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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马挥戈-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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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阿鸟热泪盈眶,把她抱在怀里,说:“打吧,你们打吧,我们几口人,今儿就让你们给打死在这儿好了。”

赵过疯了一样说:“阿鸟,操家伙,我们拼了。”

狄阿鸟却死也不肯动利刃,给他摆了摆手,搂着杨小玲往地上一坐,大声说:“打吧,让他们打吧。”

众人也有点儿打不下去了,为首的那老汉说:“后生,你是条汉子。大家都看在眼里,也知道,你有能耐,可你跟我们这些人抢什么,犯不着,把东西留这儿,你们走吧。”

狄阿鸟笑着说:“马是我的,我凭啥给你们?!来,打呀,打完了,把马牵走。去呀。”

老汉说:“你这后生,犟个啥,人都有强时,有弱势,强龙还不压地头蛇,我们也不想乍你,把你打坏了,我们也没落什么好,听我一句,把东西留这儿,走吧。”

狄阿鸟说:“我也让你们听我一句,老子不会吐到嘴的肥肉,你们要是抢,打完我们,你们把东西抢走。来,来,来呀,我们都坐这儿不动,让你们好好地打,打完了,我也知道东西怎么丢的,将来再这样拿回来。”

老汉折衷说:“这样好不,我给大家说说,马给你一匹,把其它的留下。”

第一卷雪满刀弓二十四节

到这份上,这已经是个让人怦然心动的台阶。在“不能给他”嘈杂中,老汉也为自己的提议感到放心,缓了口气说:“俺知道你们这样的人好犬马,可也不是非要不可,干啥非跟我们抢?!我们是什么?!说实话,说句实话,都是禽兽,别说你,就是县老爷,今儿也别想走,你看这你家里人来了,小媳妇也躺到地上,给你一匹马算了,你走好了,咱儿也别结这仇。”

狄阿鸟笑道:“冲你们‘都是禽兽’这话,我给你们一匹死的,其它的,想也别想。”

老汉说:“就是你不愿意,我们不会自己牵走?!”他一挥手,大声说:“扯上马,我们走。”

狄阿鸟作势起身,大喝:“我看你们哪个敢?!你放手?!”

杨小玲拽住他衣裳,往上看着,眼神令人魂断,不停地说:“阿鸟,听我的,咱不要了,咱不缺这一点儿。”

赵过一看人往一旁涌动,就往上冲,被李多财死命抱住腰,死死抵住。李多财发了福,身体胖大,却还是拦不住,只好使劲低头蹲身,接连大喊:“兄弟,大兄弟,咱不争这一时的长短。”赵过还是冲了上去,却因为有个累赘,在两个靠得近的人手里吃了亏,只好挣着脖子上的青筋干吼。

眼看这群人牵上马,就会一哄而散,跑来一个焦急的妇女,隔着人给为首的老汉喊:“太叔爷,叔爷,穆二虎来了,骑着马。”

人群忽然停了动作,只听得为首老汉在人群中大吼:“这个畜牲也甭想在我们这儿捞根毛,老少爷们,操家伙,把他给我打回他穆家沟去。”

众人已经找到狄阿鸟收罗的一捆兵器,立刻剁开绳索分发,人声嘈乱,偶尔还听到人好奇的呼声:“车上还捆个人。”狄阿鸟想是他们的仇家,招回赵过,一起朝他们那边看。几声马鸣由远及近,看来那什么的二虎真的骑着马来了。

狄阿鸟准备问一问“穆二虎”的来头,扭头看向李多财,发觉他脸上露出几分喜色,改口道:“你认识他?!”

李多财点了点头,说:“认得,见过几面……”

杨小玲打断了,拽着督促:“阿鸟,走吧,走啦。”

狄阿鸟摇了一下头,挣脱出来,跟赵过说;“走,把马给抢回来。”

两个人裹一道旋风,走得飞快。

李多财和杨小玲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俩寻到一个捋马的,狄阿鸟一指手,喝了一声,见那人不理会,赵过照脸“呼通”一拳,把别人打了个滚。

转眼间,架又打了起来,几个人围着一辆骡车滚成一团。

正提防穆二虎带人来抢东西的乡民反应不及,近处的人被突然发难的两人收拾得怕怕的,别的返回来,尚未加入战团,几个蓬头垢面,像胡人奴隶的骑士来到人群外围。

人群的注意力内外转移,颇有些应付不到。

为首的老汉也不再管里面的祸害,大声喝道:“穆二虎,你来干什么?!就凭你带的这两个人,想抢东西,没门。”

一个浑身脏烂的庞然大汉森森笑道:“怎么?不欢迎吗?”他提着马鞭,一边往里闯,一边说:“我们知道你们看不起我们北乡人,可我们最是守规矩,不是我们的,我们碰也不碰!”

一旁上来一个中年人,挽住他的缰绳,问:“那你来干什么?!”

穆二虎一边下马,一边说:“我就不能进趟城?我只是路过,担心是我们北乡人里有害群之马,还让齐蛟爷费心管教。”

他这么一说,是说,路过这儿,怕是自己乡人跟人打了起来,来看看,大伙都放了心,纷纷冲他喝:“不是你们那的,你少操这份心。”

穆二虎一边说“看了才知道”,一边往里走。

狄阿鸟和赵过还在四处收集自家的马,杨小玲使劲拽住他的腰后襟,把他扯回到骡车旁边,他就揽住杨小玲,静静等待,要看这穆二虎长什么模样。

穆二虎接近六尺,膀大腰圆,头发乱蓬蓬的,好像一头真正的老虎。他走过来,伸着马鞭,左右侧目,众人的心顿时提了上来。杨小玲耳闻过此人,希望他能主持公道,见了人,浑身不由发抖,连忙往前挣,哀求说:“壮士给我们主持一个公道。”

狄阿鸟使劲地拖住她,戏虐地站在骡车前面,两只被人撕烂的领子竖立着,嘴角抿了丝笑,脸色却阴沉沉的,透出一股凛凛的傲慢。穆二虎听到杨小玲的哀求,侧目打量,在众人激烈的视线沉吟片刻,嘴唇微动,却慢慢说:“你们了不起,敢捋齐家人的虎须。”

为首老汉只觉得他欲加阻拦,已经怒睁双眼,伸出一只手。

穆二虎却回过头来,说:“我们乡没谁有这么大的胆,不是我们的人。”说完,这句话,他大步就走。

狄阿鸟仰天大笑。

穆二虎站住了,扭头朝齐老汉看过去,见对方遥遥抱一抱拳,也还了一抱,大步又走。乡民安心多了,却不想,李多财及时追了两步,喊道:“穆二爷慢走。”穆二虎停了脚步,转过头来,问李多财:“你认得我?!”李多财大声说:“穆二爷好大的忘性,一个月前,有个县城赶集的后生跟人殴斗,被抓进县衙,穆二爷找人说情,是兄弟我托人作的保。”

穆二虎马鞭一伸,惊奇道:“是你,大兄弟,咋是你也?!”

他随手指向狄阿鸟,说:“这小两口,是兄弟家的弟弟,弟媳妇?!”

李多财不好多说,只好苦笑说:“算是吧。还请穆二爷施一把援手。”

穆二虎立刻扭过头,跟齐老汉说:“人家对我们穆家有恩,我穆二虎好歹也还知道知恩图报,今儿正好碰到了,讨个人情,就这么算了?!”

齐老汉不满地“哼”了一声,说:“穆二爷说算了,还不就算了?!你我说算都不顶用,也得人家不愿意。”

穆二虎不敢相信地回头,问:“谁不愿意?!谁?!”

狄阿鸟往后一掖杨小玲,走上前去,说:“谁,老子。”

李多财大惊,连忙蹿上前,弯腰道歉,说:“我这弟弟在老家长大,一惯蛮横,是谁也不服。”

穆二虎点头承认,说:“是蛮横惯了,一脸的杀气。好了,你带他回家去吧。赶完集,今儿我往你那儿拐拐。”

说完,他就要先走。

李多财连忙扯扯狄阿鸟的衣裳,示意谢他一谢。狄阿鸟却推了他,吃吃笑笑,问:“老李,老李大哥,你再给老子说一遍,说老子是你弟弟?!各位,各位,我不认识他。”

李多财一下懵了,说不敢说,不说脸燥,是有多丢人、多丢人,最后闹了个满脸红涨。

周围的人也都懵了。

穆二虎执着马鞭点点,说:“你这弟弟欠管教,要是我家的,我立刻就拿大耳刮子扇他。”

狄阿鸟笑道:“你还是留着自己的熊掌,赏齐什么爷的吧,人家欺软怕硬,把你当成真老虎,让人单枪匹马耍威风,老子却不尿你,照样掰你的牙。”穆二虎和齐老汉同时大怒。杨小玲实在转不过弯,呆呆地问:“阿鸟,你被他们打傻了么?!”

穆二虎就地扎脚,马鞭点了点,扭头给齐老汉说:“今儿,你们也不要忌讳我在,替我那兄弟,教教这个畜牲怎么做人。”

赵过也笑:“不一定谁教谁做人呢。”

狄阿鸟跟着说:“是呀,老齐,听他的,来,来嘛。”

齐老汉暴跳如雷,骂道:“你什么意思?!别给你脸,你不要脸。”

因为穆二虎之前也吩咐了一句,谁也分辨不出老汉的话到底冲谁。

狄阿鸟笑笑,说:“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姓齐的要脸么?!你们都他娘的孬种,有种出来单挑,穆老虎,你敢不敢出来跟老子单挑?!”

穆二虎怒道:“你找死。”继而一勾手腕,说:“来,来。”

狄阿鸟摇了摇头,说:“我就是问问,看哈,我找人家穆老虎单挑,人家一口就应了?!那姓齐的,你敢不敢?!”

周围的人都刚刚跟他们打过架,自然知道单打独斗哪一个也不是对手,都闷声不吭,齐老汉的脸简直丢到家了,却又无计可施,只好说:“你爱找谁找谁,我们不奉陪,要找,找穆二虎单挑好了。”

赵过跟着就喊:“姓齐的样子就孬,人也没出息,有种来单挑呀。”李多财没法拦狄阿鸟,只好扭头问他:“你也疯了不是?!”赵过惊奇地说:“阿鸟,这个他娘的是谁?!”狄阿鸟笑道:“先别管他是谁,咱就问问这姓齐的,大大小小,几百口,敢不敢单打独斗?!噢,他们让我们找穆老虎,他们抢东西,让我们找穆老虎,阿过,这叫什么?!”

赵过愍声道:“胆小如鼠?!”

狄阿鸟更正说:“不对,不对,那姓齐的,不是狐狸吗?!一群狐狸,跟着老虎。”

赵过恍然大悟:“狐假虎威。”

狄阿鸟问:“穆老虎,你想走了吧,最好赶快走,剩下一窝狐狸,那还不好收拾?!”

杨小玲和李多财拦拦不住,说话也无力,都傻了眼。

眼看齐姓乡民恼羞成怒,穆二虎不知发哪门子神经,嘲笑说:“你们姓齐的真的孬种么?!到这份上,咋就不敢找个人出来,教训他们一顿呢?!”

第一卷雪满刀弓二十五节

什么事都得讲一个名正言顺,就是已经拿定不讲道理的人,心底还是摆着道义,一大遭人自觉在狄阿鸟的面前亏道理,容他在口角上讨一二便宜,却不认为穆二虎有站一边看笑话的资格,顿时就被点燃了,几个结实的庄稼汉摁不住地往上蹿,口中直呼:“穆二虎,你妈的#!”

穆二虎在人群中伸马鞭,威胁靠得近的,他的同伴也连忙下马,和面前的人推搡。

李多财和杨小玲听说过穆二虎是县里横着走的人物,觉得凭他闯出的名堂,能让一伙乡民买账,从他露面到现在,是几高兴几失望,仍还眼巴巴地等着他调和,到了最后,没想到也不被这群人放在眼里,说打起来就打起来。

狄阿鸟也感到十分意外,他一直都在挑拨,没直接用送马拉拢穆二虎,因为穆二虎在别人的地盘上,很可能会选择不介入,从而拒绝,反过来让自己把到手的东西献给别人,于是,就反复刺激双方,准备在条件成熟时,顺势用马做赌注,和穆二虎决斗,挑逗起穆二虎,反过来再利用乡民们“马已经是我们的”的护财心理,再挑逗起乡民。到时,这边激怒了穆二虎,为财为气,都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那边呢,谁输谁赢,自认为赌的是自己的财物,就成了盾须举,不得不挠。

箭欲发,而盾须止,成得很自然。

但狄阿鸟是怎么也没想到,才开展到一小半,他们就已经水火不容了。放在别人身上,别人一定认为自己大大捡了一个便宜,嘴都合不拢,狄阿鸟却不然,总觉得不是自己的功劳,愕然半晌,不由提气伸颈,不合时宜地劝架说:“别因为我两句话就打架嘛。”

李多财连忙用胳膊碰他,小声说:“别管,别管,我们趁乱就走。”

赵过、杨小玲也不知道他发哪门子神经,一个推、一个扯。

狄阿鸟却不依不挠地喊:“咱不能跑,人家打架,不还是因为咱几个,咱跑了,这算什么?!”他在头上摆起双手,好心地喊:“别打了,两边说句软话吧,为小子这样,犯不着。”乡民都觉得他是为穆二虎喊的,一条后生扭头就喝:“挨得还嫌不够,再喊,连你也打。”

狄阿鸟一指,大声说:“人家是来劝架的,好呀,好呀,要打,打我好了。你们这是不讲理到家了,劝架的也打。”

他挣身往前就闯,去护穆二虎,冲人恐吓:“我看你们哪个敢动人家一指头?!”

他不说则已,一说,就有人先抡了巴掌,打得“嗄”一声。转眼间,人争先恐后,卷了一个漩涡,整个场面,就像熊瞎子进野牛群斗牛,林木攫地起,老龙王斗鱼鳖,翻江倒海闹。只听得还在穆二虎那边还站在外头的人不停大喊:“去官道上截咱的人。”

狄阿鸟在外头打雷,被赵过、李多财摁上,干脆光了膀子一通乱蹦。几个没有打进去的,几个上了年纪的,几个妇女,协助赵过、李多财把他拦回来,好心地说:“这不关你的事儿,你知道穆二虎怎么打我们的人么?就是今天没你,我们也跟他战。给你说,他也没安好心,冲着马来的,他想要马,搞一支马队。”

狄阿鸟被大伙劝住,站起来,只见官道那边不断过来马车、驴车,上头坐着一车、一车进城赶集的后生,心中一下震骇:“他们怎么有那么多大牲口?!”

有人便说:“看是不是?!没有说假话吧,他们都是屯里的,杀人越货,干土匪,抢人家媳妇。”

狄阿鸟又吃一惊:“抢亲。他们也有这风俗?!”

李多财也解释说:“那可不,没闺女敢往那嫁,该成亲的后生,都是带着自己家的爷们,跑几十,上百里去抢人家的媳妇和闺女!官府管不了,校尉相公就让那些强人管。穆二虎就是打出来,他确实想办支马队,动不动就去买钢刀,穷得叮当响,一买还买十好几把,等着校尉相公松口。”

狄阿鸟说:“这年头,校尉相公不会不愿意吧?!”

李多财解释说:“他还真的不愿意。县长说了,办可以办,马队、团练,只要听从官府的调遣和安排,由官府决定怎么出丁,什么时候遣散,就能办。校尉相公却说,屯里本来就是兵,兵办兵,荒诞得很?”

两方人都有后援,越投入越多,很快变成一场上规模的械斗,波及无辜。

几个人慌忙把自家的骡车、瘸马赶出来,在外围旁观。

站在外面,往内投视,打破头,裹裹就退的时而有之。

杨小玲浑身发抖,一个劲儿催着要走,狄阿鸟却不肯,说:“慌什么?!我看见官兵了。”

杨小玲见他又一个劲儿哈哈大笑,跟人闲聊,好像没挨过打一样,不由捶他两下,在周围寻找官兵的身影。

官兵确实来了一小队,却无法制止恶斗,只好一边求援,一边待命。

然而他们不加入,反而起到更大的作用。

民再刁,也还是民,心里怕官,营兵一驻,人群中不停有人喊:“官兵来了。”打红了眼的渐渐冷静,有的不知不觉偷跑,等官兵大部到来,只剩下双方的几十条骨干力量还在死死纠缠。李多财和杨小玲不知道狄阿鸟为什么不肯走,怀疑他认为时机没到,看现在官兵到了,再一次督促他,一扭头,只见狄阿鸟不停打哈欠,赵过一窝头,靠车骡车的轮子就睡着了。狄阿鸟点了点头,把赵过叫起来,这就满载而归。

官兵没问原由,也没抓人,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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