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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雷引-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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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当然就是暗示杜乐天正在倾听那个老人弹琴的了。
这第一幅画虽然闪电横空,但一切都显得很平和。
杜乐天的画像手中并无剑,那个老人也只是在聚精会神的弹琴。
画像与常人同样大小,众人都看得非常清楚,所以在看到第二幅画,不由都心头砰然一跳。
在第二幅画之上,所画的是同一个地方,画中也只是杜乐天与那个老人。
闪电已消失,树木平静,人却动起来。
杜乐天飞身半空,剑已经出鞘,右手—剑刺出,刺入了那个老人的胸瞠。
那个老人也是身已凌空,琴正从手中飞出,被杜乐天的左手接下。
剑已经穿透他的胸瞠,一股血从他的后心如箭般射出。
只是一股血。
第三幅画也有血,却不是一股。
遍地都是血,十数具尸体倒在血泊中,在一个大堂之上。
所画的那个大堂显然就是众人现在置身的这个大堂。
杜乐天仍然在画中,剑仍然在右手,左手上除了—张琴之外,还有—册书,所有的地方都画得那样子精细。甚至连书上写的那三个篆字,也都很容易看得出来。
写的正是“风雷引”三字。
剑在滴血。杜乐天仰而大笑,在他肢下。有一个女人的尸体。
那个女人腹大便便,仿佛经已怀胎十月,将近临盆。
虽然只是画像,看到这个女人的尸体,众人都不觉由心寒出来。
众人的目光也不觉转落在杜乐天的面上。
杜乐天也盯着那个女人的尸体,面色铁青,持剑右手不知何时已颤抖起来。
杜九娘第—个忍不注,大着胆子问道:“爹爹,这到底怎么回事?”
杜乐天没有回答,目光盯在在画中另一具尸体之上。
那是—个中年男人,心胸上已挨了一剑,—双眼仍睁大,面上的神情却痛苦多于愤怒。
杜乐天盯着他好一会,目光才转落在画旁的两行字之上。
这并非结局,这只不过是开始
—一请进内堂
杜乐天目光一落—起,脚步亦举起。一步—步跨出。
他的脚步很沉重。
谁都看得出,他的心情也—样。
没有人作声,一个个默默的跟在他身后。
内堂也一样打扫干净,桌椅摆放得整整齐齐,只是仍然没有人。
左右墙壁上各有一幅画,笔法与大堂上的显然是完全—佯。画中却已没有杜乐天。
左面的壁画上画着耶个孕妇与那个个中年人。
中年人心的伤口已经包扎起来。右手一把刀正将那个孕妇的腹部剖开,左手从中取出了两个婴儿,是两个。
中年人的神情悲愤中带着喜悦。
是不是因为那两个婴儿还能够活下来。
右面的壁画中,中年人仍活着,须发俱白,端坐在—副棺材里。
棺材左右各有一个少年,画的都是正面,面目画得很精细,双手托着一支链子剑。
上官芸一眼瞥见,脱口道:“壁虎!”
沈胜衣“哦”的一声,道:“芸儿,他就是方才引你离开庄院那个人?”
上官芸肯定的道:“叔叔,的确就是他。”
沈胜衣无言颔首。
跪在右边的那个少年,却没有画上五官,整张面孔一片空白。
他的一双手茂在袖中,身上的衣饰也并无任何特殊别的地方,要从这画像知道,画的是什么人,肯定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杜九娘不觉奇怪的道:“为什么这个人不画上面目?”
上官无忌肯定的道:“这个人一定是我们认识的人。”
杜九娘道:“是谁?”
上官无忌摇头不语,也没有人回答杜九娘这问题。
他们若是知道,根本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
杜乐天面色铁青,只目丁着那个坐在棺材里的中年人,忽然喃喃自语道:“一剑穿心,怎么会不死?”
沈胜衣应道:“答案不是在那边屏风之上?”
杜乐天目光立转。
对门不错有一面屏风,上面也的确写着好些字,他所以疏忽,只因为他心中只有那些画。
屏风上的字,也的确就是答案。
一般人的心都是在左边,我是例外的一个,在右边,也所以能够不死。
我的两个孩子虽然已是足月,但能够不死,不能不说是奇迹,亦可以说是天意。
你看到这两面屏风的时候,我的两个儿子是必已安排好一切,无论他们怎样做,都是值得原谅的,这叫做血债血偿。
是不是?杜乐天!
杜乐天浑身都颤抖起来,“砰”地在一张椅子上坐下。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杜乐天面上,都充满疑惑。
这叱咤风云,名满江湖的大侠,难道竟真的做过壁画上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沈胜衣眼中的疑惑之色无疑就更重,他想着一件更可怕的事情。
那个没有面目的少年到底是谁?现在是不是就在我们当中?
他虽然没有四顾,但是周围的情形,都已经留心,准备应付任何突发的意外。
壁虎引他们到来这里,当然不会只是要他们看那些画。
而壁虎当然亦知道他们的武功,不击则已,一击则必然倾尽全力。
因为一击不中,就再没有机会的了。
以壁虎的武功,杀人的经验,那一击必然意外之极!
更可怕的是,还有一个他们不知道的敌人在一旁等候机会出击。
也就在这个时候,杜乐天突然大笑起来。
悲激的笑声,在大堂中回荡,梁上的灰尘亦被震得“噗噗”剥落。
杜乐天大笑不绝,甚至显得有些儿疯狂。
所有的目光都盯在杜乐天面上,都那么奇怪不知杜乐天为什么这样大笑。
笑声由响亮逐渐嘶哑,终于停下,杜乐天的身子已不再颤抖,面色却变得铁青。
他目光一扫,忽然道:“你们可知道我狂笑什么?”
沈胜衣应声道:“这正是我们想知道的。”
第八章 水落石出
杜乐天叹了一口气,道:“我—直都不相信,有所渭因果报应这种事,到现在我才发觉所以不相信,其实只是恐惧真的有这种事。”
一顿接道:“亦即是说,我一直在逃避,好像我这种天不怕地不怕,自命不凡的人,居然一直在恐惧报应降临,一直在逃避现实,你们说,是不是很可笑?”
没有人回答,也没有人笑。
杜乐天仰天长叹,接道:“我七岁学剑,十四岁有成,十七岁便已名动江湖。仗的是正义,打的是不平,一生以来,就只是做过一件违背良心的事情。”
他一再强调道:“只是一件。”
沈胜衣剑眉一皱,方待说什么,杜乐天说话已经接上,道:“这件事我—直都希望能够忘记,但始终都不能够忘记,我也—直以为没有人知道我做过这件事,因为知道这件事的人,全都已死于我的剑下。”
他的目光转落在左面墙壁之上,接道:“然而人算到底是不如天算。”手一伸,戟指那个中年人的画像,又说道:“正如这个人,被我一剑穿心,本该就是心死无救的下,那知道天生他一颗心竟在右边,竟然能够活下来,你们说这不是天意又是什么?”
沈胜衣试探问道:“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人?”
杜乐天道:“在动身之前,我曾经告诉你们,这个人原是一个巨盗。”
他沉声接道:“事实是一个巨盗,我也的确是在他做案的时候发现他追踪到来这里。”
沈胜衣道:“可是……”
杜乐天截口道:“事情到这个地步,我也不想再隐瞒下去,反而,即使我现在不说,你们也一定很快就会知道。”
他冷然一笑接道:“这个报复的计划来到这里,也应该结束的了。在结束之前,相信还有更多的死亡,而最后,要报复的人,若是还有命应该都会给你们一个清楚明白。”
沈胜衣微喟:“在我经历的很多事情之中,大都是这样。”
杜乐天笑容更冷,道:“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武功若是在我之上,根本就不用弄这么多险谋诡计,所以除非他不现身出来,否则只怕就难逃一死,所以,这件事,还是由我说一个清楚明白的好。”
沈胜衣道:“前辈……”
杜乐天摆手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的好意我也实在感激得很,年青的一辈之中,厚道如你的可真不多,不过这件事如骨梗在喉,不吐不快,而到了我这个年纪,也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
他叹息接道:“再说,以你的厚道,绝不会将事情传出去,其他的人更不会,我说了其实就等如不说一样。”
沈胜衣无言点头,不能不承认杜乐天说的实在也很有道理。
杜乐天继续说道:“这个人朱姓上云下亭,绰号一阵风,夜走千家,日盗百户,虽然说不上杀人如麻,死在他手上的人亦已不少,他的被我发现,可以说是一件很偶然的事情。”
他思索着接道:“当时我没有截下他,原是想追踪到他的巢穴,将他的同党一网打尽,虽然下手的只是他一个人,我却留意到附近另外有人接应,追到来这里后,我却发觉他们原来是一家人,父亲朱澡更就是个巨盗中的巨盗,之上几辈也没有例外,他们可以说是一个盗贼世家!”
沈胜衣插口问道:“朱藻就是壁上那个弹琴老人?”
杜乐天道:“不错我当时越墙而入,他正在亭中弹琴,弹的也就是一曲风雷引。”
沈胜衣道:“这个人能创出一曲风雷引,也实在不简单。”
杜乐天摇头,道:“曲并非他创,至于是祖传还是劫掠得来亦不必去追分。”
沈胜衣道:“朱藻没有说及。”
杜乐天道:“当我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就动手了。我若是在听那曲风雷引,他—定暗算成功。”
他叹息接道:“那是我一生之中,所听到的最好的曲子,在他弹奏的时候,我听得简直如痴如醉,身在何处固然忘记了,甚至此来何事也都是—样。”
沈胜衣目光一闪,道:“晚辈.叫斗胆问一句,壁画上画的……”
杜乐天很郑重的截道:“那是画画的人断章取义,至于目的在刺激他的后人抑或为了什么,那就只有他知道了。”
“实情并不是那样?”
“并不是。”杜乐天摇头应道:“当时他正在练琴,风雷谱就放在旁边,相信就因为发现我对风雷引发生了兴趣,交手中故意将风雷谱抛出来,企图在我将风雷谱按下之际猛下毒手,只可惜他的年纪实在太老,身形的转换并没有当年的灵活,就只是那一寸之差,被我一剑穿心!”
沈胜衣道:“从那张壁画看来,却是老前辈夺书杀人!”
杜乐天道:“小兄弟在怀疑我的说话?”
沈胜衣摇头,道:“这个时候我相信老前辈也不会隐瞒事实。”
杜乐天叹息道:“我所以一直将这件事情隐藏在心中,只因为在这件事情之中,杀了—个孕妇。”
他的语声变得更沉重,道:“虽然她当时是突然在背后出手暗算,我事实也是剑出无心,完全是一种很自然的反应,对于这件事我始终部是耿耿于怀。”
沈胜衣道:“老前辈的心情我是很明白的,除非穷凶恶极,否则无伦是有意抑或无意,将一个孕妇刺杀剑下,心中都难免会有—个阴影。”
杜乐天叹息无语。
周济插口道:“婴儿无罪,何况是未出娘胎,大哥那一剑刺出,有甚于将一个无辜的人刺杀于剑下,大哥的难过,实在不难理解。”
杜乐天目光如电,盯在同济的面上,好一会,才移开,道:“但无论怎洋,这都是我杜乐天个人的罪孽。要杀,杀我一个人就罢了。”
周济道:“不错,只是对方也许就会想,当年大哥的斩尽杀绝是如何?”
杜乐天目光又转回周济面上。
周济并没有避开杜乐天的目光,按道:“朱藻这人小弟亦曾听人说过,的确是十恶不赦,而朱家传说的确亦是盗贼世家,但是否罪当该死,相信连大哥也不能太肯定。”
杜乐天盯稳周济,道:“说下去。”
周济道:“这一点在对方来说当然是非常清楚,可是,在他们眼中看来,无论他们做出什么事来都是理所应该。”
杜乐天道:“在他们来说当然是。”
周济道:“所以他们这一次的行动在他们看来,亦不过血债血偿。”
杜乐天突然问道:“在你呢?”
周济一怔,道:“自是过份。”
杜乐天冷笑道:“是么?”
周济又一怔,道:“大哥是想到那里去了?”
杜乐天自顾说道:“你的话当然是有你的道理,不过无论怎样也好,事既至此,总该有个了结了。”
周济点头。
杜乐天目光转回沈胜衣,道:“小兄弟你可有什么意见?”
沈胜衣道:“壁虎是朱云亭的儿子,应该是不会错的了……”
杜乐天道:“所以壁虎的杀人,肯定绝不是为了楚碧桐。”
沈胜衣接道:“计划绝无疑问是早已拟好的了,无论楚碧桐生死如何,都一定会进行,不过,有楚碧桐的死亡来作幌子,是可以引开我们的注意,使我们走入歧途。”
杜乐天道:“这影响其实并不大。”他的目光落在右面的壁画上。“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沈胜衣点头,道:“朱云亭有两个儿子,一个是壁虎,还有一个却是老前辈方面的人,所以壁虎对庄院的情形那样子熟识,这在庄院第一次发生凶杀的时候,我们已有所怀疑的了。”
杜乐天道:“以你看那个人是谁?”
沈胜衣道:“前辈意思?”
杜乐天道:“不是你,一定不是!”
沈胜衣道:“因为我虽然是一个陌生人,亦因为陌生反而没有嫌疑。”
杜乐天道:“凶手对庄院的情形既然表现如此熟悉,你这个陌生人当然反而不在怀疑之内。”
沈胜衣道:“而且几次事发之际,我都在前辈的身旁。”
杜乐天叹息道,“所以你是我最值得信赖的一个人。”
他目光一转,道:“芸儿当然也不会是壁虎的一伙。”
沈胜衣轻抚着上官芸的脑袋,道:“当然。”
杜乐天目光转向杜九娘,尚未开口,杜九娘已嚷起来,道:“难道我会杀死自己的儿女?”
杜乐天道:“当然不会,无忌也一样,剩下来”语声一顿,盯着周济,道:“只有你了。”
周济一怔道:“我”
杜乐天道:“你我虽然是结拜兄弟,你的出身,我并不太清楚,而对于庄院的情形,你却是应该很清楚,很清楚的。”
周济吃吃道:“可是我……”
杜乐天截道:“年纪方面岂非也相当?”
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周济的面上,有的刀一样凌厉,有的充满了疑惑。
杜九娘的目光却是最复杂。
周济只急得额上汗落不停,却—句话也都没说。
不是不想说,他的口张着,只是话到了咽喉说不出来。
杜乐天接道:“我们一直都是很好的兄弟,但曾几何时变得陌生起来,你纵然不说,我也看得出,你对我逐渐疏远,而离开杜家庄。过门而不入,到底为了什么?是不是知道了我是你朱家的大仇人?”
周济脱口道:“小弟是姓周……”
杜乐天道:“姓周未必就是真的姓周,在一个陌生人面前,无论你姓什么都是一样。”
周济面色一变。
杜乐天又道:“我们在认识之前,原就是陌生得很!”
周济连忙摇道,吞吞吐吐,好像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分辩。
杜乐天面容冰冷,语声更森寒,道:“除了你,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的了,也只有你才能够不动声息,连杀凤儿雄儿,他们当然是绝不会提防你的,是不?”
周济摇头,说话方待出口,旁边上官无忌剑已出鞘,道:“拔你的刀!”
周济道:“无忌你……”
上官无忌截口道:“你杀我三个儿女,这笔账当然应该由我来算!”
杜乐天道:“应该的!”
上官无忌道:“至于壁虎,岳丈大人与沈兄要费心了。”
杜乐天道:“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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