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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马挥戈-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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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元龙看两边都给面子,果然很高兴,说一番“和为贵”的道理,把邓校尉比喻成的他的左膀,把狄阿鸟比喻成他的右臂。狄阿鸟确信,左膀是真的,自己这个右臂,确是客套,因为他一来就要跟王志生分,对于和王志走得近,自己的人,都在王志那边的一个流犯来说,哪里有右臂的道理?!
狄阿鸟在心里想:陛下提前给我送了东西,不知道你是不是知道。
不过,这种交织的思绪都在内心中,他是一气点头。邓北关更不用说,生怕得罪陈元龙,举一反三,更是什么好听,说些什么。陈元龙见两边听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一高兴,就宣布说:“既然你们两个都在这儿,今天我说了,以前的恩怨都一笔勾销,从此以后,大家都是自家人,坐在一条船上,好好共处,同心同德,好不好?!只要你们肯听我的,我保证,保证让你们的富贵。”
狄阿鸟心冷了,一席话不到,就坐到一条船上去,这一条船,自然是他掌控,出入风波,都是为了他方便,于自己何益?!
狄阿鸟可以换句话置疑:口口声声说我叔侄的情份,我也在乎这情分,可越来越多地看到你在权衡利害,如果你要把所谓的情分让步给利益,强调我们是坐到一条船上,相互利用,共进退的话,我因为你一来就跟王志争权就看不到什么前景,何必上你的船?!王志的船我都没上,我有我自己的船,顶多是上陛下的船,因为君臣名份一定,如果他给我留条生路,我上船是天经地义的。
他怎么都觉得陈元龙的口气是抬举自己,自己要靠与他的共进退而飞黄腾达,一分一分不快,心里索然之极。
如果说这话时他二叔,三叔,他肯定站起来走掉,因为他们失言了,让自己这个侄子气愤,然而现在不是,自然不能表现出心里的不满,只好在心底冷笑三声。
邓校尉和陈元龙相差级别太大,听到提拔之意,自然全身心,皆大振奋,逢迎一番,最后告退。
他走了,狄阿鸟也要走,张口告辞。
陈元龙却不尽兴,因为他觉得他帮了狄阿鸟大忙,现在邓校尉一走,自然要在私下里,让狄阿鸟知道自己都是在帮他,故作神秘地问:“阿鸟。你下手也太狠了吧?!”他笑眯眯地看着狄阿鸟,了若指掌一般说:“你这一身武功,不克制点儿,轻来小去救会闹出人命的。人家真要追究,倒也棘手。”
邓平本来就不是狄阿鸟打伤的,路勃勃虽然下了手,也不是狄阿鸟指使的。狄阿鸟虽然没有让路勃勃详细解释,也知道怎么回事,也知道只有汤德水和林岫的朋友们才去干。邓家干出来杀人灭口的事,剩下这些小子个个自危,他们没有什么手段,自觉不能任人鱼肉,出此下策,报复邓平一二,岂不正常?!
多行不义,必自毙。
这本来就是他们家自找的,狄阿鸟说什么也不回去认的。再说了,就凭邓家三番五次要自己的命,狄阿鸟就是主使了这件事,理也不亏,他干嘛还要承这个情。他回绝说:“这小子不是我打的,叔父这么说,反而包庇了那小子。”
陈元龙认为他耍奸诈,笑着说:“就知道你不承认。”
狄阿鸟知道自己说什么,对方也不信,还在等着自己称谢,而自己,似乎不谢还不妥当,只好说:“叔父虽然好心,却包庇了那小子。这毁坏拙荆清白,我都恨不得一刀杀了他。”一旁的陈敬业哈哈便笑,两腿随意舒伸,几乎抖个朝天,最后合不拢嘴地坐起来,说:“狄阿鸟,清白?!你还是回去问一问你媳妇,他们之间有没有过好事?!也许你早知道,不然你也不会下手那么狠。”
狄阿鸟说不清,想想陈元龙这么肯定地判断自己动手打人,心里怕也这么想,尴尬地随他们笑两下,再次告辞出来。
到了外面,空中好一阵冷吹,让人有一种透骨的倦意。狄阿鸟只想着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回走,连路勃勃和棒槌坐外头说话,也无心再管,匆匆进了屋,就听得“呼通”一声,定眼看看,李思晴竟然坐在帷幄一角,头上垂下来的就是金钩下的流苏,流苏还在晃动,她的表情也有点慌张,嘴角不断勾起,便走过去,自左看一看,自右看一看,发觉她表情太不自然,胳膊后放,推着巨大的枕头,就审视着到她身边,往枕头下一摸,竟然摸出一把匕首来,头皮当即一阵发麻,晃着匕首问她:“你拿它干什么?!”
他一激动,拉上李思晴的胳膊,听得一声疼呼,又连忙放下,问:“你拿它干什么?!我问你话呢?!”
李思晴胆怯地说:“这是我哥给我的,我拿出来看看。”
狄阿鸟半点也不信,火冒三丈地逼迫:“你哥给你的?!我怎么从没见你拿出来看看?!现在家搬走了,你怎么反而带在身边,半夜三更看看?!”
他等着李思晴回答,等不到,反而醒悟到自己的不是,这个时候,出了这事儿,明天就是多少张嘴往外乱说,作为一个女人,有在自己男人面前,证明清白的想法,也没有什么反常的,自己越是这么暴躁,越容易让她受惊吓,现在,就该有话细说,让她安稳自在,想到这些,自然为自己刚才那吓人的举动后悔,便一收匕首,仍然放到她枕头底下,自己绕到另一侧,坐下拔了靴子,上床与她坐一起,简单地说:“是不是那小子吓着你了?!借了一身伤,来博取你的同情,也怪有种,这法子,老子都没想出来过。”
说完督促李思晴睡觉,小声说:“棒槌和路勃勃,也在外面说这事呢,我也没理他们。”
李思晴躺下来,任他吹熄灯火,翻个身转过来,迫不及待地又解释:“相公。我和他真没什么?!你要相信我。”
狄阿鸟头疼,可他害怕自己一烦躁,说出来的话变味,伸出胳膊把她圈住,用自己最能让人信服的声音说:“我能不相信你么?!我知道你害怕我误会你,可我不是给你说了吗,我没有,我知道,夫妻心有灵犀,还用多说么?!好好睡一觉,明儿,你跟玲儿姐一起,回咱家去。”
李思晴说:“你相信我。可是不怕别人说是非么?!”
狄阿鸟气恼地说:“哪有那么多是非,嘴张在他们身上,他们说,任他们说,你怎么就没有这点气度呢,人家还说我是反贼,脍子手,色中恶鬼,你不还是嫁给我了吗?!怕别人说,不如笑着听他们说。”
李思晴低声说:“不一样。我是个女人呀。”
狄阿鸟像拍孩子一样拍拍她,安慰说:“睡吧。你要想远离是非呢,明儿一大早,你跟玲儿姐一起,回咱家去。咱都走了,还害怕他们说去?!”
李思晴终于活跃地抻抻腰,“鞥”了两声,说:“我不走,你不是还让我一起拜见叔父吗?!见过他再走不迟。”
狄阿鸟回想起刚才,冷淡地说:“其实见不见都是那回事儿。我也就是欠他点儿情,有点身不由其,带你一起见他,反而有点傻了。一个驿站住着,离这么近,他喊我喊了几趟,有没有说要见你?!”
李思晴说:“只有不是的小辈,哪有不是的大人,你要这么说,说出去,人家肯定看不起。你今天就该带着我去,你不带我,我自己也怪怕人的,不敢去。我看你也是,准备了礼物,就是不送去。”
说到这里,倒也揭了狄阿鸟的疤瘌。
狄阿鸟忌惮来往官员的视线,确实有点儿不敢送礼物过去,听李思晴摸透了自己心思,不自觉地会心一笑,说:“他娘的,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坏毛病,要是小时候,我早去了,现在大了,人也奇怪了,总不想让人说自己是走门道,图巴结,唉,都是读书读的呀,心里仰慕的都是那些刚正不阿的俊杰。”他请求说:“你捏捏我的脸,看这咋回事儿,别的地方都越长越厚,脸怎么越来越薄呢?!”
李思晴没捏到,已经先笑出声了。
第一卷雪满刀弓一百零六节
狄阿鸟跟媳妇说着话儿,说着,说着,沉入了梦乡,浑浑噩噩做了个梦,梦到自己的二叔活了过来,骑着马,远远站在山岗子上,自己不顾一切打马过去,到了他跟前就笑,什么话也说不好,光是笑,二叔一举马鞭就说:“小兔崽子敢欺负咱家的人,二叔把城打下来,屠了出气。”说完,带着一片黑鸦鸦,拉得像箭一样奔驰,漫天都是喊杀声。
他立刻醒悟过来,使劲打马,在后面追,一个劲地大喊:“阿叔,阿叔,百姓们是无辜的呀。”
无论他怎么撵,就是撵不上,嗓子都喊哑了,喊得一身都没有力气,前一刻还幸庆这一路都是路,没有人,二叔还有几时几刻没杀到城墙,后一刻,眼前景象就变了,身边掠过的不是倒墙就是断门,尸山血海,刀枪插地,然而,二叔还在领着人往前冲。自己撵撵不上,心里又一团火,只好使往马身上加鞭,咒骂它光吃料,用马靴踢它的腰,无意中往下一看,醒悟过来,这不是自己的马,挠头找自己的马,才想起来,自己的马送给皇帝了,怎么办?!自己得去给皇帝要马,可是一张嘴,皇帝准知道二叔在哪了,怎么办?!而自己不要马,二叔就打到京城了,怎么办?!
刀光火影,白昼黑夜,围着自己一个劲儿旋转,晃得大地几乎就要沉没,自己头脑中一片矛盾,相互撞击出阵阵剧疼,只好捂住脑眼,惨叫翻滚。
一个忍不住,醒来了。
眼前一片黑暗,侧身看看李思晴,她也在做什么梦,身子一个劲抽抽。正要推她一把,把她给推醒,李思晴给坐了起来,在黑夜里张望一阵,喘气吁吁,狄阿鸟连忙坐起身,喊了她一生,还没来得及问她什么,就听她问:“邓平是你打的吗?!”狄阿鸟愣了一愣,被她慌乱地抓住胳膊,连忙反过来,将她的两只胳膊揽住,听到她紧张地催问:“相公,他是不是你打的?!没挺过去,死了。”
狄阿鸟知道她和自己一样也做噩梦了,连忙问:“你梦到什么了?!”李思晴醒悟过来,看着他,撩了撩乱发,口气恢复了正常,后怕地问:“我梦到邓平死了。你告诉我,是不是你打的他?!他怎么那个样儿爬来了呢?!”
狄阿鸟没好气地说:“我打他干什么?!”李思晴不相信,说:“除了你,谁还敢打他?!你给我说,是不是你打的,你不是说,你叔叔准备给两家和解么?!你给我说,是不是你打的,咱得想一个弥补的办法。再说了,他要是死了怎么办?!”
狄阿鸟躺下来,枕着两只胳膊,淡淡地说:“他死不死,和咱一点儿关系也没有。我打他干什么,他在我眼里就是只蚂蚁,想什么时候捏死,什么时候捏死,都不值得我用这手段,你信不信?!我一句话,明天官府还抓他?!我相信你,你倒不相信我了,你觉得他可怜呢,还是害怕他家向咱报复呢。”
李思晴老实地说:“也觉得他可怜,要说,也是我的错,不是我,他干嘛相害你?!不过,我更害怕他们报复。你说不是你打的,肯定不是,可他们家都当他是宝贝,人家不一定相信呀。万一他死了呢?!要不,明天,你买一点东西,登门去看一看?!”
狄阿鸟懒得去跟她一起胡思乱想,就斩钉截铁地训斥:“你一个女人,知道什么?!再想这想那,我用巴掌拍你。都给你说了,他死与不死,和咱没有关系,咱凭啥上门去看他死了没有吧?!告诉别人,是我打的,赔礼去了?!混帐话。赶快睡觉。”李思晴躺下来,还是不屈不挠地说:“两家正是交恶,你才要去。去了不但能撇清误会,还能让大伙都看看咱的风度,挑剔不出一个字来。人家两军对阵,一军主帅有疾,另一军主帅还能遣人送药,言语客客气气,恭谨守礼,这可都是大将起码的风度。”
狄阿鸟气得都笑了,骂道:“去你娘的大将风度,还风度呢。真要跟拓跋巍巍这样的枭雄对阵,见他有个三灾两病,老子也能涌上一些惺惺相惜的感觉,派人送点药,风度,风度,不赚他便宜,给他一个无赖,还风度?!收讫你的风度吧,先睡个踏实觉,自己觉都睡不踏实,还风度长风度短呢。”
说到这里,外头的鸡都叫了。
狄阿鸟横竖再没了睡意,干脆扳上靴子,起身出来,伸一伸懒腰,在院子里打了两趟拳,空气中都能发出气流爆裂的声响,打了一身汗,收身吐出一口数尺长的笔直白气,感到神清气爽,这又在腰上,腿上绑上铁砂袋,披了衣裳,踢起路勃勃,一块儿出去跑圈。
放在小时候,练功就是练玩,法子奇多,目的是为了能人不能,倒也比得上别人苦练。后来上了战场,更觉得在战场上,多一分力气,好一分武艺,就是一个活命的资格,不管多么繁忙,从不敢中断武艺。
到了雕阴,身为流囚,住到杨小玲家,一双双眼睛盯着,倒是难办了。
后来赵过来了,赵过倒是能旁若无人,也日日都有余闲,每天挤出好几个时辰,用李家送他的大铁枪挑大水桶,喊着“唿,呵,哈,嘿,哼,吼”六字诀,刺来刺去,胳膊都往小水桶粗上长。
他自然有一种争强好胜之心,然而这几天一天到晚,坏事缠身,无多余时间,干脆把铁场的铁砂装几袋,缝码一番,掩到厚衣裳底下,昨天接陈元龙脱了,今天还觉着不舒坦,干脆又套上。
路勃勃也知道,开始跟着他跑一路,老想借他穿铁砂,把他甩后边,每次都做不到,今儿一出来,又是一路狂飚,飚到最后,仍被他拉了个不见影,只好不跑了,垂头丧气地在后面喘气,喘几口,干脆顺便看看汤德水的姐姐去。
狄阿鸟绕城一圈,跑回驿站,天已经亮了,他等了路勃勃一会儿,发觉路勃勃跟不上来,就一个人回去,走到驿站的院子里,陈元龙随身的几名部曲也都起了身,绕着一个四方形场地,对站两排,相互一鞠躬,嘶声砍杀,身上一热,也都甩出一身横练。从身边的人都能晨起操练来看,所部将士,应该一直保持着足够的训练,从这一点上看,陈元龙还是有名不虚传的地方的。
狄阿鸟经过时不禁驻足,石井也老远给他打招呼,客客气气请他指点。他便捞了一把剑,与石井切磋了几把。
就他本人来说,他觉得石井很有修养,刀法也扎实,可实战仍显得不足,很少敢在真刀真枪面前,挽两手技巧。这是一个很奇怪的感觉,按说石井这种武痴,有这种遣使经历,据说又遍战名家,该有足够的实战经验,便特意问他一二。石井脸红了,跟狄阿鸟说:“我们家在扶桑是个非常了不起的家族,石井这个姓,是皇帝赐予的。我的爷爷是扶桑国最著名的将军,就没有人肯跟我比武,我一直相信,要想更强大,只有来大中帝国,于是就争取到了遣使的资格,匆匆出发了,先是坐船,后来又走陆路,到了这里才知道,我们的刀法太简单,虽然凌厉,但不足以作为一个渊远的派系,就一直跟着武师们学习,挑战多次,挑战的也都是二、三流的角色,有些带着绰号的武师,根本就是当地的无赖头目,战绩丰富,仍是没有真正实战的机会。”
狄阿鸟这才明白,他是扶桑国内的大贵族,倒也觉得难能可贵,这样的人竟不远万里,抛弃自己的身份,到长月学习,很想了解一下他们的风土人情,笑道:“你几手凌厉的刀法倒也像是我们定刀的招式,这些刀法,真碰上我们中原的高人,那就不成了,如果放在军队中推广,还有些杀伤力,可是这些刀法,没法往军队中推广的,你知道为什么吗?!那就是你的脚法,倘若穿上三层盔甲,你还能跳来跳去,没打死人,反倒自己先累死了。难道?!你们那的武士都不穿盔甲?!”
石井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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