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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雄天下-第2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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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4章士绅是可以卖的
昌国县算是因商而立,是中日贸易的重镇,士民殷富,不在临安之下。走在大街之上,时常能见到披着狐裘,穿着绸袍,腰里挂着香囊、玉佩,一副钱多得直往下掉的豪商巨富模样的人儿。
陈德兴和陈淮清父子只是文士打扮,除了个子特别大些并没有什么惹人注意的。倒是跟在陈德兴身后睁着大大的眼眸四下张望的小爱吸引了不少目光。
昌国县的居民都是见惯了日本人的,光看体型和行为举止,就能分出中国人和日本人。如何不知这少女是从东瀛来的?
此时镰仓幕府并不锁国,东瀛女子来华的也很多。昌国县城内就更多见了,这些女子多是游女,也有一些据说是为“度种”而来的,见到样貌俊美的男子便会主动献身。看这少女的举止,不大像是操皮肉生意的游女,当是为度种而来,又如此娇媚可爱,真是让人羡慕。只是看看陈德兴的身量还有他腰带上挂着的宝剑,这份羡慕就只能藏在心底里了。
沈家门码头在昌国县城东南十余里外,与普陀山、朱家尖等岛屿隔海相望,在这些岛屿的遮挡之下,形成了天然的避风良港。后世这里是个规模超大的渔港,而如今却是个大型贸易港,万商云集,异常繁荣。连沈家门通往昌国县城的官道两侧,鳞次栉比的也都是商肆、酒楼、客栈,恍若置身都会之中。
陈德兴估计,在昌国县落籍的人口虽然只有10万,然而经常往来于此的客商,只怕也不下于此数了。如此富庶的城市,若是在世界上的其他地区,恐怕是要用凤毛麟角来形容的,也只有在南宋的江南之地,才会密集到星罗棋布的程度——昌国、定海(宋朝的定海在大陆上)、泉州、福州、临安、平江、绍兴、建康。几乎处处都是繁华地,如何一个县城拿出来都超过了此时欧洲大国的首都!便是到了北中国,大概也只有西元的燕京、京兆,东唐的益都才能和这个海岛上的昌国县相比吧?
至于陈德兴的明都,此时不过是个人口稀少的大农村!
“庆之,你方才说欲以商人为治理江南之基?”陈淮清低声问着,目光却不停地四下打量。由于驻守昌国的宋军被刘阳收买倒戈,昌国县城的居民和客商几乎没有感觉到这里的主人已经换了人。只是不知他们知晓了此处已经是陈家天下后会如何了?
“正是。”陈德兴肯定的回答。
“人皆言商人唯利是图,不可轻信。”陈淮清淡淡地道。
实际上,他自己也是商人。在当了大宋右丞相后,他已经插手了不少买卖。在临安城内坐拥十余间旺铺,还和淮东的两个藩镇勾结,垄断了淮米买卖,让临安城的米价在短短几个月内升了三成,俨然就是一个无良奸商!
“唯利是图,才可以利诱之。”陈德兴道,“其实江南士大夫何尝不喜利益?只是他们把持地方,掌控朝廷,已经尽得江南之利。吾父子无论如何都是来和他们争利的!”
陈德兴和唯利是图的商人有的好谈——因为商人在这个时代是依附于强权的。对他们来说,无非就是依附豪门士大夫还是陈德兴。而陈德兴把持着大海,想要做海贸发财,就只能跟着陈德兴混!
要不然,昔日辉煌一时的泉州蒲家就是反面教材!他们现在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的财富,流落去三佛齐和爪哇岛了。
但是江南士大夫本来就拥有一切。陈德兴杀过来就是和他们争利的——现在单是他控住海贸,就已经让不少江南豪门怨声载道了。
这海贸素来有重利,江南那些在朝中有背景的豪门利用市舶司的搏买(就是用纸币强买)制度,可以随意打压海商。除了泉州蒲家之外,别的海商要么给他们干股,要么向他们上贡。辛辛苦苦赚来的铜钱,一多半都入了他们的腰包!
可现在,陈德兴废除了搏买制度,把持了船税和进出口税,而且还通过建立南洋舰队牢牢控制了海权。虽然总也剿灭不了多如牛毛的海盗,但是却能轻而易举把南宋朝廷的水军变成陆军!
在这种情况下,哪里还会有人去给那些把持朝廷和地方大权的官僚送礼?光是这一项,陈德兴就成功的让江南的士大夫豪门每年损失了上千万贯铜钱!可以说,陈德兴现在从海贸上面拿进一贯钱,江南的士大夫豪门就要损失两贯钱。这种断人财路的事情犹如杀人父母,陈德兴和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而且,陈德兴的殖民主义政策,早晚也会让江南士大夫对他恨之入骨——因为要对外殖民的前提就得有民啊!此时可不是佃户僮仆都有人身自由可言的北宋,而是佃户农奴化的南宋——这事儿从高宗赵构的时代就开始了,赵构为了取得江南士大夫的拥护,几次下诏确定了地主对佃户有人身支配权,可以将其随田买卖!
所以现在南宋的佃户是可以随田买卖的,他们的人身自由,也基本被地主(当然是有官身的大地主)所掌握!就是崛起之前的陈家,也同样拥有十几家农奴化的客户,在陈德兴后宅不怎么得宠的王蓉儿,原先就是陈淮清的佃户。
而在陈德兴制定的法度中,一等汉是不能成为农奴的!如果陈德兴在江南建立起统治,那便意味着数以千万计的佃户将不再是地主的财产——这可是赤裸裸的剥夺私人财产!
而且在13世纪,因为蒙古人的大屠杀,土地已经变得不值钱了。除了南宋的江南五路,整个欧亚大陆都空空旷旷的没有什么人。北方汉地只有不到1000万人,四川大概有150万人,整个东北——包括外东北在内,顶多有300万人。
现在北明、东唐、西原,甚至大宋治下的四川,都在拿白送土地为诱饵招揽南宋百姓。可是有人去吗?寥寥无几!究其原因,就是南宋江南的农民大多沦为了农奴,人身被地主控制了,根本不可能退佃而去!
“大人,我们和江南的士大夫实在没有什么共同利益!”陈德兴语气冷漠,“而且我还要剥夺他们对客户的支配之权,就从昌国开始!”
“客户……”陈淮清摇头,“若如此,的确没有什么好说了。只是……你准备怎么取得商人的支持呢?他们多少也有些仆僮家伎。若以客户计,一样会获得自由身的。”
“商人可以从我这里买到士绅身份!”陈德兴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其实也不一定是商人,凡是汉人都可以买个士绅身份,只需200贯铜。”
“士绅?”陈淮清一怔,“士绅”就是士大夫的别称,怎么能买卖呢?
“士绅有什么好处?这200贯铜可不便宜啊!”
“自然是有好处的!”陈德兴道,“首先,士绅和士爵一样,可以投票选举议员,而且身份不低于士爵,可以见官不跪,公堂之上不受肉刑。”
“士绅也可以选议员?那士爵和士绅相比好在哪里?”
“士爵是贵族,可以获得田庄,可以将爵位传给子孙,子弟可以优先进入天道书院和军事学院。而士绅只是平民中的上层,属于民爵,身份不能世袭,也没有田庄,子弟更无优先入学之权。”
“原来如此……可是这样的士绅要花200贯,有人会买?”
“自然会买的。因为成为士绅就可以合法持有军械盔甲,除大炮之外,一切武器都可以持有。”陈德兴说着话,看了看一脸惊诧的父亲,笑着道,“这对海商而言是莫大的好处!只要船头是大明士绅,该船就能装备军务司生产的三弓床弩和天雷箭,水手还可以披甲。”
海商海盗一家亲嘛!没有武装是不能出海经商的,而武装强弱则是性命攸关。现在的海商普遍私自装备起了三弓弩,但是天雷箭却没有地方出售——特别是装了黑火药的天雷箭!
如果能买到大明(其实就是北地招讨司)军务司生产的天雷箭,出了海无疑就等于多了一条性命!和性命相比,200贯铜算什么?当个海商要是还把200贯铜当大钱,那是会被人笑话的。
“而且,凡是大明士绅在同大明(北地招讨司)有邦交的南番国家或日本国遇上有人找麻烦,大明的外交官和天道教就会提供保护。”
“还有这样的好事儿?”陈淮清愣了愣,“那万一因为咱们的人保护这些商人和诸国发生矛盾怎么办?人家要不理咱们怎么办?”
“那就狠狠的打!”陈德兴冷冷道,“我相信公理乃是在大炮射程之内的!若是诸国敢对我大明士绅不利,还无视我大明和天道教,自有南北洋舰队去讲道理!”
他的目光从路上往来的商人模样的人们身上扫过,做了个数钱的手势,笑道:“有了那么多的好处,这个大明士绅,应该可以卖出去很多吧?”
第415章这是谁家的地?
陈德兴和陈淮清两父子没有一路往沈家门港去,他们是微服私访来着,明面上就带着小爱一人,还让杨婆儿领人在暗中保护。父子两人在昌国县城门外转了转后,就临时雇了个名叫白展基的饭馆跑堂当向导,就往昌国县的乡村去了。
沿着官道一路行来,道旁的各种建筑逐渐被开垦过的田地代替。一片片农田阡陌相连,一眼望不到边际。此时已经是夏季,农田中的水稻长势喜人,海风拂来,绿油油的庄稼随风而动,仿佛是绿色的波涛。稻海之中,星罗棋布的出现了一些村庄,大部分是稻草屋顶的茅屋。也有一些是高大的瓦房。偶尔还有几幢深宅大院,气派地伫立在靠近路口或是河流的地方。显然是传说中大地主的宅院。
“这里是谁的地?”陈德兴随口问着。
“是昌国邓家的地。”名叫白展基的跑堂恭敬的回答着。
这个问题,陈德兴已经问了三次。而白展基的回答都是一样的——昌国邓家的地!
就是现在的明都知府,昌国名士,听涛先生邓明潮他们家的地!
当然,这些地不一定属于邓明潮私人,昌国邓氏是强宗大族,分堂分脉也多,邓明潮只是其中一员。
“还是邓家的地?已经走了很久了。”陈德兴问,“白展基,你没有搞错?”
“错不了,”这个样貌挺讨人喜欢的小白脸儿用讨好的语气回答,“舟山岛上就两家大族,昌国邓,家门沈。邓家是诗礼传家,城南海边上的听涛书院原来就是他们的族学。他们邓家自承平时到今日,每一代都有人中进士。宗族自然长盛不衰,舟山岛上七成的田都是邓家的!”
一个宗族就有了舟山岛的七成耕地!
“那剩下的三成莫不都是家门沈的?”陈德兴迟疑着问。
“当然不是了,家门沈是海商世家,沈家门港就是他们家建。”白展基的语气中流露出了羡慕。“家门沈才是真有钱啊!世世代代都和东瀛国做贸易,整个沈家门商埠都是他们的,昌国县城也一半是沈家的。不过沈家对田地的兴趣不高,只有舟山岛上两成的田地。舟山有句话,叫七成邓,两成沈,还有一成万民分。”
也就是说,两个宗族占了舟山岛90%的田地!这样的土地集中程度,恐怕比后世万恶的旧社会还要严重!
“都是这样的,”陈淮清看到儿子皱眉不语,哈哈一笑,说道,“江南处处皆如此……一年没有个几万石米的租子进账,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强宗大族!”
几万石米……哪怕是在江南没有几万亩田也种不出来,而且这只是租子不是全部产量。也就是说,拥有10万亩土地才是强宗大族的门槛。
不过这些江南的强宗大族之所以强,并不是因为拥有土地,而是因为拥有进士。
“邓明潮的从兄邓明恩,侄子邓秋山都是进士出身,其中邓明恩还是和为父同年的武进士,如今在当个什么州的通判,邓秋山和文文山一科的,现在在当江南西路知县。”
陈淮清说起了邓明潮两个亲戚的事儿。似乎都不是什么大官,通判和知县都是八品官就能做的。那邓秋山也就罢了,毕竟中进士没有多少年,又无文天祥那样的机遇,现在能知一县也不错了,好歹是个京官(知县是京官才能做的差遣)。可是和陈淮清同年的武进士才混个通判实在有点寒蝉了。
“大人,您就不提拔他们一下?”陈德兴有些奇怪地问。邓明潮是他的心腹,他家的人怎么都该拉一把吧?陈淮清是右丞相,提拔一个通判、知县有什么困难的?
“提拔什么?”陈淮清苦笑,“他们不是我的人!为父在他们眼中是乱臣贼子……”
说实话,老陈这两年挺孤单的,虽然是右丞相兼枢密使,可是却没有多少大宋官员愿意和他往来,人人都将他视为乱臣贼子。
“那家门沈呢?”陈德兴沉默了一下,淡淡地问。“他们有什么人物?”
“啊……”叫白展基的跑堂可不傻,听了陈家父子的对话,如何还不知道两人是高高在上的人物?忙吸了口气,满脸堆笑地说:“家门沈不是诗礼传家的,虽然也有不少子弟在听涛书院念书,但是却总也出不了一个进士……”
陈淮清接过话题,用几分自豪的语气说道:“进士不容易考!哪怕是昌国邓家这样的大族,也就勉强能保证一代人出一个进士,还不一定是文的。而为了出这一个进士,如昌国邓家这样诗礼之家的男子都是五岁开蒙,只要是读书的料,都会一直苦读到三十五岁到四十五岁……其中还会有人专修武进士,还会有人去太学碰碰运气。”
这是一个宗族的精华……就这样年复一年的苦读,三十年四十年寒暑如一日,就是为了让宗族代代出进士!
“家门沈毕竟是商家,商家一般没有这等恒心,子弟考个一两次举人不中也就放弃了。多半会在二十多岁转行经商,而且之前学的东西也不纯,会在诗书之间杂以经营之道。所以商家子弟多杂而不精……那个黄智深就是这样的,什么都会,就是不精。”
谈起科举,陈淮清真是一肚子话,他也是个科场老人了,其中的辛酸真是只有自己知道。而考了二十多年,自然也交了些科场上的朋友。也就知道了所谓江南豪门是怎么维持门第的。
说起来,也都是辛酸!
一个宗族的男子,都会将人生最好的年华奉献给孔孟之道。而其中的绝大多数,注定会一无所成。
而他们在宗族中的地位,他们的婚姻,他们的前途,他们的一切,都会和科举挂钩——考中了就有一切,考不中……一生注定寂寥。
所以,每一个江南豪门背后,都有一大群被科举耽误了终身的大叔吧嗒吧嗒在暗自落泪……然后擦干眼泪,继续奋斗读书。
似乎是挺励志的故事,宋朝、明朝、清朝时候,华夏民族的绝大部分精英们,就是这样“励志”着,奋斗着,带着梦想老去,死去,最后一事无成!
而对他们的宗族来说,他们就是培养进士所必须付出的代价——进士这事儿,从某种程度上也是要讲概率学的,从事这些事业的人越多,中奖的概率也就越高。
一代人只要出一个进士,就可以将宗族在地方上的地位维持住——进士是官,而且是很有前途的官,放在临安或许没有什么,但是在舟山这样的岛屿上,那就是天王老子一般的人物。足以让一岛之民仰望,也足以庇护住一个宗族的财富和香火,让整个宗族成为凌驾于他人之上的强宗大族,最后成为地方上的垄断势力。
而出不了进士的宗族,想要维持和发展,就必须依附于拥有进士的宗族。
“家门沈既然出不了进士,还能维持如今的地位,想来是和昌国邓代代联姻的吧?”陈淮清用脚后跟也能想出家门沈维持宗族门第的办法。
“何止……庆元府的强宗大族都会家门沈有亲,家门沈的女儿都是既漂亮又柔顺,知书达理,又陪嫁丰厚啊……”白展基一脸向往地说着,仿佛他也有那么一丝机会,娶个沈家的小娘子。
“庆之,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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