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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马挥戈-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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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丢一边问:“你也有今日?!”人头挂得高,不容易丢到,他丢了几团,一阵烦躁,爬起来,一溜烟回王志那儿扯了一把弓,一壶箭。这回回来,天已经显亮,一大早出衙门扫雪的公差站在衙门旁,他也熟视无睹,朝上头看得真切,拈指便射,将一壶箭射了个精光。
其中两支钉不进结冰的人头,落在地上,其它的却个个入肉,插在上头。
北风把人头头发卷成一个扇面儿,裹了人头,外头再扎一把箭,随风摇晃,他这才出气,心说:“你有父子,我无兄妹么?!你以为你死,是死在别人手么?!”
他欣赏了一会儿雕花人头,肯定邓平的死一定是阿妹在背后造势,想起自己兄妹几个已可守望相助,热泪差点喷发,一边去寻路勃勃,让他带话回去,一边想:狄阿田也太没分寸,岂能拿这么多人命当儿戏?!
第一卷雪满刀弓一百三十九节
他到了路勃勃那儿,也见到了李多财,吩咐完路勃勃,让他开了城门后先回山寨,按自己原先计划的与樊英花讲,说自己稍后想法儿回去,这又问李多财:“这事是不是田小小姐那儿在背后使钱?!”
李多财说:“商会老李家暗中牵了头,想必确实是小姐使的手段,而且事前也有人在暗中收买我们的人。”
他又说:“驿丞死了。昨晚的事儿我们的人也在里头掺合。”
狄阿鸟不曾听樊英花提起,愕然道:“怎么可能?!”
李多财说:“就在咱家出事的那天晚上。那天晚上,姓邓的带着兵士在驿站出入,第二天驿丞就没有起床,被人在心窝子里捅一刀,趴在姘头身上,姘头也死了,也是一刀毙命,喉咙给割了道口。我这边几个认识的人聚了头,说这姓邓的太把我们十三衙门放在眼里,怎么也要给他点颜色看看,他们都这么说,我也跟着骂,分手之后,一个有点交情的拉我喝茶,给我引见了个人,那人给我一百两银子,让我们四处煽风,我下来一摸底儿,那个人是老李家派到外头的伙计,在当地面儿生。”
狄阿鸟怕官府会调查,说:“你想法传话给黑先生,老子的事儿不许他们再插手,万一官府调查,岂不是引火烧身?!”
李多财说:“官府查不出来,也不敢查,到我们十三衙门这儿怎么查?!我们头头又死于非命,无头案明摆着指向姓邓的,谁不觉得是我们十三衙门干的?!是我们干的,他们能怎么样,把暗衙掀个底儿,与我们打官司么?!最多不了了之。”
狄阿鸟点了点头,说:“那你让他们赶紧走,回京城去,别在这儿呆了,她毕竟年龄小,不知隐忍,难免出事儿。”
李多财说:“她一时还走不了吧?!我听人说官家要找商家贷粮筹款以补军,当地筹贷不来,外地商户还不知晓,以我看,他们是不愿意放过这个商机的!”
狄阿鸟对战胜不抱希望,天时地利人和应失尽失,打胜仗的机会渺茫,作以劝告:“那你就说给他们知道,官兵不是稳赢,要是打输了,这么一大笔费用,我们找谁要,岂不是自己先破了产?!”
他告别出来,回到王志府上,健符还没起床。王志在当门摆下酒食,等着他回来,见了他,请他坐下,他不肯,说:“我的心冷了,等着回去过日子呢,待会儿你别留我。”
狄阿鸟也是作个借口,北伐的事儿,他真的心冷了,可是不跟着,自己都把天子给自己的东西出示给众人,怎么能不跟着呢,跟着出力吧,自己确实心凉,也就图跟着做个哑口葫芦,对行军打仗的事儿不管不问,不理不睬,提前给自己造个势头。王志果然不快,大声说:“邓平都给你杀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要怎么办好?!”见他没吭声,王志笑着说:“且吃些,听有些人说,你是不想出力。”
狄阿鸟叹了口气,说:“你别说,我还就真不想出力,说邓平是为我杀掉的,你当我是白痴么?!你们为平息百姓,反倒蔑视国法,杀了就杀了,你怎么偏偏安在我头上,让我欠着人情?!”
王志不再说话,只为他写酒。
写着,他喝着,却是说:“算了,让我跟着,我就跟着。”
里屋突然冒出一句话:“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狄阿鸟这才知道健符已经醒了,作色道:“你自己说,你是不是为我杀的?!”里头沉默了一会儿,说:“不全是。可也是想让你满意,才杀的。这一仗,没有你,不能取胜,既然不能杀邓北关,那只好杀他儿子让你出气。你不信么?!”
狄阿鸟哼了一声,说:“嘴长在你身上,你爱怎么说,怎么说。”
里头又说:“你先告诉我,这一仗怎么才有必胜的把握?!”
狄阿鸟有点恶心,心说,他们父子就这本事儿,反口讽刺:“你不知道就问,何必装模作样,让我先说。”
里头提议说:“要不?!我们都写到纸上。”
狄阿鸟想知道他到底有多少能耐,给答应了,看到王志递到笔墨,提笔写道:“最好以骑兵奔袭,次则以骑兵先行推进,步兵紧随接应。”写完之后,发觉王志伸头,生怕他当了传话筒,用手一掩,轻蔑地说:“你把他的拿过来。”王志笑了笑,进屋拿了张纸,摊在他面前。字与字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龙飞凤舞地写着八个大字:“长途奔袭,掩其不意。”狄阿鸟抓抓脸,把自己写的那张纸交给王志。
王志拿屋里去了。
健符看了哈哈一通笑,说:“既然我们想到一起了,你觉得你还什么推辞的么?!无论是骑兵作战,还是长途奔袭,我想,没有人比你这个塞外生长的二胡子更熟悉。”
狄阿鸟大怒:“你才是二胡子?!”
他也不得不承认,从这一点上来说,自己确实有别人不可比拟的长处,想及长月方面的意思,怕是天子也是这么想的,这一仗,道路崎岖,补给困难,运输不意,又是隆冬,快过年了,然而,翻过来去想想,正因为如此,长途奔袭,以快打慢,以有准备打无准备,才是最有利的。
健符不以为意,说:“这一仗,陈元龙肯定也是这么想,不过,他有私心,定然让我作先锋,试探锋锐,而自己以中军接应,照你所说,以骑兵先行推进,步兵紧随接应。我想让你给我做参军,调理官骑,如何?!你放心,白羊王的首级给你留着,你要是割得下来,白羊王的家私就是你的,绝无人敢夺。”
狄阿鸟沉默了一会儿,说:“给我就算了,你听我的,立刻改赏军之令,白羊王家私,用以论功行赏,分跳荡(阵战破敌)之功,斩首之功,擒首之功,忘身之功,罚,加上杀良,杀俘,跳荡大功,千人之数,从所叙之十人,更改为一百人,擒到首领时,士兵可以共执共分,尽量让将士们均沾上点儿功劳。”
王志没有听说过,问:“忘身之功?!”
狄阿鸟说:“就是受伤的,战死的,给予跳荡之大功。”
健符在里头说:“这样均沾的话,就没有什么重赏了。”
狄阿鸟说:“劳军三倍于饷,可你想过,才多少钱,为了这点钱,战死多不划算?!你们再高举馅饼,说,十户何赏,百户何赏,千户何赏,如此赏格,实不公平也,几个人能得赏,擒获敌首,岂只一人之功劳?!一战下来,死者不得一文,侥幸擒了敌首的,登时巨富,岂公平乎?!”
健符没有吭声,因为从朝廷的观点看,朝廷没钱,设重赏不均沾,比均沾而不设重赏要划算得多。
狄阿鸟冷笑说:“做不到,休找我。”
健符说:“我答应你。”
狄阿鸟说:“俘虏营不可猝用,朝廷未作沟通,猝用生变。你们自己筹集官骑。”
王志说:“你上次不还在说,俘虏可以用来以夷制夷的么?!怎么改了口?!”
狄阿鸟说:“抓获他们的时候,你们不曾想收服人心,现在要打仗了,反想用他们,没门,以他们作战,只需对面狼嚎一声,顿时反戈。”
健符在里头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让指挥,你也不行么?!你通晓他们的语言,告诉他们,他们只要能打赢,就饶他们不死,给土地,给耕牛……”
狄阿鸟打断说:“给女人也不行。朝廷败坏信誉,你父亲把什么都做绝了,他们也不信。再说了,朝廷未曾给予过他们恩德,就驱使他们作战,胜负又未可知,他们凭什么站在朝廷一边,对他们自己的部族作战?!”
里头大声说:“你少拿我父亲比今日,时不同,势不同,当日,游牧人蜂拥,我父亲绝杀之,是为了震慑他们,他们以战为耕,倘若久聚中土,祸莫大于此,朝廷具备实力,的确不许他们染指中原,我父亲那么做,使万千胡贼谈虎色变,相夺辎重,逃归大漠;现在形势已经不同,朝廷力弱,只能雇佣他们,为我们所用……”
狄阿鸟再次打断说:“你自己去跟他们说去,告诉他们‘时不同,势不同’,以前杀,是该杀,现在不杀,是该杀而杀不起了,你们先活着,替我们打仗,将来我们强大了,再把你们绑起来杀。”
健符又一阵不吭声,过一会儿说:“狄阿鸟,你这是在给哥哥致气,你觉得让他们出战不合适,那就算了。”
狄阿鸟想不到他在口角上一避再避,也不好显得太没风度,说:“若是你听我的,最好不打这一仗,骑兵奔袭,确实有奇效,可是这么远的距离,沿途有那么多小股游牧人居住,怎么确保无失呢?!或者,你再进一步冒险,咱们以三匹马一名骑士,锐减人数,以四、五百人深入作战,一路马匹更迭,马力不失,因敌就食,他们报信儿前脚到,我们也到,到哪儿,他们都来不及。”
王志说:“人太少。”
健符却从里头走出来,一边坐下来用饭,一边给与肯定,说:“可以一试,你们等着,吃完饭我就去找陈元龙,只要有三、四百精骑在敌方纵深游驰,不被围歼,他再趁敌人慌乱,迅速推进中军,必可大获全胜。”
狄阿鸟只是提供个奔袭的可能,没想到他真的接受了,品一品他的胆量,虽然没有过类似用兵的经历,却敢与自己一比,不禁在心里打了叹号。
王志却盯上健符的手,见他抓了馒头咬,忍不住问:“你洗脸了么?!”
健符则反过来指指狄阿鸟。
原来狄阿鸟不但没洗脸,手又抟过雪蛋儿,回来与王志说得忘形,去捏了馒头,馒头上清楚地现了一个爪印儿。
狄阿鸟尴尬地挠了挠后勺,黑着脸说:“你少跟老子比,你家有钱有势,封户过万,少跟我一个流犯比。”
健符嗤笑,说:“我也是穷人,不信你问一问王志,我父亲实无余财。封户大部分是虚封,实封只有千余部曲,我父亲早起解甲归田之心,已将所积财物户众均归还朝廷,只守了二百亩薄田,两个月前,我战功卓著、功可封侯的骆叔叔却因小事坐失,他为了筹钱,土地尽卖,为了过活,受聘武学,做了祭酒。”
狄阿鸟一听又火了,说:“沽名而已。”
王志想说什么没说。
健符却承认说:“我也这么认为。军功得来之物,尽付他人,确实不该,老头子哪样都好,就是沽名,一张嘴就说,我若累世巨富,他年有何脸面,去地下与战死的弟兄们相会?!百姓们怎么看我?!陛下赐给他几十匹马,他也转赠了,说,我解甲归田,又不思造反,要马干什么?!”
他两眼通红,几乎抹了眼,肯定地说:“你说的一点不假,我父亲一生就这个毛病,一辈子为了个名。为了他这个名,为了先王给他的声名,我们家族前赴后继,一共战死三十多人,灵位铺了一祠堂。我有三个哥哥,一个因为小错,与他争执,被他亲手杀死在大帐里,另外两个都战死了。我母亲留我一个养老,他也不肯,把我拉走半个月,我母亲跳到水里求死,被人救上来,整日痛哭,两个眼都瞎了。他这回解甲归田,上奏朝廷,就是说要还我母亲的债,可偏偏改不了自己的毛病,还自书对联,挂在中堂上,说什么:得意时清白乃心,不纳妾,不积金钱,饮酒赋诗,犹是书生本色;战败后知耻后勇,不气馁,不懈斗志,刚直为尺,只图解甲归田。”
狄阿鸟心烦意乱,背了个身一坐,说:“少在老子面前哭你爹,人看了心烦,吃你的饭。”
注:借用了句对联,说句实话,我一点不佩服孙中山,孙中山还是个政客,却佩服吴佩孚,吴佩孚不仅仅是军阀。
第一卷雪满刀弓一百四十节
吃过早饭,健符去陈元龙那儿了,而狄阿鸟见过廖司马,与廖司马一起去了骑营。
上次战胜白羊王,官兵得到不少口外马匹,官骑规模正在扩大,不少从步兵军队招揽过来的新兵,都站在营地内外适应他们分到的战马。这儿有一些其它部队集结过来的骑兵,加上应役而来的骑兵和原有的官骑,大约有一千三百多人,如果再加上新招揽的骑兵,达到两千人以上。
几个从俘虏营抽调的游牧人正在充任教官。
朝廷显然给了他们优待,也给了他们好处,他们尽管口齿不灵,被士兵嘲弄,仍然非常尽心。但是,他们永远也弄不明白官骑缺少什么。在教授骑兵时,他们一般都先说,你要会给你的马说话。
这容易理解,人得先能会骑马,指挥自己的坐骑,接着呢,他们的言谈举止就开始千奇百怪,自己摆着两只手告诉你,羊会跑的,形象点儿的,会把自己的两只手挂到头顶,咩咩直叫,再给你表示人要会绕弯儿,往前跑几步,形象地告诉你崎岖不明的地形顺着走,原野要漫着走,山林要穿插走,甚至会告诉你,行军途中听到雷声要下马,趴到地上,不要招惹长生天,感觉到了风,要闻出味道,是怎么都讲不明白,只能被士兵嘲弄。
一开始,廖司马以为他们是糊弄人,可是换几个都一个样儿,说话人是听得懂,可就是不能教授骑兵,因为谁也听不明白他们说些什么,于是先带狄阿鸟过来看一趟,也让他顺便给点看法。
狄阿鸟挂一耳朵就知道问题在哪儿了。中原军队按严格的规范组织起来的,遵循离、合、聚、散之法,坐、作、进、退之令,打仗利用各种既定战术,一举一动有基本的要领和严密的规律作指导;而游牧人则宽松得多,他们都是天生的骑手,无论打仗还是打猎,对于打围,包抄,迂回,分,散,聚,合,以及进退曲线的取舍,推进速度,已形成一种习惯和本能,剩下的则是靠约定成俗,我只要看一眼这个地形就知道怎么配合你,我只要看一眼猎物走的方向就知道怎么追,战法上基本上大多已经脱离了自主控制,有着浓厚的自我发挥,要是让一些军官了解两种战法,长久地分析,归纳,也许会找出相同之处,可是猝然这么组织着,让人去学习,无疑毫无补益。
庞大的骑兵无疑带有强大的机动力,自我补给能力。一开始,中原人只用它摧塞摘要,后来才肯定骑兵的战场冲击力,特别是配备弓箭,穿上马铠之后,步兵方阵维持阵形,要花费巨大的代价,一但一处溃,前后左右很快面临骑兵的夹击,从而处处皆溃,而以前步兵、车战所形成的纵深,在骑兵深入之后,根本来不及再拉防线。
武灵王不得不发起一场胡服骑射的改革,然而让人遗憾的是,相比于赵国,除了一支接近大漠的骑兵外,皆被骑兵不占任何优势的雍国围歼。
武灵王胡服骑射不能战胜雍国,也许是因为他可以胡服,可以骑射,发展了一支强大的骑兵,却没有大漠疆域可以任驰骋,也许却遗憾地发现,他的骑兵不会骑战。
这个时代也一样。
以健布为首的重要将领都在和高棉的战争中总结,他们得出的一个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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