当朝最有力的权贵,然而袁盎却灰心仕途,无意进取,告休退隐家乡,只是
经常与剧孟来往,两人酬酢极为相得,有时还一起掷掷骰子,小博为戏!
然而他并不得休闲,景帝有重大的事,仍不时派人来问问他,听取他的意见,而剧孟也
往往给他贡献了不少意见,这些意见往往是很正确的,使他的声誉日隆。
因此朝中的权贵,也经常奔走于袁盎的门前,使袁盎的生活过得很得意,剧孟就劝他说
道:“袁公以告休之身而仍涉于朝政,这不是好事情,有所求于公者不能尽偿其所欲,拒之
则获怨,公应善自警惕。”
袁盎却笑道:“盎行事但求无愧于心,从未计及本身安危,侠士以技行道,盎以微才行
夙志,只要所事有益于国计民生,其他就不必去考虑了。”
这番话使得剧孟对袁盎的敬意又加了几分,遂不再劝阻他了,然而却有一件事使得袁盎
很为难。
因为七国之战后,梁王刘武为景帝之弟,表现最为忠贞,拒吴楚时,尤为英勇,立功厥
伟,功成后,兄弟之间的感情更为融洽,景帝颇有意将梁王立为继统的人选。
梁王知道袁盎在景帝心中很有份量,密遣使臣,携带重礼,走访袁盎,并且邀了窦婴回
来,希望袁盎为他进言景帝,以促成此事,那天恰好剧孟也在座!袁盎因为与窦婴的交情匪
浅,见他也支持梁王,心意不免因而浮动。
但剧孟却说话了:“兄终弟及,父死子继,俱为春秋大义,本无可厚非,但吴国的往事
却值得借镜,是为致乱之由,将军与袁公都应慎重三思!”
他说的是春秋时的吴国,老王传位长子,是为樊诸,樊诸死,未传公子光而传位弟余祭,
祭死传位英昧,昧死,四弟季札避位不就,乃传已子僚,公子光心有不愤,乃密交刺客专诸
刺杀王僚而夺得君位。
汉室刘氏子孙众多,七国之战就是为了争权而起的家族之争,袁盎憬然而悟,敷衍了一
阵,最后入觐景帝时,他却力陈继统之序绝不可乱,也把剧孟所举的例子说了出来,主张传
嫡不传弟,以免日后之祸。
景帝也因为七国之变而警惕在心,听了袁盎的谏阻后,中止了继统梁王之意,梁王恨透
了袁盎,却因为他深受景帝器重,不能对他怎么样,又因为他休致在家,抓不到他的缺点攻
击他,只好买动了刺客去暗杀他。
第一次遣来的刺客,恰好是袁好古的幼孙袁麟,他那时已经二十多岁了,剑技精深,而
剧孟又不在,袁盎坦然不惧,凛然陈说自己的主张非为个人计而是为天下安危计,同时也说
道:“吴楚之乱,牵及令尊大人与剧孟交恶而致身死,阁下也是身受其害的,如果吴王刘濞
不具野心,也不会煽动令尊出山而遭致横祸了,阁下是个明白人,从自己的遭遇应该可以想
到战祸一生,为患之烈,老夫主张继统传嫡,正是为息日后之干戈,梁王入继无可厚非,梁
王之后,如肯归禅太子,自然也不会有问题,否则他的后人与太子都是名正言顺的继统人,
天无二日,纷争必起。”
袁麟道:“梁王拒吴最俱鼎力,可见他是忠于皇室的。”
袁盎叹道:“因为他是主上的兄弟,手足之亲,谊深于叔侄,所以他要拒吴,但将来父
子之亲,又深于叔侄,他就会偏袒自己的儿子了,只为了我破坏了他的继统之望,他就容不
得我,此人心胸偏狭可知,还能期望他将来还禅位太子吗?阁下再想一想!”
袁麟想了一下,终于收剑一叹道:“大人忠义之名,果如所闻,我自惭认识不清,为奸
言所蛊,但梁王不会放过大人的,家兄为梁王心腹,他衔恨先祖之仇,切切不忘,要找剧孟
一决,我是不会再回去了,但梁王必会再遣兄前来,大人最好小心些,常跟剧孟在一起,家
兄左手剑已练成,也许剧孟能制服他,但也得特别小心,因为家兄除了剑法外,又练了许多
旁门功夫,专为对付剧孟的。”
说完飘然而逝,袁盎心怀凛惧,听说剧孟在广陵城外去拜访一个隐士掊生,此人精于先
天术数,乃单骑到广陵去找剧孟告警,见到剧孟后,还没有说出来意,剧孟已经知道了,长
叹道:“袁公不该来的,但既然来了,可见天命难违,剧孟唯尽力一搏,看看是否能逃出这
一劫数。”
袁盎愕然道:“侠士已经知道了?”
剧孟指着身旁的老人道:“这就是掊生隐士,他精研周易,有未卜先知之能,他说大人
如不来,我们都没有危险,先生如来了,我们都有性命之危。”
袁盎大惊失色道:“先生此言当真吗?”
掊生轻叹道:“差不多,术数可卜休咎,山人却另有所凭,据易象所显示,不利于二公
者,乃二公之故人。”
袁盎骇然道:“是的!是袁好古的儿子,袁麟已经来过了,他还通情理,被老朽一番言
语说退,他走时说乃兄袁麒,心切复仇,将不利于剧侠。”
剧孟道:“袁氏兄弟为梁王所罗,但他们都是剑士,不会受权贵所利用,只是心衔剧孟
而已,大人如不来,剧孟或可脱身,他们也不会对吾公怎么样,大人来了,他们挟持吾公以
胁剧孟,剧孟有力难施。”
袁盎一惊道:“这么说来!老朽倒是拖累侠士了!老朽立即告辞,老朽此来倒不是为己
身安危,而是听说袁麒又练了歹毒的武功,将不利于侠士,许多特来警告一声。”
剧孟一叹道:“袁公现在要离开已经太迟了,对方已经来了,吾公还是留下跟剧孟同赴
劫难吧!也许天佑贤良。”
话还没说完,院中人影飘落,一个是袁麒,另一个却是为剧孟所释的罗士信,这两人落
地后,罗士信首先冷笑道:“剧孟!我说过要找你报仇的,现在我来了。”
剧孟淡淡地道:“不错!二位与剧某都有过前约,但不知二位是找剧孟,还是找袁大人
呢?”
袁麒道:“都是!我们受梁王之托,前来诛杀袁盎老贼,找你则为了断私仇,两件事可
以归并办理。”
剧孟道:“报仇的事,剧孟一身任之,但袁大人可是无辜的,二位都是闻名的豪杰,何
必要受权贵的利用呢?”
袁麒冷笑道:“当年若不是为了截杀袁盎,先父也不会出山,所以他也算是祸首之一,
不能放过他。”
这人已经成长,却比以前更为阴沉,话才说完,就欺身进击,剑发如虹,直逼剧孟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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