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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令-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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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雅琴道:“这里不是兴隆茶楼么?”万人俊道:“自然是……”话末说完,楼上伙计已经迎了上来,陪笑道:“公子爷一共几位,请到这边坐。”

他领着万人俊,走到一处空座头前,躬躬腰道:“诸位公子爷请坐,要喝些什么茶?”大家因万人俊已经跟了过去,也相继走了过去,各自落座。

万人俊抬头道:“你给我们来一壶清茶就好。”伙计答应一声,便自退去。

祝雅琴问道:“万兄你方才只说了一半,就没说下去,到底是怎么回事?”万人俊笑道:“兄弟是说咱们走错了地方。”

祝雅琴道:“你说这里是什么地方?”万人俊笑道:“这里自然是兴隆茶楼,只是咱们要找江老大,就不该到楼上来。”

祝雅琴“哦”了一声,轻笑道:“对了,江老大若是喝茶,也是在楼下,不会到楼上来的。”她这一笑,露出一口白得发光的贝齿,但她立时用手抿了抿嘴,又道:“咱们那就到楼下去找他好了。”

万人俊道:“咱们既然上来了,就喝了茶再下去也不迟。”方如苹看到表姊用手抿嘴,心里暗暗好笑,附着她耳朵,轻声说道:“表姊,你穿了男装,怎好用手抿嘴?只有女孩子笑的时候,才用手抿嘴的。你以后可得注意,别露了马脚。”

祝雅琴“嗅”了一声,脸上不禁一红,正好茶博士送上一把瓷壶,五个茶盏,在各人面前放好,然后沏上了开水。

万人俊抬目叫道:“伙计。”茶博士忙道:“公子爷有什么吩咐?”万人俊道:“我要向你打听一个人,不知你知不知道?”茶博士陪笑道:“公子爷要找谁?”

万人俊道:“江老大。”茶博士道:“小的知道,他是咱们茶园里的常客,手里有三条船,专走长江上下游,只要一回来,就到咱们这里来喝茶,许多客人要雇他的船,都到咱们这里来找他,公子爷可是要雇船么?”

万人侵微微颔首道:“我们是听朋友说的,江老大的船,干净稳当,所以想找他雇船。”茶博士笑道:“说来真巧,江老大今天下午才回来,方才还在楼下喝茶,小的这就找他上来。”

万人俊道:“好吧,那就麻烦你了。”茶博士陪笑道:“公子爷太客气了,小的马上就去。”说完,转身朝楼下走去。

祝雅琴道:“万兄真要雇他的船么?”

万人俊笑道:“找江老大,除了雇他的船,就没有旁的话好说……”话未说完,许家骅轻咳一声,接口道:“万兄说的是,咱们没逛过庐山坐船到大姑塘上岸,就比走陆路车马颠簸,舒服得多。”他突然说去逛庐山,听的众人齐是一怔!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四旬左右的黄脸汉子,带着一个十七八岁,头挽双髻的姑娘,一前一后,正朝这边走了过来。那黄脸汉子脸型瘦削,手中抱着一张胡琴,朝几人连连拱手,陪笑道:“几位公子爷,可要听一曲么?”他笑的时候,挤出满颊皱纹,看去可怜兮兮的!

但他身后跟着那个姑娘,虽是一身青布衣裙,却生得粉面朱唇,螓首蛾眉,两截袖管,微微卷起,露出一双嫩藕似的皓腕。

怀抱琵琶,低垂粉颈,模样儿十分俊俏。

唐文卿平日很少出门,看的心里不觉生出怜悯,问道:“她会唱什么?”

黄脸汉子慌忙从怀中摸出一个黑黝黝、脏兮兮的折子,双手奉上,赔笑道:“公子爷随便点。”

唐文卿看了那个油垢发黑的折子,哪肯伸手去接?说道:

“不用了,叫她随便唱吧。”黄脸汉子喏喏连应了两声“是”,回头道:“小姐,公子爷要你随便唱,你得把最拿手的曲子唱出来。”

那姑娘低垂着头,星目流波,偷偷的望了唐文卿一眼;手抱琵琶,五指走弦,稍作调拨,丁丁冬冬的弹了起来。

接着轻启樱唇,曼声唱道:“暖溶溶玉酷,白冷冷似水,多半是相思泪。眼面前茶饭伯不待吃,恨塞满愁肠胃。蜗角虚名,蝇头微利,拆散鸳鸯在两下里。一个这壁,一个那壁,一递一声长吁气。”唱的是《西厢记》一阙“朝天子”。不但音若笙簧,清脆甜润,如珠转玉盘,而且也唱出了崔莺莺当时的幽怨情怀,缠绵悱恻,听得人回肠荡气!

一曲甫毕,余音易畏,不绝如缕,直欲绕梁三匝!许家骅不由得鼓掌喝采道:“唱得好,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姑娘真不愧是风尘中的奇女子!”

那姑娘粉脸飞红,明眸含情,皓齿微露,浅浅一笑道:“多谢公子夸奖。”万人俊已经掏出一锭五两来重的银子,用两个指头夹着送到那姑娘跟前,含笑说道:“不成敬意,请姑娘笑纳。”

那姑娘低垂粉颈,说了声:“公子厚赐,小女子多谢了。”也用两个尖尖玉指,把银子夹了过去。

黄脸汉子连声道谢,带着那姑娘朝楼下而去。

唐文卿道:“兄弟叫她唱的曲子,怎好叫万兄破费?这银子该由兄弟出才对。”

万人俊摇手道:“唐兄这么说,就见外了,大家在一起,何用分什么彼此?”祝雅琴眼见万人侵出手大方,那姑娘只唱了一个曲子,就赏了人家一锭五两重的银子,心头不禁有气。别过头去,轻笑道:“是啊,万兄这五两银子,花得心甘情愿,唐兄何必这般认真?”

许家骅望着万人俊,微微一笑,问道:“原来万兄也看出来了?”万人俊笑道:“兄弟是听许兄说出‘风尘奇女子’这句话,才看出来的。”

祝雅琴问道:“你们在说什么?”万人侵轻声道:“祝兄大概没注意她的琵琶吧?”

祝雅琴道:“她的琵琶怎样?”万人俊道:“她手上琵琶,颈细身长,分明是铁琵琶一类兵刃。”

祝雅琴听得一怔道:“什么,她的琵琶是铁的?”

万人俊道:“这类兵刃,最难使用,必须软硬功夫有相当火候的人,才能运用自如。而且琵琶腹中可以暗藏机簧,只要轻轻拨动,就可发射飞针一类细小暗器,三数丈之内,休想躲闪得开。”祝雅琴冷笑一声道:“你怎不早说?我方才该试试她的。”

许家骅笑道:“万兄方才已经试过了。”

祝雅琴眼珠一转,望着万人俊问道:“万兄几时试的,我怎么没有看到?”万人俊微微一笑道:“兄弟听许兄一说,心中还有些怀疑,当时灵机一动,就取了那锭银子,暗暗运起三成功力,送到那姑娘面前。她若是不会武功,只要手指接触到银子,手腕承受不起,就会被兄弟内力震得颤动!”

祝雅琴道:“她没有颤动?”

万人俊脸上一红,摇摇头道:“说来惭愧,她却若无其事地把银子接了过去,兄弟贯注指上的三成力道,在她手指碰上银子的一刹那,就像泄了气一般!兄弟右手竟然丝毫劲力也使不出来。那姑娘虽没说什么,但兄弟这个暗斗,可也栽得不小。”祝雅琴哼道:“下次再遇上她,我非和她较量较量不可。”

正说着之间,共见那茶博士领着一个身穿蓝布短袄的瘦小老头,从楼梯走了上来。

到得几人桌边,茶博士立时陪笑道:“就是这几位公子爷要雇船。”

那瘦小老头朝几人连连拱手道:“小老儿见过几位公子爷。”

万人俊朝他点点头,含笑道:“你就是江老大么?请坐。”

瘦小老头连连暗笑道:“小老儿叫张老实,不是江老大。公子爷要雇船,和小老儿说也是一样,他今天才回来,该是小老儿的班了。”说到这里,接着问道:“几位公子要去哪里?”万人俊道:“我们想去逛逛庐山,坐船舒适一点。”口风一转,又道:

“我们是朋友介绍来的,想请江老大辛苦一趟……”

张老实道:“咱们船行里规定,三条船轮班休息,但客人要指定谁去,自无不可,只是这事小老儿作不了主,公子爷最好还是和江老大当面谈的好。”万人俊道:“江老大不在楼下?”

张老实道:“是,是,他下午一回来,就在茶园里喝茶,晚饭前离开的,大概回家休息去了。”万人俊心中一动,暗想道:

“黑龙会密柬上,说他和劫持假扮祝文华的逃婢案有关,要调查他的来历,可见江老大并不简单,自己何不到他家里去瞧瞧?”

心念一转,问道:“不知江老大住在哪里?”

张老实道:“不远,不远,就在八角井巷。”

万人俊道:“老丈可以领我去么?”张老实陪笑道:“公子爷要去,小老儿自当替你带路。”

万人俊道:“如此有劳老丈,咱们立刻就走。”一面朝大家说道:“许兄、祝兄四位,就在这里稍等,兄弟去去就来。”

许家骅道:“兄弟和万兄一起去,祝兄三位留在这里喝茶好了。”祝雅琴本来也想说要去,但却不好意思说出来,只得笑了笑道:“也好,你们走了,我们三人正好一边磕瓜子,一边闲磕牙。”

万人俊站起身道:“许兄,咱们走。”说着,就和许家骅、张老实一起下楼而去。

出了茶园,就由张老实领路,穿过两条横街,踏上一条相当冷僻、杂草丛生的碎石路。石路两边东一幢、西一幢,都是些矮屋檐的破旧房舍。黑黝黝的,难得看到一点鬼火般的灯火。

张老实领着两人,进入一条狭窄漆黑,还有冲鼻臭气的小巷子,一路东弯西弯的走着。

万人俊、许家骅凝足目力,藉着星光,还是看不十分真切,高一脚、低一脚的走了一阵,看看快到巷底,眼前忽然开朗了不少,几幢不规则的破屋,围着一片空地,中间有一口八角井栏。

这里敢情就是“八角井巷”了,张老实走到左首一间小屋门口,朝着残破的木格子窗,叫道:“江老大,有两位公子爷找你来了。”

张老实摇摇头,自言自语的道:“看来他已经睡熟了。”接着提高声音叫道:“江老大,江老大,有两位公子找你来了。”过了半晌,才听屋子里有人哼了一声,问道:“谁?”

张老实道:“江老大,我是张老实,有两位公子要雇船,我领来了,你快起来开门。”

里面响起江老大嘶哑的声音道:“门没闩上。”张老实攒攒眉道:“怎么,你喝醉了?”屋子里的江老大又没有回答。

张老实觉得奇怪,伸手一推,一扇木门果然应手而启,他踮起脚尖,伸手进去,推开半截的门闩,一面回头道:“二位公子请留步,江老大八成是喝醉了,小老儿先进去,点上灯盏,二位再请进去。”万人俊道:“没有关系,老丈只管请。”

张老实连说“不敢”,当先摸黑跨进屋去。只听他在黑暗中说道:“江老大,你可是喝醉了?”话声未落,“嗒”的一声,火星一闪,敢情火石没有汀着,屋中依然一片黝黑。过了半晌还是不见动静,也没再听张老实说话。

万人俊觉得有点不对,忍不住问道:“张老丈,你火还没打着么?”屋里没有答话。

万人俊候地后退一步,目注屋中,朝许家骅低声道:“许兄,情形有些不对。”许家骅道:“咱们进去瞧瞧。”

万人俊点点头,一手紧按剑柄,缓步朝屋中走去。这若在白夫,一间破屋,也并无什么可怕之处。但此刻时当黑夜,无灯、无月,屋子里就显得更黑!黑暗之中,就像有鬼随在觑侗攫人。

巷底一棵大树上,偶尔传来一两声夜枭的啼声,凄厉如同鬼哭,已经使人心里有些发毛!这一举步,就听到夜风吹动残破的窗户,发出轻微而有节拍的声响,更使人觉得毛骨悚然!你说这屋子里没有鬼魅,那么张老实好端端的人,定进屋子,怎会没有了声音?万人俊自然不信有鬼,但他却也不敢大意,大踏步走进屋子,凝足目力瞧去。隐约看到床铺前面,直挺挺站着一个黑影,那黑影自然是一个人,只是看去不像有生气的人,因为他站在那里,不言不动,看去有些僵直!万人侵握着剑柄的掌心,不禁渗出汗来,口中喝道:“阁下是什么人?”

那黑影自然没有说话,但却信直地缓缓向前移动过来。

只听许家骅低喝一声道:“万兄小心!”就在他喝声出口之际,那僵直的黑影,突然迎面朝万人侵飞扑过来!

万人俊跨进这间诡秘的屋子,早就全神贯注,蓄势戒备,一见那黑影扑了过来,未待许家骅示警,劲运左手,朝前格去。

但听“扑”的一声,他左手格个正着,一下就架住了对方的身子。同时他在这一格之际,已经发现飞扑过来的果然不是生人,那只是一个僵硬的死尸!这可从那人影扑到之时,仍然僵硬如故,两手下垂,毫无招式,碰到手上,如触木石,就可分辨得出来。但一个死尸怎会自己扑上来呢?不用说,死尸后面,定然躲藏着一个活人!这原是电光石火间事,就在万人俊举手格出之际,突然寒光一闪,一支细长剑,闪电般从死尸胁下穿出,直向万人俊当胸刺来!这一剑,不但快,而且恶毒无比。但万人俊也在举手一格之间,想到了死尸后面,定然隐藏着一个活人,而且也料到那活人躲在死尸后面,必然另有杀着!因此他左手格出之后,身形已经向左旋退半步,握着剑柄的右手迅快撤出长剑。双方动作,都是异常快速,一个挺剑刺出,一个挥手发剑,先后也只不过毫厘之差!“锵”!黑暗之中,登时响起一声划破冷寂的金铁交鸣!黑暗之中也同时闪过一道划破阴暗的星星火光!一剑交击,两人各自拔震的后退了两步,紧接着又听“砰”的一声,夹在中间的那具死尸已经扑到地上。如今:两人中间,没有了掩蔽,双方相距不到一文,万人俊已可看到黑暗中,那人穿着一身黑衣,但手中一柄长剑,却闪着生冷的寒芒!许家骅也在此时,抽出长剑,一下掠了过来,喝道:“万兄,截住他。”

就在此时,突听屋角有人轻喝一声“打!”声音虽轻,但听来甚是清脆,分明出自女子之口!随着喝声,只见几缕目力难见的乌光,带着尖细风声,分向两人激射过来。这类细小暗器,若是她不出声招呼,尤其在黑暗之中,当真使人防不胜防,无法躲闪!但有了这声轻喝,万人俊、许家骅同时警觉,霍然一分,向边上闪出。

黑衣人阴笑一声,道:“今晚便宜了你们。”一条人影,从两人中间飞掠而过,朝门外行去。不,屋角上同时掠出一条纤小的人影,一闪而没。

许家骅大喝一声:“好个贼子,你们还想往哪里逃?”长剑护胸,正待纵身追去。

万人俊急急叫道:“许兄请留步。”

许家骅停步道:“难道咱们任由他们逃去不成?”万人俊道:

“贼人业已远去,咱们已经追不上了,再说兄弟方才和那贼人对了一剑,觉得此人剑上劲力极强,武功高过咱们甚多。就是追上了,只怕也不是他们的对手,而且这死尸是谁?张老实生死如何?咱们也该弄个水落石出。”

许家骅点点头道:“万兄说的也是。”接着“哦”了一声,目注万人侵,问道:“万兄,你看方才那两人会是什么人?”

万人俊切齿道:“这贼人使的长剑,剑身细长,极可能是黑龙会的人。”许家骅道:“兄弟觉得这两人,可能就是茶楼上卖唱的男女。”

万人俊嗷了一声,惊奇的道:“何以见得?”许家骅道:“方才打出那莲暗器的时候,有人低喝了声“打”,那声音虽低,但听来十分清脆,分明是个女子,以我猜想,可能就是那卖唱的姑娘。”

万人俊道:“不错,方才若不是她先出声警告,咱们非伤在她那蓬飞针之下不可。”许家骅道:“那是她手下留情了。”

万人俊大笑道:“对了,说起来,兄弟算是沾了许兄的光,她是冲着许兄,才会手下留情了。”许家骅脸上一热,说道:“万兄休得取笑。”

万人俊道:“兄弟说的是实话,并非和许兄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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