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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客行-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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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白心中一动,脱曰道:“阁下是否此地的主人?”

那少年冷笑一声,接口道:“我不是此地的主人,哼哼,难道你是此地的主人不成!”

展自心中暗叫一声:“惭愧!”

非但再无怒火,反觉歉然,油油说道:“小可实在不知此处是何地,也不知是怎么来的,阁下若是此地的主人,只瞥将小可抬出去便是,唉!小可……”

那少年双目——张,冷晚道:“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哼哼!”

突然回过身来,厉叱一声:“不管你有伤无伤,有病无病,快些给我滚出去!若是等到我亲自出手,哼睁,那你就惨了!”

展白暗叹一声,他此刻心中虽又怒火大作,但转念一想,这里若是别人的居处,而自己却糊里糊涂地睡在人家床上,自然难怪人家不满,便又将心中怒火撩下去,缓缓道:“阁下若是此地的主人,小可自应离去,只是小可此来,实非出于本意,阁下又何苦如此咄咄逼人!”

那少年剑眉一轩,厉叱道:“一盏茶之内,你若不快些滚出去,本公子立时便让你……”

展白纵是极力忍耐,此刻亦不觉气往上撞,接口道:“阁下纵然能特一个手不能动、身不能移的病人伤在掌下,也算不得什么英雄。”

那少年目光一凛,突地连声冷笑道:“如此说来,你若未病,我就无法伤你了?”

展白也冷笑道:“这个亦未可知。”

他本非言语尖刻之人,但此刻却被这少年激得口齿锋利起来,心中本想说出自己来到此地,大约是被那中年贵妇带来,但自已却连人家的姓名来历都不知道,想起那三条大汉和她的对话,更怕替那中中贵妇带来麻烦。

暗道一声:“展白呀展白,你宁可被这少年摔出房去,也万万不可连累人家!”

只是他却未想到,他苗真的是被那中年贵妇带来此间,那么那中年贵妇必定有着原因,她和这少年也必关系异常密切,否则怎会如此?

那少年目光转了几转,突地走到展自身前坐了下来,伸手把住展白的脉门,展白心中既惊且奇,但周身无力,根本无法抗拒,只得由他捉住手腕,抬目望来,却见这少年眉心深皱,右手一动,又将自己的另一只手腕抓佐,沉吟半晌,目中竞现出惊异之色,起身在屋内转了两转,袍袖一拂,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出去。

展白目送他身影消失,心中不禁大奇,暗暗忖道:这少年本 来叫我立即离开这里,怎地微微把了把我的脉,就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又忖道:“我此刻周身并不痛苦,却又没有一丝力气,这些天来,我失去知觉,理应病得不轻,但此刻我怎的连一点病后那种难受的感觉都没有?”

想来想去,只觉自已这些日子所遇之事,竟然全都大超常情之外,无一能以常理揣测,便索性将这些事抛在一边,再也不击想它。流目四顾,只见窗外庭院深沉,柳丝随风飘舞,屋内香气阵阵,陈设高雅。他身世孤苦,几曾到过这种地方,一时之间,更觉那中年美妇和这倔傲少年的来历不可思议,心里虽告诉自己不要去想这些与自己本无干系之事,但思绪索乱,却又无法不击想它。

他心念力自转了数转,哪知门外突又传人那倔傲少年冰冷的声音:最近天气太热,你们想必懒得做事,我看,你们真该歇歇夏了.”

语声落处,门口人影微动,那倔傲少年,使又负手走了进来,双眼微微上翻,面上虽是木无表情,但令人看来,却不由自主地会从心底泛起一阵阵恢栗的寒意。

展自微一偏首,目光动处,只见四个黑衣劲装的彪形大汉,垂着双手,远远跟在他身后走了进来,行动之间,虽然都极为膘悍矫健,但面目却有如死灰,惊悸恐惧之情,溢于颜表,生像那倔傲少年方才所说那几旬轻描淡写、似乎没有半点责备意昧的话,已使得这几个剽悍、矫健的彪形大汉,为之惊骇到这种地步。

那倔傲少年鼻孔里冷哼一声,尖长的手指,从袖中伸出,往躺在床上的展自身上轻轻一指,用他惯有的冰冷语调缓缓说道:“这人是谁?居然在我床上高卧起来,你们虽然都养尊处优惯了,等闲不会轻易动弹一下,但却不致一个个连眼睛都瞎了吧?”

这倔傲少年说起话来,声音冷淡平静已极,既不大声喝叱,亦不高声谩骂,但这四条彪形大汉听了,面上的惊悸恐惧之色,却更重几分。

展白不安地在床上转侧一下,见到这四条彪形大汉那种面如死灰、骤若寒蝉的样子,不禁大生同情之心:“为什么同样是人,有些人却如此可怜?”

见到这少年的狂傲之态,心中又不禁颇为气急……

“这少年年纪轻轻,怎地就如此目中无人,做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来?”

转念又不禁忖道:“这怎怪得人家?若是有个不相识的人高卧在我的床上,我又当如何呢?”

心中暗叹一声,恨不得马上站起身来,跑出这房间,又恨不得能说几句话,为自己解释一下。

但是他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两样事他都无法做到,一时之间,他心中羞惭、恼怒、不安各种情感,纷至督来,又呆呆地楞住

却见那倔傲少年目光突地一垂,在那四条劲装大汉的面上,像厉电般一扫而过,冷冷又道:如果你们已经休养够了的话,此刻就请动动手,特此人搬出去吧。”

言词更为客气,语气却更加冰冷,双目又是一翻,望在屋顶之上,再也不瞧别人一眼。

那四条劲装大汉,齐声答应一声,转身走向展白的床前。

展白眼望着他们一步步走近自己,知道不出片刻,自己便要被这四条大汉抬出房外,心中随然一阵热血上涌,拼尽全力,太喝道:“战住!”

四条大汉的脚步微微一顿,走在最后的汉子,快畏地往后看了一眼,那倔傲少年的一双眼睛,却仍瞬也不解望在屋顶上,展白方才拼尽全力的一声大喝,他竞像根本没有听到。

在这一刹那里,一阵阵的羞惋、悲愤、难堪,使得这心性倔强的少年展白,宁愿立时血溅当地,也不愿被这四条大汉拾出屋去,因为,这对一个倔强的热血少年来说,该是一种多么大的屈辱呀!

但这四条汉子,脚步稍微一额之后,又笔直地向展白走了过来。

展白再次悲愤地大喝一声,双肘一撑床面,想奋力挣起,当事实残酷地告诉他,无论在情在理,他都无法在这间房子里逗留的时候,他宁可自已爬出去,也不愿被人抬走。

但是,他那一双平日坚强而有力的臂膀,此刻却有如婴儿般的柔软而脆弱。

于是,他那已被多日来的伤疼病苦折磨得失去原有精力的虚弱身躯,方一挣起,便又落在床上柔软而华丽的被褥上。

他知道此刻一切的挣扎与反抗,都是多余而无用的了。

他只得绝望地闭上眼睛,接受这无法避免的屈辱,纵然他的心已被太多的悲愤刺得仿佛要滴出血来。

哪知就在那四条剿悍的劲装大汉沉重的脚步将要走到床前,展白绝望的眼帘将合未合的时一声轻脆的娇叱:

“住手!’

展白心中抨然一跳,猛地张开眼来,只见月光树荫匝地,枝内簌然的窗棂之外,有如惊鸿掠人一条黑色人影来。

他目光虽快,似乎还跟不上这人影的那种不可企及的速度,他只觉自己的目光方自一瞬,这条人影已站在他的床前。

那四条劲装大汉口中短低惊呼一声,劳齐顿住脚步,弯下腰去,十分恭敬地行了一札,弯下去的身形,久久都未站直。

那倔傲少年的目光,此时由屋顶移下,徽一皱眉,前行两步,对那来人道:“你来干什么?”

语声虽不和悦,却也不是方才那种冰冷的样子。

展自心中不禁大奇:“这人是谁?怎地这四条彪形健壮的汉子,竟会对她如此恭谨?”

这黑衣人影背床而立,展白虽然无法看清她的面容,但从她那被一袭柔软的黑丝衣裳紧紧裹佐的纲娜背影上,却已知道这另形如电的人影,竟然是个女子。

“难道她就是那神秘而高贵的中年美妇?”

展白目光转处,却见这女子纤腰仅容一握,体态如柳,千缕青丝,挽着一个拘谨的发留,斜斜垂下的双手,更是其白如玉,无论从何处去看,都和那中年美妇不尽相同,‘

于是他心中更加疑惑,只觉不但那中年美妇、这倔傲少年、以及像惊鸿般突地掠来的黑衣女子的来历不可思议,即连这郁郁苍苍、深沉宽阔的庭院里,似乎也包含着一些秘密。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身份?这地方究竟是什么地方?”

他将这问题在自已的脑海'奇書網整理提供'之中,再次闪电般寻思一遍.

“是武林世家?抑或是豪富巨宅?甚或是公侯府邸呢?”

却见这黑衫女子,除了那一双斜垂下的玉手,保持着一个美妙的弧度之外,全身笔直地站在床前,连一丝动弹都没有,展白虽然看不到她的面容,却不禁在心中勾描出一个冷静、倔傲而高贵美艳如花的轮廓来。☆她甚至连话都没有说一句,只是静静地与那倔傲少年面对而立。

刹那之间,春日温暖而飞扬的空气,便生像是使然为之冻凝住了一般,那四条劲装彪形壮汉缓缓指起头来,各自对望一眼,暗中移动着脚步,似想倒退着走出这间房子。

哪知他们的脚步方自移动了三两步,那黑衣女子却又娇叱道:“站住!”

吨声方落,这四条大汉的身形,便如维斯应地为之停顿。

只听这黑衣女子又道:“你们方才在干什么?”

声音虽然娇柔,竟然亦是森冷而严肃的,与她那阿娜而曼妙的身躯大不相称。

展白暗中一叹,忖道:“怎地又是这种腔调!”

但是他的目光,却不停地在这黑衣女子、倔傲少年,以及那四条劲袋彪形大汉的身上掠过,只见这四条汉于畏怯地抬起头来,望了黑衣女子一眼,便又极快地垂下头去,答道:“刚才公子爷吩咐小的们将这位相公抬出去,是以——”

黑衣女子冷哼一声,缓缓道:“你们倒听话得很。”

展白目光回到她的背影上,只见她蝶首微微转动一下,目又凝注到那倔傲少年面目之上,冷冷问道:“是你叫他们把人抬出去的吗?”

那倔傲少年轻轻一皱眉头,道:“要你来管什么闲事,难道叫人将一个不相识的人从我床上抬走,与你又有什么干系不成?”

说着转身低哼一声,向那四条大汉微一瞪目,这四条大汉只满含惊恐、畏惧之色的眼睛,一会儿望据傲少年,一会儿又望向这黑衣女子,张口欲言,举步又止,不知怎样才好.

却听这黑衣女子又冷然说道:“亏你还算是武林中久以聪明智计著名的人物!哼,我看你的脑筋,倒也有限得很,你难道不会想一想,这少年若是没有来历,又怎会跑到这里来养伤?难道家里的人都死了不成?”

那据傲少年冷峻的目光,仍然停留在那四条彪壮大汉的身上,头也不回地说道:“我看你们还是死了好了,像你们这样半死不活的样子,哼哼,真是——”

那黑衣女子纤腰突地一晃,脚步未见移动,阿娜的身躯却已逼到倨傲少年面前,冷Bh道/你在说谁?可要说清楚些!”

身形虽已移动,却仍然是背对展白。

那倔傲少年眼角一扬,接口道:“你如此紧张作甚?难道我说的是你?”

黑衣少女冷哼一声,道,“我知道你现在是武林中成名露脸的大英雄、大豪态了,怎会把我这个姐姐欲在眼里?可是…—哼,难道连妈妈也都不在你眼下了吗?”

倔傲少年神色一动,突地回过头来,道:“啊!这陌生少年,难道是她老人家送到我这里来养伤的?’

目光一转,越过黑衣少女的肩头,凝注到展白的身上,

展白此刻心中才告恍然。“原来这倔傲少中竟是那中年美妇的儿子。”

想到她在对自已说话之时的忧郁神情,又自付道:“她为什么会露出那种忧郁的神态呢?按理说,她不该如此忧郁的呀!她言语之中,像是对自己的儿子失望得很,却又是为着什么呢?如今她的儿子不仅年轻英俊,并且又在武林中享有盛名,而我呢?……”

想到自己,他不禁暗中长叹一声,什么事也不敢再想下去。柔软华丽的被褥,使得他有如睡在云堆中一般舒适,但这倔傲少年目光中的轻蔑与森冷,却又使他有如置身寒冰。

他不知自己该不该倒转头避开这少年的目光,却听那黑衣少女又道:“若不是她老人家,还有谁敢把人带入你这房……”语声突地一顿。展白只觉得眼前人影一花,接着便听到一阵清脆的掌声,心中不禁大奇,定睛望去,那四条劲装大汉,此时正并排站在门口,同用双手捧着面颊,脸上俱是一片茫然中惊惧的神色;那倔傲少年,目光之中满含怒意,却望在那又复背床而立的黑衣少女身上。

展白心中不禁又为之一惊:“方才那刹那之间,难道她已在这四条大汉的面颊之上,各各击了两掌?”须知他自已亦是有武功之人,对武功一途,亦颇下过苦功,此刻见了这黑衣女子的武功,心中不禁大感惊骇,知道若拿自己苦练十数寒暑的功夫来和人家一比,真有如皓月下的一点萤光而已。

只见那倔傲少年的目光,瞬也不瞬地望着那少女身上,良久良久,方一字一字地缓缓说道:“你可知道他们是谁的手下?”黑衣女子冷冷道:除了名满天下的‘凌风公于’慕容承业之外,还有谁配当得起他们的主人?”始终在留意着他们谈话的展白,此时心中骇然一震:“原来这少年竟是武林四公子中最无情的‘凌风公子’。”他虽是初入江湖,但“武林四公子”名传天下,乃是当今江湖中风头最劲的人物,你若对个稍稍涉足武林的汉子念一句:“安乐风流。”他便立刻可以接着念道:“飘零端方,凌风无情,样麟热肠。”因为这四句流传江湖的口语,正是描述这“武林四公子”为人的特色的。

第六章 请说你的身世

展白心念转处,目光凝注在这“凌风公子”的身上,见他虽是怒极,但神色却仍然木无表情,不禁暗自感叹一声,忖道:凌风公子无情客,无情最是凌风人,人道江湖传言难以听信,但此刻看来,虽不能尽情,却也并非全不可信的呢。”

却见这“凌风公子”薄削的嘴唇,轻轻一撇,目光瞬也不瞬地在那黑衣女子面上凝注半晌,突地冷冷一笑,道:“好极,好极,想不到非但我的房间,我自己不能安排,竞连我的手下,都要劳动你来替我教训了,好,好——”冷笑连连,衣袖一拂,竞自转身向门外走去,那四条大汉楞了一楞,各自踌躇地望了那黑衫女子一眼,面目之上,满是进退维谷的尴尬之态。

展白深深为这四条看来勇敢剽悍,其实却又如此怯懦的汉子悲哀,他无法了解世上生具奴才之性的人,怎会如此之多。

他目光又缓缓转到那黑衣女子的背影上,只见她阿娜多姿的身躯。此刻起了—阵微微的颤抖,仿佛微风中的柳丝一样,愣在那里,良久良久,突地幽幽长叹一声,春葱般的手掌轻轻向那四条满面恐慌的大汉一挥,宽大的衣袖,飘飘落了下来,一面缓缓说道:公子走了,你们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四条大汉如获大赦,齐齐恭身答应一声,缓缓退出门外,转身匆忙地走了。

这间幽静清雅的橙室,便又恢复原来的清静,睡在床上的展白,暗中长长松了一口气,但心中不安之意,却仍不能因之尽消。因为他此刻伤病方感稍愈,但体力未复,仍是虚弱无比,对任何事的发生,他都没有应变之力,而他此刻的存身之地,却又是如此的不安定,他自知随时都有遭受别人羞辱的危险,这是一个生性倔强高傲之人所最难以忍受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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