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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后武工队-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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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启明单吊线地略略一瞄,啪的响起一小声,一颗像个小老鸹似的炮弹飞向天空,朝杨子曾指的方向飞了过去。一片火光闪过,稍沉,才传过轰的一声。从此,那群在堤后时隐时现的敌人,再也见不到了。

“好,这一炮顶用!”杨子曾兴奋得挥拳呐喊。这种狂热情感的流露,在杨子曾身上是很少见的。显然。胡启明的准确射击,让他非常满意。

敌人遭到这样猛烈火力的打击,知道遇上了劲敌,忙撤到村外,稍将部队一整理,立刻开始反击。顿时,像火药库在爆炸,又像刮起了狂风,炮弹一颗又一颗地朝武工队的阵地轰击,密集的子弹啾啾地嘶叫着横扫武工队的前沿。

激烈的战斗开始了!

刚才,让一层轻纱般的薄雾笼罩的小庄子,现在,又敷盖一层浓烈的烟火。百十户人家的小庄子,到处充满了呛人的火药气,它完全让浓烟烈火吞噬了!湮没了!

环境不让人,时间更不让人。杨子曾明白部队所处环境的险恶。这里,离保定不到二十里;这里,过河五七里地就是高保公路;这里,让敌人包围了个严死合缝;这里,敌众我寡兵力太悬殊;这里……他一面指挥战斗,一面盘算突围走脱的办法:突围,硬拼着朝外突,敌人的火力强,会造成很大的伤亡;不硬突,又怎么办呢?……一阵冷风吹来,掀起几个队员的衣裳角,露出了穿在里面准备回分区后交给剧社的鬼子黄色军服。他见到军服,双眉一皱,心头立刻出现一条妙计。他决定要在这军服上做一篇从没做过的文章。他摆手把通信员小铁叫过来,在他耳根下咕哝了两句,小铁蹦蹦跳跳地奔向了魏强的阵地。杨子曾回头又和二小队长蒋天祥谈了谈,立刻带领着两个日本俘虏走下了房,反战同盟支部的小林和韩干事也都急忙忙地跟了下来。他面对韩干事、小林说:“眼下的情况很严重,为了免受伤亡,安全地突出去,我决定采取这样的行动……”杨子曾将自己的决定摊亮告诉了他们,末后,他手指一个日本俘虏继续说下去:“能不能成功,这位懂旗语的日本朋友起着决定作用!你们将我们的行动告诉他,看他有什么意见?这事不仅关系到我们的安全,也关系到他们两个的生命。”

韩干事像连珠炮般的将杨子曾的意图全部告诉给小林和两个日本俘虏,再加上小林同志在旁边帮助解释、鼓励,两个俘虏连连点头,并伸着拇指,吐着生硬的中国话:“杨队长的办法顶好!”“我的旗语蛮会,一定按照队长的命令做!”打退敌人又一次攻击之后,整个队伍撤到房下,人人都脱掉便衣外罩,露出了套在里边御寒挡风的日本军服。贾正看了看周围的人们,幽默地说:“这个好,演大皇军不用化装了!”魏强帮助杨子曾穿上准备捎给剧社的那双黄牛皮的长筒马靴,又将一把战刀给他系挂在肋下。还好,昨天魏强给杨子曾挑选的那套质料好的军服,还缀着一对上尉衔的肩章。会旗语的日本俘虏拾掇好自己的穿戴,忙和韩干事说了几句日语,意思是赶快操持两面红白各半的联络旗。

小林同志仔细地检查过人们的化装,也向杨子曾提议:“走出去,一定得打起一面太阳旗!”

联络旗、太阳旗,以往人们缴获了,都当成破布片子将它扔掉,有谁来保存它?今天,它却成为化装突围中两宗极不可缺少的重要工具。没有它,化装突围可以说是不可能,特别是那两面红白各半的联络旗更不可少。杨子曾听到韩干事和小林同志一说,真有点冷手难抓热馒头,一时想不起该用什么办法解决它。

四外,枪声、炮声施放得就像火山崩;军号声、呐喊声,也从村子的四外传过来。显然,敌人又准备发起冲锋了。在这危急的时刻里,杨子曾一眼瞅见了李东山,立刻想到他是个什么东西都愿意收藏、保存的人。听人们说,在他的“万宝囊”里能找见许多稀奇古怪的物件,难道联络旗、鬼子的膏药旗子他也能收藏起?时间不等人,忙叫道:“李东山,你收藏着日本旗和打旗语用的红白两色旗子了吗?”

“收藏着啦!”李东山把话说完,就从他的“万宝囊”里把两宗物件——联络旗、太阳旗拿了出来。

没打算到的偏做到了。杨子曾一见自己刚才犯愁的事,没费一点力气,就让李东山解决了,真是又高兴又感激。赶上去忙和李东山握握手,当时,把李东山闹了个大红脸。

两面红白各半的联络旗子,又回到会打旗语的日本俘虏手里,他找了两个棍棍穿绑上,巴望杨子曾开口,下达命令。“你告诉他,……”杨子曾向韩干事低声说了几句,韩干事用日语马上告诉了日本俘虏,日本俘虏点点头,立刻和韩干事二次爬上了四面受敌的砖平房。他将钢盔朝眼眉下戴戴,立刻左右上下冲东、西、南三面敌人摇摆起手里的小旗子。一边摇摆,一边还用日语“哇哩哇哩”地高声呐喊。他的这一行动,对敌人简直就像是发布的号令,四周的枪声由激烈逐渐稀疏下来,而后,完全停止了;跟着,敌人便断续地嗥叫起来。他又大声地用日语说了几句,忙和韩干事下了房。会打旗语的日本俘虏在房顶上的大声叫喊,杨子曾确实有点不放心,等他俩跳下了梯子的最末一等,紧问韩干事:“他在房顶上喊叫的是什么?”

“他说,这个制高点被控制了,八路军被赶到了村子的南头,请迅速包围、搜索、歼灭掉!”韩干事学说。

“敌人嚷叫的是什么?”

“敌人回答‘知道了,马上执行!’”

“敌人南头搜索,咱在北头出村!把房上的几个人都撤下来!”杨子曾怕人们不小心,遇上敌人露了马脚,叮嘱:“我们现在要冒充鬼子混出去,只要我们混过了金线河,越过了高保公路,什么也就不怕了。遇上敌人要沉着、警惕,谁也不准说话,一切都由韩干事和日本朋友们联系。魏强,你们担任前卫,马上出发!”

魏强将贾正清晨在地道出口缴获的那支三八大盖哗喇一声,推上了顶膛火。贾正将李东山当包袱皮用的那面三尺见方的太阳旗展开,绑在马步枪上,连枪带旗朝肩头一扛,朝下按按钢盔,和赵庆田并肩跟魏强走出这家砖平房的大门。他仨的背后是韩干事、会打旗语的日本俘虏。部队也都肩扛三八步枪,迈动穿有日本军皮鞋的两只笨脚,吭噔吭噔走出来。身体衰弱的杨子曾假充日本军官,骑着在卧马庄缴来的准备送给分区首长的枣红色的大洋马,气魄挺足地夹在部队中间,小林同志、张司务长、通信员小铁、卫生员小魏,还有小秃,都排成队走在杨子曾马前。武工队这一变,已成为一支地地道道的大日本皇军。不知底细,不去交谈,休想一下识破。顺着弯曲的小胡同,他们刚走到村东口,村东窑疙瘩上的敌人立即用红白各半的联络旗子发出询问的信号。魏强朝后给会旗语的俘虏丢了个眼色,日本俘虏纯熟地将手里的小旗轻轻一摆,真比吃仙丹妙药都灵,窑疙瘩上的敌人再也不理睬了。

贴着村东的一溜东山墙,他们大摇大摆地来在村北面,一直朝正北——金线河堤蹽过去。他们头上戴的钢盔,安在枪上的刺刀,让升起来的太阳照得一闪一闪的反着光。绑在贾正枪上的那面太阳旗,让越刮越大的西北风吹得啪啦啦啦山响。金线河的河堤离他们却越来越近,小庄子离他们愈来愈远了。

魏强紧迈脚步,盯住河堤。他估计河堤上一定伏有敌人,也为应付敌人做着准备。果然,离河堤二百米远的地方,两面红白各半的联络旗子在迎面的河堤上摇摆起来。“这可需要在敌人的面前通过了!”魏强心里思摸。会打旗语的日本俘虏顺手又摇摆两下小旗。就这么两下,伏在堤坡上的敌人不但不再过问,反而大放宽心地站起来。大约有百十号人,都是警备队员。

真是真,假是假。人们一见这么多手持武器的敌人站在居高临下的河堤上,心里又像绷紧了的弦。个个精神紧张地握紧了枪把,食指贴住扳机,大有甩枪就打的劲头。

人们这种紧张心情,杨子曾在马上一眼就看透了,他低声前后传:“镇静,这是伪军,好对付!”他的话,好像一副镇静剂,立刻赶走了人们的不安,个个又都泰然自若、旁若无人地挺起胸脯,大步杈子地走起来。

魏强他们刚上堤,一个队长身分的伪军,神情畏缩地赶上来问:“村里的八路都消灭了吗?太君!”

魏强装听不懂,翻翻白眼仁,张嘴想说,又像不会说的样子,一摇脑袋苦笑了笑,朝后努下嘴巴,匆匆朝堤下走去。后面的队伍又像潮水似地涌了上来。

骑在马上的杨子曾神态非常傲慢,对站在堤顶上行举手礼的警备队长,连瞅都没瞅就过去了。警备队长见到“皇军”不言不语地走了过去,想问什么,又有些不敢;不问又怕担责任。末后,还是硬着头皮跑着跟在杨子曾马屁股后面,吞吞吐吐地问:“太……太太君,你们这是到哪里去?”杨子曾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朝前面喊了两句:“韩,你的!”韩干事扭头望下杨子曾的表情,顿时领悟他的意思,立刻充作“翻译官”,朝警备队长说:“奉上级令,我们这是到河那边执行一个紧急任务去。太君说,叫你们好好在这儿监视村子,防备有什么变化。”说完,点点头随大队人马走下河堤。警备队长本想再问一下执行什么紧急任务,又见在自己面前走过去的这一队皇军,是那么威严,自知再问也不会有什么作用,说不定惹起了日本人的火气,还会遭到一顿训斥,因此,要开的口也就闭上了。他像个缺心眼的傻子,瞪着灰暗、无神的眼睛呆望着,一直望着魏强他们蹚过了金线河,爬过了对岸的堤顶。六

负责到小庄子上清剿的这一路鬼子的指挥官龟尾少佐,来前,以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彻底破坏了地道,抓捕大批的青壮年,圆满地完成上司给予的任务;没料到,如意算盘打错了,让伏在村里的武工队没头没脑地揍了一顿。这一顿狠揍,不光部下死伤了四五十名,他在金线河堤根的指挥所,也吃了一颗炮弹,自己也被炸断了左臂,心里好不窝火。过去,他对武工队并不了解,但是,他觉得今天和他对抗的这部分八路军,火力如此的猛,斗志如此的强,是他在河南打遍了汤恩伯的军队一次也没有见过的。而今,偏偏在“确保治安”区里,在保定的大门跟前碰上了。这是怎么回事?他挖空脑子也没捉摸透。

“死伤四五十个人,这是谁的过错?是我大意粗疏?那我将受到什么惩处?”龟尾少佐怕自己担责任,坐在堤城后面左右地捉摸如何向上级交代。不是一个子弹飞来,掀掉他的战斗帽,他还不会清醒。一旦清醒了,他没顾拾起打落的帽子,也没有顾及到他的伤口疼,三滚两爬爬到了堤玻下。待他开口刚要喊人,一个长得像皮球那样圆、比皮球大好多倍的东西滚跳到他的眼前,笑嘻嘻地说:“太君,你的帽子!”龟尾少佐看到面前这个献殷勤的人——哈叭狗,立刻想到松田宪兵队长临行时低语嘱咐他“看情况去处理”的那番话。“看情况?什么情况,一切都由我来决定!没有情况我也可以制造的!”他望着这个从心里厌恶的哈叭狗,眼珠转了几转,找到了为自己开脱责任的借口。他把脸色一沉,眼珠一瞪,厉声问哈叭狗:“你的说,村里这是八路的哪一部分队伍?”哈叭狗本想拾起帽子讨个好,当他正双手递给龟尾少佐时,却见龟尾少佐露出一副凶狠可怕的面孔,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我的妈,他怎么啦?”忙哆哆嗦嗦、结结巴巴地说:“看,看,看,看样子,这这,这一部分像是那神出鬼没的武工队!”

“武工队!”龟尾少佐一听到“武工队”三字,老松田告诉他的什么“武工队给他个暗放明跑”,“是让他逃回使反间计来的”等话语,都重新在他的耳边响起来。“管你什么反间计,眼下用你先实现我肚里的计!”他将牙齿一错,装模作样地逼问:“武工队,你的清楚?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武工队?他们用什么信号告诉的你?你的快说!”

“唉呀,太君,我怎么能知道他……他……他们的信号……”哈叭狗察觉到龟尾少佐在没错找错,朝中国人身上撒气,又不敢大声申辩,只得笑脸相迎地答解,“是我多年和武工队打交道知道的!嘻嘻嘻!”心里却生怕出意外。

“什么信号的不知道?打什么交道知道的?今天,你的事情我的统统明白。是你,和武工队勾结到一起;是你,让村里的老百姓统统的秘密逃走了;是你,让皇军大大的不够本;是你,让我受了伤,是你……”龟尾少佐每说一句,朝前迈进一步;他每朝前迈步,哈叭狗就浑身颤抖地朝后退。从龟尾少佐青筋暴露的前额上看,哈叭狗知道他确实发了大脾气,吓得浑身发抖、语无伦次:“太君,不不不,你说的是,是,是,是我……我我我不敢……”

哈叭狗生怕面前的这位龟尾少佐拔刀、抽枪,他的两眼始终没离开对方的两只手。龟尾少佐话说得一句比一句重,脚步迈动得一步比一步沉。他逼问着走着,猛地站住,朝他身旁的一群鬼子一摆手,就听见啪啪啪啪啪七八条枪在鬼子手里同时响起来,枪弹打得哈叭狗左右晃摇了几摇晃,像条狗似地摔倒在地上。

突然,村里——武工队控制的制高点上出现了一个旗语兵报告:“八路军被赶到村子南头,这里占领了……”龟尾少佐一见,心里好不高兴,他立即命令所有部队朝村庄南头运动。各路部队惶惶恐恐、战战兢兢地来到村子南头,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砖头瓦块都查尽搜遍,也没发现八路军的影。龟尾少佐心燥得像火烧。他从来中国作战的那天到如今,打过了许多仗,从没受过这么大的窝囊气:包围了村子准备破坏地道,偏偏又让武工队大揳了一顿;好容易把他们挤到村南头,又突然不见了。“哪里去了?钻地道走了?不可能。因为地道里施放了浓重的毒瓦斯。不然,又掩藏到哪里去了?”他急了,急得像条神经错乱的红眼狗,瞪着像要吃人的大眼珠子,豁开嘶哑的嗓子叫喊:“搜!搜!再搜!给我刨开地皮搜!”他相信武工队再有天大的道行,也不会逃出他布好的这个比铁桶都坚实牢固的包围圈。七

武工队不仅巧妙地走出了龟尾少佐的所谓铁桶般的包围圈,而且走上了高保公路,又二次在梁家桥搞了个大名堂。武工队大摇大摆地蹚过了水深没膝的金线河,魏强忙返回杨子曾跟前请示:“怎么走?队长!”

杨子曾挥手朝北一指:“跑步,直奔梁家桥。”

魏强和杨子曾相处几年,深知他不论做什么事,总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下定决心。越在紧急的时候,他越想得面面俱到。但是,为什么刚刚走出重围,他又偏偏命令快步朝据点走?魏强对此,实在有点百思而不得其解。他怕万一敌人发觉了,在高保公路上一封锁,再想走都走不脱;不过,他更相信杨子曾的决心不会有差错,就毫不犹豫地带头朝梁家桥走来。

离梁家桥据点越来越近,炮楼顶上的哨兵都能看个清清楚楚了。一个背粪筐的老大伯畏畏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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