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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箭-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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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又自狠狠瞪了他半晌,忽然哈哈一笑,道:“好小子,拿块酥糖来……快,你也吃一块。”
展梦白想也不想,拿了块酥糖给他,又拿起一块,暗道:“莫说酥糖,纵是毒药我也要吃下去。”
举手将酥糖抛入口中,咕嘟一口吞了下去。
只见老人闭起眼睛,仔细咀嚼着那块酥糖,一面不住点头,仿佛已忘了展梦白还在眼前似的。
展梦白索性沉住了气,也不说话。
夜风入窗,矮几上的烛光,随风飘来飘去,老人忽然抬起手掌,轻轻一拂,也不见有何风声,两扇窗门却“砰”地应掌关了起来。
展梦白不禁倒抽了口凉气:“这老人好深的掌上功力。”
若论掌力刚猛,自然得数蓝大先生,但这老人掌风无声,观之无力,掌力之阴柔,却是展梦白从未见。
那老人却似心事重重,随手拂出一掌,又自沉思起来,口中喃喃道:“催梦草,他为何这般急着要催梦草……”
展梦白亦自茫然不解,听他喃喃自语,自无法置答。



但窗子关后,屋中竟有一阵阵淡淡的血腥气,飘入他鼻端,他惊诧之下,转目四望,才发觉这老人双腿之上,俱都裹着层皮毛,瞧那颜色,似是方自羊狗身上活生生剥下的,只是老人双腿盘膝,不加注意,便难发觉,想是这老人双腿阴寒之症极重,倒非故作不能行动。
思忖之间,突听老人长叹道:“吃药的时候又到了。”双掌轻轻一拍,展梦白立在近前,听这掌声似是十分轻微。
但这轻微的掌声,越到远处越是响亮。
接着,垂帘外竟响起了一阵马蹄声,蹄声渐近,垂帘一掀,门外站着的竟是那终日未曾露面的火凤凰。

她手里牵着一条缰绳,瞧见展梦白,脚步一停。
那老人笑骂道:“小丫头,他已是自己人了,还避他做甚?”
展梦白暗中苦笑,却不得不含笑向她打个招呼。
哪知火凤凰直着眼睛走进来,竟再不瞧他一眼。


展梦白不禁暗中奇怪,但更奇怪的是,她手里牵着的,竟是那匹“紫麒麟”,只是这匹千里良驹,此刻竟是无精打采,再无昔日神骏之态,见着展梦白,仿佛还有些认得,垂首低嘶了一声。展梦白更是惊奇,暗暗忖道:“这老人要吃药了,她怎的牵了匹马来?”
只见火凤凰左掌捧着只玉钵,反手自头上拔下只银簪,突然伸手一刺,将银簪深深刺入马股中。


那匹马似已被药物麻醉,全然不觉痛苦,火凤凰右手拔出银簪,左手玉钵立刻接了过去,鲜血汩汩自马股流出,流入了玉钵之中,片刻之间,便将玉钵注满,火凤凰已取出块膏药,“吧”地贴上马股的创口,双手捧着玉钵,送到那老人面前,老人接过玉钵,竟一口气将钵中马血喝得干干净净。
展梦白早已看得目定口呆,作声不得,暗惊忖道:“难怪此马神情这般萎顿,却不知道老人喝这马血做甚?”
只听老人哈哈一笑,道:“马儿马儿,苦了你了。”目光转向展梦白:“就连你瞧着也有些心疼,是么?”
展梦白道:“不错,马多得很,何苦要喝它的血?”
老人笑道:“小孩子知道什么?这匹马乃是我老人家花了三年心血养成的‘药马’,不喝它的血喝谁的血?”
展梦白大奇道:“药马?”
老人大笑道:“这匹马三年来吃的草料,俱是常人做梦也吃不到的灵药,它享了三年的福,如今也该吃些苦了。”


展梦白恍然忖道:“难怪唐门中人,将此马看得那般珍贵,一心想要夺回,这老人想必是因练那阴柔之功,练得太过,以致双腿阴寒入骨,如今便要想尽千方百计,来驱除这双腿阴寒,但此马既是药马,为何又要它在路上奔波?”
只听老人笑声一顿,大声道:“你终日在江湖中走来走去,可曾听到江湖中有个名叫‘火盆’之地?”
展梦白道:“未曾听过。”
唐老人道:“火盆中住着个冷药师,你可曾听过?”
展梦白摇了摇头,老人大笑道:“哈,看来你还是孤陋寡闻得很,连这样精彩的人物,精彩的地方都不知道。”
语声顿处,突又问道:“催梦草这名字,你总该听过吧?”
展梦白的心头一凛,道:“催梦草与火盆有何关连?”


唐老人笑道:“这‘火盆’一地,远在新疆,边外之人,称它为‘吐鲁番’,这地方又低又热,泡在冷水里还要流汗,常人简直一天也住不得,但那里所产的西瓜和葡萄,却是其甜如蜜,我老人家现在想起来,还忍不住要流口水。”
他果然“咕”地咽下口口水,方自接道:“但老天爷造物,就是这么奇怪,那催梦草虽是天下至阴至寒的毒物,却偏偏只生在这最热最燥的地方,但若是没有那古古怪怪的冷药师培养,这些年来,也要绝种了。”
展梦白心头一动,道:“那冷药师又是何许人物?”


老人大笑道:“此人姓冷,名炭,正是名副其实,是块火盆中的冷炭,又硬又怪,别人要住得舒舒服服,他却偏偏住在那‘火盆’最低最热之处,别人种花养性,他却偏偏要种那最毒最丑的催梦草,他也不和江湖中人来往,但只要有人胡乱闯入那火盆里,保险没有人能活着出来。”
展梦白动容道:“他种那催梦草是为了什么?”


唐老人笑道:“为的只是不要别人去种,别人问他去要,也休想要到,总算此人虽然古怪,但和我却甚投脾胃,是以唐家要的催梦草,虽然时多时少,但却从来不断,不但如此,他知我双腿阴寒之症后,又在‘火盆’里种了几种对症的药物,只是这些药物,非但不能出土移植,而且见风即枯,枯了即失灵效,是以他才想出来,将那些灵药喂马,让马变成‘药马’,再由老夫派人,去将‘药马’骑回来,哈哈,若不是这些‘药马’,只怕你小子今日便见不着我老人家了。”
他说得似是十分得意,但一口气说到这里,却又似已有些气喘,虽然谁也不知道他这气喘是真是假?
展梦白却是越听越是动容,脑海中翻来覆去,只是在想着情人箭、催梦草、冷药师这三者之间的关系。
只听老人突又喃喃道:“只可惜冷药师已不愿再种此草了,看来这催梦草,日后必定要变得更珍贵……”
展梦白忽然问道:“除了冷药师外,便无人可种此草了么?”
老人道:“据我所知,也不过还有一人而已。”
展梦白心头大是紧张,道:“谁?”
要知若无“催梦草”,便制不成情人箭,这种草之人,与那制箭之人,关系自是非同小可。



老人笑道:“提起此人,也是个怪物,他本是孪生兄弟两人,同日同时生,长大后性情虽不一样,却偏偏都对一个女人钟情,这女子却偏偏也是个怪物,阴狠毒辣,什么坏事都做得出,这兄弟两人为她可说是吃尽了苦,到后来终于将她感动,但麻烦还是终年不断。”
他仿佛又说起兴趣了,语声不断,一口气接着说道:
“想那女子,只有一个身子,自不能嫁给他们兄弟两个,终是老大自己退让,哪知老二也坚持不要了。
“两兄弟让来让去,到后来只有谁都不要她,却也不让她嫁给别人,两人一齐将那女子带走。
“那女子早年虽然风流成性,但这时心也死了,心甘情愿,与他兄弟两人住在一起,二十几年来竟未下山一步。
“但那女子的对头们还是探出了她的去处,一批批上山去寻那兄弟要人,怎奈那兄弟武功太高,上山去的,谁也讨不了好,近年来,江湖中已渐渐听不到这三人的消息,想来已没有人再敢上山去寻事了。”
展梦白心念突又一动,脱口问道:“那女子可是最喜穿着红衫,那兄弟两人可是‘昆仑双绝’?”
唐老人怔了一怔,大笑道:“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知道的武林前辈倒不少,居然连‘胭脂赤练蛇’的故事都知道了。”
昆仑山阴,“莫入门”内,那红衣妇人的尖锐言词,奇诡行踪,一刹那,便又齐地回到了展梦白心头。


他恍然忖道:“是了,那女子昔日既有‘胭脂赤练蛇’之名,我却上山去问人家要条红色毒蛇,‘昆仑双绝’自然要以为又是那女子昔日的仇家的后人寻来复仇了,自然对我充满敌意,幸好……唉,想到杨璇,必定早已知道他兄弟的忌讳,是以故意教了我那番言语,要我上山触怒于他。”
他虽然早已知道杨璇的阴谋,但想起杨璇对他善意关怀之情,无论真假,总是令他心中甚多感慨。
那老人似乎亦自落入回忆之中,面上似笑非笑,喃喃道:“公孙天形那六阳掌力,如今不知练到怎样了?”
展梦白恍然道:“那‘催梦草’可是与‘玉府寒菊’一样,非得‘昆仑六阳掌’力培养,方能移地生长?”
唐老人道:“不错,你怎会又知道了?”
展梦白叹道:“晚辈不久之前,曾见过他们一面。”
老人目光一亮,显然大感兴趣,抚掌道:“你居然能见着他们,这倒不容易,这三人如今可是还住在一起么?”
展梦白笑道:“三人结庐而居,那三栋房屋,看来似是只有一重门户,三个人都要自同一门户中出入。”


老人大笑道:“是了,那兄弟两人,一面互相谦让,一面又互相防范,生怕有谁多亲近了她,想不到这两人到老来还是改不了这少年的心性。”大笑了一阵,忽又问道:“公孙天形与‘胭脂蛇’素来是一对欢喜冤家,如今可曾和解了么?”
展梦白想及那红衣女子要自己来摧毁公孙天形的菊坛之事,不禁笑道:“看来不但未曾和解,反而闹得更厉害了。”
老人拍掌笑道:“是了,那‘胭脂蛇’最喜鲜红色,最看不得黄色,是以天形老儿便偏偏移植些黄菊气她。”
这老人似乎又回忆及往事而兴奋了起来,又大笑了一阵,突然沉声叹道:“但望他除了种菊之外,也莫忘了种催梦草。”
展梦白沉吟道:“似乎未见他种有催梦草。”
老人大声道:“哈,小孩子知道什么,那老儿既是种了‘催梦草’,也不是你这小孩子看得到的。”
展梦白暗忖道:“既有第二人能植此草,那炼制‘情人箭’所有的‘催梦草’,便又不能确定是自冷药师之处得来的了。”


看这老人之神情,仔细想去,只觉“昆仑双绝”“胭脂蛇”蓝大先生、帝王谷主、冷药师、朝阳、烈火夫人,以及这老人唐无影,这老一辈的奇人异士之间,似是存有一种极为复杂微妙的关系,而这些关系,又都或多或少,牵涉到“情人箭”的秘密,只是这些关系头绪太过紊乱,一时间也清理不出。
何况,这些复杂的关系中,还要加上“七大名人”的恩怨,以及一个专破“情人箭”之毒的秦瘦翁。

一时之间,他心中当真是纷乱如麻,忽然大声道:“老祖宗可知道那冷药师的催梦草,还有什么人能要得到么?”
唐老人摇头笑道:“这老儿脾气古怪,只有老夫一个朋友。”
展梦白道:“软求不得,强抢又如何?”
老人大笑道:“谁抢得到他的东西,那真是神仙了,他宁可将‘催梦草’全部毁去,也不会被人抢去一枝。”
展梦白心头一惊,喃喃道:“怪了怪了,如此说来,那炼箭的‘催梦草’,莫非是自‘昆仑双绝’处取去的?”
他语句含糊不清,老人只听到了“怪了怪了。”下面便听不到,大声道:“什么事怪了,你说什么?”
展梦白道:“这……这个……”
火凤凰一直站在锦床旁,木然凝听,此刻突然轻笑一声,道:“老祖宗,你今天话说得太多了,该歇歇了吧!”
老人呆了一呆,喃喃道:“是了,是了,该歇歇了。”
望着展梦白微微一笑,道:“想不到与你这小孩子谈谈,倒令我老人家想起了不少老朋友。”
伸了个懒腰,挥手道:“你去吧,有空时莫忘了再来寻我老人家摆摆龙门阵。”闭起眼睛,翻身卧倒,再也不说话了。
展梦白心中虽然还有话说,却也只得躬身退了出去。


走到房外,不禁苦笑忖道:“想不到我此来虽未达到目的,却在无意间听到些隐秘,更想不到我虽未曾见到朝阳夫人,却在此间听得了有关‘昆仑双绝’与‘胭脂蛇’之间的故事。”突听身后一声呼唤,转身望去,火凤凰已缓步走了过来,展梦白大喜道:“姑娘可是已代在下探听出那……”
火凤凰截口道:“那女子的事,你已不必问了,我此来只是告诉你,她早已走得远远的,谁也找不着她了。”
她词色冰冰冷冷,哪有昔日的柔情蜜意。
展梦白着急道:“但……”
火凤凰冷冷道:“但什么,哼!”转身拂袖而去。
展梦白苦笑道:“怪了怪了,这女子怎么变了?”走回与黑燕子聚首的树丛中,黑燕子也早已走得无影无踪。
他不禁暗笑忖道:“这黑燕子虽非恶人,怎奈做事畏首畏尾,太无骨气,想是见我未曾回来,便吓得溜了。”
想到杜鹃那般秀丽纯洁的女子,竟会与他有了关系,而且至今下落不明,心中更是自怨自责,感慨丛生。
他以“娇客”的身份,在这唐府宅园中,已可随意走动,庭园中的宾客,见了他有的指点私语,也有的含笑招呼。
突见假山后走出两条人影,但一见展梦白,便立刻缩了回去,展梦白满腹心事,也未曾留意。

假山后的两人,正是那方辛与方逸父子,见到展梦白无精打采地垂首走过,方逸冷笑道:“这厮平日神气活现,今日怎的像只病猫?”
方辛笑道:“想来只怕是唐姑娘已不理他了,他心里又是伤心,又是奇怪,却再也猜不出是为了什么?”
方逸道:“但咱们也未见着唐姑娘呀!”
方辛大笑道:“她见着了你,自然要害臊得很,孩儿,你只管放心,咱们只等唐府筹备婚事,到了婚典之时,老爹爹我自有办法要这姓展的小子脱袍让位,让你做个现成的新郎。”他越想越是得意,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方逸道:“到了那时,只怕太迟了。”
方辛笑道:“傻孩子,那日为父当着天下英雄,宣布你与唐凤的私情,展梦白还有脸再做新郎么?”
他仰天大笑了一阵,接道:“那时生米已成熟饭,唐迪纵然厉害,也只有将女儿嫁给你了,你着急什么?”
方逸大喜道:“爹爹你当真是个活活的诸葛亮,姓展的有了爹爹这种人作对,当真是倒了大霉了。”
方辛笑道:“只是便宜了你,一路上为所欲为,什么事都做了,却让展梦白那厮,去承当恶名。”
方逸大笑了一阵,突又狠声道:“只恨却偏偏还有些人要冒展梦白的名做好人行善事,这些人是谁,爹爹猜得出么?”
方辛道:“看这些人所行之事,武功都似绝高,想来必是杜云天、天马和尚、莫忘我这些老不死了!”
方逸大骂道:“当真是老不死,为何要做些利人损己,吃力不讨好的事,莫非这些人都老糊涂了么?”
方辛道:“倒非老糊涂,只是这些人,昔日都曾冤枉过展梦白,又早已无争名之心,是以如今行走江湖,便将所得侠名,让给展梦白了。”
方逸骂道:“哼,真是天生的贱脾气,到老也改不了。”

这时展梦白已走回唐府为他准备的庭园中,黄虎、崂山三雁等人,却早已在厅中饮酒。
展梦白每次见到这些人饮酒,心里都不禁又喜又怕,喜的是酒逢知己.又可痛饮,怕的是不醉不休,想走也走不了。
黄虎等人见他来了,自然一拥而上,取笑劝酒:“展兄如今已是唐府的乘龙快婿,必当多喝两杯了。”
展梦白苦在心头,说也说不出,推也推不掉,只得酒到杯干,喝到深夜.众人俱已有了七八分酒意。
黄虎胡言乱语,展梦白更是酩酊大醉,先去睡下了,哪知破晓时分,唐府家人,竟突然为他带来了两位客人。
贺君雄与金鹰两人,年龄较长,行事最稳,两人虽也痛饮,却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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