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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莽芳华-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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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来了,他就不怕埋伏、阴谋,哼了一声,大踏步进入园门。

左面的花丛中,站起一身黛绿的海韵,冷笑道:“欢迎光临。”

他淡淡一笑,抱拳为礼道:“江上一剑换一剑,公平交易,这次在下来得鲁莽,姑娘可以全力施展了。相顿通报,杜某请见主人紫金凤,有劳了。”

“远处竹屋前,站着一位紫色长裙、年约十七八,清丽绝俗的少女,神色庄严颔首道:“海韵,请客人花架待茶。”

他大踏步向上走,冷笑道:“不必了,咱们快人快事,把事情了结,以免牵挂,姑娘一定是紫金凤了,在下杜弘。”

“我知道,昨晚你辛苦了。”少女泰然地说,淡淡一笑又道:“我就是紫金凤。”

他嗅到了熟悉的幽香,说:“在林谷寺姑娘为何不出手,在下百思莫解。不过姑娘的绝顶轻功,在下万分佩服。”

紫金凤淡淡一笑,颊旁起了两个酒涡,问:“你怎知是我?”

“姑娘用紫丁香薰衣。”

“藉夜色施展,并不比阁下高明。”

“在下有自知之明。”

“阁下精明机警,艺臻化境,气概不凡。”

“夸奖夸奖。姑娘秀丽出尘,天下灵气集于一身。”

紫金凤脸涌红霞,笑道:“谢谢。哦!你带了多少人来?”

“在下不是来了么?那艘船沉了?”

“沉了一艘。”

“人呢,都喂了鱼鳖?”

“不知道,大概死了不少。你那两位卧底的伙伴,重伤落水生死未卜。”

“那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是的,多言无益。本来,本姑娘准备下次出山再去找你们,没料到你们却找上门来了。”

双方皆抱有早些解决的心念,因此不想多说,也懒得揣摸对方的话中含义。杜弘摇摇头,举目四顾道:“姑娘的居处,不啻瑶池仙境,想不到一灵已泯,外欲薰心,可知山明水秀可改变人的气质,此话纯属子虚。姑娘,亮剑吧。”

紫金凤鼓掌三下,海韵趋前献上长剑说:“小姐,请让小婢打发这狂徒。”

紫金凤挥手道:“不,你不是他的敌手,退在一旁,不许插手。”

“可是,小姐千金之躯……”

“海韵,不要和我争辩,退下去。”

海韵只好依言退下,狠狠地瞪了杜弘一眼,恨恨地说:“你的党羽死伤惨重,你已经孤立无援了。恶贼,这里就是你理骨之地。”

他徐徐撤剑,冷笑道:“在下单人独剑,已经闯过了贵谷层层埋伏,如果怕死,就不会来了。生有时死有地,在何处埋骨,在下毫不在乎,姑娘不必为在下操心。”

紫金凤拔剑立下门户说:“客人请赐教,但请全力施展,你的机会不多,为你的生死尽力吧。你可以用暗器相佐,不必顾忌,请。”

两剑遥指,眼神紧吸住对方,捕捉对方神色的变化,徐徐移进。

海韵神色紧张,在一旁屏息观战。

阶上,弱不禁风的侍女小荷不住合掌念怫。

气氛紧张,似可嗅到死亡的气息。

一个是风华绝代的俏佳人,一个是英俊雄伟的一代江湖豪客,双方的神色皆庄严肃穆,危机在逐渐上涨。

双方指出的剑,皆轻灵而又稳重,剑上没有剑气发出,因此未闻内力御剑的特有震鸣。

行家一看便知,两人的修为已臻化境了。不论拳脚兵刃,真正修至上乘境界的人,决不会横眉竖眼,举手投足轻灵飘逸,出招似无力道,而一旦接触,其力发于瞬间,行致命一击。出剑时真力并未凝聚,接触时力道山涌,不然决难持久。那些搭上手使全身力道加于剑身,疯狂地冲刺,全身肌肉绷得死紧的人,真力损耗极快,再衰三竭,最后必定遭殃。

开始,是试探性的进攻,双方皆小心翼翼试探,不敢丝毫大意。

“铮铮!铮”双剑轻触,发出悦耳的铿锵震鸣。

三照面,换了六次方位,各攻三招。

“铮!”响声不同了,力道渐增。

十招、二十招……

杜弘移至正北,终于找到了空隙,剑虹一闪,豪勇地滑进,破网而入,“流星移位”疾探对方的右助,从正面移攻侧方!除了快别无他途。

紫金风也快,沉剑移位,猛地一拂。

“铮!”双剑相交,火星飞溅。

各向侧飘掠,接着重新接触。紫金凤疾冲而至,剑出“飞虹戏日”攻上盘,还以颜色。

杜弘不接招,身形疾转,快逾旋风避过攻来的狠招!反点紫金凤的右膝,逼对方移位。

紫金凤一招走空,右膝有险,立即沉剑封架,收腿后移。

杜弘抓住机会,气吞河岳地跟进,如影附形紧锲不舍,剑发“飞星逐月”追击,一口气攻了三剑。

紫金凤换了两次方位,险之又险地退出丈外,一声娇叱,在他剑势将尽时一剑封出。

“铮!”震偏了他最后一剑。

剑无畏地突入,如同电光一闪。

人影乍分,杜弘侧退八尺,猛吸一口气,右胸襟出现一个小孔,幸未伤及皮肉。

他心中一震,悚然而惊,汗水透裳,差不多了。

紫金凤也一怔,拭掉眼角的汗水,说:“你是第一个在本姑娘的夺命绝招下逃生的人。”

他小心地逼进,镇静地说。“如果是点到即止,姑娘胜了,”

“你承认失败了?”紫金风问。

“可惜咱们是生死相决,而非点到即止印证剑术。”

“下一次……”

“下一次还不知鹿死谁手。”他豪壮地说,招发“电射星飞”,剑疾探而入。

“铮铮铮!”紫金凤封开了三剑,立还颜色,回敬了五剑之多。

四十招、五十招……棋逢敌手,险象环生,情势渐来渐险恶,似乎每一招皆可能生死立判,死亡的气息似乎更浓了。

久斗之后,紫金凤竟未露真力衰退的现象。

七十招……

一声娇叱,紫金凤再出绝招,但见电芒排空而至,似乎幻化出数十支长剑,从三面汇聚,中间有一道最耀目的光华,攻向他的心坎要害。

他见多识广,不封不架问后飞退。中间那道最耀目的光华是诱饵,诱他去封架,封架必定上当。

糟!脱出剑网,却入了地势的罗,身后是小池,池旁苔藓腻滑,脚踏下突然失闪,身形一晃。

剑虹如附骨之姐,破空射到。

生死须臾,封架无力,除了等冷剑穿心,别无生路。

“好!”海韵脱口叫。

他身经百战,经验丰富,临危不乱,生死关头依然灵台清明,顺势滑倒,故意挥剑上封。

“铮!”双剑接触,紫金凤的剑依然健进。

但他却在千钧一发中在剑尖前倒下,脚一勾,奋身翻腾。

剑锋掠过他的右肩,衣破皮开。

“哎……”紫金凤被勾倒了。

他一手扣住紫金凤持剑的右手脉门,一手抱住对方的小蛮腰,狂野地急滚。

“噗通……”水响声震耳。

池中的鸳鸯展翅惊飞,金鱼四散。

“哎呀……”海韵惊叫,急奔而至。

池水深仅及胸,池阔约两文左右,他奋身一跃,上了池心假山上的紫金凤凰顶端。

紫金凤凰高约六尺,背上正好站人。

两人浑身是水,成了落汤鸡。

“不许挣扎。”他沉喝。

紫金凤花容失色,双足被抱离凤凰背,用不上劲,但仍不松手丢剑。左手被抱,迫用不上劲,慌乱地说:“你……你这是算什么?你……”

他长吁一口气说:“你占了地利,在下并未真的落败。不过,你确是在下所遇见的高手中,最可怕的高手中的高手。”

“我们再公平地分个高下。”

他摇摇头说:“算了,刚才你本来可以杀我。”

“你……”

“你锋尖略偏,伤了在下的肩。”

“这……”

“希望你不要再出江湖,不然在下定然在江湖上等你,在下的暗器,定可置你于死地,姑娘,凤凰谷是世外桃源,舍此而与匪类同流,贪残肆毒满手血腥,如不是天生残忍,便是愚不可及。姑娘兰心蕙质,何不闭门思过?在下告辞,再见。”

说完,放手飞跃。

正欲急速掠走,蓦地叱声震耳:“你走了?还有本姑娘呢。”

第二十九章 魔琴尹琴

前面的花棚中,石凳上端坐着操琴的少女。石桌上放置着瑶琴,两名佩剑的侍女,站在少女身后,冷然向他注视。

他吃了一惊,讶然问:“姑娘,你也是紫金凤的人?”

“她是我表姐。”少女冷冷地答。

“可惜!”他叹息着说。

“可惜什么?”

“贤姐妹风华绝代,生具慧根,居然与匪类为伍,岂不可惜可叹?”

“住口!”

“姑娘……”

“本姑娘要用琴音擒你。”

“在下恕不奉陪。”

他要走,却晚了一步,琴音乍起,哀伤的旋律君临天宇。

他感到一阵昏眩,有点迷迷糊糊,然后是一阵心酸,悲从中来……

他坐下了,全力收敛心神。

可是,他办不到。他可以抗拒迷魂乱神之音,可以抗拒含有杀伐变微的高亢音符,可以抗拒靡靡之音,但却抗拒不了哀伤凄切的旋律;因为他本来就是个伤心人,以行侠仗义,游戏风尘来麻醉自己,以冒险犯难,浪迹江湖掩饰自己内心的创痛。

终于,他进入幻境。

依稀,他看到了从天而降的一位丽人。

依稀,他看到了荡气回肠的萧音。

“珮君……”他凄然呼唤。

“珮君……”他流下了两行情泪。

紫金凤走近少女身后,讶然问:“表妹,他怎样了?”

“他已为琴音所克制,陷入七情幻境中了。”

“哦!他在呼唤甚么?”

“这人有伤心情史,他在呼唤一个女人的名字。”

“女人的名字?”

“好像是叫佩君。”

“恐怕是叫婉君吧?”

“不易听清。”

“定是摄魂魔君的女儿匡婉君。”

“看他的神色,不像是那魔头的女儿。如果是的,这人未免太多情了,他两人相处仅一夜时光。”

“一见钟情的事,平常得很。”紫金凤笑着说。

杜弘的情色又变,变得温柔恬静,似乎他怀中抱着一个人,一手虚揽,一手轻柔地虚拍,口角出现凄迷的笑意,曼声低吟:“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萧。”

琴声凄婉,但他听到的却是萧音。

少女尹姑娘脸色一变说:“他真的在爱恋着一个女人。”

“他与匡婉君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一丘之貉,都不是好东西,强盗与贼女臭味相投。”紫金凤不屑地说。

尹姑娘黛眉深领说:“表姐,有件事十分令人起疑。”

“表妹,什么事?”

“紫袍神君的贼婆娘,今早曾捉住他们,逼他入谷打头阵,岂不可怪?”

“大概是这人有自知之明,不愿送死,因此存有反叛的念头,以致劳动贼婆出面逼他就范。”

“哦!恐怕其中另有阴谋。听,他在说什么?”

“杜弘的神色仍然未变,柔声道:“珮君,你知道我多么想念你啊?记得在中州客栈投宿时,在壁间看到不知哪一位有心的旅客,以瘦金体题下一首秦少游的词,词名鹊桥仙。那一夜,我胡思乱想睁着眼睛到天亮。佩君,那首鹊桥仙你一定也记得。”

他的声音变了,变得凄迷抖切:“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夜,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最后两句,他已是声泪俱下。稍顿,他又低徊地说:“银汉孤星虽有银河相隔,但一年一度七夕鹊桥会,他们有共同的希望,万古长存。唉!我们呢?天人永见,梦断幽冥。从此我有了绰号,我自称银汉孤星。前些日子,我度日如年,那些逝去的美好时光永不再来,你的音容笑貌经常在梦中出现在眼前。可是,近一年来,你却很少在我的梦中出现,为什么?是怕影响我的情绪么?是怕我分心免被仇家所乘么?我!佩君,你终于又来到我的梦中了,我……”

尹姑娘哼了一声说:“你倒是得意呢,做的是美好的白梦,“哼!我要叫你永沦恶梦之中。”

琴音变微,杀伐之声四起。

她弄巧反拙了,只有哀伤的旋律方能令杜弘受到催眠,这是杜弘唯一的弱点,唯一难以克制的心魔。

梦醒了,杀伐之声令他脉偾张。

浪迹江湖,出入生死,仗剑行道以排遣哀思,这是他活下去的理由。

他一蹦而起,大声喝,左手疾场,孤星镖破空而飞,快得令人目眩。

尹姑娘果然高明,人向下滑挫。

厉啸声刺耳,“啪”一声响,断了一根琴弦,孤星镖从鬓角掠过,射断了一络美发。

他猛扑而至,势如猛虎出押。

海韵大惊,搬起一座石凳,奋神力急投而出,向他猛砸,力道千钧。

他神智仍未完全清明,本能地伸手接住了石凳,凶猛地反击,向花棚投去,势如山崩。

尹姑娘已及时抓起琴,飞射出亭。

紫金凤与两侍女,也向另一方向跃出。

“轰隆隆……”整座花棚倒塌,宛如地裂天崩,声势骇人听闻。

尹姑娘一手捧琴,站在三丈外的花丛中,冷笑道:“少了一根弦,本姑娘仍可取你的性命。”

声落,五指疾下,一连串令人心乱的散碎音符随指而起,每一声似要击碎人的天灵盖,令人心中恐慌,六神无主。

杜弘拍拍印堂,摇摇脑袋,似想将昏眩感抖落。接着虎目怒张,凶狠地盯着尹姑娘。

终于,他吐出一声深长的叹息说:“原来是你。姑娘,不要操弄那张瑶琴了。”

尹姑娘骇然,不信地又抚出一阵令人心魄下沉的冷音,仍要用琴音行雷霆一击。

他一跃三丈,暴退出五女外,高叫道:“姑娘,在下欠你一分情,因此回避。”

“站住!”尹姑娘停指沉叱。

他不再退走,客气地说:“请问姑娘有何见教?”

“你要溜走?”

他摇头道:“在下并不怕你,但大丈夫恩怨分明,我欠你一份情,决不与你动手。”

“刚才你用暗器射……”

“在下抱歉,那时在下并未完全清醒,被姑娘的琴音所迫,反抗出乎本能,希望姑娘谅解。”

“哼!你……”

“救命之恩,容图后报,在下告辞,姑娘珍重。”他抱拳一礼,徐徐后退。

尹姑娘的玉指,迟疑不决缓缓难下。

紫金凤掠近,低叫道:“表妹,算了。”

“表姐,这人将是你的心腹大患,如让他走脱,日后你……”

“日后的事,日后再说。”

他深深吸入一口气,苦笑道:“在下不会重临贵谷,但姑娘如果再在江湖上为非作歹,在下便不会放过你了。”

紫金凤柳眉一挑,沉声道:“你说我在江湖为非作歹,岂有此理!”

“客船上六七十条人命,难道他们全都该死?”

“什么?客船上六七十条人命?”

“船上有在下的朋友司马龙与少东主,他们生死不明,重伤落水万无生理。在下被泊湖岳山的一笔勾消所救,虽则他与在下有过节,但在下仍然感恩,感恩图报理所当然。他被你以紫金凤凰令召来待罪,想必已死无葬身之地了。”

“你胡说什么?”紫金风怒声问。

“何必假惺惺?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姑娘,我劝你远离紫袍神君,以免……”

“且慢往下说。”

“姑娘……”

“你不是紫袍神君的爪牙?”

“你不是紫相神君的党羽?”

尹姑娘噗嗤一笑,接口道:“妙极了,你们都认为对方是紫袍神君的爪牙党羽,可笑极了。”

杜弘指着紫金凤问:“你不是么?”

紫金风猛摇头,说:“你问得真可笑。”

“客船上留有紫袍神君的信记。”

“你以为是我留的?”

“那……你们为何阻止我拔信记?为何叫花花太岁用迷香计算我,那位海韵姑娘又给了我一匕首……”

海韵接口道:“见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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