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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马挥戈-第1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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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见了?!人呢?!她跑出来,喊了两声,将院子里找个遍,找不着,想是狄阿鸟跑坟地里了,说了一声,出来,绕坡一走,发现后山有个人影,连忙指给人看。

两人一前一后,踏着未曾化透的雪地,往跟前趟,走着,走着,脚下突然多了很多坑,再往前一望,狄阿鸟正抡一把铁锹,奋力挖坑呢。

谢小桃这才知道自己瞎担心,他刚刚躺着,坐着,一动不动,大概是刨了这么多坑累的。

那个女人说:“我早就知道你看错了,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不肯妥协的男人,就是受到再大的打击也会振作,不会不吃不喝,躺着等死的,我一直都相信他。你看,他不是在吃东西么?!”

狄阿鸟叼着一断羊腿肉,抬起头来,把目光放在那个女人身上,不敢相信地走了过来,伸出头,惊诧地问:“樊英花,你怎么又回来了?!你不是告诉阿过?!”

樊英花笑了笑,说:“樊英花?!她走了,我姓李,叫李芷,是你的妻子,不回来,去哪儿呢?!”

狄阿鸟点了点头,问:“可是樊英花的那些部众呢?!”

樊英花说:“解散了,愿意接受你母亲安排的,在大漠之中等你回去,不愿意的,就走了,这个世上从此再也没有樊英花这个人,她消失了,只剩下一个李芷,是你的妻子,陪你流放。”

狄阿鸟收紧眼神,不敢相信地问:“为什么你要回来?!”

樊英花说:“无论是谁,人都要接受命运的安排,李芷是你的妻子,你是她的丈夫,永远都不会变,丈夫做什么,妻子就要听从,不是吗?!”她从狄阿鸟手里拿到羊肉,用来往脚下指,问:“你在干什么?!”

狄阿鸟说:“我要在这里种海棠,这里都是瘴气,海棠能吸收瘴气,只要把这里种满海棠,才能居住。”

樊英花笑了笑,把谢小桃拉到自己身侧,说:“那,我们三个人,就一起种海棠吧。”

谢小桃“嗯”了一声,说:“大伙都来种,总比你一个人种得快吧,可是海棠呢。”

狄阿鸟一拍脑门,说:“是呀,海棠苗还没买呢,买来,让大伙一起栽。”他伸出一只手,突然抓住樊英花的手,回头看看谢小桃,笑着说:“你不要走了吧。”

谢小桃说:“栽了海棠,我还是得走,我怎么好赖在你家里?!你都是看在了吕宫的面子上才收留我的,我和吕宫断绝了关系,怎么还能留下。”说完,背着身儿往回走。

樊英花在狄阿鸟耳边说:“她爱你呀,你个傻瓜,她要走,说是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怎么能吃你的,住你的,那还不是一心想让你告诉她,你不是因吕宫才留下她,而是……”她笑了笑,说:“只有到了你什么都没有的时候,还爱着你的人,才是真爱你,我?!也是一无所有了。”

她等待着,等待着那句会让自己心动的甜言。

狄阿鸟却没有说,只是拉紧她的手,说了句:“你来。”就带着她往山上跑。

他们一口气爬了一座山,四野雪茫茫的,只有天与地。

狄阿鸟深深地往空中吸食一口寒气,拉樊英花与一齐跪下,使劲地在山上挖,挖出了混着雪面的冰土,捧起来,大声说:“我狄氏有男阿鸟,愿与李氏之女芷结为夫妇,一生相随,金兰永固,请日月作证,请天地作证,请四方神帝作证,请江河作证,请风伯雷部诸神作证……”

樊英花屈身儿看着他,说:“我信啦,你请了漫天神佛,那么多眼睛盯在头顶,你不别扭么?!”

狄阿鸟放下他手里的一捧土,挠了挠头勺,说:“这也是。我们相互磕三个头,就结为夫妻了。”

樊英花遵从了他的仪式。

两人叩首完毕,牵着手下山,狄阿鸟严肃地说:“再回去请长生天作证一回吧,来年我们一定生一个儿子。”

樊英花只好赏他一脚,先一步抓了一把雪,握成团儿,笑着打在他脸上,说:“你真是想儿子想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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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结束。

第二卷大漠孤烟第一节

上云道长虽然硬朗,仍有老了的一天,银丝一样的胡须一缕一缕凋零,红润的脸颊也渐渐地黯淡,就连耳垂,也开始变黄,比着观中天井下的老槐,慢慢地腐朽,慢慢地僵硬。时日消长,人总自幼年抽发,青年长成,壮年伸展,老年枯萎,这一天迟早会到来的。

可是道观之中的十几个弟子知道,上云道长养生有道,精通玄功,一身的软硬功夫,还不是这一天到来的时候,他急速地衰老,并不时因为生死的循环,而是来自于内伤吞噬和忧愤郁结。

就在几个月前,他心爱的孙儿死了,头给挂在旗杆上。

他轻身挺剑,约了一个朋友,两个师弟,带着六个弟子去刺杀一名年轻的武官,缠臂交击之中,受了内伤,伙伴死了个精光,还是他的螟蛉之子邓大人暗中接应,才使他逃了一命,但也从那天开始,两个人开始争吵。

邓大人说他只知道刺杀,固执。

他说邓大人不心疼孩子,愚蠢,不刺杀,以仇人的身份,一生也报不了仇。

后面这几个月,他们又围绕上另外一个人中争吵。

最后,上云道长一意孤行,纠集众弟子出动了三次,刺杀均告失败。特别是第一次,刺杀还没发动,人家就知道了,一干人走到半路上被伏击,损失惨重。后来,据说是个土生土长的小道士被人家的人收买,跑去告了密,说句实话,那人要是真有这么神通广大,你杀得了么?!

接下来两次,对方应付得一次比一次轻松,观里担心上云道长不停地让众人送死,不少弟子干脆不告而辞。

全胜时期好几十人的道观,现在只剩下十来个,其中三个是烧火的,两个年龄还很小,只有十二、三岁,好好的一个道观,就这样要荒废了。

剩下的弟子也很担心,当他们在官舍中一字睡倒中,年长的就会给年幼的说:“很快就会轮到你们了。”说到这里,就会在年幼的发抖时,翻个身儿,跟另外一个人讲:“观主自己也不想想,他不受内伤还成,受了内伤,根本就是让我们送死,要真是连我们几个也不放过,我们也只好走。”

这一段比较安静,他们都觉得上云道长该死心了,不料在昨天,上云道长到外头广邀同门的帖子有了回应,来了十几个僧道俗,见过上云道长,在道观里住下,人也长得古怪,而且不苟言笑。

众弟子一下心慌了。

果然,过了不大会儿,上云道长让人过去。

年龄最大,在道观里呆了十年的烧火道人最先去了,回来说:“观主说我们这里有内奸,要一个一个盘查,观主说了,关中弟子,也就是咱们,只有我,可以外出买些蔬菜,粮食,其余的人,都不许下山,你们可别跑,观下已经有人守了。”

说完,他挂个扁担,下山了,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人。

他们别无他法,只好轮流到一群大膀的和尚,阴森的道士,贴狗屁膏药的老头面前,接受他们的盘问。

盘问到最后,他们虽都没事儿,回到观舍住处,还是心里忐忑,一个一个瑟瑟缩着,其中一个说:“我们若是奸细,早跑了,还在这儿呆着么?!”众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说:“我们这儿又不开茶馆,不是谁想来谁来,新来的俩小道士不像奸细,原先来的,也都是几年前出家的,据说不乏杀人越货进来的,可相互之间,也了解个差不多了,谁会是奸细呢?!再说了,那时那个人还没来雕阴,观主,你怎么就怀疑我们了呢?!”他们不敢说,心里却敢想:早知道,我们也跑了。

时日,这么一闪,天就过午了。

出去买菜买粮的烧火道人接近了县城,他抬头看看,走了进去,见了人看他,还算和善,到处个人打千儿,一路走着,终于累了,跑到一个茶棚喝茶,喝了两口,喷出一口水来,大声说:“这是人喝的么?!”

开茶棚,身兼陪男人睡觉的二职女掌柜连忙跑了过来,说:“哎呀,兄弟也,看你说的,这茶咋了?!”

道士从里头提出个茶叶梗,大声说:“这茶里有东西,光头的,长翅膀的,包巾头的,都硬扎扎的。”

说完,他茶也不喝了,一摆袖子,提了他的扁担,沿着街道走。

这个时候,街上早集罢了。

他这一路就奔邓家去了,想必是从那里拿些菜出来,女掌柜的走出来,一撇嘴,一扬手,骂了一句极难听,极侮辱道士的话,回来给伙计说:“你这是哪买的茶叶?!”说完,不声不响地走出来。

伙计和客人也不上心,个个回品茶叶,也没觉得什么。

大伙都以为她会奔卖茶叶的那儿去,转眼间,她却回家了,到了家门不远的地方,拐了个弯,跑到一个男人家里,进去了,把门一掩,坐到那男人的怀里,轻声说:“老黄蜂下山了,他给说,道观又来了人,三教九流都有,看起来,邓校尉确实在联络江湖中人,也不知是图谋不轨,还是要继续刺杀狄小相公。”

男的颇有顾虑地说:“冷豹被灭口之后,线就不好掌握了,这些人表面上是冲狄小相公来,实际上却不一定。”

他在女掌柜身上盘刷了半天,起身说:“好了,你回去吧,我得立刻报给上头知道。”

女掌柜的离开后,他也出了门,行色匆匆,往文教院跑去了,到了文教院,见到了好多人又在盖房子,溜着边到了一个胖子身边,往前头比划比划,说:“你们这是盖学堂么?!怎么盖也盖不完?!”

胖子笑着说:“将来给你几间,养个老小?!孟母三迁,你也让你孩子读读书,将来不再干咱这一行?!”

来人在他日渐隆起的肚子上按一拳头,说:“就你懂我的意思。”他伸出一只胳膊,盘上胖子的肩膀,一边走,一边说:“道观来人了,发英雄贴召集了人手,怕对你们那个人不利,我来跟你说一声,回头再给上头回报,你看怎么个报法?!说他图谋不轨,早日让官府处理?!”

胖子说:“这个事儿,不必惊动官府,关键是,咱得摸到他们下手的时间。”

来人带着顾虑说:“恐怕不容易,三次了,这次那只老狐狸还会换花样,这一次,只怕他们动手的时间根本不外露。”

胖子点了点头,说:“摸不着不能硬摸,让黄蜂兄弟自个多加小心,万万不能丢了吃饭的家伙。他就要熬出头了,关键时候不能栽,我还等着道观败落了之后,当面再酬谢他一番呢。”

来人感叹说:“干我们这行没情没义,尔虞我诈,也就是老李你心里仁义,你背后那个人也不错,希望办成了这事之后,能给小弟引荐、引荐。”

胖子说:“找老徐,我也是他引荐的。”

来人摇了摇头,说:“那个人我信不过,一贯吃独食,就这么说定了。”

胖子说:“是没问题,可是你得保证,不跟胖人说,让老徐知道了,不好。”

来人拍拍他放在肚子上的手,意会说:“不好,不好。”说完,就告辞了,走了不远,转了个身儿,再笑笑。

胖子回过头来,进了屋,不大工夫,一个十多岁的孩子拉着一匹马,往外走。第二天,他已经穿过楼关,过河,抵达一处荒滩,找到一个孤零零的独院,走了上去,来到了一位年轻的夫人面前。

第二卷大漠孤烟第二节

这里是狄阿鸟的又一所别院儿。

人说狡兔三窟,自从知道沼泽地有瘴气之后,狄阿鸟一共盖了三所院子,一家人是居无定所,轮换着住另外两处院子。

李芷夫人看着少年丢开缰绳,鞍马劳顿,来了就迫不及待地说正事,心里怜惜,等他说完,给他找了一个汤盆,冲冷水了一涮,舀上谢小桃凉在那儿的汤,招招手给他,笑着问:“虞逢,学堂那边还好吧?!”虞逢说了声“好”,立刻把头扎到盆里。李芷丝毫不纵容他的贪婪,轻轻拍了一巴掌,和气地说:“不能学你阿鸟叔叔的陋习,喝要有个喝的样子,现在都在读书了,知道么?!”

虞逢连忙端正汤盆,可是盆不是碗,往上一推盆底,口中就会漏汁液。谢小桃自一旁出来,笑眯眯地站在角落里看,看到这儿,噗嗤一笑,连忙给李芷说:“你给他的是个盆儿呀。”虞逢捧起来看看,干脆不喝了,问:“阿鸟叔呢。”

李芷说:“他能去哪儿,去牧场了。”

虞逢终究是个孩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问:“他还是光着屁股,天不明就游过河,跟着马跑去的么?!”

李芷笑着说:“是呀,是呀,光着屁股。读书以后,切不要这么说了,不好听。”

虞逢恭敬地点头,又好奇地问:“我走上河沿,就见对面荒地上都是房子,一排一排,牧场都造好了么?!”

李芷回头给谢小桃说:“看这孩子,也惦念着呢。”这又回答说:“造好了一部分。”虞逢迫不及待又问:“买马了什么?!有多少匹马,我们下了学堂,能不能去骑。”李芷又充满笑意,朝谢小桃看去。

谢小桃连忙说:“这可都是人家的马,说骑就能骑么?!去东边屋子歇歇,歇过了,与霞子玩,明儿再回去,别打搅你婶母读书。”

她说完,到跟前,牵着虞逢,送到隔壁,回来说:“这些孩子个个要去,周冀就闹,说,为什么博小鹿能去,他不能。我答不上了。唉,芷儿夫人,你说这群孩子,咋就喜欢马呀,刀哇,剑呀的?!”

李芷说:“男孩子呗。”

谢小桃连忙说:“男孩子读读书也好呀。”她一提裙儿,跑到李芷面前,小声说:“阿鸟也要送霞子读书,我不敢说不让,可你说,女孩子也读书么?!你给他说一声好不好?!别让孩子去,在家里,不是能给咱俩做伴么?!”

李芷犹豫了一会儿,发觉自己不知不觉中,提了一本《言兵事书》,连忙说:“女子读点儿书,应该没什么害处吧?!”

谢小桃也把视线放在她手上,觉得自己似乎说错话了,连忙说:“你在家里教她,别让她去了吧。”

教孩子读书认字,确实是件麻烦无比的事儿。

李芷不免犹豫,“这”了一声,说:“周家那丫头,阿鸟不也让去么?!”谢小桃背过身子,说:“我就是不想让霞子和她在一块呆,她欺负霞子,她说阿鸟是她叔,动不动就欺负人,我想让霞子说,阿鸟是她爹,我不敢,霞子也不敢。你说去了,她们住在一块儿,她折磨霞子咋办?!”

李芷耐心地说:“不还有几个女孩子么?!要是这个丫头实在不懂事,你去给她母亲说,让她母亲管教她。”

谢小桃说:“我跟她说没有用,我是啥人,人家是啥人,说了,人家不管不说,还不高兴。”

李芷倒没想到这层,叹了口气:“她母亲也该知书达理才是,怎么还护短?!”

虞逢刚刚送来的消息不是个小事儿,她实在不想在两个孩子的身上纠缠太多,就说:“小桃姐,霞子比她大吧,打不过她么?!你能不能不让她再胆小下去,我是知道的,阿狗那么点儿大,都能撵得她不敢回家,阿鸟要了你,你就是他的妾,那霞子呢,也算咱家的女儿,这样下去,不丢人么?!你去问问阿鸟,看看他承认不承认你和霞子,承认了,你就顺便要给他说一说。”

谢小桃说:“我怎么问呢?”她说着,说着,眼泪掉了下来:“阿鸟和吕宫有那层关系,至今不肯让我侍奉你睡觉,他只说让我留下,让我答应留下,可也不过是可怜我母女。你让我怎么问?!问他,我是不是你的妾么?!还是问他,你怎么不肯要了我?!”

李芷也不免怨狄阿鸟畏首畏尾,寻了个主意,捉狡地凑过去,说:“这还不简单,今天晚上,你别做饭了,到里头躺着,就说病了,他给你诊治,你别让,催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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