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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菲的世界-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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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宁可说这是一场意志之战。我们必须吸引席德的注意力,并且设法使她在她父亲回到黎乐桑之前站在我们这边。”

于是苏菲在一座十二世纪的古老岩石教堂内与扮成中世纪僧侣的艾伯特见面了。

天哪!那座教堂!

席德看了看时间。一点十五分了……她完全忘记了时间。

在她生日这天不去上学也许没有什么关系,但这样一来她就没办法跟同学一起庆祝了。不过,反正已经有很多人祝她生日快乐了。

现在她读到艾伯特发表长篇大论那一段。这个人扮起中世纪教士的角色可真是一点也不费力。

当她读到苏菲亚在梦中向席德佳显灵那一段,她再次去查她的百科全书,但两个名词都没查到。其实哪次不是这样呢?只要是关于女人的事,这百科全书就像月球表面一样什么也没有。

难道整套书都经过“保护男人学会”审查过了吗?席德佳是传教士、作家、医生、植物学家兼生物学家。

“通常中世纪的妇女要比男人实际,甚至可能有科学头脑,在这方面席德佳也许是一个象征。”

然而“读书俱乐部”的百科全书却没有任何关于她的记载。真是烂透了!席德从来没有听说过上帝也有“女性化的一面”或“母性”。她的名字是苏菲亚,可是那些出版商显然好像觉得不值得为她浪费油墨似的。

她在百科全书中所能找到最近似的条款是关于君士坦丁堡(现在的伊斯坦堡)的圣苏菲亚教堂,名为HagiaSophia,意思是“神圣的智慧”。但里面却没有任何文字提到苏菲亚是女性。这不是言论节制是什么?说到显灵,席德认为苏菲也曾向她“显灵”过,因为她一直都在想象这个长了一头直发的女孩是什么模样……苏菲在圣玛莉教堂几乎待了一整个晚上。她回到家后,站在她从林间小木屋里拿回来的铜镜前面。

她仔细审视着自己那张轮廓分明苍白的脸,以及脸四周那一头做不出任何发型的难缠的头发。但在那张脸之外却浮现了另外一个女孩的幽灵。

突然间,那个女孩疯狂地眨着双眼,仿佛是在向苏菲做信号,说她的确在那儿。这个幽灵出现的时间只有几秒钟,然后便消失了。

不知道有多少次,席德也曾像那样站在镜子前面,仿佛在镜里找寻另外一个人似的。但是爸爸又怎么知道的呢?她不是也一直在找一个深色头发的女人吗?曾祖母不就是向一个吉普赛女人购买那面镜子的吗?席德察觉自己捧着书的双手正在发抖。她觉得苏菲确实存在于“另外一边”的某处。

现在苏菲正梦见席德和柏客来山庄。席德既看不见她,也听不见她。后来苏菲在平台上捡到了席德的金十字架链子,而当她一觉醒来时,那条刻有席德姓名的十字架链子正躺在她的床上!席德强迫自己努力回想。她应该没有把那条祖母送给她当受洗礼物的金十字架链子也弄丢吧?她走到柜子旁,拿出她的珠宝盒。奇怪,链子居然不见了!这么说她真的把它搞丢了。好吧。但这件事连她自己也不晓得,爸爸又是如何知道的呢?还有,苏菲显然曾经梦到席德的父亲从黎巴嫩回来了。但那时距父亲预定回来的日子还有一个星期呀!苏菲的梦难道是一种预兆吗?爸爸的意思难道是当他回家时,苏菲也会在场吗?他在信上曾说她将会有一个新朋友……在那一瞬间,席德很清楚地感觉到苏菲不只是书中的人物而已。她的确存在于这世上。

启蒙

……从制针的技术到铸造大炮的方法……

席德正要开始阅读“文艺复兴”那一章时,听到楼下传来妈妈进门的声音。她看看钟,已经下午四点了。

妈妈跑上楼来,打开席德的房门。

“你没去教堂吗?”

“去啦。”

“可是……你穿什么衣服去的?”

“就是我现在身上穿的呀!”

“你的睡衣吗?”

“那是一座中世纪的古老岩石教堂。”

“席德!”

她把讲义夹滑到怀中,抬起头来看着妈妈。

“妈,我忘记时间了。对不起,可是我正在读一些很有趣的东西。”

妈妈忍不住笑起来。

“这是一本很神奇的书。”席德说。

“好吧。我再说一次生日快乐,席德!”

“又来了,我都快听烦了。”

“可是我还没有……我要去休息一会,然后我会弄一顿丰盛的晚餐。你知道吗?我好不容易买到一些草莓。”

“好。那我就继续看书啰。”

妈妈走出房间。席德继续看下去。

苏菲跟着汉密士来到镇上。在艾伯特的门廊上,她看到一张刚从黎巴嫩寄来的明信片。上面的日期也是六月十五日。

席德已经逐渐了解这些日期安排的模式了。那些在六月十五日以前的明信片是席德已经接到的那些明信片的副本。而那些写着六月十五日的明信片则是她今天才第一次在讲义夹里看到的。

亲爱的席德:现在苏菲已经到哲学家的家里来了。她很快就要满十五岁了,但你昨天就满十五了。还是今天呢?如果是今天的话,那么信到得本迟了。不过我们两个的时间并不一定一致……席德读到艾伯特和苏菲谈论文艺复兴运动与新科学,还有十七世纪理性主义者与英国的经验主义。

每一次席德看到父亲设法夹藏在故事中的明信片和生日贺词时,都吓了一跳。他让它们从苏菲的作业本里掉出来,在香蕉皮内层出现,有的甚至藏在电脑程式里。他轻而易举地让艾伯特把苏菲的名字叫成席德。最过分的是他居然让汉密士开口说:“席德,生日快乐!”

席德同意艾伯特的说法,爸爸是做得太过分了一些,居然把自己比做上帝和天意。可是让艾伯特说这些话的人不正是她的爸爸吗?其实她想想,爸爸将自己比做上帝毕竟也不算很那个,因为在苏菲的世界里面,爸爸不就像是一个无所不能的上帝吗?当艾伯特谈到柏克莱的哲学时,席德和苏菲一样完全被迷惑了。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事呢?书里已经多次暗示当他们谈到这位不认为人的意识之外有物质世界存在的哲学家(席德偷偷看了一下百科全书)时,就会有一件很特别的事发生。

这章一开始是艾伯特和苏菲两人站在窗前,看着那架拖着长长的“生日快乐”布条的小飞机。这个时候,乌云开始在市区上方聚集。

因此,tobeornottobe并不是唯一的问题。问题在于我们是什么。我们真的是血肉之躯的人类吗?我们的世界是由真实的事物组成的吗?或者我们只是受到心灵的包围?难怪苏菲要开始咬指甲。席德过去从来没有咬指甲的坏习惯,不过她现在很同情苏菲。最后一切终于明朗化了:“……对于你我来说,这个‘造成万物中之万物’的‘意志或灵’可能是席德的父亲。”

“你是说他有点像是在扮演我们的上帝吗?”

“坦白说,是的。他应该觉得惭愧才对。”

“那席德呢?”

“她是个天使,苏菲。”

“天使?”

“因为她是这个‘灵’诉求的对象。”

说到这里,苏菲冲了出去,离开艾伯特,跑进风雨之中。那会是昨天晚上(就在苏菲跑过镇上几个小时之后)吹袭柏客来山庄的那场暴风雨吗?明天就是我的生日了,苏菲心想。在十五岁生日前夕突然领悟到生命只不过是一场梦境而已,那种感觉真是分外苦涩啊。就好像是你中了一百万大奖,正要拿到钱时,却发现这只不过是南柯一梦。

苏菲啪哒啪哒地跑过泥泞的运动场。几分钟后,她看见有人跑向她。原来是妈妈。此时闪电正发怒般一再劈过天际。

当她们跑到彼此身边时,妈妈伸出手臂搂着苏菲。

“孩子,我们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不知道,”苏菲啜泣。“好像一场噩梦一样。”

席德觉得她的眼泪要掉下来了。“存在或不存在,这正是问题所在。”她把讲义夹丢到床尾,站了起来,在地板上来回踱步。最后她在那面铜镜前驻足,就这样一直站着。直到妈妈来敲门宣布晚餐已经弄好,她才猛然惊觉自己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

不过有一点她百分之百确定的是:她看到镜中的人影同时向她眨动双眼。

吃晚饭时,她努力要当一个知道惜福感恩的寿星,可是她从头到尾满脑子想的都是苏菲和艾伯特。

真相现在他们已经知道所有事情都是席德的父亲一手安排的,以后他们会发生什么事呢?事实上,说他们“知道”什么事也许是太夸张了,也是没有意义的。不是只有爸爸才能让他们知道任何事情吗?然而,不管从哪一个角度来看,问题都是一样的。一旦苏菲和艾伯特“知道”一切事情的真相,他们就等于走到路的尽头了。

她吃着饭时,突然想到同样的问题可能也存在于她自己的世界。想到这里,她差点哽住。如今,人们对大自然的法则日益了解。

一旦哲学与科学这张拼图板上的最后一片放好时,历史还会一直继续下去吗?观念、科学的发展与温室效应、森林消失这两者之间不是有某种关联吗?也许,将人类对于知识的饥渴称为“远离上帝的恩典”,并不是一种很荒谬的说法。这个问题太大,也太令人害怕,席德试着把它忘掉。她想,她应该继续再读爸爸给她的生日书,这样也许她会了解得更多一些。

“……祝你生日快乐…。”她们吃完冰淇淋和意大利草莓后,妈妈又开始唱。“现在我们来做一件你最想做的事。”

“妈,我知道我这样有点神经,不过我现在最想做的就是读爸爸送我的那本书。”

“好吧,只要他不会让你变得不知所云就好了。”

“才不会呢!”

“待会儿我们看你爱看的侦探影集时,可以一起吃比萨饼。”

“好啊,如果你想吃的话。”

席德想到苏菲对她妈妈说话的方式。爸爸在写苏菲的母亲这个角色时该不会以妈妈为蓝本吧?为了保险起见,席德决定不要提任何有关白兔被魔术师从礼帽里拉出来的事。至少今天不要。

“对了,妈!”在离开餐桌时她突然想到。

“什么事?”

“我到处找都找不到我的金十字架。”

妈妈看着她,脸上有一种谜样的表情。

“几个礼拜前我在平台下面捡到它。一定是你掉的,你这个丢三落四的小鬼头。”

“你有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爸爸呢?”

“我想想看……应该有吧。”

“那条链子现在在哪里呢?”

妈妈上楼去拿她的珠宝盒。席德听到卧室传来一小声惊讶的叫声。不一会,妈妈就回到客厅来了。

“奇怪,好像不见了。”

“我想也是。”

她拥抱了妈妈一下,随即跑上楼到房间去。现在她终于又可以读有关苏菲和艾伯特的种种了。她像以前那样坐在床上,膝盖上放着那本沉重的讲义夹,开始读下一章。

生日第二天早上苏菲醒来时,妈妈正端着一个放满各色生日礼物的托盘进入她的房间。盘子上还有一个空汽水瓶,里面插着一面国旗。

“苏菲,生日快乐!”

苏菲揉一揉惺忪的睡眼。她努力回想昨晚发生的事,可是所有的事却像一堆混杂在一起的拼图一般。其中一片是艾伯特,另外一片是席德和少校。第三片是柏克莱,第四片是柏客来。最黑的一片是昨晚那场狂风暴雨。她当时真的吓呆了。妈妈用一条毛巾帮她擦干全身,让她喝了一杯加了蜂蜜的热牛奶后就让她上床了。然后;她立刻就睡着了。

“我还活着吧?”她有气无力地说。

你当然还活着!今天你满十五岁了呢!“

“你确定吗?”

“当然确定。难道做妈妈的会不知道她的独生女是什么时候生的吗?那是一九七五年六月十五日……下午一点半的时候。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刻。”

“你确定那不是一场梦吗?”

“如果醒来就有面包、汽水和生日礼物的话,那一定是一场好梦啰。”

妈妈把放礼物的托盘摆在一张椅子上,然后走出房间。没一会她就回来了,手里端着另外一个放有面包和汽水的托盘。她把盘子放在床尾。

这表示她们家传统的生日节目就要开始了。先是拆礼物,然后妈妈就无限感怀地回忆起十五年前她第一次阵痛的情景。妈妈送苏菲的礼物是一只网球拍。苏菲从来没有打过网球,不过离苜蓿巷几分钟处就有几座露天网球场。爸爸寄给她的礼物则是一台迷你电视兼调频收音机。电视的荧屏只有一张相片那么大。此外,还有年老的姑妈们和一些叔伯阿姨们送的礼物。

之后,妈妈说道:“你要不要我今天请假在家陪你呢?”

“不要,你没有理由这样做呀。”

“你昨天好像心情很不好。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我想我们应该去看心理医生。”

“不用啦!”

“是因为暴风雨的缘故吗?还是因为艾伯特呢?”

“那你昨天又是怎么回事呢?你说:”孩子,我们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是想到我不应该让你随随便便跑到镇上去见一个神秘人物……那也许是我的错。“

“那不是任何人的‘错’,我只是利用闲暇的时间上一门哲学课而已。你去上班吧!今天学校十点才有课,而且只是去拿成绩单、跟同学聊聊天而已。”

“你知道你这学期成绩如何吗?”

“反正会比我上学期好就对了。”妈妈走了没多久,电话响了。

“喂,我是苏菲。”

“我是艾伯特。”

“喔。”

“少校连昨天晚上也不放过。”

“什么意思?”

“那场暴风雨呀。”

“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想了。”

“这是一个真正的哲学家最崇高的美德。苏菲,我真是以你为荣,你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学到了这么多。”

“我怕没有一件事情是真的。”

“这种感觉叫做‘存在的焦虑’。通常只是在迈向获得新意识的过程中的一个阶段而已。”

“我恐怕有一段时间不能上课了。”

“现在花园里有那么多青蛙吗?”

苏菲笑了出来。艾伯特继续说:“我想我们还是应该继续下去。对了,顺便说一声:生日快乐。

我们必须在仲夏节前上完这门课。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反抗“什么最后机会?”

“你现在坐得舒服吗?我们要花一段时间来谈这个。”

“好,我坐下来了。”

“你还记得笛卡尔吗?”

“就是说:”我思故我在‘的那个人?“

“对。谈到我们心中的疑问,必须要从头讲起。我们甚至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在思考。也许我们会发现自己只是别人的一些想法罢了。这和思考是很不一样的。我们有很充分的理由相信我们只不过是席德的父亲创造出来的人物,好做为他女儿生日时的消遣。

你明白吗?“”嗯…“

“可是这当中本身就有矛盾。如果我们是虚构的人物,我们就没有权利‘相信’任何事情。如果这样的话,我们这次的电话对谈纯粹都是想象出来的。”

“而我们没有一点点自由意志,因为我们的言语行动都是少校计划好的。所以我们现在还不如挂断电话算了。”

“不,你现在又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

“那就请你说明白吧。”

“你会说人们梦见的事情都是他们自己计划好的吗?也许席德的爸爸确实知道我们做的每一件事,也许我们确实很难逃离他的监视,就像我们很难躲开自己的影子一样。但是我们并不确定少校是否已经决定了未来将发生的每一件事,这也是我开始拟定一项计划的原因。少校也许要到最后一分钟——也就是创造的时刻——才会做成决定。在这样的时刻我们也许可以自己决定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比起少校的重型大炮来,我们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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