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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火枪手-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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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时,他看见在离他三十步远的一个废弃工事的上方探出两上脑袋,这正是那两个逃跑的士兵的脑袋。达达尼昂没有看错:这两个家伙跟随他只不过是为了暗杀他,指望用年轻人的一死在敌人的账簿上讨回几个赏钱。

那两个家伙以为,达达尼昂可能只是受了伤,还能揭露他们的罪行,所以他们走近前以便结果他;幸好达达尼昂巧施计谋迷惑了敌人,他们才疏忽大意,忘记了在枪里重装子弹。

达达尼昂刚才装死躺下时,一直心有所防,没有松开手中的剑;当那两个家伙离他只有十步之遥时,他突然站起,身子一跃跳到他们的身边。

两个凶手明白,倘若他们不杀掉他们要杀的人便逃回营地,他们会受他告发的,所以他们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向敌人投诚。他们中的一个托着枪管当着大棒挥来,向达达尼昂辟头砸去;达达尼昂身子一闪躲到一边;他这举动,给这个匪徒让开一条道,向防御据点逃去。拉罗舍尔守军不知他怀着怎样的意图向他们跑来,便一齐向他开火,一颗子弹打中他的肩膀,他被打倒在地。

在这期间,达达尼昂扑向另一个士兵,举剑向他刺去;格斗时间不长,这个坏蛋只能举着没装子弹的空枪赖以自卫;禁卫军手握长剑,在不起作用的枪管旁边直刺过去,穿透了凶手的大腿,凶手被刺倒在地。达达尼昂立刻挑着剑锋顶着他的喉咙。

“啊!请留我一条命!”匪徒大声求饶说;“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的长官!我把一切全告诉您。”

“你的秘密还值得我留下你的性命吗?”年轻人稳住手腕问道。

“是呀;如果您认为一个人像您一样才二十二岁,也像您一样既英俊又勇敢,什么都能做得到,那么饶过这条性命还是值得的。”

“卑鄙的家伙!”达达尼昂说,“好吧,快说,是谁派你来暗杀我的?”

“一个我不认识的女人,但人们都叫她米拉迪。”

“既然你不认识那个女人,你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我的伙伴认识她,他是这样叫她的,是他和她打交道而不是我;他的口袋里甚至还有那个女人的一封信,据我听他说,那封信对您很重要。”

“那你是怎么参与这次伏击的?”

“他向我建议两个人一起干,我就答应了。”

“干这种漂亮的勾当,那个女人给了你多少钱?”

“一百个路易。”

“原来这样,好极了,”年轻人笑哈哈地说,“那个女人估计我还值上几个钱;一百个路易!对于像你们这样两个卑鄙的小人,这是一笔数,这样我也就理解,你会答应的,现在我饶了你,但要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神色不安的士兵见一切还没有完便问道。

“就是你把藏在你同伴口袋里的那封信给我找回来。”

“可是,”匪徒叫起来,“那不等于换种方式杀死我;您怎么让我冒着据点的子弹去找那封信?”

“你必须下决心去找回它,要不我向你发誓,你马上就死在我手里。”

“开恩,先生,可怜可怜吧!看在您爱的那位年轻太太的份上吧,您也许以为她死了,但她并没有死!”这个匪徒大叫道;他双膝跪着,以手撑地,由于失血,开始感到气力不支。

“你说有个女人我爱她,还说我以为她死了,你从哪儿知道的?”达达尼昂问。

“从我同伴口袋里的那封信知道的。”

“那你就更清楚了,我必须得到那封信。”达达尼昂说,“这样就更不能耽误,更不能迟疑,否则不管我怎样踌躇,我也会第二次伸出剑锋,让它捅进像你这样一个坏蛋的血里去搅一搅,我以上流社会有教养的人的信誉向你发誓……”

话音刚落,达达尼昂举手顿足,气势咄人,吓得受伤者站起身来。

“请手下留情!请手下留情!”他大声喊道,由于恐惧使他勇气大增,“我去……我去……”

达达尼昂拿起士兵的老式火枪,让他走在前面,用剑锋顶着腰,推着他向他的同伴走去。

目睹这个坏蛋在他走过的道路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血迹,望着他那死期在即的惨白脸庞,瞧着他竭力拖着身子,生怕被发现似地向躺在二十步开外的他同谋者的躯体一步步挪去,这也是一幅令人不快的景象呀!

恐怖之色在他那张冷汗淋漓的脸上一目了然,达达尼昂不禁动了恻隐之心;他鄙夷地望着他。

“瞧你那样子!”达达尼昂说,“我马上让你看一看,一个好汉和一个怕死鬼之间的差别到底在哪里;你呆着吧,我去!”

于是他迈着敏捷的步履,瞪着警觉的目光,观察敌人的一举一动,充分利用所有起伏的地形,一直走到第二个士兵的身旁。

他有两种方法达到目的:就地搜身,或以死者的身体作盾牌将他扛回来,放在壕沟里再搜身。

达达尼昂倾向于第二种,他将杀人犯背上肩,就在这时刻,敌人开枪了。

一阵轻微的摇晃,穿进肌肉的三颗子弹沉闷的响声,最后一声叫喊,临死前的一阵颤动,无一不在向达达尼昂证明,正是曾想暗杀他的人刚才救了他的命。

达达尼昂返回壕沟,将尸体扔在白如死人的伤者身边。

他立刻开始清点财产:一只皮夹——很明显,那是装有匪徒部分收入的钱袋子,一副皮环和一副骰子,这些就是死鬼的全部遗产。

他丢下掉在地上的皮环和骰子,把钱扔给受伤者,自己贪婪地打开那个皮夹子。

在几片无关紧要的纸头中,他找到了下面这封信,也就是他冒着生命危险来找的那封信:

既然你们失去了那个女人的踪迹,既然那个女人现在安全地住进那个你们永远也不该让她进去的修道院,你们起码要尽量做到不要放过那个男的;否则你们知道,我的手长得很,你们将昂贵地偿付在我这儿拿去的一百个路易。

落款没有签名,然而很明显,这封信来自米拉迪。因此,达达尼昂留着这封信当物证,然后在壕沟拐角后的安全处,开始审问受伤人。这个人招认说,有位年轻女子要从维莱特城门出巴黎,他负责和他的同伴——也就是刚被打死的同一个人——一起将她劫持到一辆马车里,可是他们在一家小酒店喝酒耽搁了,误了马车十分钟。

“你们将那女子怎么样了?”达达尼昂忧虑地问。

“我们必须把她送到皇家广场的一座宅邸里。”伤兵回答说。

“是的!是的!”达达尼昂自语道,“正是那地方,送回米拉迪本人的住处。”

这时,年轻人战战兢兢地明白,是一种怎样的复仇欲驱使那个女人要搞掉他,搞掉所有曾经爱过她的人,既然她发现了一切,说明她对宫廷的事情知道得多么得透彻。毋庸置疑,她的这些情报都得之于红衣主教。

但在所有这些情况中,他从内心又高兴地看到,是王后最终发现了可怜的波那瑟太太因忠贞而被囚禁的监狱,并且又将她从那座狱中救出来。于是,他曾收到的那封年轻女人的来信,以及在夏约路上和她宛若幽灵幻影般的一次短暂的邂逅,他都能获得解答了。

从此,正如阿托斯所预言,他有可能和波那瑟太太重逢,而一个修道院并非不可攻克。

这种想法终于使他的心灵产生了宽容。他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忧心忡忡地注视着他面部各种表情的伤兵,并向他伸出胳膊:

“喏,”他对他说,“我不想就这样抛弃你,扶着我,咱们回营部。”

“好的,”受伤者说;他简直不相信会有如此宽宏大量,“但这是否要把我绞死呀?”

“我说话算数,”达达尼昂说,“我第二次饶你不死。”

受伤的士兵不由自主地双膝跪地,又一次亲吻着他救命恩人的双脚;然而达达尼昂感到,他已不再有任何理由和一个敌人如此贴近,于是他自己打断了对方感激的表示。

听到拉罗舍尔守军放响第一枪就跑回来的那个禁军,早已报告说他的四位同伴已经死亡。而此时,大家看见年轻人安然无恙地重又露面了,全队人个个既惊诧不已又高兴异常。

达达尼昂解释说,他的伙伴在一次意外出击中挨了一剑,接着他叙述了另一位士兵的阵亡,以及他们经历的危险,这种述说对于他是一次真正炫耀成功的良机,全队一整天都在谈论着这次侦察行动,国王御弟也派人前来向他恭贺。

此外,任何一次辉煌的业迹都伴随奖赏而来,而达达尼昂的辉煌业迹只是还给他曾经失去的安宁。果然,达达尼昂以为可以安宁了,因为他的两个敌人中,一个已被打死,另一个会为他的利益尽忠。

这种安宁证明一件事情,那就是达达尼昂还不了解米拉迪。

第四十二章 昂儒葡萄酒

发布了有关国王御体的几乎绝望的消息之后,营寨里又传言四起,说他已经康复;因为国王急于亲临围城现场,所以众口皆云,一旦他能重新蹬鞍上马,他就会立刻起驾。

在这期间,国王御弟深知迟早有一天,他的指挥大权或是由昂古莱姆公爵,或是由巴松皮埃尔或舍恩贝尔取而代之,因为他们一直是争夺此权的鼎足人物;所以他主事甚少,总是在摸索中耗费时日,不敢冒大的举措之险去驱逐一直盘踞着圣马丹堡垒和拉普雷工事的英国军队,这时法方军队正在围困拉罗舍尔城。

前面已经说过,达达尼昂的心绪已重归宁静,就像一次危险已过去了,他似乎素来如此;现在他只为一事所忧,那就是对三位朋友的情况全然不知。

可是,十一月初的一个早上,从维勒鲁瓦送来的一封信,使他对一切真相大白。

达达尼昂先生,

阿托斯、波托斯和阿拉米斯三位先生,在敝店大吃大喝一通并尽兴取乐之后,便大声喧哗,致使铁面无私的古堡长官对其处罚数日不得出门。本人受他们所嘱,现给您送上倍受他们青睐的敝店昂儒葡萄酒一打,他们要您用他们最喜爱的酒为其健康干杯。

本人已履行三位先生所托,并怀崇高的敬意,愿竭诚为您效劳。

火枪手先生们的旅店主人

戈多敬上

“好极了!”达达尼昂大声说,“他们像我一样,我在烦恼中想着他们,他们在快乐时也想着我;我一定放开海量为他们的健康干几杯;但我不自己一个人喝。”

于是,达达尼昂跑去找两个禁军,他同这两个人比较有交情,他要邀请他们共饮刚从维勒鲁瓦送来的昂儒产的这葡萄佳酿,这两个禁军中的一个当晚已有人相请,另一位第二天也有人约请,所以,他的聚会定在第三天。

回到家,达达尼昂就将十二瓶葡萄酒送进禁军的小酒柜,并嘱咐那里的人好好看管;到了隆重聚会的那一天,吃饭时间本来定在中午十二点,可是自九点起,达达尼昂就派普朗歇动手准备起来。

普朗歇为能提升到膳食总管的职位无比自豪,他想以一个聪明人的姿态筹办一切。为此目的,他找了他主人的一位客人的家丁,名叫富罗;又找了曾想杀死达达尼昂的那个假士兵,这个人哪个部队也不属,自从达达尼昂饶了他一命之后就跟他当差了,说得确切些,是跟普朗歇当差了。

盛宴时刻已到,两位客人光临入席,一盘盘菜肴整齐地摆到桌上。普朗歇胳膊上搭着餐巾侍候,富罗打开一瓶瓶葡萄酒,而布里斯蒙,就是正在养伤的那个假士兵,则在一个个小的长颈大肚玻璃杯里到着酒,由于一路颠晃,葡萄酒似乎沉淀了。第一瓶酒快要倒完时显得有点儿浑浊,布里斯蒙将沉渣倒进一只玻璃杯;达达尼昂允许他喝了它,因为这个可怜鬼体力还不行。

客人们用了浓汤后,正端起第一杯酒送到唇边,这时,路易堡和纳夫堡的炮声突然响了起来;两个禁军以为或是被包围,或是英国人发动突然袭击,便立即跑去取他们的剑;达达尼昂的敏捷程度毫不逊色,和他们一样奔向佩剑,三个人一起跑出门,向各自岗位奔去。

但刚刚出了酒店门,就听见人声鼎沸,震耳欲聋,于是他们戛然停步;“国王万岁!红衣主教万岁!”响彻天宇,鼓角阵阵,回荡四面八方。

果然,正像人们所说,国王行色匆匆,兼程行进,带着全部宫廷侍卫和一万援军及时赶到;他的火枪手前呼后拥。达达尼昂和他的同伴列队相迎,打着感情的手势向其朋友和特雷维尔先生频频致意,他的朋友以目相答,而特雷维尔先生首先认出了他。

迎驾礼仪结束,四位朋友顿时拥抱一团。

“太好了!”达达尼昂叫道,“真想不到你们来得这么巧,肉还没有来得及变凉呢!是不是,二位先生?”年轻人转向两位禁军,一边将他的介绍给他的朋友一边补充说。

“啊哈!啊哈!好像我们要吃大餐了,”波托斯说。

“我希望”阿拉米斯说,“在你的宴席上不要有女人。”

“在你那间陋室里,可有能喝的葡萄酒?”阿托斯问。

“那还用问!有你们送来的酒呀,亲爱的朋友们,”达达尼昂回答说。

“我们送的酒?”阿托斯惊讶地问。

“是呀,是你们送来的葡萄酒。”

“我们给你送过酒?”

“你们知道得很清楚,就是昂儒山区产的那种名酒呀。”

“对,我明白你想说的那种酒。”

“你们最喜欢喝的那种酒。”

“当然,要是既无香槟酒,又无尚贝丹红葡萄酒,那我就喜欢那种酒了。”

“是呀,如果没有香槟酒,又没有尚贝丹红葡萄酒,你对那种酒一定会满意。”

“这么说我们这些评酒行家曾派人买过昂儒葡萄酒罗?”

波托斯问。

“不是的,是别人以你们的名义给我送来的酒。”

“以我们的名义?”三个火枪手异口同声地问。

“是你,阿拉米斯,”阿托斯问,“是你送过葡萄酒?”

“不是的,那是你,波托斯?”

“不是,那是你,阿托斯?”

“也不是。”

“倘若不是你们各位,”达达尼昂说,“那就是你们的旅店老板自己送的。”

“我们的旅店老板?”

“是的?你们的店主,名叫戈多,他自称火枪手的旅店老板。”

“听我的。管它酒从哪儿来的,无关紧要,”波托斯说,“咱们先尝尝,如果酒好,咱们就喝下去。”

“不行,”阿托斯说,“我们不喝来路不明的酒。”

“你说得对,阿托斯,”达达尼昂说,“你们中谁也没有让戈多老板给我送酒吗?”

“没有!他是以我们的名义给你送过酒?”

“这是一封信!”达达尼昂说。

于是他给同伴拿出信。

“这不是他写的字!”阿托斯叫道,“我认识他的笔迹,临走前是我结的团体账。”

“这是假信,”波托斯说,“我们没有受罚不许出门。”

“达达尼昂,”阿拉米斯用责问的口气问,“你怎么能相信我们会大声喧哗呢?……”

达达尼昂脸色苍白,四肢痉挛地颤抖起来。

“你让我感到害怕,”阿托斯说,“到底发生什么啦?”

“快跑,快跑,朋友们!”达达尼昂叫嚷道,“我脑子里闪出一个可怕的疑团!难道又是那个女人的一次报复吗?”

此时,阿托斯脸色苍白起来。

达达尼昂向酒吧间冲去,三个火枪手和两名禁军也跟着他跑了进去。

达达尼昂进到餐厅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布里斯蒙躺在地上,难以忍受的痉挛使他不停地翻滚。

普朗歇和富罗吓得脸色苍白,如同死人,正试图设法抢救;然而一切救护看来已于事无补:这个奄奄待毙者面部的线条由于垂死的挣扎而挛缩了。

“啊!”他一见达达尼昂便喊叫道,“啊!好歹毒啊!您假装宽恕我,又要毒死我!”

“我!”达达尼昂亦叫道,“我,倒霉的家伙!你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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