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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马挥戈-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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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她自己也知道,自己心里已经有了人。
那个时候,自己根本没有去做小妾,徐徐图之的觉悟。
她慢慢闭上两眼,眼角滴下两颗冰冷的泪水,自己暗恋之人是他的门人,虚无缥缈,至今未能接近一二,反而没有注意到这个主人,倘若当真注意,会不会是另外一种局面?!唉,要让自己重来一次,自己一定主动向老神仙要求,我还是去做他的小妾吧,即便不能徐图之,总能去化解两家的恩怨吧?!
现在,这一切都晚了。师叔公都被射杀,双方的仇恨,更深了,什么都晚了。
第一卷雪满刀弓八十六节
正是她心念连转之际,门开了。
李思晴带着棒槌给她送来一些茶,却也不提什么恩怨,拿下她口中的破布,轻声说:“你喝了酒,多饮点茶水。”
邓莺饮了一气,仍是只说一句话:“对不起。”
李思晴叹了一口气,说:“这都是命呀,只希望有我们两个女人在,能放对方一马时放对方一马吧。”
棒槌不觉得邓莺该受这份优待,转身放下一柄夜壶,百无聊赖地转过来,等着走,听了李思晴的话,分明从小姐身上看到几分老夫人的影子,同样沧桑、慈祥,心说:“小姐越来越像她母亲了。”
过一会儿出来,她们一起出来,她就迫不及待地跟李思晴说:“你胳膊有伤,还伺候她?!看我不给老爷说。”
李思晴倒不担心这些,微笑着牵着她往前走,见狄阿鸟站在前面的门边,往院外望着,生怕树上再蹦下个人来,连忙走到跟前,问:“你怎么不进去呀?!”狄阿鸟有点儿坐立不安,只是说:“等阿过呢。”李思晴这才想起来,这什么人证,还没有带过来。她也踮脚看看,说:“官兵到处维持治安,可别把他们拦了。”
这一说,狄阿鸟更坐立不安,回头跟她说:“进去,进去。”
这时,赵过气喘吁吁从外头跑回来了,老远就喊:“阿鸟。不好了。”他跑到跟前,也站在门边,说:“那个汤德水还不见回去,看来是真被你说中,跑了。”狄阿鸟心一下悬了,想到明天一堆告状人还等着自家人领头,顿时生了气:“跑了?!博小鹿个兔崽子呢?!”赵过说:“急坏了,我本来让他回来给你说,他不敢,非让我回来,说还有戏,因为那个汤德水的拜把子,他女人和姐姐都在。他正恼羞成怒打个无赖,说那个无赖肯定知道汤德水在哪儿,不打问不出来……”
狄阿鸟骂了句“去他娘的”,就说:“这个博小鹿,打就能打出来?!这个汤德水有可能被官府清扫抓起来了,也可能已经被人灭口,还有可能,在躲避,不管怎样,这会儿,咱不能跟人家使狠,要杀他们,老子一出来,就去剁颗人头了,还用得着他去盯着,你再去,让他回来,噢,对了,把那个无赖也带过来,我问他两句话。记着,赶快,再晚一些,在街上行走,就不方便了。”
李思晴看着赵过来回跑,又走个不见,偎狄阿鸟身边说:“你又让人家赶快,快把阿过给累死了,哎,自己就不舍得去一趟。”
狄阿鸟点点自己脑袋,说:“他跑的是腿,我跑的是脑袋。”他回头看看,说:“我也不知道在哪,我要是去,得跟阿过一起去,家里还捆个人,你看得住么?!再来人救他,杀人,你拦得住么?!”
这倒是,为了提防这些,大点儿的孩子都像成了兵士,轮流换岗,其中的两个小少年,现在还在黑呼呼的地方坐着呢。
狄阿鸟说到这儿,摆摆手让她俩回屋,作势要掩门,把自己也关在门外。
李思晴就说:“要不,你先睡一会儿?!”
狄阿鸟苦笑说:“这一夜,我还能睡觉,天冷,你给那俩小子再找点被褥什么的,让他们捂捂,要是冻病了,又是老子的一大难事儿。”
棒槌现在最听他的,毕竟是老爷嘛,“哎”一声,立刻去找,也给狄阿鸟找了件厚衣裳。她喊人来发,发到最后,胳膊上还搭了一件衣裳,藏藏掖掖,准备拿回屋,狄阿鸟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卓玛依和她奶奶精心制作的鱼皮衣,想是这丫头没有见过,找东西找了出来,准备揣进屋,好好看一看。
狄阿鸟看到了鱼皮衣,忽然就想到了什么,叫了一声“站住”,把鱼皮衣拿了起来。“鱼皮衣”顾名思义,是把鱼皮剥下来,鞣制成衣。这种皮衣和别的皮衣大不相同,本身就没有毛,柔软、轻便、耐磨、防水,当然,最让人心动的是外表,打上鱼油,非绸非缎,光鲜反光,花纹天成,玄奇瑰丽。
卓玛依一家也算是狗人中的小贵族,更擅长制作鱼皮衣,一旦缝制出来,巧夺天工。狄阿鸟正愁陈元龙来,自己没有什么孝敬,入手感觉一番,有了主意,心说:“鱼皮尚有,让她娘俩赶制身好的,也算稀世珍品!”
棒槌不知他沉思什么,撇着嘴站着,说:“不就是看看嘛。给你做的,我拿去穿,也显大。”
狄阿鸟收回心思,重放到她胳膊上,团团她的脑袋,说:“没有说你什么,不过,你以后再看,先给卓玛依说一声,别不声不响地拿走,她至今话说不顺溜,一看衣裳丢了,又跟你们说不明白……”
棒槌“知道,知道”,一转身钻进屋,把门关上了。狄阿鸟笑了笑,他有时真不明白,李家怎么给嫡亲女儿挑个这样的丫鬟,又淘又精,有些时候,更像是李思晴的妹妹,还要李思晴去照顾她。
他心情渐渐好了,也没有了找路勃勃算账的心,就坐在门口,等着赵过和路勃勃回来。
等了好大一会儿,院门口来了声音,赵过和路勃勃回来了,带了一个躬得像虾米一样的瘦无赖。路勃勃最后还补一拳,拉着他按在狄阿鸟面前跪下,狄阿鸟这才知道虾米背是被拳头砸的。狄阿鸟喝了一声,问:“博小鹿,谁让你打他的?!”
路勃勃立刻把过错赖上去了,说:“阿哥,这个玩意儿,他骗我,要不是他,汤德水肯定不会跑。”
林岫知道面前是谁了,他知道,那天,他带路勃勃去藏身,人家告诉他,那个就是狄小相公的弟弟,当街割了“刮地皮”一只耳朵,想到自己被带到这个人面前,是死是活,尚不清楚,裤裆里立刻憋了一泡尿,浑身上下,一个劲儿发抖,一按地,两只手都木得找不到了。他捣了两下头,哆哆嗦嗦地说:“小相公爷,我,我,您老人家放过我吧。”
狄阿鸟立刻抓住了破绽,温和地问:“你知道我是谁?!博小鹿给你说了?!”
博小鹿如果这么说了,就等于承认,自己办这件事儿,压根没有注意身份,立刻分辩说:“我没说。”他一转头,大声说:“说。你怎么知道的。我虽然捶你两下,追问汤德水去向,说我阿哥要找他,可你怎么知道我阿哥是谁?!”
林岫说:“汤哥做的事儿,我也知道一些,除了小相公,谁还会,谁还会找他。”
狄阿鸟笑笑,说:“你倒机灵,可也不该怎么快就知道吧,汤德水为什么跑,知道我在找他?!怎么知道的?!”
林岫没有吭声,大概是在想,怎么回答好。
路勃勃立刻补上一脚,狐假虎威地问:“问你呢。我阿哥问你呢。汤德水本来还好好的,上午还恨不得我带他去京城,怎么突然就起心要跑呢?!”
狄阿鸟见路勃勃还在动用拳脚,低沉地喝了一声:“博小鹿?!”
路勃勃连忙陪笑,说:“阿哥。这家伙不老实,打还打不出来话呢,你别跟他客气。像我一样,踢他几脚。阿哥,来,来,你试试,踢死了,我挖个坑,把他埋了。”
狄阿鸟“嗯”了一声,警告他,等他皱了皱嘴,不吭声了,这才又说:“你叫什么名字?!”
林岫迟疑了一下,说:“小的叫林岫。”
狄阿鸟说:“你是不是很害怕?!”
他已经不需要答案,温和地说:“我不会逼迫你的。你不要害怕。你这么讲义气,还有几分的头脑,要我逼你说出汤德水的下落吗?!不,我不会逼你,我想问你,你知道我找汤德水干什么吗?!”
还能干什么,他冲你下毒,你还能找他干什么?!
林岫的答案几乎脱口而出,但看看狄阿鸟的口气,回忆路勃勃通过自己,在身边潜伏的事实,怕不是杀他那么简单,他便摇了摇头,老老实实地说:“不知道。”
狄阿鸟笑道:“不知道。你们一个跑个无影无踪,大冬天的无出去,一个保守秘密,死都不开口?!”
他说:“我找他,不是想要他的命,他冲我下毒,和我有仇么?!没有,和我有怨么?!没有。那么,为什么想要我的命呢,想必你也清楚,受人指使,也许是为了义气,也许是为了两个钱,对吧。如果换我在你们的位置,我说不定也会去做。这算是什么特别的仇恨吗?谈不上。他只是别人的一个工具而已,是不是?!”
林岫回答说:“是。”
狄阿鸟说:“我对他没有特别的仇恨,去找他,难道就是为了要他的命?!也许这个时候,真有人想要他的命,但肯定不是我,而是想杀人灭口的那个人,对不对?!我问你,他向我投毒,希望从背后的人手里拿到的东西,顺顺利利拿到了?!”
林岫身子一软,说:“当时他没想那么多,后来,就想要点钱,可是,可是人家不给,我们也不敢开口的,就想着他们能从别的方面,补偿我们一点就行了。”
狄阿鸟发觉这家伙脑袋转得很快,而且深深明白他俩的处境,就说:“你们不怕被官府抓到?!或者被人家灭口?!”
林岫连忙说:“本来不怕,知道的人多,不过,听了小相公一席话,知道您不打算处置汤哥,小的愿意,愿意为您老办事儿。真的。您老,让小的不知怎么好,你想知道的,我应该都清楚,问我好了,问我好了,不过,不过,您得保证,不杀我俩。”
狄阿鸟“恩”了一声,说:“我是想让他出来,到官府那儿做个人证,这样一来,他就能被从轻发落,罪不至死,你该知道,这件事出大了,官府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你们要逃,逃去哪儿,现在有钱么,有地方么,何况,又落到了我的手里,你说是不是?!”
林岫说:“做人证,可以,可以。我都能替他答应,只是,你得给我们一个时间,因为,因为他不仁,我们才能不义,总得先让那边亏理。”
狄阿鸟阴沉沉地笑了,笑得让人毛骨悚然。
第一卷雪满刀弓八十七节
这个无赖也太异想天开,竟然想索要一个让己方行为无可指摘的机会,狄阿鸟第一个反应就是应付,蒙混过去,第二个反应,就是这家伙,有心讨价还价,第三个反应,不管怎么说,此人不管是不是幼稚,却仍有一点儿对道义的向往,然而无论如何,他这个看起来天衣无缝的道理,漏了重要一条,那就是,他们是在对方面前做到了仁义,可是汤德水投毒,对自己而言该怎么算?!
想到了这点,狄阿鸟觉得自己的不计较,竟让人感到不知足,倒真像是给个竹竿就往上爬,心里不由腾了点儿怒火,他情不自禁地笑了,笑到对方头皮发麻,大冬天冷汗直流,没有什么辗缓余地,无须质疑地跟路勃勃说:“既然这小子还要顾道义,成全他吧,去,杀了他,挖个坑埋了。”
说完,他已不再理睬,站了起来,示意路勃勃照办。
路勃勃一步赶到林岫背后,提了后领。林岫慌了,他硬着头皮说这说那,也不是在讨价还价,而是,尽管他让汤德水跑的,但汤德水现在在哪,他也不知道,他都不知道汤德水在哪,能给个肯定话,说自己可以找到汤德水,说服汤德水照办么?不能。他只能假装知道,避免对方觉得自己没有价值,要了自己的小命,所以才用对方不仁,我们才不义的道义拖延缓和,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他还不知道邓平家族,面前的小相公,哪一个会对两人更有威胁,也需要多考虑、考虑。
哪知道这一拖延,给了狄阿鸟一个太能耍心眼,没有诚意的印象,当下小命就要玩完,他连忙改口说:“小相公饶命,小相公饶命,我管不了那么多了,说什么,我照办,我照办。”
狄阿鸟心里冷笑,知道这一吓唬,还是吓唬到了,略一摆手,让路勃勃停了一下,说:“我说办,你就照办?!当真?!”
林岫吓了个半死,正点头如捣,一听有了转机,连忙欣喜地抬了头,说:“照办,自然照办。”
狄阿鸟却阴沉沉地说:“那不是很对不起你们的主顾?!对这种根本不讲道义,毫无信用可言,出卖雇主的人,我也信不过?!路勃勃,拉去弄死吧。”
林岫一下糊涂了,半天没有回过声,感觉到路勃勃抓在后领的手又硬又不可抗拒,且让人家拖拖着走,而自己就趁这时机寻思,心说:“他怎么突然就不需要我了,难道是我说错话了?!错在哪了?”
电光火石之间,他醒悟到了,自己输了道理,没错,是输了道理,自己大义凛然的不是地方,口口声声要尽义,却是假的,因为邓平根本不值得,自己自然一经威胁就改口,这一改口,就成了投机小人,自然两下里都该死,想明白了这些,这就奋力往前一爬,拍打了一下右手,口齿异常伶俐,飞快地说:“小的不是不讲道义,邓平不讲道义在先,见汤哥闯下大祸不管不问,甩了手……”
狄阿鸟要得就是这些,举手制止路勃勃,“嚄”了一声,示意他继续往下讲。林岫确定问题是出在这儿了,镇定多了,用袖子往脑门上一擦,连声说:“我二人只因抱有幻想,顾念道义而不作恶先,要等他先不仁,我后不义,然而小相公宽宏大度,不计较我二人作恶多端,以德报怨,给我二人一条生路,令我二人甘愿报效,这个先不仁,后不义不要也罢,不要,才能相报小相公。”
狄阿鸟本只是让他明白,少披道义的皮跟自己讨价还价,见他原形毕露,又觉得面目可狰,不可信任,只是在前一刻,让他失掉最后的侥幸心,别蒙混自己,再自己张口,叫出一个能让自己迈得去的台阶,拉回来再问话,哪想到这小子顷刻之间,吃透自己错在哪儿。
开了第一句口,他想问一问“邓平”怎么指示他俩的,邓北关有没有参与,到了后面,发觉对方一瞬间,竟从义理下手,作了破解,不禁起了爱才之心,淡淡地问:“你叫什么,林,秀,好,你能辨析这番道理,确实不易,读过书么?!”
林岫松了一口气,回答说:“读过,小人家中略有薄田,前些年读了些书。”他不惜一切套近乎,说:“而且就在这个院子里读的书,受的教,一时鬼迷心窍,早失去了圣人的教诲,却不想今天,小相公又是在这里点醒小的,说来也怪,以前在先生面前总也吃不透的圣人之言,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竟融会贯通了,小相公真乃圣人也。”
这话从自身说起,明明白白地溜须拍马,然而却少了几分肉麻,多了很多真诚,让人觉得真是那么回事,确实令人身心愉悦。
狄阿鸟略一疑惑,想起这个院子就是以前的文教院,而今自己住到这儿,下头跪了个昔日的学生,想到他如果真是再迷途之中,受教在此,今日遇到自己,靠自己的机敏和义理,死里逃生,未必不当成一个机缘,觉得自己从邪路上折回到了原点,冥冥中有种天意,也就领受了他的恭维,惊讶地说:“我看你,读书应该读得不错,怎么就不读了呢?!”
说到这里,林岫倒也动情,说:“小的自幼也有几分聪慧,家父送小的读书,小的亦想有所成,读了几年,想上进,苦无人保举,身子日渐单薄,时常受人欺凌,便一日一日,头脑纷乱,心说,世道黑暗,家中无势,即使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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