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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血江南-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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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所有的奴仆全都打发走了,任何人禁止接近大厅,违者严惩不贷。
主人高三爷孤零零一个人,站在堂下不住打冷战,五十余岁穿得像豪绅的人,竟然
像个囚犯般站在堂下躬身侍立,状极可怜。
仆妇章二高坐在大环椅上,三名中年人分列两侧像是侍从。
“你好大的狗胆!你要造反?”仆妇章二拍着扶手大骂:“歹徒们公然啸聚,光天
化日下掳人行凶,你居然说毫无所悉,如果不是你的人,敢如此胆大妄为?哼!分明是
你在策划什么罪该万死的阴谋,是吗?”
“奴才该死!”高三爷战抖着急急爬下头:“奴才委实失策;奴才天胆也不敢策划
任何见不得人的事;奴才必定出动所有的人手,限期调查这件罪案。”
“哼!你倒会为自己脱罪……”“奴才不敢,奴才……”
“赶快给我把那些强盗、帮头、天地会的土匪等等首要份子,与及那些势力庞大的
江湖豪霸,统统给我抓来严刑拷问。”
“是的,奴才立即进行。”
“我给你一次赎罪的机会,但如果我家小姐有些什么三长两短,我要剥你的皮,有
什么后果,你该知道。”仆妇章二声色俱厉,神情吓人。
“奴才拼死也要把这件事……”
“你还不赶快进行?你还不滚?滚!”
高三爷一面扭头,一面向后退,像一头惊恐后退的狗,口不住应着退走,状极可怜。
一名中年人跟在他身边,背着手神色冷厉,等他爬退下堂两文,这才用靴碰碰他的
头顶。
“争取时效,高三爷。”中年人冷冷地说:“爬伏在地下办不了事的。”
高三爷磕了最后一个头,爬起狼狈地向厅外狂跑急奔,几乎被自己的袍袂所绊倒。
跨出高高的门限,中年人拉住了他。
“该找些什么人,你知道吧。”中年人沉声问。
“我……我知道…”他语不成声。
“江宁来的人,不会有问题。”
“我……我知道。”
“闹江鳖很有问题,他有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你该行动快些,不然会出大漏洞
的。”
“我…我一定特别留心发……发掘,那……那混蛋!我要……”
“小心些,不要打草惊蛇,知道吗?去吧!火速把这件事办妥,十万火急。”
“我……我这就亲自办理。”他扭头瞥了堂上一眼,仆妇章二正在与另两位中年人
低声交谈。
“还看什么?”中年人不悦地问。
“吕爷。”他惶然低声问:“她……她到底是是……是什么人?她的小姐又……又
是……”
“闭嘴!这不是你该问的事。”中年人吕爷猛地掴了他一耳光:“我也不知道,知
道也不会活得不耐烦而告诉你。我只负责向你传话,有什么疑问,你可以向负责人直接
请示或者申诉,我不会告诉你任何消息。”
“是……是的……”
“记住,泄露丝毫风声,小心你的脑袋,还不走?”中年人提腿要踢人了:“但愿
你还来得及,滚!”
高三爷向前面的院子狂奔,好奔。
“来人哪!”远远地传来他在侧院狂吼的声音:“你们这些混蛋饭桶,都给我滚出
来!
接引使者的茅屋门窗俱启,冷风一吹,屋子里成了冰窟,似乎比屋外的雪地更寒冷。
他似乎不再介意澈骨的奇寒,仍然坐在八仙桌旁,只是手炉已不在桌上,而是抱在
怀里。
他的脸色好难看,不住发寒颤,老年人怕冷是正常的事,他真该把门窗闭得牢牢地
防止寒气入侵。
朦胧的老眼中,先前愤怒,仇恨的火焰,已经熄灭了,代之而起的,是另一种光彩,
另一种怪异的神情。
似乎世间的一切已不复存在,只有他的精神与肉体,相互作激烈而绝望的扭打、咬
噬、伤害……
到底两者谁战胜了,还没有明显的结果,这就是所谓天人交战。
纠缠搏斗的中心,是那个这一辈子深爱他、跟随他、与他同甘苦共患难,数十年如
一日永不更改的女人。
一个曾经身入玄门修真,为了他而放弃成道成仙的女人,甘愿与他并肩携手抗拒天
下人的女人。
九真仙姬许九真,三十年前可是名号最响亮、最美丽——至少在他心目中最美丽—
—的江湖名女人。
他可忍受任何痛苦,任何折磨,愿付出任何代价,只求不要失去这个陪伴了他大半
辈子,爱了他大半辈子的女人,甚至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
但今天,他看到的凶兆。
当平衡局面一旦打破时,必定有一方遭殃;而遭殃的一方通常是无所倚恃的人,也
就是一向但求苟全的人,决无例外。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他自己如果保全不了,其他的人结果如何?
天人交战,他真的不知所从。
好难耐的等待,好寂寞。
在这里,他住了十一年,十一年的煎熬、等待、委屈、羞辱……他都不在乎。但现
在,他在乎了,身分已被外人发现,击凶已可预见,不管任何一方面的人,都会以他为
目标,只有他死了才能解决这场纠纷。
八个穿了皮袄,兵刃裹在袄内的人,终于快速地出现在门口,衣领内似乎有蒸气涌
出,说明这些人曾经长途奔驰。浑身热气蒸腾。
略一迟疑,为首的年青魁梧壮汉,不再顾忌门窗大开的反常情景,举手向七同伴一
挥,示意加强戒备。
留下两个人在门外戒备,领了五个人大踏步入室,摘下风帽纳入怀中,警觉地徐徐
走近桌旁。
接引使者一直坐在原处,不言不动像个断了气坐化的遗蜕,仅用那双朦胧的老眼,
木无表情地向外茫然注视,对进来的人仿佛视而不见。
“彭叔,今天怎么啦?”年青人尽量把声音放柔和,以掩藏带来的紧张不寻常气氛:
“门窗大开,寒气积聚,不怕人结成冰吗?”
“天气冷不如世情冷,算不了什么。”接引使者说话显得有气无力:“老夫已感觉
出天候不正常,人的举动更不寻常。你带了许多人,是不是有灾祸了?”
“是的,有人发现了鼓叔的踪迹,不久之后很可能找到此地来。”
“所以,你要接我离开此地?”
“鼓叔,这……你要小侄怎么说才好?”
“反正你要说的,不是吗?”
“说与不说并不重要……”
“我明白了。”接引使者点点头,深深叹了一口气:“我的尸体陈列在这里,比活
着离开重要多多,来找我的人,必定可以安心地离开了。”
“彭叔……”
“我知道,十一年来,你父子的乾罡坤极大真力神功,已经练至预定的境界与成就;
接引浮香的炼制方法也早已成功地自制使用,在我身上,你们已经榨不出什么了,该是
我上路的时候了……”
“彭叔,有关乾罡坤极大真力神功……”
“我知道,你们浪费了一倍以上的时间。”接引使者眼中难测的、飘忽的神情:
“这不能怪我不尽力,而是你父子不该在暗算我的时候,用了过量的蚀骨散,而又不及
时让我服下解药,以致骨伤肌损,神耗气消,我自己的功力消失大半,已经丧失这这门
神功绝技,又怎能正确地传授给你们?浪费时日是必然的事。
这最后几年,我曾经仔细地观察,已经知道你父子其实只是帮凶,计算我的主谋另
有其人,事到如今,你可以说出来了吧,也好让我死得瞑目。”
“很抱歉,彭叔,我不能说,因为我也不知道那人是谁,家父也不许问。”
“好吧,不怪你,我不能见九真最后一面吗?”
“抱歉!彭叔……
“你们杀了她?”接引使者的声音提高了三倍。
“怎么会呢?”年青人急急分辨:“在这场大雪降临的前一天,许婶在丹房坐化飞
升的,她……”
“你说慌!她是修道人,年末花甲,决不可能坐化飞升,她至少也可以比我多活十
年,甚至二十年,你们……你们好狠好毒
“彭叔,我发誓这是实情,算起来她老人家坐化已经有十天了,只是……不便告诉
你……”
“九真,你……”接引使者掩面狂嚎,叫嚎声令人闻之心酸:“这又为什么?为什
么……我之所以等你只希望你能平安地活下去,能……天啊!你为什么要走?你该知道
我们希望未绝,我们重聚有……有期……俄们……”
这位老魔头崩溃了,抱在怀中的手炉掉落桌下。炉内没有火炭,跌滚出三段磨得锋
利的四寸长铁块。
寿星杖也因身躯的震动,而跌落在桌旁。
“好啊!原来老匹夫暗藏了暗器想拼命。”年青人怒叫,缓缓拔剑出鞘。
“九真……九……真……”接引使者伏在桌上,声泪惧下嘶声叫号。
肉体与精神全部崩溃,他已完全失去对外界的反应,先前作好拼死一切准备,他全
部忘了。
年青人的剑举起来了,隔着木桌高高举起,只要向下疾落,定可将接引使者的头劈
成两片。
另四名中年人,分列在接引使者身后和两侧,四支剑作势递出,随时可贯人他的身
躯。
白影电射而人,唯一替年青人警戒的中年人,眼角刚瞥见白影,脑袋便被钢铁般坚
硬的巨掌劈中,皮发未损,而骨陷脑腐立时了账。
总算以一条命的代价,换取了一刹那时间。
年青人及时警觉,反应超人地大喝一声,旋身、斜移、沉剑、挥出、剑气迸发,风
吼雷鸣,劲道十分惊人,手眼心法步皆臻无懈可击的上乘境界。
“铮”一声暴震,劲气四散,破风锐啸刺耳,星芒飞射。
白影的刀,年青人的剑,刀剑身碎成百十段,向两侧激射飞散,有些铁片嵌入泥墙
内,碎士纷落,声势极为骇人听闻。
同用神功御刃一击,两败惧伤。
两人同被震得侧飘八尺,罡风劲流余威犹在。
八仙桌突然崩塌,Zei8。COm电子书伏桌嚎啕的接引使者向下一栽。
四个中年人吃了一惊,一呆之下,失去出剑击杀接引使者的机会,突如其来的变化,
令他们借手不及,反应不够锐敏。
距白影最近的一个中年人反应最快,白影震飘八尺身形未稳,正是最好的抢攻机会,
当机立断狂野地冲上,剑出狠招射星逸虹,攻中上盘快逾电光石火。
白影突然放弃用千斤坠稳马步的念头,反而缩腿、下挫、半途扭转,左手向上一抄,
奇准地扣住了中年人一招落空的右手,右掌向斜上方疾吐。
响起一声令人心向下沉,但响声并不大的阴雷狂震!
中年人的腹部挨了一掌,身躯倒飞而起,像是被雷所击中,浑身的肌骨像要散了,
成了一条软的死虫。
“砰!”中年人的软身躯,飞撞在泥墙上,几乎成了扁人,软瘪瘪地反弹落地。白
影长身而起,左手将夺来的剑交给右手。
“阴雷掌……”一名中年人骇然狂叫,战栗着向门口倒退,握剑的手猛烈地抖动:
“传……传说中的雷……雷神绝……绝学……雷……神……”
白影迎面追到,中年人大骇,扭头飞跃。
白影来得太快了,跃起的身躯刚上升,剑尖已无情地贯人后心。
“剑给我……”年青人到了一中中年人身旁,一把将剑夺过:“快走!传出信
息……”
中年人应喏一声,向敝开的唯一小窗鱼跃而起。
剑排云御气而至,有如白练横天。
年青人一声沉叱,一剑急截。
慢了一刹那,白影御剑的速度太快了,身剑合一浑身一体,令人目眩神移。
剑贯人中年人的背心,尸体趴伏在窗台上再下滑。
剑虹上升、反飞。
“铮铮!”
年青人连击两剑,剑气如狂飚,火星四溅,但这次双方皆留了心,各展平生所学全
力御剑,所以两剑虽缺口而不毁。
白影在空中发剑,先天上就有无可挽救的弱点。大地是力道这源,人离开地面,所
发的劲道有限,所以表面上看这两剑势均力敌,事实是年青人占了先天上的便宜,但并
没取得优势。
白影后空翻,化不可能为可能,翻两周侧扑而下,长啸声惊心动魄,凌空猛扑正要
剑劈接引使者的两名中年人,快极。
接引使者仆伏在碎桌上,仍在嘎声叫号,隐约可以听清“九真”两个字,不知死神
光临。
“不要接招……”赶不及冲上的年青人狂叫着,发狂似的挥剑冲来。
两个中年人已来不及撤招,本能地挥剑向上封架,这是本能的反应,不受意志力所
控制。
“铮铮……”三剑几乎在同一刹那接触,两个中年人的剑寸裂而散。
白虹疾闪而过,两个中年人同时断喉。
白影斜飘而落,紧衔在年青人的后侧方。
“咱们全力一搏。”白影沉声说:“你已经失去搏杀彭前辈的机会,为你自己的生
死作最后的怒力吧!你的乾罡坤极大真力已有七成火候,你我将有一场空前激烈的搏杀,
准备了。”
年青人距伏在碎桌的接引使者,已在丈二左右。
但以白影御剑进击的骇人速度估计,必定可以在八尺内追上发剑,身形一动使可接
触确是失去杀接引使者灭口的机会了。
“你是谁?”年青人厉声问,剑发出慑人心魄的虎啸龙吟,内功御剑的劲道,正在
快速地增加。
双方的内劲,皆已损耗了三成。
“你是唯一活着看见雷神真面目的人。”白影沉静地说:“所以,有我无你。”
“张三?”年青人脱口叫。
“得来全不费工夫。”雷神突然欣然大叫。
“什么?”年青人惑然问。
“飞龙天魔,潜蛟地魔,还有……”雷神猛然住口,不再说出有关的人。
“唉!你……”
“你与他们都有关,你是……不要……”雷神狂叫,挥剑冲上。
晚了一刹那,先死有命,富贵在天。
仆伏在碎桌上哭泣叫号的接引使者,突然抬起泪水满颊形容枯稿的头,右手一抬,
一道金芒破空而飞,一闪即设,贯人年青人的左胁肋,没人体内无影无踪。
年青人早已运功护体,刀砍剑劈必定刀毁剑折,但却挡不住金芒一击,击破护体神
功的怪响如入腐革,一贯而人毫无阻滞。
原来接引使者仍可拼余力一击,年青人完全估错了他的底细。
金芒不是什么专破内家气功的外门暗器,只是一枝普通的凤钗,金质性软,居然可
以贯铁穿铜,劲道与速度骇人听闻。
那是接引使者的爱侣——九真仙姬的凤钗,是九真仙姬少女时代的首饰,也是她赠
给接引使者的定情物。男人应该送钗给爱侣,但她却将钗赠给情郎,可知她是个与众不
同的勇敢女人。
雷神到了,架偏年青人的剑,伸手将人扶住。
“振作些,我救你……”他急叫。
年青人张口欲叫,叫不出声音,四寸长粗如笔杆的金钗贯入内腑,五脏一团糟,铁
打的人也支持不住,血四面一沁,那澈骨的痛苦非人所能忍受得了的,只痛得沉身抽搐,
快闭气了。
雷神是行家,一看景象便知不妙,火速将人摆平,找到创口一看,凉了半截。
创口仅沁出少许的血,表示创口已经闭合,暗器已经完全进入腹腔,只有把肋胁割
开,才能把异物起出来。
异物的体型不小,里面的内脏……
他颓然放手,摇头叹息。
“前辈,你误了晚辈的大事。”他向浑身在战抖,摇摇晃晃坐起的接引使者苦笑:
“我需要的口供泡了汤,我白忙了一场。”
“答应我……我的要……要求,我……我或许可……可以供……供给你……你所要
的口供。”接引使者用近乎虚脱的声音说。
“你要求什么?”
“取出小畜生腹……腹内的金……金钗,插……插入我的心……心窝,把……把我
埋……埋葬在……在屋后的小丘里,我……我感激你……”
“我办不到。”他大叫,断然拒绝:“你在要求我谋杀,断然不可。”
“我……我求……你……”
“办不到。”他再次大叫。
“好吧!我……我不求你。那……金钗,是……是我的爱侣九……九真仙姬的遗物,
我带在身上四……四十年……我要带……入坟……墓……”
“前辈,你知道我不能这样做。”他几乎在央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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