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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第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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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近云中之塞。虏曾一入,尚率车骑击之,所杀甚众。夫士卒尽家人子,起田中

从军,安知尺籍伍符。终日力战,斩首捕虏,上功莫府,一言不相应,文吏以法

绳之。其赏不行而吏奉法必用。臣愚,以为陛下法太明,赏太轻,罚太重。且云

中守魏尚坐上功首虏差六级,陛下下之吏,削其爵,罚作之。由此言之,陛下虽

得廉颇、李牧,弗能用也。臣诚愚,触忌讳,死罪死罪!”文帝说。是日令冯唐

持节赦魏尚,复以为云中守,而拜唐为车骑都尉,主中尉及郡国车士。

七年,景帝立,以唐为楚相,免。武帝立,求贤良,举冯唐。唐时年九十馀,

不能复为官,乃以唐子冯遂为郎。遂字王孙,亦奇士,与余善。

太史公曰:张季之言长者,守法不阿意;冯公之论将率,有味哉!有味哉!

语曰“不知其人,视其友”。二君之所称诵,可著廊庙。书曰“不偏不党,王道

荡荡;不党不偏,王道便便”。张季、冯公近之矣。

卷一百三  万石张叔列传第四十三

卷一百三  万石张叔列传第四十三

书名:史记    作者:司马迁

万石君名奋,其父赵人也,姓石氏。赵亡,徙居温。高祖东击项籍,过河内,

时奋年十五,为小吏,侍高祖。高祖与语,爱其恭敬,问曰:“若何有?”对曰:

“奋独有母,不幸失明。家贫。有姊,能鼓琴。”高祖曰:“若能从我乎?”曰:

“愿尽力。”於是高祖召其姊为美人,以奋为中涓,受书谒,徙其家长安中戚里,

以姊为美人故也。其官至孝文时,积功劳至大中大夫。无文学,恭谨无与比。

文帝时,东阳侯张相如为太子太傅,免。选可为傅者,皆推奋,奋为太子太

傅。及孝景即位,以为九卿;迫近,惮之,徙奋为诸侯相。奋长子建,次子甲,

次子乙,次子庆,皆以驯行孝谨,官皆至二千石。於是景帝曰:“石君及四子皆

二千石,人臣尊宠乃集其门。”号奋为万石君。

孝景帝季年,万石君以上大夫禄归老于家,以岁时为朝臣。过宫门阙,万石

君必下车趋,见路马必式焉。子孙为小吏,来归谒,万石君必朝服见之,不名。

子孙有过失,不谯让,为便坐,对案不食。然后诸子相责,因长老肉袒固谢罪,

改之,乃许。子孙胜冠者在侧,虽燕居必冠,申申如也。僮仆䜣䜣如也,唯谨。

上时赐食於家,必稽首俯伏而食之,如在上前。其执丧,哀戚甚悼。子孙遵教,

亦如之。万石君家以孝谨闻乎郡国,虽齐鲁诸儒质行,皆自以为不及也。

建元二年,郎中令王臧以文学获罪。皇太后以为儒者文多质少,今万石君家

不言而躬行,乃以长子建为郎中令,少子庆为内史。

建老白首,万石君尚无恙。建为郎中令,每五日洗沐归谒亲,入子舍,窃问

侍者,取亲中裙厕窬,身自浣涤,复与侍者,不敢令万石君知,以为常。建为郎

中令,事有可言,屏人恣言,极切;至廷见,如不能言者。是以上乃亲尊礼之。

万石君徙居陵里。内史庆醉归,入外门不下车。万石君闻之,不食。庆恐,

肉袒请罪,不许。举宗及兄建肉袒,万石君让曰:“内史贵人,入闾里,里中长

老皆走匿,而内史坐车中自如,固当!”乃谢罢庆。庆及诸子弟入里门,趋至家。

万石君以元朔五年中卒。长子郎中令建哭泣哀思,扶杖乃能行。岁馀,建亦

死。诸子孙咸孝,然建最甚,甚於万石君。

建为郎中令,书奏事,事下,建读之,曰:“误书!‘马’者与尾当五,今

乃四,不足一。上谴死矣!”甚惶恐。其为谨慎,虽他皆如是。

万石君少子庆为太仆,御出,上问车中几马,庆以策数马毕,举手曰:“六

马。”庆於诸子中最为简易矣,然犹如此。为齐相,举齐国皆慕其家行,不言而

齐国大治,为立石相祠。

元狩元年,上立太子,选群臣可为傅者,庆自沛守为太子太傅,七岁迁为御

史大夫。

元鼎五年秋,丞相有罪,罢。制诏御史:“万石君先帝尊之,子孙孝,其以

御史大夫庆为丞相,封为牧丘侯。”是时汉方南诛两越,东击朝鲜,北逐匈奴,

西伐大宛,中国多事。天子巡狩海内,修上古神祠,封禅,兴礼乐。公家用少,

桑弘羊等致利,王温舒之属峻法,儿宽等推文学至九卿,更进用事,事不关决於

丞相,丞相醇谨而已。在位九岁,无能有所匡言。尝欲请治上近臣所忠、九卿咸

宣罪,不能服,反受其过,赎罪。

元封四年中,关东流民二百万口,无名数者四十万,公卿议欲请徙流民於边

以適之。上以为丞相老谨,不能与其议,乃赐丞相告归,而案御史大夫以下议为

请者。丞相惭不任职,乃上书曰:“庆幸得待罪丞相,罢驽无以辅治,城郭仓库

空虚,民多流亡,罪当伏斧质,上不忍致法。愿归丞相侯印,乞骸骨归,避贤者

路。”天子曰:“仓廪既空,民贫流亡,而君欲请徙之,摇荡不安,动危之,而

辞位,君欲安归难乎?”以书让庆,庆甚惭,遂复视事。

庆文深审谨,然无他大略,为百姓言。后三岁馀,太初二年中,丞相庆卒,

谥为恬侯。庆中子德,庆爱用之,上以德为嗣,代侯。后为太常,坐法当死,赎

免为庶人。庆方为丞相,诸子孙为吏更至二千石者十三人。及庆死后,稍以罪去,

孝谨益衰矣。

建陵侯卫绾者,代大陵人也。绾以戏车为郎,事文帝,功次迁为中郎将,醇

谨无他。孝景为太子时,召上左右饮,而绾称病不行。文帝且崩时,属孝景曰:

“绾长者,善遇之。”及文帝崩,景帝立,岁馀不噍呵绾,绾日以谨力。

景帝幸上林,诏中郎将参乘,还而问曰:“君知所以得参乘乎?”绾曰:

“臣从车士幸得以功次迁为中郎将,不自知也。”上问曰:“吾为太子时召君,

君不肯来,何也?”对曰:“死罪,实病!”上赐之剑。绾曰:“先帝赐臣剑凡

六,剑不敢奉诏。”上曰:“剑,人之所施易,独至今乎?”绾曰:“具在。”

上使取六剑,剑尚盛,未尝服也。郎官有谴,常蒙其罪,不与他将争;有功,常

让他将。上以为廉,忠实无他肠,乃拜绾为河间王太傅。吴楚反,诏绾为将,将

河间兵击吴楚有功,拜为中尉。三岁,以军功,孝景前六年中封绾为建陵侯。

其明年,上废太子,诛栗卿之属。上以为绾长者,不忍,乃赐绾告归,而使

郅都治捕栗氏。既已,上立胶东王为太子,召绾,拜为太子太傅。久之,迁为御

史大夫。五岁,代桃侯舍为丞相,朝奏事如职所奏。然自初官以至丞相,终无可

言。天子以为敦厚,可相少主,尊宠之,赏赐甚多。

为丞相三岁,景帝崩,武帝立。建元年中,丞相以景帝疾时诸官囚多坐不辜

者,而君不任职,免之。其后绾卒,子信代。坐酎金失侯。

塞侯直不疑者,南阳人也。为郎,事文帝。其同舍有告归,误持同舍郎金去,

已而金主觉,妄意不疑,不疑谢有之,买金偿。而告归者来而归金,而前郎亡金

者大惭,以此称为长者。文帝称举,稍迁至太中大夫。朝廷见,人或毁曰:“不

疑状貌甚美,然独无柰其善盗嫂何也!”不疑闻,曰:“我乃无兄。”然终不自

明也。

吴楚反时,不疑以二千石将兵击之。景帝后元年,拜为御史大夫。天子修吴

楚时功,乃封不疑为塞侯。武帝建元年中,与丞相绾俱以过免。

不疑学老子言。其所临,为官如故,唯恐人知其为吏迹也。不好立名称,称

为长者。不疑卒,子相如代。孙望,坐酎金失侯。

郎中令周文者,名仁,其先故任城人也。以医见。景帝为太子时,拜为舍人,

积功稍迁,孝文帝时至太中大夫。景帝初即位,拜仁为郎中令。

仁为人阴重不泄,常衣敝补衣溺袴,期为不絜清,以是得幸。景帝入卧内,

於后宫祕戏,仁常在旁。至景帝崩,仁尚为郎中令,终无所言。上时问人,仁

曰:“上自察之。”然亦无所毁。以此景帝再自幸其家。家徙阳陵。上所赐甚多,

然常让,不敢受也。诸侯群臣赂遗,终无所受。

武帝立,以为先帝臣,重之。仁乃病免,以二千石禄归老,子孙咸至大官矣。

御史大夫张叔者,名欧,安丘侯说之庶子也。孝文时以治刑名言事太子。然

欧虽治刑名家,其人长者。景帝时尊重,常为九卿。至武帝元朔四年,韩安国免,

诏拜欧为御史大夫。自欧为吏,未尝言案人,专以诚长者处官。官属以为长者,

亦不敢大欺。上具狱事,有可卻,卻之;不可者,不得已,为涕泣面对而封之。

其爱人如此。

老病笃,请免。於是天子亦策罢,以上大夫禄归老于家。家於阳陵。子孙咸

至大官矣。

太史公曰:仲尼有言曰“君子欲讷於言而敏於行”,其万石、建陵、张叔之

谓邪?是以其教不肃而成,不严而治。塞侯微巧,而周文处讇,君子讥之,为

其近於佞也。然斯可谓笃行君子矣!

卷一百四  田叔列传第四十四

卷一百四  田叔列传第四十四

书名:史记    作者:司马迁

田叔者,赵陉城人也。其先,齐田氏苗裔也。叔喜剑,学黄老术於乐巨公所。

叔为人刻廉自喜,喜游诸公。赵人举之赵相赵午,午言之赵王张敖所,赵王以为

郎中。数岁,切直廉平,赵王贤之,未及迁。

会陈豨反代,汉七年,高祖往诛之,过赵,赵王张敖自持案进食,礼恭甚,

高祖箕踞骂之。是时赵相赵午等数十人皆怒,谓张王曰:“王事上礼备矣,今遇

王如是,臣等请为乱。”赵王齧指出血,曰:“先人失国,微陛下,臣等当虫出。

公等柰何言若是!毋复出口矣!”於是贯高等曰:“王长者,不倍德。”卒私相

与谋弑上。会事发觉,汉下诏捕赵王及群臣反者。於是赵午等皆自杀,唯贯高就

系。是时汉下诏书:“赵有敢随王者罪三族。”唯孟舒、田叔等十馀人赭衣自髡

钳,称王家奴,随赵王敖至长安。贯高事明白,赵王敖得出,废为宣平侯,乃进

言田叔等十馀人。上尽召见,与语,汉廷臣毋能出其右者,上说,尽拜为郡守、

诸侯相。叔为汉中守十馀年,会高后崩,诸吕作乱,大臣诛之,立孝文帝。

孝文帝既立,召田叔问之曰:“公知天下长者乎?”对曰:“臣何足以知之!”

上曰:“公,长者也,宜知之。”叔顿首曰:“故云中守孟舒,长者也。”是时

孟舒坐虏大入塞盗劫,云中尤甚,免。上曰:“先帝置孟舒云中十馀年矣,虏曾

一人,孟舒不能坚守,毋故士卒战死者数百人。长者固杀人乎?公何以言孟舒为

长者也?”叔叩头对曰:“是乃孟舒所以为长者也。夫贯高等谋反,上下明诏,

赵有敢随张王,罪三族。然孟舒自髡钳,随张王敖之所在,欲以身死之,岂自知

为云中守哉!汉与楚相距,士卒罢敝。匈奴冒顿新服北夷,来为边害,孟舒知士

卒罢敝,不忍出言,士争临城死敌,如子为父,弟为兄,以故死者数百人。孟舒

岂故驱战之哉!是乃孟舒所以为长者也。”於是上曰:“贤哉孟舒!”复召孟舒

以为云中守。

后数岁,叔坐法失官。梁孝王使人杀故吴相袁盎,景帝召田叔案梁,具得其

事,还报。景帝曰:“梁有之乎?”叔对曰:“死罪!有之。”上曰:“其事安

在?”田叔曰:“上毋以梁事为也。”上曰:“何也?”曰:“今梁王不伏诛,

是汉法不行也;如其伏法,而太后食不甘味,卧不安席,此忧在陛下也。”景帝

大贤之,以为鲁相。

鲁相初到,民自言相,讼王取其财物百馀人。田叔取其渠率二十人,各笞五

十,馀各搏二十,怒之曰:“王非若主邪?何自敢言若主!”鲁王闻之大惭,发

中府钱,使相偿之。相曰:“王自夺之,使相偿之,是王为恶而相为善也。相毋

与偿之。”於是王乃尽偿之。

鲁王好猎,相常从入苑中,王辄休相就馆舍,相出,常暴坐待王苑外。王数

使人请相休,终不休,曰:“我王暴露苑中,我独何为就舍!”鲁王以故不大出

游。

数年,叔以官卒,鲁以百金祠,少子仁不受也,曰:“不以百金伤先人名。”

仁以壮健为卫将军舍人,数从击匈奴。卫将军进言仁,仁为郎中。数岁,为

二千石丞相长史,失官。其后使刺举三河。上东巡,仁奏事有辞,上说,拜为京

辅都尉。月馀,上迁拜为司直。数岁,坐太子事。时左丞相自将兵,令司直田仁

主闭守城门,坐纵太子,下吏诛死。仁发兵,长陵令车千秋上变仁,仁族死。陉

城今在中山国。

太史公曰:孔子称曰“居是国必闻其政”,田叔之谓乎!义不忘贤,明主之

美以救过。仁与余善,余故并论之。

褚先生曰:臣为郎时,闻之曰田仁故与任安相善。任安,荥阳人也。少孤贫

困,为人将车之长安,留,求事为小吏,未有因缘也,因占著名数。武功,扶风

西界小邑也,谷口蜀刬道近山。安以为武功小邑,无豪,易高也,安留,代人为

求盗亭父。后为亭长。邑中人民俱出猎,任安常为人分麋鹿雉兔,部署老小当壮

剧易处,众人皆喜,曰:“无伤也,任少卿分别平,有智略。”明日复合会,会

者数百人。任少卿曰:“某子甲何为不来乎?”诸人皆怪其见之疾也。其后除为

三老,举为亲民,出为三百石长,治民。坐上行出游共帐不办,斥免。

乃为卫将军舍人,与田仁会,俱为舍人,居门下,同心相爱。此二人家贫,

无钱用以事将军家监,家监使养恶齧马。两人同床卧,仁窃言曰:“不知人哉家

监也!”任安曰:“将军尚不知人,何乃家监也!”卫将军从此两人过平阳主,

主家令两人与骑奴同席而食,此二子拔刀列断席别坐。主家皆怪而恶之,莫敢呵。

其后有诏募择卫将军舍人以为郎,将军取舍人中富给者,令具鞍马绛衣玉具

剑,欲入奏之。会贤大夫少府赵禹来过卫将军,将军呼所举舍人以示赵禹。赵禹

以次问之,十馀人无一人习事有智略者。赵禹曰:“吾闻之,将门之下必有将类。

传曰‘不知其君视其所使,不知其子视其所友’。今有诏举将军舍人者,欲以观

将军而能得贤者文武之士也。今徒取富人子上之,又无智略,如木偶人衣之绮绣

耳,将柰之何?”於是赵禹悉召卫将军舍人百馀人,以次问之,得田仁、任安,

曰:“独此两人可耳,馀无可用者。”卫将军见此两人贫,意不平。赵禹去,谓

两人曰:“各自具鞍马新绛衣。”两人对曰:“家贫无用具也。”将军怒曰:

“今两君家自为贫,何为出此言?鞅鞅如有移德於我者,何也?”将军不得已,

上籍以闻。有诏召见卫将军舍人,此二人前见,诏问能略,相推第也。田仁对曰;

“提桴鼓立军门,使士大夫乐死战斗,仁不及任安。”任安对曰:“夫决嫌疑,

定是非,辩治官,使百姓无怨心,安不及仁也。”武帝大笑曰:“善。”使任安

护北军,使田仁护边田穀於河上。此两人立名天下。

其后用任安为益州刺史,以田仁为丞相长史。

田仁上书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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