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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局系列-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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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你来干什么?”

“来送喜讯的。”卜鹰又在微笑,“你们押在赌局里的第二笔赌注五十万两,已经有人接了,现在的盘口是以三博一,薛涤缨若是不死,就算你们胜了,足足还有一百万的赚头。”

张八喜动颜色,忍不住问:“是谁有这么大的手笔,肯接下这一注?”

“我。”

第八章 金剑黄鹤

四月十五,子夜,有月,圆月。

黄鹤楼下一片灯火辉煌,不但岸上挤满了人,江边也遍布船只,其中大部分当然都是江湖人。可是也有卖零食冷饮的小贩,和浓妆艳抹,扶着个头,故作贵妇状的“生意女人”。

这些人里有的下了注,不管赌得大小,只要有赌,就会显得特别紧张兴奋。有的来凑热闹,做生意,也有的是想来看看这两位名剑客轰动一时的决战。

可惜黄鹤楼四面警卫森严,根本不容闲人走进。因为柳轻侯特别声明,他的剑不是给人看的,他的剑法也不是给人看的,他拔剑出手是为了决胜负,决生死。

子时已过,柳轻侯居然还没有来。

他一向有迟到的习惯,他从不等人,却总是喜欢要别人等他。

一艘华丽的画舫终于靠上渡头,船舱中花香鬓影,丝竹管弦不绝。

柳轻侯终于出现,一袭轻罗衫,一束黄金带,苍白的脸色在灯光下看来就如死人。他却引以为傲,这是贵族特有的肤色。

一个需要劳苦奔波辛勤工作的人,怎么会有这么样一张苍白的脸?

他身上香气浓烈,很多波斯胡贾,经常不断地为他送去各式价值昂贵的香精,他认为能够终年不洗澡,也是贵族的特权。

岸上每个人的注意力都已集中在他身上,看到那柄巨大的金剑,没有人再注意到他那幼女般纤弱的身材。

黄鹤楼上灯火通明,薛大先生无疑已经先来了,正在等着他,等人总难免焦躁,焦躁就难免心乱。

在决斗之前,让对方等他半个时辰,也是他的战略之一。

他对自己所有一切的安排都觉得很满意。

人群中有人在大声叫嚷:“连西门吹雪和叶孤城昔日在紫禁城的那一战,都让人去看,你为什么不让人看?”

“我不是西门吹雪,薛先生也不是叶孤城。”柳轻侯居然回答,“他们的剑法变幻多端,他们那一战千变万化、奇妙难测,我们这一战只不过是决生死、赌胜负而已,也许只不过是刹那间的事。”

“你有把握在一刹那间取胜?”

柳轻侯考虑了一下,才淡淡地说:“生死胜负,本来就不是绝对的,有时虽胜犹败,有时得死犹生,有些人虽然活着,却跟死人一样。”

他慢慢地接着说:“恐怕这地方就有很多这样的人。”

柳轻侯终于上了黄鹤楼,面对薛涤缨。这是他们第一次相见,很有可能也是最后一次。

两个人相互凝视了很久才开口,在这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相见中,这两位当代的名剑客都只说了一个字:“请。”

生死呼吸,间不容发,致命的一击已将出手,还有什么好说的?

第九章 谁是赢家

黄鹤楼下,万头仰视。在这一瞬间,每个人对楼上这两个人的生死胜负都似乎比对自己的生死更关心。

黄鹤楼上,风声骤起,灯光也随之明灭闪动不定。

忽然间,一阵劲风呼啸,一道金光破窗而出,宛如经天长虹,飞越江岸,远远的落入江心。

水花四溅,大众悚然。

“这是柳轻侯的金剑,一定是的。”

现在金剑脱手,黄鹤般飞去,柳轻侯这一战莫非已败了?

江心中的水花与涟漪很快就平息,黄鹤楼上的灯光也渐渐恢复明亮。

江水楼头,一片安静,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也不知过了多久,“呀”的一声,一扇窗户开了,出现一条人影,纤弱的身子,苍白的脸,一双眼睛亮如寒星。

——金剑虽然已化作黄鹤飞去,人却仍在。

薛涤缨呢?

薛涤缨已倒下,掌中的刀仍在,脸色安详而平静,身上的衣衫也没有凌乱,只不过后颈上多了一只漆黑的指印。

卜鹰、杜黄衫,一致的结论是:“薛大先生已经走了。”

决战虽已结束,能上楼来的也只有寥寥几人,这句话当然是对关二说的。

关二很干脆:“薛涤缨死,我们输了,那五十万已经是你的。”他还是忍不住要问,“那时你怎么敢赌他死?我本来以为你已输定了。”

卜鹰没有直接回答,只慢慢地说:“死有一种特别的味道,只有兀鹰才嗅得出。”

杜黄衫忽然说:“薛涤缨的死,只不过是借柳轻侯的剑来兵解而已。”

“兵解”是道家语,也是一种成道的方法。

“其实他早已有了不治的病。”杜黄衫说,“使剑者死于剑,正如兵解,求仁得仁,所以他死得很平静,我也心安。”

“不治的病?”关二问,“病在哪里?”

“在肝。”

“他本来就已有了不治的肝疾?”

“是的。”杜黄衫说,“所以薛和并没有出卖他,所以薛和还活着。”

关二慢慢转过身,瞪着张八。张八勉强在笑,虽然不敢开口,意思却很明显:“不管怎么样,那一注我们总算赢了。”

薛涤缨死,柳轻侯胜,那一注财神当然赢了,奇怪的是,卜鹰却偏偏还要问柳轻侯:“这一战你是胜是败?”

“你说的是哪一面?”

“我说的是剑。”赌局和财神下的赌注,决胜的项目本来就是剑。

柳轻侯的回答令人失色。

“若是论剑,当然是我败了,我的金剑被绞出,脱奇書網電子書手飞去时,论剑我就已败了。”他说,“若论决生死,却是我胜。”

他悠悠然地说:“你们赌的是剑,我赌的却是生死。薛涤缨是以人驳剑,以剑博胜,我却是用剑的变化震动来带动我的身法变化,我的人轻剑急,剑身一震,我已变招无数,我的剑脱手时,对方心神必有疏忽,背后气力也顾不到了,那时也正是我一击致命时。”

最后他的结论是:“所以别人是以人驳剑,以剑制敌,我却是以剑驳人,以人杀人。”柳轻侯说,“只要敌亡我存,剑的胜负都无妨,人在战阵,赌的本来就是生死。”

“所以论剑,是你败了。”

“是的。”

圆月当空,柳轻侯的人也已穿窗而出,凌空转折,其变化的曼妙奇绝,的确就好象是名家手中剑的变化一样。

人剑俱杳,管弦遂绝,夜更深了。

黄鹤楼顶,忽然变得只剩下两个人,一个关二,一个卜鹰;一个赢家,一个输家。

两个人六罐酒,月将落,酒已尽。关二眼色迷离,喃喃地说:“卜鹰,你记住,总有一天,我要赢你。”可是卜鹰已不见了,只听的云水苍茫的烟波远处,隐约有狂笑声传来:“生死胜负一弹指,谁是赢家,我也不是,天地间真正的赢家早已死光了。”

海 神

江湖中发生的事千变万化鱼龙曼衍,几乎在匆匆一瞬间,都可能会发生一些充满了浪漫与激情、冒险与刺激的事。最近这个月来,江湖中最引人注意的话题,又是卜鹰。

卜鹰又参加了一次赌局。

卜鹰一直是江湖中的风云人物,在他活着的时候,就已成为了传奇,他的一举一动,都是受人注意的,他所参与的每件事,都是江湖中最热门的话题。

这并不奇怪卜鹰又参加了一次赌局,更不能算是怪事。

他平常就是个赌徒,随时随地都在准备接受各式各样人各式各样的赌注。这一次他所接受的赌局,并不仅是因为赌注高,也并不是因为他的对手“龙大头子”就是传说中“财神”的大老板“龙老太爷’。

卜鹰这次的赌局引人注意,只因为这次他把他自已也赌了进去。

在这一次赌局中,他不仅是庄家甚至连赌注和赌具都是他自己。

楔 子

阴暗的屋子里,每一扇窗户都挂着由远洋船舶自波斯转口运来的丝绒窗帘,密不透风,也透不进天光。

一个阴暗的角落里,一张宽大的西方宫廷皮倚上,斜随着一个瘦弱的老人。

他面前一张书桌上,堆满了书册和卷宗,几乎把他整个人都挡住,就像是道围墙一样。

他这个人,也好像终年都生活在围墙里,不见人面,也不见天日。

现在这屋子里却有两位客人。

一个身材高大,却瘦得只剩下皮包着骨头的大汉,正是名震天下的关西关二关玉门,天生神力,赤手生裂虎豹,若论武门硬功可称天下无双。

此刻他的精神很不好,因为他已经快有两个时辰没有吃什么了。

他一定要随时随地不停的吃,才能保持他的精力和体力。

可是不管他吃下去多少,也不管他吃的是什么,他还是瘦得只剩下一把皮包骨头。

这是他的病。

每个人都知道关二先生有这种病;可是谁也不知道这是种什么样的病。

另外一个人,却胖得连根骨头都看不到,也是财神的巨头之一‘姓张,行五,是关西有名的大地空和大财主兄弟两个人都一样胖,最近几次虽然一连输了几笔大注,却依然肥胖如故。

据说这也是种病。

据说他们使的种功夫就是会发胖,不管吃下去的是什么,都会长出肉来,就算吃下去的是一斤稻草,也会变成斤肥肉。

老人有洁癖,老人也有病,每天只能吃一点流质的汤汁来维持他的生命,所以多年来没有一样可以引起食欲的东西能够进得了这屋子的门。

所以关二和张五只有饿着。

这中已经病得奄奄一息的老人,难道就是“财神”的大老板?

他已经病得连声音都快没有了,一定要喘息很久,才‘说得出话来,可是他的口气中,却仍然带着种凌人的气势,好像只要他说出的话,就是命令。

他在问张五。

“你是不是已经按照我的意思,跟卜鹰订下了赌约?”

“是的。”

“卜鹰已经接受了我们的赌注?”

“完全接受。”

张五说:“我已经向他解释得很清楚,由他自己准备船只和配备用物,在扶桑离岛上出海。只要能在三十天之内平安返回厦门,就算他赢了这局。”

关二忽然掳口问“他若输了呢?”

“输了,就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连他这个人都没有了。”老人的口气衰弱而温和,“我们甚至可以说如果他输了,这个世界上就好像根本没有卜鹰这么样一个人生下来过,有关他的一切,都将从此消失。”

他说“所以他这注,可以说把他过去和未来所有的切全都押了上去。”

“他为什么要这么样赌?”

“因为他是个赌徒。”

老人的回答简单而明了,关二沉默老人却又慢慢的说“我也知道,这个世界上如果缺少了他这么样的一个人你一定会觉得狠寂寞.因为他一直是你最好的对手。我也知道,要找一个好对中,远比找个好帮手还要难得多。”

他忽然笑了笑.衰老脸上的笑纹就像是春风拂动中的水波。

“可是他这局本来是应该不会输的。”

老人的声音更温和:“我们甚至可以说在正常的情况下,他这一局本来非赢不可。”

关于这一点江湖中有很多人都有同感。

根据赌约,船只是由卜鹰自已准备的,他选择了金门岛的陈氏家族来为他建造这艘可以由他一个人操作航行的海船“天鹰

陈氏家族是造船业的世家,也是最有名的一家,据说他们所建造的船只从未有被风浪打沉过。

根据陈氏家族这一代的大家长陈天润陈老先生的叙说,卜鹰委托他们建造的这条船,木料、钢钉、风帆、构图、建造、安装、龙骨,每一个细节,都是经过特别选择和设计的。陈老先生说:“这条船虽小却结实得橡条小牛犊子—样,如果它会被风浪打沉,我老头子也没脸再吃这碗饭了。”

陈老先生说出来的话,通常都像他造出来的船一样牢靠。

黄阿根是个在海上捕鱼已经有三十一年经验的老渔人根据他的说法是现在正是黄梅季刚过,暴风季还没有来的时候,那一带的海面上风浪最小,尤其是四月中到五月底这段时候,几平从来都没有沉船的纪录。”

一个有经验的老渔人对天气助预田,有时比最精密的仪器还准确。

所以这位一直卷伏在皮椅中的老人才会说“在正常的情况中,他这—局本来是赢定了的。”

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任何一件事的情况都不可』永远保持正常的意外的灾难,随时都可能发生。

“除了暴风雨外,还有海盗和倭寇也是海上旅人的大敌。”

“海盗不足惧。”老人说,“他们也不会对一个单身的旅人下手,何况卜鹰向交游广阔,在海上也不是没有熟人。”

“那么他会遇到什么样的意外呢?”关二显得很关心。

“什么样的意外都可能发生,甚至一根钉子也可能沉船只。”

老人的声音更低,目光凝视着屋角的黑暗,过了很久才轻轻的说“只不过最可怕的一种灾难,当然还是海神的震怒。”

“海神?”

“是的,海神。”老人的声音轻如耳语“故老相传,据说海上有一位脾气暴躁、性如烈火的巨神,平日隐藏在波涛里,如果有人在无意问得罪了他,他就会突发震怒,挥出铁拳,将那个人和他的船一起打得粉碎。”

他轻轻叹息;据我所知,卜鹰好像是很容易得罪人的,而且不管是人是神,他都敢得罪。”

关二皱眉,老人却又笑了笑:“所以我们只能希望,海伸刚好在这段时候里睡着了。”

海神没有睡着,就在这时候,“天鹰号”的残骸已经在江湖近海一带的捕鱼区内被发现,而且经过金门陈氏世家因子弟证实无误。

卜鹰已经在海上遇难了,

不出五天,这消息就传遍江湖,甚至有人开始要替卜鹰筹备丧礼了。

但是赌局并没有把赌输了舱赌注赔给赢家.因为他们还不认输。

他们绝不相信卜鹰这么容易就会被任何人或神击倒,他们还要再等半个月。

这半个月里,难道会有什么奇迹出现?

不是奇迹

这不是奇迹,奇迹本来就是很少会发生的,这只不过是一条很简单的逻辑而已。

你发现了个人乘坐的那艘船的残骸,并不能代表那个人已经死了.也不能证明任何的事。

一条船购是否被击沉,和一个人的死活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卜鹰还活着。

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好像永远都不会死的,在很多很多说起来一定能比他活得更久的人都死了之后他还好好的活着。

卜鹰无疑就是这种人。

他醒

金黄色的阳光,多么灿烂,多么美丽,多么辉煌就像是一种金黄色的蜜计美酒一样,洒遍在他身上。

阳光下,仿佛是青的山,绿的树,蓝色的大海,白色的波浪。

这是不是梦?

回想到刚才那一瞬间发生的事,倒的确像是一场梦,一场噩梦。

低黑的云层闷热的天气,远处忽然卷起了一阵风,然后浪涛就像是个巨人的铁拳一样,迎面痛击在他的胸膛上,他仿佛还听见船只破裂的声音。

听说一个人在临死之前,总会想到一些他最亲近的人和最难忘的事,在那一瞬间,卜鹰想到的是些什么人和什么事呢?

他什么都没有想。

在那瞬间,他的胸中是一片空白整个人都是空的,什么郝没有了,什么都不存在。

难道那就是死的滋味?

那一瞬间的事仿佛就是刚才一瞬间的事,其实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了。

泛动着白色泡抹的浪涛,好像还有些天鹰号的残骸在翻滚。

卜鹰直挺挺地躺着,上面是青天自云,下面是柔软的沙滩。

他忽然想起了胡金袖想到了宝贝公主,甚至想到了白获、程小青和关二

直到现在才想起这些人,倒真是件奇怪的事。

现在他们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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