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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马挥戈-第1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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嗒嗒儿虎扒他的脸,视若罔闻,狄阿鸟只要挟过他,让他也磕头,谢小桃赶出门,一问,也泪眼斑斑,跪到狄阿鸟身后,到马不芳赶了一群羊,大老远听人说,皇帝下了圣旨,也跑来跪下。

三大一小,一连磕了好多头,这才起来,答谢上差,表示款待之心。几位上差却无意久留,还等着回雕阴,说:“不敢劳烦公子,我们还要返回雕阴,公子尽快收拾行装,与我们一起回京。”

他们都走了,李芷带了一群女的回来,就看到自家院子外站了好多的乡邻,不停说话。

当晚杀羊酬邻,送走他们,一家人,有人喜,有人愁,不过行装还是要打点,第二天,狄阿鸟就派马不芳去找王小宝,准备把这宅院农田,羊子都给他。马不芳刚走,王志来贺,送了一份厚礼,馈资以返,吕宫,费青妲,以及一些士绅纷纷来贺,大户齐蛟曾与狄阿鸟有过节,后来狄阿鸟以德报怨,双双相处不错,近两天,户众富庶,他竟然邀集亲族,送了几十两斤,两匹骏马。

带走赵过,安排了牧场和学堂的事情,到要走那天,百姓在城外挤了个满。

谁与王将军携手,保一方平安?!

谁建的牧场,提供了大伙不错的工作?!

谁提议修渠,兴建水车,引进粮种,开办学堂,大行精工作坊?!他们毫无疑问,全垒在狄阿鸟头上,相互询问:“谁让我们不再饱受战乱,谁给了我们粮食吃,谁给了我们衣物穿,谁给孩子书读?!”

他们争相送行,一路上,乡老拦路抱腿,提壶箪食,泪雨滂沱。

有的人往车上递煮熟的鸡蛋,自做的酒食,有的请求他从此住下,请求长月来人上京通融,让狄小相公在当地为官。

李芷无疑是极为震惊的。

等终于甩脱百姓,她时不时瞄向了狄阿鸟,发现狄阿鸟也在揩眼角,不由在心里说:“这些便都是尊崇朝廷,造福百姓换来的呗。若是真听了我的,兴战扰边,则一定是另一个局面,押送上京砍头,两路百姓拍手称快。”

做枭雄还是做英雄,岂不是一念之间么?!

正文第二卷大漠孤烟三十六节

到了京城,朝廷给安排了一所宅院。

狄阿鸟忙忙碌碌,到处买东买西,还是奇怪外父到处活动,没活动成不说,还把自己给活动到了京城。

回京复爵,接杨小玲和阿狗轻而易举,他们也一起来了。一家人里头,有两个孩子,一个才刚刚满岁,还有一个即将临盆的孕妇,人都小心翼翼的,各种事情,半点儿不敢马虎,狄阿鸟、赵过、马不芳到处拖东西回家,还没到皇帝接见,就已经安定了。安定归安定了,也可以着手等待谢小婉的生产,可是李芷和狄阿鸟两个人,却有些忐忑,毕竟这里不比雕阴,天子脚下,岂敢稍稍乱来?!

他们不敢乱来是对的,到处买东西安家也是对的。

官面上的人都知道,官宦子弟复爵,如果朝廷没有给他划归宿,是要发遣回老家的,狄阿鸟的老家在哪?!

朝廷自然不承认是高显。将来的居住地,夏侯旧地和乡籍武县,显然是两种可能。秦纲坐在深宫,不动声色地看着,看他是不是为自己的封地在哪儿忙碌,得知他花血本,顷刻之间就把家定了,心里自然很满意。满意的不是狄阿鸟安家京城,满意的是他的心态,试想一个有心作乱,对朝廷戒心深重的人,他会对朝廷把他放在哪都不放在心上?!何况秦纲是有心发他回故乡的。

因为所有的情报都指示出一件事。

狄氏遗孀背信弃义,依靠她们与龙氏的关系,有了两年时间的准备,已经叛附了。在高显私下的斡旋下,巴伊乌孙审时度势,与夏侯氏和解,一个潜在的规则形成了,谁能为夏侯家族复仇,谁就能继承他的一切。

按照这个标准,而花流霜的默许再次说明了一个问题,他们这支嫡系也认可了。

于是,去年秋天,五万左右敌兵入寇,连拔两城,将两地大肆掳掠一空,最要命的是,高显往年会作作样,拿出提一支兵,击其后路的姿态,而去年,什么也没干,而别乞萨满有心内迁,带了一个更加不可思议的消息,大漠深处的土部汗国有了新的可汗,要求他们各部首领都去上贡。

于是去年冬至,各部几乎均没有上京。

一定程度上,靖康还是宗主国,另一个国家向他们讨要贡品,朝廷就应为了保护他们,出来说句话。

问题时,现在的靖康,当真能招惹新敌,出一支兵,到大漠中维护他臣民的利益么?!

不但不行,朝廷还必须考虑一个问题,这个国家是不是要南下,他们吞并了夏侯氏故土,会不会也与朝廷为敌,索要金银粮食布匹茶叶等物,朝廷是不是收回分而化之的失败策略,在当地竖立一道屏藩。

所以,谢道临跑来,跟秦纲说:“他女婿要入道籍。”他二话不说,就瞪二五眼了,这个时候,狄阿鸟就是他手里的一道选择,出家之想,无论是出于避祸,还是要这个外父有心让自己的女婿袭一等公爵位,必要时,你再去讨这个人,成么?!

夺情还俗,也可以考虑,可是,全天下人都不免笑话,成了举国无人,更何况必要时,要放人家去作藩,你可以夺情为将,你能夺情起藩么?!所以,他搪塞完谢道临,回头就在为狄南堂的事情布置,于是,去年十月,赋闲在家的张更尧经皇帝提醒,疯疯癫癫地叫了一句“冤枉”,这边,就开始了,不断有人整理当时的思路,来证实,当年那种事是秦台有意干出来的。

秦林因为倒阀有功,本来不敢跟当年的自己人说话,可是皇帝一暗示,他也出头了,证明这件事是秦台剪除异己的倒行逆施。

事情必须折去健布那儿,这是清流的最后一道防线,清流士林都把希望放在他身上,希望他就当时自己的位置,表明狄南堂还是被迫谋反了,然而让所有人都不曾相信,这个功勋卓著的武将公布了秦纲上台时,他请罪的奏折。

他给自己归纳了几罪,一是,对抗外敌时,由于他的过失,造成一系列失败,他应该负起这些责任。

二是,他明明知道狄南堂的冤案,仍然依附秦台。

他上这份请罪的折子,是要朝廷定他的罪的,不过,秦纲当时接到这份奏折,压下了,仍然决心用他,到了后来,他一再请罪,这才答应他,让他告老,现在,他发了这个老底出来,全天下都哑口无言了。

当然,这还不够,还是有人以夏侯武律的事情,来谈罪状的。

皇帝要赦一个人,就有太多的主动了,他一句话,说:“如果狄南堂还在,那么他的弟弟还会不会起兵,即便是起兵了,如果他决心站在朝廷一边,主动扑灭这场战事,朝廷要不要赦免?!”

人死了,归罪是一种可能,大义灭亲又是一种可能,那么结论就是,死人不应该受牵连。有了朝廷上的唇枪舌战,一片片奏折,皇帝一开春,就把狄阿鸟给赦了,先给他爵,用富且贵来收买他,免得他心灰意冷,受岳父诱惑,真出家去。

在官场上,你越想要的,你越不要,别人越给。虽然秦纲也知道这个道理,但他不怀疑狄阿鸟到京城就求安定是作伪,因为他这个时候,不会知道上头看得到看不到他言行,也不知道上头会从哪个角度看,如果是,他预先知道,巧妙作伪,就秦纲来说,他就是太神了,神得什么事儿他都能未卜先知。

不过,皇帝还是决心再等等,一来能看狄阿鸟再得知朝廷给他实封的时候,会不会提出回老家划封地,同时寻求朝廷保护的想法,二来,也想在此期间,把女儿嫁出去,因为自己如果有心让他给自己做屏障,把女儿嫁给他,无疑可以使恩义牢固,成了一家人,就表示自己永远不会卸磨杀驴。

再说了,即便是他真有本事,一回去,就借助于朝廷,拥兵数万,成了一代可汗,那么,在这个时候把自己的女儿给他,那就不必到时再和亲了,岂不是先下手了一步?!这个时代,国家乱着的,有能耐的人能有富贵,最为一个合格的君王,就得有自己的眼力,更不能像太平年间,那么注意小节,不能说哪一个人将来会对中央产生威胁,就以莫须有,把他处死,因为重用他的同时,双双都还在不停洗牌,谁能说朝廷肯定就无法控制他,谁能说,他将来对朝廷产生威胁的时候,朝廷就再也没有机会奈何他了。

一个十八、九岁的孩子,学识虽然有,能力虽然有,自己就忌惮了,何况,他的情形,大多是机缘造就的。

于是,秦纲就继续下令,让人监视。

监视的结果很快送了回来,狄阿鸟整整三天没出门一步,都在家里照料快要生产的妻子,读玄学。

这就更说明问题了。

但凡一个有着政治上野心的人,遇赦来京,率先干什么?!到处打转呀,到处活动呀,能找权贵的找权贵,能找上级的找上级,能找同僚的找同僚,什么亲朋好友,同乡,拐着几道弯的,只管找。

而这时,他本人也待价在沽,哪怕没钱,别人也会见他,有的人也会假关心,甚至资助他,可是这狄阿鸟呢?!

守着要生产的夫人,托人买着玄学书籍。

他肯定不是傻子。

秦纲不免赞许,内心一掂量就出来了,这个人,要么是个犟头忠臣,要么是个旷世人杰,风骨刚劲,不作世俗之媚。

当然,还种评价还不牢靠,秦纲也是个多疑的人,他开始问了,博格阿巴特不是个这样的人,他以前一身草莽气,据说没有读太多的书,好财好色,两年前,他立了功,还在向朝廷要财货,要爵位,现在怎么突然就这么有耐心,什么都不放在心上?!读书?!但凡武人都知道,就连他本人自己都知道,深为武人,什么都怕,就怕坐,更不要说去读复杂的玄理书籍了,你即便读得懂,你读得下去么?!

基于这点,秦纲起了心,他决定在见面的时候,请个翰林坐一旁,故意与他探讨玄理,他岳父什么都能够教他,唯独这知识,外人硬塞,也塞不进脑袋,是真是假,那时就知道了,要是真确定对方真的对玄学感兴趣,变得跟他外父谢道临差不多,那么,想出家怕也是真的了,那自己就得赶紧摸摸他的意思,免得人家一心做道士,不管自己让不让做,宁愿硬着来,惹出天大的一个笑谈。

第二卷大漠孤烟三十七节

皇帝要召见狄阿鸟,并款待他的消息,很快给送上了门。日子定了下来,狄阿鸟却也没法把它当成头等大事,谢小婉眼看就要生孩子了,郎中说胎位有点儿不正,而且已经固定了,生产时可能会遇到问题。他是个外行,不会有生孩子的经验,却知道生孩子可以生死人,可不要被吓坏掉,更不知道有点不顺,是怎么一个不顺法儿,一天到晚试着能不能补救,轻轻抚顺之。

直到谢道临也带着他妻子上门。

岳母听他这么说,反倒让他放心,说胎位稍微有点偏差,不是大问题,他这才安心,可他照样哪也不敢去,在妻子的门廊外读书,走趟趟,到了一天晚上,半夜之中,临盆了,谢小婉哪像李芷,羊水破时,狄阿鸟都不在,自己生下来,剪的脐带,让婴儿使劲哭,哭出一个好肺,冷静得让一旁的谢小桃出汗,是尖叫着,呼喊着,声嘶力竭,像是悲到极点的母狼。他要去,人还不让,就披着衣裳,到处乱转,焦急如焚。

路勃勃、赵过,卓玛依,马不芳都陪着走趟趟,就连霞子和阿狗,也出门蹦跶。

阿狗两眼闪精光,干脆摸到嗒嗒儿虎的摇篮,把他晃醒,给他讲解,被嗒嗒儿虎抓了一下,撇着嘴去告诉狄阿鸟,嗒嗒儿虎哭了。

最后,他们夫妻,兄弟乃至一家人,一起奋战将近一个时辰,顺顺利利地迎来了一串啼哭,人抱了出来,大抵有点儿失望,是个女孩子。

他们失望,狄阿鸟却惊喜,因为就他认为,谢小婉漂亮,生的女儿将来肯定有一双黑宝石般的眼睛,一头柔顺的黑发,一个可爱的嘟嘟瓣唇,若是生个男孩儿,长一张田云似的脸蛋儿,反而不是太好,所以,生女儿正是他首选的意愿,不像他眼里的史千亿,如果让他选,他只愿意对方生男孩儿,免得得到一个一双冷艳锯眉毛的丑女,将来嫁出去嫁不出去,自己心里都两可,何况孩子长大成人之后,自己的苦恼呢。他把粉红色的孩子捧在掌心之中,把她托起来,大喊一声:“我有一双儿女啦。”

嗓门过大,几声喊,一扭头,邻居点灯火了。

他一直呆到天明,更不肯睡觉,喊了赵过一声,准备一起出门给女儿,给妻子买东西,不料还没出门,田小小姐派人上门,让问赵过:“你给我们家小姐带的东西,带了没有?!”狄阿鸟茫然,连忙问:“带什么东西,为什么我不知道?!”

赵过回头拎了一个包袱,告诉说:“山楂丸,糖腌海棠呀,他每个月,都让我托人送她。”

狄阿鸟一伸脖子,定格到他脸上了,回问:“她叫你带山楂丸,糖腌海棠,干嘛不再京城买,干嘛不让我给他带?”

赵过连忙附耳提醒:“可能是她不想惹人注意。”

狄阿鸟觉得有这种可能,不过他还是怪怪的,这阿田,本是个馋猫,糖水腌海棠算了,这山楂丸有什么吃的,她也要?!还是动不动就要,一个月要一次,该不是欺负老实人吧。来人要带着赵过给她阿妹送吃的,他就跑着神,百思不得其解地推赵过去,等自己一回头,路勃勃跑出来,要去。

狄阿鸟逼路勃勃读书,路勃勃却不好好读,在雕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每个月还有钱拿,祸害得城里的少年人没有不知道狄小相公的弟弟博二胡子的。

狄阿鸟一生气,把他给带来了,眼看现在不像以前,自己读书,中间也有了闲暇,就拿着硬板尺教,见着一个偷懒就抡,哪也不让他去,就让读书,说:“我也不知道你考状元,你读书,不必读多,我教你的,你得会。”

路勃勃憋得要死要活,一心外出透气,眼看今天喜庆,想狄阿鸟也没有心思管他,蹦出来要一起去呢。

狄阿鸟把他推回去,作势在他屁股上赶一脚,说:“今天,你要是不把我选出来的文章背会,看我怎么着呢。”

他喊了一声马不芳,见马不芳出来光给博小鹿说好话,恨恨地说:“我让他去上学,他却在街上混,现在人人都能读写书文,就他一个,一本史书,到处都是不认识的字,交文章,尽画圈,还不如我们家阿狗的呢。”

说起阿狗,他比较满意,阿狗最喜欢背诗歌,小小年纪,背了好些首短诗,虽然诗文背得千奇百怪,却有一点,他会自模仿,比如说“鹅鹅鹅,曲项向天歌”,他会模仿成:“狗狗狗,抬头咬阿哥。”

他还会写文章,有时候跟人相互坐着,也要读书,就画张画,写个“人”字,写个“鱼”字,写个“阿娘”,写个“阿狗”,然后说:“一个人在河边走,钱掉了,掉水里了,鱼一伸头,吃进了肚子,嘿嘿,他让鱼还他,鱼不还,鱼才不肯把自己的肚子划开呢,那样,鱼就死了。鱼要跑。他就又一扔,扔了鱼弯钩,鱼以为是钱呢,又咬了,鱼弯钩是弯的,能勾鱼,阿哥,是吧。结,结果,鱼被他抱着到市上卖给我阿娘了,阿娘正在烧鱼呢,好香,好香。”

狄阿鸟确信,这是阿狗仿诗而成的文章,如果他会写字,就写出来了,虽不比自己当年厉害,但是已经够厉害的了,换作路勃勃,你敲破他脑袋,他也写不出这么有趣的文章。

他就会写:“我骑马过山岗,路遇一群羊,白哉一群,看着惹人……向周围一看,有个姑娘,年方二八,樱桃一样的小嘴,好像喝了蜜一样……”

与阿狗一比,高下立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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