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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火枪手-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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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您是担心您的女囚会从您的手里逃走吧!”她说,“那好哇,请您问问您这位可敬的狱卒,我刚才向他请求什么宽恕了。”
“您请求宽恕了?”男爵怀疑地问。
“是的,勋爵,”年轻人局促地说。
“什么宽恕,唔?”温特勋爵问。
“一把刀,她说拿了刀一分钟后再从小窗口还给我,”费尔顿回答说。
“难道这儿躲着什么人想要割断这个美人的喉咙吗?”温特勋爵带着朝讽蔑视的口气说。
“就是我,”米拉迪回答说。
“我曾让您在美洲和泰伯恩之间选一个,”温特勋爵又说,“您就选择泰伯恩吧,米拉迪,请相信我,绳子比刀更牢靠。”
费尔顿满脸苍白,向前走了一步,他想起就在他先前进来时,米拉迪正手拿一根绳。
“您说对了,”米拉迪说,“我早已想到了;”随后她又声音低沉地说,“我还会想用绳子的。”
费尔顿感到一阵寒栗直透骨髓;温特勋爵也许瞥见了这种举态。
“请当心,约翰,”他说,“约翰,我的朋友,我曾信任过你,请你小心!我已通知过你!此外,请拿出点勇气出来,我的孩子,三天后,我们就摆脱这个女人了,我送她去的那个地方,她再也损害不了任何人。”
“您听见了吗!”米拉迪突然叫起来,温特勋爵以为她在叫苍天,费尔顿明白这是在对他说。
费尔顿低下头沉思着。
男爵一边挽着年轻军官的胳膊,一边沿他的肩膀扭过头,直到走出门依然注视着米拉迪。
“唉,唉,”房门重新关好后女囚说,“我进展得没有想象的那么快。温特勋爵改变了通常的愚蠢,变得少有的谨慎;这就是什么叫复仇的欲望,而这种欲望又是多么塑造人呀!至于费尔顿,他在犹豫不决。啊!他不像该死的达达尼昂那样的人。一个清教徒只钟情童贞女,他用合着双掌的方式去爱她们。一个火枪手爱女人,他用叉着胳膊的样子去爱他们。”
其时,米拉迪焦躁不安地等待着,因为她料到这一整天不会再见不到费尔顿就这样过去的。终于,就在我们刚才讲述的那场面过后一小时,她听见有人在门口低声说着话,随即不久门便打开了,她认得出正是费尔顿。
年轻人迅速走进房间里,身后的房门大开着,他打个手势让米拉迪别说话,脸上神色很慌张。
“您想对我说什么?”她问道。
“请听我说,”费尔顿小声说,“我刚刚将看守支走了,以便我能呆下来而别人又不知道我来了,以便我能和您说说话而别人又听不到我对您说什么。男爵刚才给我讲了一件很可怕的事。”
米拉迪拿出牺牲者无奈的样子莞尔一笑,接着摇摇头。
“要不您是一个恶魔,”费尔顿继续说,“要不男爵,我的恩人,我的父亲就是个妖怪。我认识您才四天,而我爱他却有两年了;所以我在您和他之间是犹疑不决的。您不要害怕我对您说什么,我正需要有人说服我。今天夜间,午夜过后,我将来看您,那时候,您再说服我吧。”
“不,费尔顿,不,我的兄弟,”她说,“牺牲太大了,而我感到您要付出代价的。不能那样,我是完蛋了,但您不必同我一起完。我死了比我活着更有说服力,沉默的尸体将比女囚要说的话更好地说服您。”
“请不要说了,夫人,”费尔顿大叫道,“请不要这样对我说;我来这里是请您以荣誉担保答应我,请您以最神圣的东西向我发誓,不要自寻短见。”
“我不想答应您,”米拉迪说,“因为谁也没有我更尊重誓言的,假若我答应了,我得必须去履行。”
“那好,”费尔顿说,“只请您承诺坚持再见到我的那时刻。倘若那时您见到我,您仍执意要去死,那好,那时候,您将是自由的,而我呢,我就将您向我要过的那把刀交给您。”
“那好,”米拉迪说,“为了您我等着。”
“请发誓!”
“我以上帝发誓!您现在满意吗?”
“满意,”费尔顿说,“今天夜间再见!”
他一说完便匆匆走出房间,重新关上门,手拿值岗士兵的一柄短矛。仿佛他在顶班站岗一般煞有介事地等在门外。
那位士兵回来了,费尔顿将短矛还给他。
这时,米拉迪通过她靠近的窗口,看见年轻人带着狂热的虔诚在胸前画着十字,然后又带着狂喜走出过道。
米拉迪呢,她又回到原位,嘴唇上挂着一绺奚落的微笑;她用亵渎的口气叫了几遍上帝这个可怕的名字,她过去就是这样发誓的,但从来没有学会去认识它。
“我的上帝!”她叫道,“狂热的精神失常者!我的上帝!
就是我,我和那个将要帮我复仇的人!”
第五十六章 软禁的第五天
在这期间,米拉迪实现了一半的成功,这个成功的获得使她力量倍增。
如她以前干过的拿手好戏一样,要战胜几个立马自愿上钩的男人,战胜几个被宫廷逢迎女人的教育迅速拉进圈套的男人,那真是易如反掌;因为米拉迪天生丽质,足以免除来自肉体的阻力,她生来乖巧,足以战胜一切智慧的障碍。
然而这一回,她要与之战斗的是一个天生孤僻感情内向的人,并且由于严格苦修而变得无动于衷;宗教和忏悔使费尔顿成为能抵御通常诱惑的一个铁石心肠的男人。他那激奋的头脑中运行的计划是那样的广博,运行的打算是那样的庞杂,以至没有为任何爱情留下位置,留下因闲逸而滋生的、因堕落而助长的那种动情的邪念或动情的内容。但米拉迪通过她虚伪的道德,通过她的美色,在怀有偏见又疯狂反对她的一个男人的观念中,在一个纯洁无瑕的男人的心田和感知中,已经打破了一个缺口。总之,通过本性和宗教能够为她提供研究最顽固不化的人已做的试验,她为自己找到了直到此时仍属未知的施展手段的尺度。
然而,每天晚间,她曾多次对命运和自身感到过失望;我们知道,她没有乞求上帝,但她相信作恶的神力,相信主宰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的那种巨大权威,对于这种权威,正如阿拉伯的寓言里说的那样,一粒石榴种籽足可重建一个毁灭的世界。
米拉迪早已作好充分准备接待费尔顿,所以她能为翌日定下行动计划。她明白她只剩下两天时间了,她知道那命令一经白金汉签字盖章(由于命令公文上填的是假名字,白金汉又很可能认不出有关的那女人,所以他签发命令就更容易),男爵就会立刻派人将她送上船;她也知道,所有被判流放的女人在施展她们的诱惑武器时,比起所谓有德行的女人在威力上要小得多,因为上流社会的阳光照耀着这类女人的美貌,时髦的声音颂扬她们的智慧,贵族阶层的折射用那迷人的光耀照得她们富丽堂皇。一个女人被判可悲加辱之罪并不影响自身的美丽,但要重振雄威却是终生障碍。像一切具有真才之人一样,米拉迪深知适合她施展手段的自然环境。贫穷使她厌恶,卑劣使她的尊严大势已去。米拉迪只能是女王中的女王,必须有满足骄傲的快乐供她支配。指挥低下者对于她与其说是一种乐趣倒不如说是一种屈辱。
的确,流放后重归故土,她一刻也没有怀疑过;但这次流放可能持续到何时呢?对于像米拉迪这样一个活动力极强又雄心勃勃的女人来说,没有用于进展的时日是不祥的时日,那就将破罐子破摔的时日找个称呼的字眼吧!混一年,混两年,混三年,也就是说无尽无期地混下去;等达达尼昂发迹了,衣锦还乡了,他和他的朋友因替王后效了劳而得到王后应该赐给他们的奖赏时她再打回老家去;但这一些对于像米拉迪这样一个女人,都是不可忍受的残酷想法啊!再说,在她身心骚动着的激情使她气力倍增,倘若她的肉体在须臾间亦能和她的思维想象功力悉敌,她会摇身一晃震破四壁走出牢笼。
接着,在这全部思考中更使她如芒在背的,就是又想到了红衣主教。那位红衣主教秉性多疑,遇事多虑,且又心存猜忌;那位红衣主教不仅是她的靠山,是她的支柱,是她目前唯一的保护人,而且还是她未来前途和复仇的主要工具,他对她长期杏无音讯又会怎么想怎么说呢?她深知其人,她知道她这次白走一遭返回之后,就是讲了坐牢的原委,吹嘘一通她忍受了怎样的痛苦,也都全然无济无事,红衣主教对她的回答一定是阴阳怪气,并且会满腹狐疑软硬兼施地对她说:
“您是不该受骗上当的嘛!”
于是,米拉迪重又集积她的全部能量,于思想深处轻轻呼唤着费尔顿的名字,这是她身处地狱深处能够透进她身心的唯一的一缕熹微;她宛如一条长蛇盘起来又展开,以了解一下自己还有多少缠绕之力,她首先要用她富有创造力的想象,将费尔顿卷进她的千蜿万蜒之中。
然而时光在流逝,首尾想接的每一个小时在流逝时像是也顺便唤醒了时钟,青铜钟锤每敲一下都像打在女囚的心头。九点钟,温特勋爵进行他惯例的巡视。他先瞅了一下窗子和窗子上的栏杆,探测了地板和四壁,审视了壁炉和各个门扇;在这久久地仔细认真地察看中,无论是他本人还是米拉迪都没有说一句话。
大概他们两人都懂得局面已经变得非常严重,毋需再用白费口舌和无结果的肝火去浪费时间。
“好,好,”男爵离开米拉迪时说,“今天夜里您还是逃不掉的!”
十点钟,费尔顿前来安排一名值班哨兵;米拉迪听得出来是他的脚步。她现在猜想费尔顿犹如一个情妇猜想她心上的情夫,然而这时候,米拉迪对这位懦弱的狂徒既憎恨又蔑视。
约定的时刻还没到,费尔顿没有走进屋。
两个小时以后,正值敲响午夜十二点,值班卫兵换岗了。
这一次是约定的时刻了,所以,从此时起,米拉迪焦急不安地等待着。
新上岗的哨兵开始在走廊上来回走动起来。
十分钟过后,费尔顿来了。
米拉迪凝神静听。
“听着,”年轻人对值班士兵说,“不要以任何藉口远离这扇门,因为你是知道的,昨天夜间有一个士兵就因擅离岗位一会儿而受到了温特勋爵的惩罚,而在他离开短短的时间内,是我替他站的岗。”
“是,我知道,”士兵说。
“所以我命令你要一丝不苟地严密监视。我呢,”他接着说,“我马上要到这个女人的房间再检查第二遍,因为我担心她有图谋不轨的坏打算,我接到命令去监视她。”
“好!”米拉迪喃喃道,“这个严肃的清教徒开始说谎啦!”
至于值岗的卫兵呢,他只是莞尔一笑。
“哟!我的上尉,”士兵说,“您担负这样的使命真幸运,特别是爵爷能允许您一直看到她上床睡觉。”
费尔顿满脸发烧;倘若在其他环境,他对这位士兵竟放肆敢开如此玩笑定会大加训斥;然而此时他的心在大声疾呼,使他不敢放胆张口说话。
“如果我叫‘来人’,”他说,“你就来;同样,如果有人来,你就叫我。”
“是,我的上尉,”士兵回答说。
费尔顿走进了米拉迪的房间,米拉迪站起身来。
“您真的来了?”她问。
“我答应过您要来的,”费尔顿说,“我就来啦。”
“您还答应过我另一件事呢。”
“还有什么事呀?我的上帝!”青年人尽管能克制自己,但依然感到双膝颤抖,额头渗出粒粒汗珠。
“您答应过给我带来一把刀,并在我们交谈后将刀留给我。”
“不要提这事了,夫人,”费尔顿说,“不管情况多么严重,也不会允许一个上帝的臣民自寻短见。我考虑过了,我永远也不该因这样一种惩罚而使自己成为罪人。”
“啊!您考虑过了!”女囚说着面带轻蔑的微笑坐进她的扶手椅,“我也同样,我也考虑过了。”
“考虑过什么?”
“我考虑过对于一个说话不算话的男人,我没有什么可说的。”
“哦,我的上帝!”费尔顿嗫嚅着。
“您可以走了,”米拉迪说,“我不会再说话了。”
“刀子在这儿!”费尔顿遵守诺言将刀子带来了,他从口袋里拿出来,但他犹豫着,没有交给女囚。
“让我看一下。”米拉迪说
“看它干什么?”
“我以名誉担保,我立刻就还给您,您把它放在这张桌子上,您站在我和刀子中间。”
费尔顿伸手将刀子递给米拉迪,米拉迪存心地审视一下刀的硬度,又用手指头试了一下刀锋。
“很好,”她一边说一边将刀子还给年轻军官,“这是一把实实在在的钢刀;您是一位可靠的朋友,费尔顿。”
费尔顿重又接过刀,按照刚才和女囚达成的协议放到桌子上。
米拉迪两眼紧盯着,做了一下满意的手势。
“现在,”她说,“请听我说。”
这种叮嘱是多余的,年轻军官就站在她面前,并贪婪地在洗耳恭听。
“费尔顿,”米拉迪满怀伤感地庄重其事地说,“费尔顿,倘若您的姐妹,令尊的女儿对您说:‘我还年轻,凑巧长相还相当美貌,可是有人将我丢进陷阱,但我反抗了;有人在我四周设置重重圈套,使用种种暴力,我也反抗了;有人亵渎我信仰的宗教,亵渎我崇拜的上帝,就是因为我求救过这个上帝和这个宗教,我也反抗了;于是有人对我滥施凌辱,由于他不能毁坏我的心灵,便想出让我的肉体永蒙终生之耻;最后终于……’”
米拉迪打住了话头,嘴唇上掠过一丝苦笑。
“最后终于,”费尔顿问道,“最后终于他们干了什么?”
“最后,某天晚上,有人终于决心废掉他不能战胜的我的反抗:那天晚上,有人在我喝的水中放了一种强烈麻醉剂;我一吃完饭就渐渐感到陷入无名状的昏迷。尽管我没有无端怀疑,但我感到一种模糊的恐惧,我强打精神顶住困倦,站起身,意欲跑到窗前叫喊求救,然而我的双腿不听使唤,似乎觉得房顶在我头上塌落下来,全部重量压着我的身体,我伸着手臂,竭力喊叫,但我只能发出几句含糊不清的声音;一阵不可抗拒的麻木征服了我的全身,我感到我即将倒下,便抓着一把椅子支撑着身体,但不久,我虚弱的双臂难以支持,便一条腿屈膝跪地,接着便双膝跪地;我想大声喊叫,但我舌头发硬;上帝肯定没有看到我也没有听见我,于是我便滚落到地板上,仿佛像要死一样的困倦在折磨着我。
“从发生这阵困倦到困倦得沉睡这段时间内,我没有任何记忆;我能回忆的唯一事情,就是我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圆形的屋子里,房间中家具豪华,太阳只能通过天花板的一个洞口透进一线光亮,此外,似乎没有一扇门可供出入,简直就是一座豪华的监狱。
“我久久才意识到我置身于何地以及我现在谈到的这些全部细节,为摆脱我无法摆脱的这沉重的昏睡的浑沌,我的头脑似乎也曾奋斗过一番,但徒唤奈何;我模模糊糊感觉到我已穿越过一段空间,坐过一阵隆隆滚动的马车,做过一个可怕的噩梦,梦中我的精力已全部耗尽;但所有这一切在我思想上是那样的昏暗那样的模糊,以至于这些事件宛若不是属于我的另一种生活,但又像是通过险象环生的双重组合参与了我的生活。
“在我所处状态的这段时间使我感到那样的奇妙,我以为我真的在做梦,我磕磕撞撞站起身来,我的衣服全堆在我旁边的一把椅子上,我记不起自己是否脱过衣服,也记不得是否睡过觉。这时候,现实中充满羞耻的恐怖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已不是在我住的房间,通过太阳光线我也能判断出的确如此,因为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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