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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儒学批判-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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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重心性论,是现代新儒家最突出的一个特点,也是中国传统儒学的特点。不过,熊十力的心性论,比起他的先哲更为周密,更为系统化。他不是就心性谈心性,而是联系宇宙论本体论一起讲。或者说,以宇宙论和本体论作为他的心性论的形上基础。正惟如此,他的心性论又是与本体论和宇宙论很难分开的。
熊十力的心性论,正像他自己所说的,“其要旨在究本心与习心之大别”。
①他认为,人生而含灵禀气,已成独立体,便能自己造作一切“善行”和“不善行”。而“行”
,从其开始到终了,常在变化密移中,未有暂时停住。从另一方面讲,“行”
虽处在常变之中,但其前后密移,“又皆有余势发生,退藏于吾身中某种处所,亦复变动不居而潜流”。
如同一个人往昔做过某件事,日后仍能追忆其甘苦与得失。所谓“余势”
,“余”即往昔活动遗留的结果,“势”为一种作用力,“余势”
也就是往昔活动在人们意识结构里遗留下来的一种影响。而“习心”就是由余势所生。
“此潜流不绝之余势是为习,习之现起而投入意识界参加新的活动,是为习心。夫人之生也,莫不有本心;生而成为独立体,亦莫不有习心。杂染之习缘小己而起,善习依本心而生。人生既成独立体,则独立体自有权能,故杂染易逞其势。然本心毕竟不可泯灭,则善习亦时发于不容己。人生要在保住本心之明几而常创起新的善习,以转化旧的杂染恶习,乃得扩充本心之善端而日益弘大,此人道之所由成,人极之
①《明心篇》,第1页,上海龙门书局1959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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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由立也。“
①
熊十力认为,习心与本心虽有善恶之别,但习心却又是根源于本心的。
“习心者,原于形气之灵,由本心之发用,不能不凭官能以显,而官能即得假借之,以成为官能之灵明,故云形气之灵,非谓形气为本原,而灵明是其发现也。形气之灵发而成乎习,习成而复与形气之灵叶合为一,以追逐境物,是谓习心。”
②也就是说,习心的缘起与人的感官有关。其关系是:本心的灵明,必借助于感官表现。但一旦借助于感官,那么感官“追逐境地”的结果必然导致本心的灵明不彰,长此以往,人们就有了恶习。所以熊十力又说:“习心,物化者也,与物皆相待相需,非能超物而为御物之主也,此后起之妄也。”易言之,以恶为表征的习心并不是先天的,而是由于人们的妄见妄识所引起。而这妄见妄识又缘起于人们对宇宙人生的认识抱着“向外找东西的态度”
,即“量智”。
熊十力看到,作为生命感性的人,带有习心是难以避免的事情。
“吾人生活内容,莫非习气。吾人日常宇宙,亦莫非习气,则谓习气即生命可也。”所以,他极同意明儒唐一奄的说法:“自生身以来,通髓彻骨,都是习心运用。”而且,熊十力还认识到,人类善心的泯灭,就是因为习心的“力用甚大”。这就是他在《新唯识论》语体文本所说的:“众生只任有漏习气作主,故习气便成为生命,而本来的生命反被侵蚀
①《明心篇》自序。
②《新唯识论》,第25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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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①亦即他在《十力语要》中所说的:“人生本来是好的,绝没有夹杂一点坏的。其所以有不好者。因为他梏于形,囿于习,才与宇宙隔绝,把本来的好失掉了”
;“人生在社会上呼吸于贪染、残酷、愚痴、污秽、卑屑、悠忽、杂乱种种坏习气中,他的生命,纯为这些坏习气所缠绕,所盖覆。人若稍微弱一点,不能发展自家底生命,这些坏习气便把他底生命侵蚀了。假而这些坏习气简直成了他底生命,做他底主人翁。其人纵形偶存,而神已久死。”
②
然而,在熊十力看来,习心的力用甚大,对某些人来说,甚至成了他们的生命,但这并不是说,习心可以取代本心,或者说本心就此丧失了克服习心的力量。他反复申明,对于人类来说,本心就是人人应护住的生命本体,习心只是“物化之心”
,由妄见妄识而缘起。本心才是道德的原则,理性的原则,也是生命本身的原则。这在道家那里为“道心”
,在佛教那里为“法性心”
,在孔子那里为“仁”
,在王阳明那里为“良知”。它原是生命自根自蒂的东西,是先天具足的。
由“体用不二”和“翕辟成变”衍化开去,熊十力认为,本心与习心既可分又不可分。可分者,在于本心与习心为体用之关系;不可分者,在于本心与习心不二。人原本与宇宙大生命为一体,宇宙的乾辟之性也就是人之本心。本心破除习心的本能,来源于整个宇宙生命的生生大流。他指出:“人与万物,以形体言则各别,以生命言则浑然为一,人的本心
①《新唯识论》,第461页。
②《十力语要》,第48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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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不为小己之私欲私意所锢蔽,廓然与万物同休戚。“
①即是说,人本来与宇宙生生大流为一体,宇宙的乾辟之性体现于人就是本心。对于其中关系,熊十力又说:“体现为用,则不可浮游无据。故其动而翕也,则盛用其力以成物。而本体毕竟恒如其性,决定不物化者,乃自成其物,而凭之,以显发其自性力已耳。故物者,本体所以显发其自性力之资具也。而本体岂物化而不守自性哉。”
②
熊十力绝不是宿命论者,他强调本心具有破除习心之“自性”
,并非一任自然,而是十分注重人的德性实践。他之所以强调本心的根性,在于说明人是可以趋善的,可以凭着自己的势力以达到去掉习心的目的。因为本心是刚健的,生生而大流,生生而不息。而“生生”二字强调的是变化,是德性主体不倦不住的精进向上。
故而熊十力又说:“造化之大德曰仁。”
用“仁”
,用“道心”
,用“良知”等来界定本心,所反映的是熊十力学说的伦理意义。熊十力指出人之“习心”
,并非意在揭示人生之恶。相反,他的学说所强调的是一个“善”字,或一个“德”字。对人生之恶的揭示,只是因为物质文明对世人的拘困,有碍于儒家学说深入人心,致以道德沦丧,精神贫乏。相应的,对习心与本心关系的强调,也就是给世人一种希望,或者说给世人一种战胜人生恶面的力量。
因为,既然本心是人内在的德性本体,是人成就圣贤人格的
①《明心篇》,第198页。
②《新唯识论》,第54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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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在依据,那么人人都可以因此而从物的拘困中超脱出来,都可以回归到传统儒学所设计的道德家园。
于此,我们不能不想起基督教的原罪说。尽管我们很难说熊十力是否受过基督教伦理思想的启发,但他对习心与本心的阐述,其逻辑推论与基督教的原罪说颇多相似之处。在基督教信仰里,人是上帝的创造物。上帝是圆满无缺的,大本大源的,故其创造物也应该是完美的。如果人的根性就是恶的,那岂不等于说上帝也有恶的因素。但事实是,现实中的人并不完美,而且罪恶多端。为克服这一逻辑悖离,基督教的神学家们想出了一个“伊甸园”的神话,和一个关于“原罪”
的学说。
在此理论中,上帝所造的人类原本是最好的,最为完美的。正因为此,上帝给了他们自由意志,让他们有选择和再创造的可能,而不像其他生物那样一任绝对法则的摆布。但人类有了这自由意志,竟作起恶来。最初的行为就是受蛇的唆使,偷吃禁果。从此而有了“原罪”。这“原罪”
对于人类来说,原不是先天的,而是后起的,由妄见妄识所致,由外物的诱惑所致。但是,人类背上“原罪”
,并非没有拯救的希望。因为人类既然是上帝的子民,那么就始终受惠于上帝的爱护。上帝是善的代名词,是善的实体。上帝的存在,决定着人类必将克服恶面,最终回到上帝的怀抱。但是,这一过程又不是宿命论意义上的,它要求人类必有德性自觉。
既然人类有选择恶的自由意志,那么凭着这自由意志就可去掉“原罪”。
在人生哲学及历史哲学方面,基督教的原罪说是一种极深刻极鼓舞人心的理论,它借助“伊甸园”的神话解答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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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一个十分困恼的理论难题,即在社会历史与人生中的自由与必然的二难适从。而且,此种解答是乐观主义哲学的,给人是精神上的鼓舞和实践中的精进向上。
也正是在此意义上,本节的开头部分,我们才说王船山之后,中国哲学界最有思想成就的,熊十力是第一人。他不是依靠上帝作他的哲学基座,而是凭着对“本体”
、“本心”
、“宇宙之心”
、“生命德性”等范畴的悉心阐发,达到了基督教同样的理论高度,其论证甚至更为周密和更为谨严,且无人与外在绝对(如上帝)的对待。尤为重要的是,人们历来认为儒学并无深刻思想,只是道德伦理的说教,而熊十力却为孔孟儒学重造了严密的形上体系,使之既与佛教和基督教的思想接轨,同时又将其推到了与佛教和基督教同等的思想高度上。
(四)内圣与外王熊十力在《原儒》再版序言里说:“大易之道,通内圣外王而一贯,广大如天地,无不覆载。变通如四时,迁运无穷。
大哉易乎?
斯为义海。“熊十力研究佛学,作《新唯识论》,试图借助于对佛教义理的重新解释来发扬儒学义理,但因不满意于佛学的性空相空,又转而回到《易经》,借助其”生生“
与“大用流行”的思想,发挥孔子的仁道。在他看来,儒家思想一直在中国居主导地位,两千多年来,虽有佛道两家挟迫,但从未动摇过其思想在国民中的统治地位。
之所以这样,在于儒家思想扎根于中华民族性,“有至大至深至远的基础”。
尤其是《易经》的思想,以宇宙变化的原则,应用于人事,建立起内圣外王的理论系统,可谓至精至深至善至美。
因之,熊十力晚年作《原儒》、《乾坤衍》等书,直揭儒家大义,而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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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再借助佛学。他把孔子摆在很高的位置,认为孔子年五十读《易》之后所创的思想体系,是中国思想文化的无价之宝。
如前所说,熊十力虽讲宇宙论本体论,但二者皆服务于他的心性论,服务于他的伦理学说。他把孔子的“仁”视为宇宙人生的本体,把“人德”抬到“天德”的位置上,认为佛儒两家的伦理学说皆发源于本体这一道德价值源头。
“孔子求仁,佛氏发大悲心,皆从本体滚发出来。”
但是相比于佛教,孔子儒家又有其胜处。
“佛家大乘,终未改易其反人生之倾向”
,即是说,佛学虽然将社会伦理归到大慈大悲的佛性那里,但对于人生的落实,却只有出世之路。所以熊十力又说,佛学的轮回说,导致人迷失本性,“毫不知有人生价值”。至于道家,熊十力持同样的批评态度,认为老子言道,也没有切到人生的生命旨归,没有给世人提供一个安身立命的法宝。
正是在分析佛老思想得失方面,熊十力才格外推崇孔子。因为孔子删六经,而“六经广大,无所不包通,科学思想,民治思想,六经皆已启其端绪”。
①他将《论语》中的“忠”与“信”视为人格之独立,将“我欲仁,斯仁至矣”视为个性自由,将“当仁不让于师”视为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所以他又说:“识得孔氏意思,便悟得人生有无上底崇高的价值,无限的丰富意义,尤其是对于世界,不会有空幻的感想,而自有改造的勇气。”
②
所谓对于世界“自有改造的勇气”
,指的就是孔子内圣外
①熊十力:《读经示要》,第149页,南方印书馆1945年版。
②《新唯识论》,第34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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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的思想。熊十力认为,孔子“外王”学说本是十分明白的,只是后儒将其埋没罢了,即“自吕秦刘汉以来,将近三千年,从来无有提出此问题者。
吕秦以焚坑毁学,汉人窜乱六经,假借孔子以护帝制,孔子之外王学,根本毁绝“。所以,熊十力对于宋明理学同样持批评的态度。他一方面承认宋明诸儒对承接孔孟道统功不可没,另一方面又指出他们仍然摆脱不了释老的拘禁,对孔孟传统中的”刚健之德“
、“生化之妙”缺乏领悟。就连王阳明也是这样。他说王阳明对儒家思想的发展有过重大贡献,“逮有阳明先生兴,如揭出良知,令人掘发其内在无尽宝藏,一直扩充去,自本自根,自信自肯,自发自开,大洒脱,大自由,可谓理性大解放时期”。但又说,王阳明“究是二氏(即释老——引者)之成分过多,故其后学走入狂禅”。
①还说,王阳明内圣文章虽是做得不错,但外王思想“终嫌不足”。
但又不可否认的是,熊十力尽管批评王阳明,但他毕竟深受陆王心学的影响。在这一点上,他同几乎所有的现代新儒家是一样的。他曾在给牟宗三的信中说:“儒者之学,唯阳明善承孔孟。阳明以天也、命也、性也、心也、理也、知也(良知之知,非知识之知)
、物也,打成一片。此宜深究。程朱支离,只在将心性分开,心与理又分开。
心与物又分开。
阳明大处、深处,不独攻之者不识也,即宗之者,又谁识其全耶。“
②言下之意,古来理解王阳明的学说,只有他才识得全
①熊十力:《略论新论旨要——答牟宗三》,《学原》第2卷第1期。
②《十力语要》,第29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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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识得奥妙处。
不过,熊十力强调中国儒家的外王,但并不否认吸取西人外王的积极意义。在他看来,中国的外王功夫虽然在儒家先圣那里早就有了,只是因为没有得到发扬,致以科技落后,政治黑暗。在这方面,中国人远远不如西方人。西方人“谈群理,究治术”
,皆有其“活泼泼的全部精神”。所以熊十力主张,“中西人生态度,须及时予以调和,始得免于缺憾”。
至于怎么个调和法,他主张,保存中国儒学的道统,同时吸取西方的“格物之学”。道统不可丢,在于这是“日月经天”的宝物。可见,熊十力说来道去,落实到具体的中国文化定向问题上,还是张之洞的那一套。这一思想陷阱,非独熊十力绕不过去,几乎所有的现代新儒家都绕不过去。
即便今日,世人还是一个一个地往这个陷阱里跳。缘由是,近百年的西方文明突飞猛进,日新又新,且潮水般地涌入国门,连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几乎全盘西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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