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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令-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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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两人一齐跨进店堂,但见只有几张桌上,疏朗朗坐着四五个食客。中间一张方桌上,早已放好两副杯筷。伙计和青儿领着两人入席。

鞍匠屯的饭店,白天打尖的人多,晚上难得有贵介公于宴客,自然奉承周到,两人才一坐下,就有店伙送面巾、送茶水,忙个不停。

傅格非取起茶盅,喝了口茶,一面抬头笑道:“林兄此次出关,不知是到哪里去的。”林子清也举起茶盘,喝了口茶,道:“热河。”傅格非又道:“林兄去热河有何公干?”林子清道:“在下有一位世叔,在热河开设镊局,专走关外诸省,在下浪迹江湖,一事无成,才想去他镖局看看。”傅格非看了他一眼,脸上不禁流露出惋惜之色。欲言又止,但还是忍不住,试探着道:“以林兄一身所学、去投效镖局,岂不埋没人才?”林子清淡然一笑道:“在下一个江湖人,只有在江湖上谋出路,除了干镖局这一行。还有什么可以于的?”

傅格非道:“小弟和林兄,虽是萍水相逢,但一见如故,兄弟论交、林兄如愿意到京都去,小弟或可效劳。”林子清微微摇头,笑道:“傅兄盛情,在下十分感激。京都富贵繁华之地,对在丫这样的江湖人,未必适合。”说到这里,三名店伙,已经陆续送上酒菜。青儿取过酒壶,替两人面前斟满了酒。

傅格非举杯道:“林兄救命大恩,小弟不敢言报,这杯水酒,是小弟敬林兄的,也是庆贺咱们萍水订交,小弟先干了。”说完一饮而干。

林子清和他对于了—杯,说道:“咱们既已订交,博兄再说救命之恩的话,那就俗气了。”

傅格非爽朗—笑道:“林兄说的是,小弟该罚。”青儿替两人斟满了酒,他果然举杯又干了一杯,抬眼问道:“林兄府上还有些什么人?”林子清道:“寒舍只有家母一人。”

傅格非眼珠一转,又道:“林兄贵庚多少,还未成亲么?”他两杯下肚,一红核脸,已经有些热烘烘的起来!林子清道:“在下虚度二十四,落魄江湖,哪有妻房?”博格非忽然笑了笑道:“林兄长我四岁,我该叫你大哥才是。”

他没待林子清开口,接着道:“林兄一表人才,文可济世,武足安邦,决非池中之物,小弟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说?”林子清笑道:“傅兄但说何妨?”

傅格非道:“小弟有一个舍妹,今年十九,小弟不敢夸口,也足以称得上才貌双全,林兄如果不嫌弃的话,小弟愿意全力促成……”林子清慌忙摇手道:“傅兄说笑了,在下一个江湖人,怎敢高攀?”

傅格非正容道:“林兄怎好如此妄自菲薄?英雄不论出身低,小弟说过,林兄决非池中之物,舍妹如能有林兄这样一位英雄夫婿,是她的造化。”林子清苦笑道:“傅兄过奖,此事万万不可再提,在下……”恰好店伙又送上菜来,傅格非望着他微微一笑,也就不再说下去。

酒菜陆续的上来,已经摆了满满一桌。虽然说不上山珍海味,但做得口味极佳,在一个小屯的饭店里,能做出这样的菜看,已算是上等筵席了。

林子清看看满桌菜肴,说道:“傅兄何用点上这许多菜肴?”

傅格非格地笑道:“小弟得和林兄订交,这是小弟有生以来唯一值得庆贺之事,小弟还嫌这些菜太少了呢!”林子清感动地道:“傅兄把在下说得太好了。”

傅格非已经有了几分酒意,脸上一片绯红,双目斜眠,问道:“古人谓得一知己,可以死而无憾。小弟把林兄视作知己,不知林兄是否也把小弟当作知己?”林子清道:“傅兄把在下视作知己,在下自然也视傅兄为知己了。”

傅格非双目乍睁,说道:“这是真心话?”林子清道:“人之相知,贵在知心,在下说的自然是真心话了。”

傅格非举起酒杯,朝林子清道:“来,林兄,咱们干杯。”一口喝了下去。林子清又和他对干了一杯。

傅格非道:“林兄,小弟今晚真是高兴极了!”他一手取起酒杯,忽然“噫”了一声,回头道:“青儿斟酒呀!”青儿一手执壶,迟疑了下,说道:“公子,你平日不善饮酒,喝得已经差不多了。”傅格非道:“谁说我醉了?你快斟酒,我还要和林兄再喝三杯。”

林子清也看得出来,傅格非确实已有几分酒意,忙道:“傅兄原谅,在下也不胜酒力了,前人有两句话:怡然恰好微醺处,烂醉如泥俗了人,咱们莫作俗人。”傅格非这才点点头道:“林兄说的也是。”

店伙送上两碗面来,林子清把一碗面吃了。博格非只挑着面条,吃了几口,便自停筷。

一名店伙赶忙送上热面巾。博格非吩咐道:“青儿,今晚菜做得还算不错,你给我重赏伙计。莫忘了厨下司务的一份。”

青儿应了声“是”,说道:“公子和林爷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是否要回房休息?”傅格非点头道:“林兄明日一早还要赶路,自该早些休息了。”

青儿道:“小的领路。”林子清道:“傅兄贵介尚未用饭,还是要伙计带路就好。”

其实不用他说,两名伙计,早已掌灯在边上伺候,闻言连忙陪笑道:“是,是,管家只管请用饭,二位公子,请随小的来。”有钱能使鬼推磨,客店伙计何等势利,话声一落,立即一前一后提灯照路,引着两人往后进而来。到得上房,打开房门,点起灯盏,才欠着身让两人入内。一名伙计立即沏了两壶茶送上。

傅格非兴致虽好,但酒量不大,此刻经风一吹,他自己也感到确实有些醉了,一手扶门,说道:“林兄还没有醉,小弟倒确是不胜酒力了,真是遗憾得很,小弟失陪了。”

林子清道:“傅兄请休息吧?”一宿无话,第二天早晨。林子清起床之后,披着衣服,开出门去,只见一名店伙手中拿着一封信,站在门口伺候。一见林子清出来,立即走上一步,陪笑道:“林爷起来了,傅公子吩咐小的,在这里等候,有一封信,务必亲手交给你老。”说着双手呈上书信。

林子清接过书信,只见信封上写着:“面呈:林兄亲启。”字样,不觉问道:“傅公子呢?”店伙道:“傅公子说有急事,天还未亮,就已经走了。”

林子清心中暗自觉得奇怪,昨晚他并末向自己提起,何以走的这般匆促?一面点头道:“好。”店伙陪笑道:“傅公子留下了一头牲口,备林爷乘坐,就在店外伺候。”

林子清又点了点头。

店伙巴结的道:“林爷如果没有什么吩咐,小的给林爷去打脸水。”

林子清又点点头,就回身进房,随手撕开封口,抽出一张信笺。首先映入眼帘的竟是一笔娟秀的字体,写道:“书奉子清吾兄赐鉴:萍水订交,快慰生平,兄实小弟一生中唯一知己,惟弟因事,五鼓即行,未忍扰兄清梦,仁立门前,依依者久之。今日一别,末埝何时,方得与兄把晤也。兄去热河,如镖局中未能得展长才,弟与当地都统,谊属世交,特备介函一通,兄不妨一试。留劣马一匹,金五十两,非敢言赠,聊壮行色耳。临书依依,不胜别绪离愁,奈何?诸维珍摄,小弟傅格非顿首拜上。”这封信写得情文并茂,别情婉约。

林子清看完这封信,暗暗忖道:“他和热河都统,谊属世交,他莫非是旗人?”

再看信封内,果然折着另一个封信,上面写着:“面陈傅都统亲启”。这口气不太客气,再看信封并末封口。林子清愈觉惊疑,顺手取出信笺,只见上面写了寥寥几字,那是:“兹介敝友林兄子清前来,务希妥为照料,感同身受。”下盖了一颗小小朱铃,仔细一看,果然是两个满字。这封信,和他写给自己的一比,一封文字之中,流露出无限友情,一封字行之间,却似上司对下属的口气!傅格非,他会是谁呢?正好店伙送来脸水,林子清依然把信笺折好,收入怀中,盟洗完毕,吃过早点,就朝外行去。

店帐不用说,傅格非早已会过了,店外,果见一名伙计,牵着那匹青鬃马,在那里伺候。看到林子清,立即哈着腰道:“林爷请上马。”鞍头果然挂着一个沉甸甸的紫色小包裹,正是昨晚那个为首的蒙面强盗打开来过的五十两赤金,难怪店伙一直牵着马在伺候。林子清虽觉受之有愧,但也只好受了。当下随手取下一锭碎银,赏给店伙,就跨上马鞍,策马而去。

承德府,旧称热河,濒热河西岸,为一秀丽的山城。

清康熙四十二年,建“避暑山庄”于此,亦称热河行宫,建筑雄丽,极湖山亭台之胜。

承德虽是一个山城,却是府会所在,不,皇帝老儿避暑和木兰秋狩的地方。市容繁华,纵然比不上京都,也不输各地省会。尤其这里是汉、满、蒙、回、藏各族的人都有,在街上熙攘往来,服饰语言各殊,却能相处融洽,各做各的买卖,互不相干,也没有半点歧视。这座城,就像五种民族的大杂院,这种情形,更非内地各省所能看到。

整座承德府城,要算西门大街上最为热闹,商肆相比,茶楼,酒馆,三步五步,就有一家,这是因为这里是出古北口第一个大城市,往来的商贾旅客,都要在此歇脚打尖,市面自然就越来越繁荣了。

西门大街上,有一个小横街,叫做探花坊。据说从前出过一个探花,街口还竖立着一座石牌坊,但如今大家都不叫它探花坊;改称客栈胡同了。那是因为这条小横街上都是客栈,如果有不知道路的人,问某某客栈在哪里,人家就会指指小横街说:“客栈就在那胡同里。”于是客栈胡同就这样出了名。客栈胡同,客栈少说也有八九家之多,其中以东升栈的规模最大,七间门面,有几进深,不但房间好,招待好,前面一座金碧辉煌的东升厅酒菜更好。就算不是住店的客人,也要上这里来小酌一番。如果说全城是西门最热闹,那么客栈胡同,是西门最热闹的所在了。客栈胡同八九家客栈,据说要东升栈客满了,才轮得到其他客栈,但其他的几家,也天天客满。同行自然也嫉妒它,但东升客栈的老板,长袖善舞,来头不小,不但在热河地面上吃得开,在官场中也兜得转。诸如热河都统衙门,道台衙门和行宫侍卫营,都有交情,据说连京城里,都有扎硬后台。照说,这样一位财势煊赫的人物,应该是热河城里家喻户晓、尽人皆知的人了,但说来奇怪、连东升客栈的人,除了只知道他们老板姓乾,旁的就一无所知。

乾老板好像是神秘人物,当然也很少有人能够看到他。于是有人猜测,东升客栈是京里某一权相开的,所谓乾老板,只是他家里的一名家奴而已。这当然是猜测而已,谁也不能证实。

这天的午牌时光,东升客栈门前来了一位紫脸汉子,看他年纪,约莫二十三四,身上穿一件蓝布长衫,已经洗得快发白了,但他骑的一匹青鬃马,却是相当神骏,一望而知是一个江湖人。

门口的小厮接过马匹,一名店伙就迎了上来,含笑道:“客官要住店,还是打尖休息?”紫脸汉子道:“住店。”

店伙连连拾手道:“客官请进。”紫脸汉子跨进店堂,那店伙又道:“客官要上房,还是要普通房间?”紫脸汉子道:“上房。”

店伙听说他要住上房,脸上笑意更深,躬身应“是”,一面陪笑说道:“客官尊姓大名,从哪里来的?”紫脸汉子怫然道:“住店还要报姓名来历么?”店伙连忙陪笑道:“客官莫要误会,这是官府昨晚出的告示,凡是授店的往来旅客,都得填写姓名来处,每逢秋狩时候,都是如此,老客人都知道,客官大概还是第一次到热河来吧?”

“原来如此。”紫脸汉子神色释然,接着道:“好,在下林子清,从江南来,这样够了吧?”店伙陪笑道:“你老好说。这是官样文章,大家应付应付罢了,你老请随小的来。”说完,领着林子清朝上房行去。

东升栈的上房,当真称得上等房间,地方宽敞,窗明几净,陈设雅洁,榻上被褥全新。

店伙陪笑道:“这房间客官还满意么?”

林子清点点头,举步跨了进去。

店伙立即沏了一壶香茗送来,一面伺候着道:“客官还有什么吩咐么?”

林子清一面喝了口茶,摇头道:“没有了。”店伙退出,随手带上了房门。

林子清在榻上躺了一会,然后开门出去,缓步走入东升楼,点过酒菜,吃了午餐,才向柜上问了吉祥街的走法,飘然出门而去。

吉祥街已经快要接近小南门,地方比较清静,除了一家书肆和一家杂货铺之外,整条街上就没有第三家铺于。林子清原是打听好了来的,自然并不意外,他在街上故意装作来回找寻模样,最后才缓步跨进书肆,朝店中一位掌柜模样的老者拱拱手道:“老丈请了。”

那老者正在门口一张藤椅上吸着旱烟,抬眼望望林子清,才含笑道:“相公要买什么书?”林子清道:“在下不是买书来的,在下想请问老丈一声,这条街上,有一家镇远镖局,不知搬到哪里去了?”

那老丈又望了他一眼,说道:“客官大概刚到热河来的吧?镇远镖局已经收歇了。”林子清微感错愕地道:“镇远镖局已经收歇??”

那老者道:“这是两个月以前的事了,老镖头林长庆过世之后,傈局就收歇了。”虎鞭龙爪林长庆,在北五省算得是一位响当当的人物,镇远镖局的龙虎旗远走关外,三十年来,从未出过一点漏子。

林子清脸上有些失望神色,拱拱手道:“多谢老丈。”回身朝外行去。

一连两天,林子清住在客栈里,闲着无事,就往街上到处逛逛。

这是第三天午后,他回到客栈,一进门,就见一名伙计迎着陪笑道:“林爷,上午有一位任爷,前来找你,小的回说你老出去了,那任爷说,下午再来。”

林子清觉得奇怪,自己在热河并无熟人,更没有姓任的朋友,当下问道:“他有没有说他叫什么名字?”店伙道:“没有,那位任爷只说是你老的朋友。”

林子清沉吟道:“奇怪,在下这里并无姓任的朋友。”店伙陪笑道:“也许你老忘了,好在他说下午还会来呢。”

林子清漫应了一声,就缓步回房。店伙替他沏了一壶热茶送上,才行退出。林子清不知这姓任的是什么人,他找自.己又有何事,随手倒了一盘茶,刚在窗下坐下。

只听门上有人轻轻叩了两下,房门启处,那店伙探进头来,含笑道:“林爷,那位任爷又来看你老了。”

林子清站起身,就听门口店伙的声音道:“任爷,你请。”接着就见一个身穿蓝缎长袍,年纪五旬左右的人,缓步从门外走入,林子清只觉和他素不相识,但人家既然走了进来,不得不拱手肃客。

蓝袍老者不待林子清开口,就呵呵一笑,拱手道:“这位大概就是林大侠了?”林子清道:“在下正是林子清。”

蓝袍老者笑道:“兄弟任紫贵,上午趋遏未值,敞东翁慕贤若渴,午饭甫毕,又敦促兄弟前来,这回总算遇上林大侠了。哈哈,见面胜如闻名,得瞻芝宇,真乃快慰生平!”林子清看他满脸堆笑,满口恭维之言,心头更觉纳闷,慌忙抱拳道:“任老丈过奖了,上午在下有事外出,蒙枉驾见访,未能迎逐,深以为歉。任老丈快请坐了再说。”说罢,连连抬手。

两人在窗前分宾主落座。

林子清倒了一盏茶,道:“任老丈请用茶。”

任紫贵双手接过,堆着笑道:“不敢,不敢。”林子清道:“任老丈枉顾必有见教。”

任紫贵轻咳一声道:“兄弟在都统府忝掌文椟,奉敝翁之命,特来向林大侠致候。”原来他是都统衙门的师爷。

林子清肃然道:“原来任老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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