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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郎憔悴-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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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裳支着头,竟自咯咯地笑了起来,照夕不由一惊,忙抬头道:
“轻点……等会儿给人家听见了。”
丁裳忙用手捂着嘴,一双眸子向两边瞟了瞟,照夕匆匆吃下了一个馒头和半只鸡,这才擦了擦手,丁裳在上面看得清清楚楚,皱着眉毛道:
“你怎么在衣服上擦呀!多脏!明儿个我给你带一条手巾和一个脸盆来。”
照夕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叹了一声道:
“我的小姐!你是要我长住下去是不是?”
丁裳道:“可是,你到底什么时候出来呢?”
这问题不由照夕一怔,遂叹息了一声,微微摇了摇头。丁裳细细地注视着他,她那张小嘴,就像是崩豆似的,一会儿也不停。总之,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照夕给她谈了半天,反而却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话,一时却也其乐融融。
二人谈了一会儿,惟恐被人发现,照夕催她快走,丁裳却还有些依依不舍,照夕忽然想起了一事,不由急道:
“丁裳!我还有一个朋友和一个书僮,他不知被关在哪里了,你最好能见着他们。
如果他们也是饿着的,就送点东西给他们吃。”
丁裳在上面皱着眉毛道:
“这事你为什么不早说呢,现在这么晚了。”
照夕不由急道:“无论如何,你要设法找到他们,姑娘……他是我一个结拜兄弟……”
丁裳叹了一声,懒洋洋地道:
“好吧!他叫什么名字呢?”
照夕道:“他叫申屠雷,你记好了。”
丁裳轻声念了一遍,忽然她低叱了声:
“不好!人来了。”
她说着话,双手猛地往回一按,左脚把那大石往洞一勾,人已若飞燕似的窜了出去!
照夕不由吃了一惊,忙把丁裳丢下的食物和水囊,藏在身后,耳中听到洞顶一个粗嗓子叱道:“谁!是谁?”
紧接着那块封石被推了开来,探出了一个人头,厉声向下叱道:
“刚才是谁来了?”
照夕冷笑了一声,忽见黄光一闪,一道黄澄澄的光华,自洞顶射了进来,原来这人手中还持有一盏孔明灯,那道光华转了一圈,却照在照夕身上不动了。
照夕不由怒道:“你干什么?”
那人大声吼道:
“干什么?小子!刚才谁来看你了?你说!”
照夕想了想,不由冷笑了一声道:
“你去问你们小姐去吧!”
那人闻言怔了半天,才把灯收了回来,口中轻轻骂了一句道:
“这不是成心找我麻烦吗?”
说着重重地把石块封上了,还听见铁链子穿锁的声音。照夕乐得笑了笑;不过他马上又皱上了眉毛,因为他知道,这一次是真的上了锁了。
好在此刻有食物和水,他就不怕了。他把那个纸包打开,数了数,把它平分成四份,预算着,即使丁裳不来他也可支持一段相当的日子。反正急也没用,不如趁这段日子把师父的“内转三本”功夫,好好过习一番,说不定因祸得福也未可知。
管照夕脑中这么想着,不由心平气和,暂时把烦恼抛置一边,遂又盘膝石上,打起坐来了。
他耳中听到洞顶有人来回走着的脚步之声,心知他们是加强了戒备,如此看来,丁裳是不可能再来看自己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运过了一阵功夫,觉得浑身上下极为通畅温适,这是内炁充满的好现象。知道练功时候已到,遂默念师父心法,自鼻内一吸气,心意由生死窍一升,鼻内一呼出声,心意由顶降至生死窍,即是转法轮。
照夕紧拉着二气妙用,一起一伏,此刻已到了真正无念境地,心气已由生死窍升到了真炁穴,又一呼,气由绛宫降到了真炁穴。如此数次,外阳自回,正自紧要关心,忽又闻得一阵冰瑟琴弦之声,奏的却是三音寒调,音虽浊,却能深深慑人心神。
照夕不由大吃一惊,心念一动,那甫将归穴的一滴真炁,遂自散开,又化为千缕热气,散游周身。
照夕不由打了个冷颤,当时强忍着心中的怒火,把心神用“小周天”法归回本位,这才睁开了眸子,细心听了听,那琴弦之声,亦不再发。
他这一次可是吃惊非小,暗忖:
“怪了,我往日即使是在万人叫吵声中,一样可以静心采药,怎么此刻如此安静,反倒不行了呢?”
尤其奇怪的是,自己耳中明明听到似有人弄琴之声,怎么一等开目,反倒又是什么都听不见了呢?
他想了半天,又沿着四壁走了一转,却也什么都没有发现,他因而又想到,可能那琴弦之声,是自洞顶上传来的。
可是这一假设,立刻又为他否定了。因为他绝不相信,那微微琴声,能穿透山石。
想着他咬紧了牙,暗忖:
“管他呢!这定是幻觉,我且不要多心,何妨再运一次看看!”
想着二次运气,舌顶上颚“天池穴”,双手互点“龙”、“虎”二穴,这次以无比定力,势要采下一点真炁,不久遂自心定。
这时隐隐觉得由尾闾上升起一阵热气,过夹骨,经玉枕,到泥丸,再降下,由玄膺过重楼,到“绛宫”,入真炁穴,各为一周天。
照夕二次用功,以无比定力,定必不使心魔入侵,所以双手互以中指各点“龙”、“虎”二穴,为恐真炁外游。至此,那琴弦之声,如九天抛竹也似的,又隔壁穿了过来。
照夕紧咬着牙关,强自提着心神,不使外散,耳闻那冰弦之声,竟愈奏愈响,几乎令他由石上倒了下来,这次他已觉出,这种声音,绝非是自己心魔的幻境,定是人为之音了。
他紧紧咬着牙,真气上通“泥丸”下抵“涌泉”,决心不为弦音所动。
可是此刻,要想下手采药,却是不可。
耳闻得那冰弦之声,却在有石壁中,一声声如金石裂帛也似的传了过来。
一曲甫毕,照夕已不禁汗下如雨,暗忖:
“好冤家!我和你又有什么仇?你却要如此害我?你这是何苦?”
他脑中只这么想了想,心神已自大为动荡了一下,所幸他马上又自定了心,元神归位,抱元守一,那弦声变幻万千,却是理也不去理睬。
似如此心方自定,弦声忽止,照夕也不由心神为之一轻,却听见一声极为苍老的叹息之声。
照夕心虽惊异,却再也不敢动神,略定片刻,这才伸出一指下点“生死窍”,正预备运功采药,这时忽闻一种极刺耳难听的声音,由石壁传出,接着似有人以手击玉之声,铮锵之声,如雷贯耳。
照夕甫闻此音,不由心神大震,暗叫了声:“不好!”
当时并口,将口中玉液咕噜一声,吞入腹中,经“任”脉自入“炁穴”,化为万千暖红。心神由是大定,可是他却不敢再运功采药了。
当时睁开了双目,细听那铮锵之声兀自由石壁传入,每三四拍后,必有一种刺耳怪啸,随拍传入,令人闻之心寒胆战。
照夕这一惊,不由吓了个目瞪口呆,这才知道,原来这石壁中间,果真有人。
他惊愕了一会儿,方想开口问一问,可是转念一想,不知对方是友是敌,冒昧传语,祸福不定,想着把到口的话不由忍住了。
他心中又惊又怒,当时下了石床,轻轻走到隧道根,当时伏耳壁上,细细听了一会儿,愈觉那击节之声,十分清楚。
先前闻得的怪啸之声,此时却改成了低声吟哦,照夕细听了半天,却也不知他口中念些什么,总似反复地叨念着一串八字音节。
到了此时,那声音非但不觉刺耳,反倒愈发觉得悦耳,同时声音也愈来愈低了。
照夕不由更是惊异不已,他只是静静地听着,最后那低声的吟哦,却化为了一声叹息。
那声音,真像是一个待死的老囚也似,叹息之声,充满了绝望和寒意。
再后面就没有什么声音了。
照夕听了一会儿,听不见什么声音,方感不解,却听见耳边一声极为苍老的“嗡嗡”
之音道:“娃娃!你莫惊奇,还不定神用你的功去?待时辰过后,巽风回临,你就练不成了。”
接着是一声低沉的叹息之声。
照夕不由大吃一惊,当时忙道:
“你是谁?”
可是一连问了两声,对方却没有回音,忽然想起,隔着这么厚的山石,他自然是听不到了,想在忙自提了一口气再叫大声一点。却听见耳前,嗡嗡之声又起道:
“娃娃!你不要费力了,你的话我早已听到了,你的一举一动,全在我的眼中。”
照夕大吃了惊,战战兢兢道:
“可是……老人家你是谁呢?”
那声音哼道:“我自然是我了……我们是邻居,不过还是有些距离。”
照夕忙用手敲着墙道:
“可是,我怎么看不见你呢,你在什么地方?”
那苍老的声音,发出了阴森的一笑,遂叹道:
“你叫什么名字?”
照夕照实说了,那人又问道:
“他们为什么把你关起来?”
照夕不由叹了一声,咬着牙道:
“是他们用药酒把我灌醉了。”
那声音又哼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又问道:
“和你同行的还有谁?”
照夕忙道:“还有一个是我拜弟及他的书僮。”
那苍老的声音嘻嘻笑了笑道:
“这就难怪了……他二人和你一样,只是离你远一点儿罢了!”
照夕不由大喜,一面惊异道:
“老先生……我可以见你么?”
那声音由石壁内传出,嗡嗡道:
“不行,我已经有五年不见生人了。”
照夕大为好奇,当时哀求道:
“老先生……我绝没有恶意,我只是想能面见你一下,和你谈谈。”
隔石传来一声冰寒的冷笑道:
“自然,我是不怕你对我有什么恶意的。”
管照夕忙道:“老先生,你也是和我一样被人囚禁在这里么?”
老人发出一声冷笑道:
“谁?谁有这么大胆子能把我关起来……娃娃!你不要胡说。”
照夕先前对这古怪的声音,尚心存畏惧,谁知这么一谈,反倒觉得这声音十分通情,并没有什么可怕地方。当时闻言忙道:
“可是,你老人家,怎会在地下呢?”
才说到此那声音忽然变得十分尖锐,厉叱道:
“不要多问了,我不是说过了,叫你不要多问么?”
照夕不由吃了一惊,忙道:
“是……是……我不问……”
可是他心中充满着疑惑,脑中转念道:
“这人真是个怪人啊!我要怎样才能见到他呢?他又不许我多问!”
他脑子里这么想着,正想找些什么话对这怪人旁敲侧击一下,却听见那声音,发出了一声长叹,令人闻之心寒,随后道:
“我是自己把自己关进来的……娃娃,你明白了么?”
照夕怔了一下道:“自己关起来,为什么?”
他又忘了对方的嘱咐,可是这一次,那声音并没有再发怒了,他只长长叹息了一声。
现在照夕,对他这种叹息之声,已经非常的熟悉了,因为他已听到了很多次了。
他已猜知,这石洞内的老人,本身定有一段离奇的隐秘,只是他不便多问。
过了一会儿,那嗡嗡如蜂鸣的声音又道:
“这么隔着墙说话太不方便了。”
照夕忙答道:“是啊……可是怎么办呢?”
那声音冷冷的笑了笑,遂又道:
“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只是天下有很多最聪明的人,却会被愚人们所玩弄。”
照夕脸红了一下,不知如何回答,可是他内心感到一种未有的惊喜和紧张。因为他认为,即将就可以见到这个地洞之中的古怪老人了。
虽然他没有看到这个人,可是由那苍老的声音里,他已辨别出那一定是一个苍老的人。
果然,他的希望实现了,那声音,真如同是一只回旋飞着的大蜜蜂,嗡嗡振耳地道:
“娃娃!你可以仔细地看清你那间石洞中的一切么?”
照夕点头道:“可以……差不多可以。”
那声音停了一下,才道:
“很好,你往你身右下方看,可发现了什么吗?”
照夕依言仔细看去,不由摇了摇头道:
“没有……没有什么呀!”
“没有看到一些很乱的藤草么?”
“没有……啊,有点像。”
“娃娃!你的眼力太差了,我是说你夜中视物的能力,太差了。”
照夕不由脸红道:“是的……我暗中视物的能力是差一点儿。”
那声音微微笑了笑道:“岂止是一点儿……你师父没有教过你一种叫做‘望云角’的功夫吗?”
照夕傻傻地摇了摇头道:
“什么叫……望云角?”
那人又像以前一样,发出了一声苍老而冷涩的长叹,遂道:
“你师父真是误人子弟。”
照夕不由感到十分惭愧,因为人家骂自己师父不行,也就等于骂自己是一样的。
可是现在,他却不愿谈这些,他马上抬着前面话题道:
“这些藤草有什么用呢?我是说,我已经看见它们了。”
那声音哼道:“很好,那么现在你可以爬上去,把最上边的一团藤子拉开……记住,声音要小,要是惊动了上面的人,就糟了。”
照夕不由又惊又喜,当时道:
“你老人家,莫非也怕他们么?”
那人冷笑了一道:“包括金老头子在内,他们都不值我一掌,我又怎会怕他们?只是,这其中有个原因,唉……你就不要多问了。”
照夕忙道:“是是……我马上就来了。”
他说着,走近壁边,全身后贴,运用出“壁虎游墙”的功夫,活像是一只大守宫似的,不一刻已爬到了右上首地方,他已看清了,果然生着不少野藤,都是从石缝里穿出来的。
那怪异的声音,就像是个幽灵似的,始终随着他的身子,此刻又似嘉奖地在他耳边笑道:
“你的轻功很好,足见你以前是下过一番苦功的,只是切记,壁虎游墙的功夫,上胸和小腹之间,要保持很平的姿态,譬如你,就挺得太高了一点。”
照夕喘着气,心中暗忖:“你也管得太多了。”
可是这人的话,不得不令他钦佩,尤其是自己的行动,居一丝一毫全在他的眼中,这简直是一件玄而又玄的事情,莫非他竟能看穿山石么?
这么想着,照夕几乎吓傻了,这时那声音又催促他道:
“嘿!你不要休息太久了,再有一个时辰,天可就快亮了。”
照夕忙点头道:“是……是……我是在想你老人家,怎会能看见我呢?”
那声音道:“我始终在看着你,可是我已经很累了,你不要让我太累了……唉!我是不该要你过来的。”
然后又隔了一会儿,才又道:
“你动作要快,知道吗?”
照夕忙道:“我知道,我知道,这些藤子又如何呢?”
“你真是一个很笨的年轻人,你难道不知道,用手去拉一下吗?我是说小心而且用力地去拉。”
照夕被他骂得心中很不服,可是也不敢得罪,只好依言,分出一手,拉着那团藤草,摸到了其中一根较粗的藤子,还没有拉,那声音又道:
“小心呀!不要太大声了!”
照夕也没有理他,遂力贯单臂,向外一提一拉,觉得手上拉的那根藤子,竟自连着一块极大极重的青石。似乎为自己这种力量,已拉得微微摇动起来了,照夕不由暗自戒备着,所幸双足此刻都打好了稳固的立处;否则,定会为这沉重的浊力,把他身子震下去的。
他二次凝神运力,向外一提,微听见一阵响声,遂被他把这块有三尺见方,二尺多厚的一块大青石,提了出来。
他吃力地把这块石头慢慢提着,一面下来,轻轻地把它放在了地下,已禁不住有些喘了。他低头看着这块巨石,估量它的重量,当在两千斤以上,若非自己自幼内力惊人,要是换一个人来,像这么大石头,不要说运气提下不出一点声音,恐怕能提得动,已是不容易了。因此他意料到,那怪人定会赞扬他几句。
谁知,并没有,只是频频地催促他道:
“不要再歇息了,快点吧!”
他作了个苦笑,抬头看了看,那大石移开处,现出了一个黑窟窿,不由十分兴奋的,又用壁虎游墙的功夫,游了上去,那声音却赞许道:
“对了,这一次姿式很正确,你这娃娃很可爱。”
照夕被这暗中人,骂一句夸一句,弄得气笑不得。尤其是自己已是二十好几人了,竟为他一口一个娃娃地叫着,显得很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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