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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心录-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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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小店伙也是个机灵人,一听这话,就知道该走了,一连应了好几声是,哈着腰,退着出了门儿!
店伙走了,俊汉子转身后,背着手走向后窗,伸手推开了后窗,由内外望,后院墙里,也种着几株老梅!他站在窗前向外望得出了神!
但,倏地,他唇角泛起一丝轻轻笑意,那丝笑意刚泛上唇角,背后,屋门处响起了一声轻咳。
他唇角那丝笑意更浓了,扬了扬眉,道:“是小二哥么?请进来!”
店伙刚走,哪有那么快的!
有一声轻咳,只听屋门处响起个苍老话声:“客官,是老朽!”
俊汉子连忙转过了身,屋门口,站着那手里提着水烟袋的老掌柜的,俊汉子微微一愕,道:“老人家是……”这就有点装了!
老掌柜的赔上一抹轻笑,忙道:“老朽是小号掌柜……”
俊汉子“哦!”地一声举步迎了过去:“原来是掌柜的,快请进,请进!”
说着,侧过了身往里摆了手!
老掌柜的一哈腰,告了个罪走了进来!
俊汉子顺手拉过一把椅子,含笑说道:“掌柜的请坐!”
老掌柜的称谢忙道:“坐,坐,您也坐!”
说着,跟俊汉子对面落了座!
坐定,俊汉子笑道:“掌柜的原谅,茶水还没送来……”
“哪儿的话!”老掌柜的忙道:“老朽该请客原谅,小号人手少,也都是笨手笨脚的,往后要有侍候不周的地方,您多包涵!”
俊汉子笑了笑,道:“掌柜的客气,掌柜的屈驾光临,有什么事儿么?”
“没有!没有!”
老掌柜的忙摇头说道:“习惯了,以往小号客人光顾,老朽总是过来看看,出门在外不比家里,老朽过来看看客人们有什么需要!”
俊汉子道:“掌柜的是难得的热心人!”
“好说!”老掌柜的干笑一声,忙道:“应该的,老朽还没有请教……”
“姓关!”俊汉子道:“汉寿亭侯关夫子的关!”
老掌柜的点头说道:“原来是关爷,台甫是……”
“不敢!”俊汉子道:“草字山月!”
老掌柜的微微地沉吟了一下,道:“原来是关山月关爷……”
俊汉子关山月道:“请教!”
“不敢!”老掌柜的推了推老花眼镜,忙道:“老朽姓金,草字一贯!”
关山月笑了笑,道:“原来是金掌柜的……”
金掌柜的道:“关爷仙乡……?”
关山月道:“江南,我是在江南长大的!”
金掌柜的隔着老花眼镜深注一眼,道:“江南好,风光明媚,人杰地灵,怪不得老朽一眼就觉得关爷豪情奔放,英气逼人,而且……”
关山月含笑说道:“金掌柜的,这豪侠二字,我当不起,我是读书不成学剑,学剑又不成,最后只得做生意糊口,没出息!”
“好说!”金掌柜的摇头说道:“那是关爷您忒谦,老朽开这客栈多年,暮迎南北,朝送东西,这双老花眼,可说看人多了,老朽看得出,关爷必是来自名家的武林豪侠!”
关山月淡淡笑道:“金掌柜的,人有失神,马有乱蹄,这回你走了眼!”
金掌柜的老于世故,没多说,笑了笑,道:“关爷这趟‘北京’是……”
关山月道:“江南生活尝够了,出来到处走走,顺便买点东西!”
金掌柜的迟疑了一下,干笑了两声,道:“关爷,最近内城里闹飞贼……”
关山月淡淡说道:“我听小二哥说过了!”
金掌柜的老眼溜上炕上那长长的包袱,道:“关爷,原谅老朽直言,在这时候,像关爷这么一位会武又带着不露眼兵刃的人,可有点……”
“我明白了!”关山月扬眉笑道:“金掌柜的怀疑我是那干不正经买卖的?”
金掌柜的老脸一红,干笑忙道:“关爷,您千万别误会,不是老朽,是……”
一顿,改口说道:“总之,关爷,您已惹人怀疑是实,老朽说句大胆的话,也拼着这条老命不要了,像您,关爷,不管您是不是武林中的朋友,在这时候您却该避避风头!”
关山月淡淡笑道:“谢谢你,金掌柜的,真金不怕火,我没有什么好躲的,便是当今皇上,他也得讲个理,再说,你看我像么?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金掌柜的要怕我替宝号惹麻烦,我可以换家客栈,而且可以马上走!”
金掌柜的霍地站了起来,连连摇手地道:“关爷这是什么话?我金一贯虽然是个商人,可还明白点大义,别瞧这份儿不算小的产业,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谁稀罕谁拿去,关爷,咱们是自己人,说穿了我是为自己人好,那班人咱们惹不起……”
这话,够豪迈,也显得胸襟洒脱!
关山月目射异采,笑了:“老掌柜的,算我失言,这趟出门儿碰见你金掌柜这么一个够朋友,我不虚此行,足堪安慰……”顿了顿,接道:“我明白了,是‘京华武馆’那位九哥对我动了疑,其实他那是想出口气,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应付……”
一摆手,又接道:“金掌柜的,你请坐,咱们好好儿谈谈!”
金掌柜的愣在了那儿,没动,瞪着老花眼道:“关爷,您,您知道了?”
关山月一笑说道:“没什么,说穿了不值一文钱,‘京华武馆’的那位,这是那位小二哥告诉我的,至于他怀疑我,那是我自己猜的,因为我多一句嘴,颇令他难堪!”
金掌柜的摇了摇头,道:“关爷,老朽看您……”
关山月又一摆手,道:“金掌柜的,有话坐下说!”
金掌柜这才应声又落了座,坐定,关山月抢先开了口:“金掌柜的,听说您就一个人儿?”
金掌柜的一怔点头,道:“不错,这八成儿又是那快嘴的东西……”
关山月笑道:“别怪他,掌柜的,这该没什么怕人知道的,对么?”
金掌柜的神情微震,忙点头说道:“是的,是的,关爷说的是,这有什么好怕人知道的?”
关山月目光深注,笑了笑,道:“金掌柜的,恕我直言,像你金掌柜的,年过半百至今犹是单身光棍一个人,可并不多见!”
金掌柜的脸色微变,随即神情一黯摇了头,道:“那有什么办法,天生的绝后命,再说,人家姑娘不愿嫁我,我总不能动手去抢呀……”自嘲地一笑,接道:“关爷,您瞧,像老朽如今,无拘无束,不也挺好么?”
关山月微微一笑,改了话锋,道:“金掌柜的,我听说东屋里住了个病人……”
金掌柜的微微吃了一惊,说道:“关爷,这又是……”
关山月一摇头,道:“不,掌柜的,这是我自己听见的!”
金掌柜点头一叹道:“是不错,关爷,那是个可怜的要饭老化子,大冷天里饥寒交迫,倒在路边上,被老朽看见……”
关山月道:“这我问过小二哥了,小二哥对我说的颇为详尽,掌柜的跟那位,一位可敬,一位可怜。”
金掌柜的道:“又是这快嘴东西,关爷,您过奖,那一位可怜是实,老朽这却不敢当可敬二字,现成的善事,也是为自己,这辈子没了指望,总要修修下辈子!”
关山月道:“掌柜的过谦,他害的是什么病?”
金掌柜的迟疑了一下,轻咳说道:“也没什么,上了年纪,受了点风寒……”
关山月笑道:“掌柜的这是欺我外行,掌柜的年轻时候悬壶济世行过医,一点风寒会看不好?再说,受风寒的人,会咯血么?”
金掌柜的一惊红了脸,半天始窘迫地道:“不敢再瞒关爷,他是受了颇重的内伤,血气瘀结……”
关山月道:“掌柜的,这有什么怕人知道的?”
金掌柜的窘迫地笑了笑,道:“关爷,老朽虽是个商人,但对江湖上的事儿,年轻时候还多少知道一些,这老化子既是受了内伤,那定然是被人打伤的,打伤他的人,也必是他的仇敌,既如此,老朽怎敢让人轻易知道……”
关山月笑道:“可是,掌柜的,如今毕竟被我知道了。”
金掌柜的一震忙道:“老朽不信关爷会是……”
关山月笑道:“自然不是,要是的话,在小二哥告诉我之初我就闯进了东屋,何必候至如今,你说是么?”
金掌柜的神情一松,忙赔笑说道:“是的,是的,关爷所说极是!”
关山月目光一转,道:“金掌柜的,凭你那高超医术,既知病因所在,难道就治不好那老人家?”
金掌柜的面有愧色,赧然说道:“不怕关爷见笑,也许是老朽所学肤浅……”
关山月道:“金掌柜的,见笑事小,人命事大,他已被抬进客栈三天,但负伤已绝不止三天,别耽误了人,如果金掌柜的愿意,我想去看看他!”
金掌柜的忙道:“难道关爷也……”
关山月含笑点头,道:“我略通岐黄,虽不会比金掌柜的高明,但两个人看看,总比一个人看要好得多,也许……”
金掌柜的霍地站起,道:“那真是再好也没有了,老朽求都求不到,关爷,请!”说着,抬手向外一让!
关山月含笑站起,举步行了出去!
金掌柜的带路,走长廊直奔东屋!
到了东屋前,金掌柜的轻轻推开了屋门,窗户紧闭,密不透风,这东屋里好黑,好暗!站在门口,那一股子药味及血腥气便往鼻子里钻!
金掌柜的侧身让路,道:“关爷,请!”
关山月一点也不在意,举步行了进去!
甫跨进门,只听一个有气无力的苍老话声,由那黑暗一围的炕上响起:“是哪一位,金……”
是哪一位?这老化子出言不俗!
金掌柜的随手掩上了门,忙道:“老人家,是我,金一贯……”
关山月扬起了眉,又皱了眉,道:“金掌柜的请点上灯!”
金掌柜的应了一声,忙掏出火石燃着了火折子,点着了桌上了一盏油灯,光线虽然嫌昏暗,可较适才好多了!
只见那炕上躺着个灰发蓬散如草,既黄又瘦,两眼涣散无神的老化子,一个胡子老长,病态怕人!
别看他鹑衣百结,是个要饭的化子,那铺盖却是全新的,新的是新的,可是如今已够脏了,被褥那上面一端,血渍斑斑,色呈紫黑,都干了。
老化子一眼看见眼前多了个人,瞪着关山月道:“金……掌柜的,这,这位是……”
金掌柜的忙道:“老人家,这位是小号刚住进来的客人,听说老人家害着病,所以特地要我赔着他过来看看!”
老化子“哦!”了一声,那骨瘦如柴,只剩了皮包骨的双手一撑,挣扎着扬起上半身,便要坐起!
关山月忙跨前一步,摇手说道:“老人家,别跟我客气,您也不宜动,请躺着,躺着!”
老化子又躺了下去,那倒不是他没再客气,而是他没有力气坐起来,这一撑已累得他剧喘阵阵,好不痛楚!
他连喘带哼地又道:“那么,这位老弟台,请,请随便坐坐!”
关山月道:“谢谢老人家……”走前—步坐在了炕上,又道:“老人家,我略通岐黄,愿稍尽绵薄,请伸出手来让我替老人家看看,俾便对症下药……”
老化子那胡子长乱的嘴角上,泛起了一丝笑意,只是,他望着关山月道:“老弟台,你也通医术?”
关山月点了点头,道:“怎么,老人家不信么?”
老化子吃力地摇了摇头,道:“不是老要饭的不信,而是老要饭的自已知道,我这病已入膏肓,就是华陀重生,扁鹊再世也没有用了,如果你老弟台愿意帮老要饭的话,老要饭的只求老弟台一件事,那就是趁老要饭的还没有断气儿之前,把老要饭的弄出去,别让老要饭的一旦伸腿瞪了眼,脏了这块地儿,害得金掌柜的没客人上门……”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面对一个“死”字,竟然毫无惧色,也不再有那凄凉意味,看来,他是想通了!要不然,这老化子便是生就一付铁铮硬骨头!
听完了话,关山月笑了,道:“老人家,金掌柜的不是一般商人,他既把老人家接了进来,尽了力,他未必怕您老人家脏了这块地儿,老人家,这差事我不干,您另请高明……”
老化子笑了,笑得颇为爽朗、豪迈:“老弟台,你这个人很有意思!”
关山月道:“老人家,天下有意恩的人很多,可巧您碰上了我,这该委诸一个缘字,既属有缘,我能不为您稍尽心力?老人家,您很豁达,但却不能豁达得连可留的命都不要了,死并不可怕,想通了迟早都能死,但是,老人家,死有轻重之分,像您这样的死,我不敢苟同,也要大胆批评一句,那太不值得,我虽不是华陀扁鹊,无生死人肉白骨之能,但对您老人家这不能称之为病的病,倒还有几分把握,那么,何妨让我试试?”
老化子又笑了,道:“老弟台,你更有意思了,老化子还没请教……”
关山月截口说道:“老人家,那是您病好了以后的事,如今,请伸出手!”
老化子道:“好吧,就让你试试吧,只是老弟台,死马当做活马医,可别抱太大的希望,要不然你会……”
关山月道:“老人家,少说一句,伸手。”
老化子道:“老弟台,老要饭的遵命!”说着,自被窝里伸出了那只手!
关山月伸二指搭上老化子的腕脉,两指甫一搭上,他神情微微一惊,接着,脸色越来越凝重,两道眉锋越来皱得越深,一时里,这东屋里好静!
金掌柜的一双老眼,隔着他那老花眼镜,瞪得大大地,直瞅着关山月,一眨不眨!他有点紧张,也生似想从关山月脸上看出些什么!
忽地,老要饭的自己先笑了:“怎么样?老弟台,是不是没有救了?”
关山月双眉—展,笑道:“老人家怎么说丧气话?以我看,不但有救,而且我担保不出三天让你老人家下炕走路……”
这么神?金掌柜的面有异色,也带着点狐疑,但他未说话!
老要饭的却“哦!”地一声开了口:“真的么?”
关山月笑道:“我不是靠这吃饭的走方郎中,不会吹擂骗银子,说句大胆的话,您老人家也未必榨得出油水,我更犯不着拿你老人家开玩笑,灵不灵三天内便知,不过……”顿了顿,笑接道:“我有几句话,希望您老人家据实答覆,要不然的话,我弄不清楚病因,难以对症下药,那恐怕……”
老化子截口笑道:“蝼蚁尚且偷生,我老要饭的如今求生之欲大增,又想多活几年,多吃几碗残粥剩饭了,老弟台,你问吧。”
关山月笑了笑,道:“第一,你老人家有一身极为深厚的内功,由此可知您老人家是位武林高人,风尘异士……”
老要饭的道:“老弟台,何以见得老要饭的有一身极好的内功?”
关山月道:“这是伤,而非病,而且伤势很重,你老人家能支撑至今,足见有一身内功,而且极为深厚!”
老化子笑道:“看来老要饭的没能逃过你那一摸,老弟台,老要饭的承认是个武林人物,至于深厚的内功,我不得不谦虚一二,你说是么?”
“病”到如今这个地步,他犹出言诙谐,引人发噱,要是生龙活虎般好好的,他不知该怎么说了!
关山月笑了笑,道:“那么,老人家怎么称呼?”
老化子瞪眼说道:“老弟台!你这是看病疗伤,还是办案盘问人?”
关山月道:“两者都是,老人家,我这看病有两不看!”
老化子“哦!”地一声笑道:“老弟台规矩不少,哪两者不看?”
关山月道:“官府里的人物,我不看,坏人,我也不看。”
“妙啊!”老叫化笑道:“六扇门里的能跟坏人扯在一起,老弟台,你放心,我老要饭的既不是六扇门里的,也不是坏人。”
关山月道:“那么,老人家怎么称呼?”
老化子一怔,道:“怎么,仍要问?”
“当然!”关山月点头笑道:“你老人家未说出名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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