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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火枪手-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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享受过被他称为酒足饭饱的这餐上乘饭菜之后,科克纳尔感到午睡的需要。波托斯希望他当场睡在餐厅里;而该死的诉讼代理人压根儿就不同意,非要带他去房间;他还嚷嚷说,不要把他放在柜子前,而是要把脚搭在柜边上,这样更安全。
诉讼代理人太太将波托斯领到隔壁房间,然后双方开始提出和解的基本条件。
“您每星期可来这里吃三顿饭。”科克纳尔太太说。
“谢谢,”波托斯说,“我不喜欢拖下去;况且,我还得考虑我的装备呢。”
“不错”诉讼代理人太太沉着地说,“就是那倒霉的装备。”
“唉!是呀,”波托斯说,“就是它。”
“不过,你们队伍的装备到底包括些什么,波托斯先生?”
“噢!包括许多东西,”波托斯说,“您是知道的,火枪手们都是精锐士兵,他们需要许多物品,而这些物品对禁军和瑞士兵都是无用的。”
“请您对我说得具体些。”
“可能要达到……”波托斯打住话头,他宁可提总数而不愿说零头。
诉讼代理人太太战战兢兢地等待着。
“达到多少?”她问,“我希望不要超过……”
她停下来,话到嘴边没有了。
“噢!不会的,”波托斯说,“不会超过两千五百利弗尔;甚至我以为,如果节省一些,有两千利弗尔,我就摆脱困境了。”
“上帝,两千利弗尔!”她叫起来,“那是一大笔财富呀!”
波托斯作了个意味深长的鬼脸,科克纳尔太太心领神会。
“我之所以要求讲具体些,”她说,“那是因为在商界我有许多亲戚和诸多方便,我几乎敢肯定,东西百分之百地拿到手,而在价格上比您亲自去买还便宜。”
“啊!啊!”波托斯说,“您想说的就是这个!”
“是的,亲爱的波托斯先生!这样,您首先得要有一匹马吗?”
“对呀,一匹马。”
“成,正好,我手头就有一匹。”
“啊!”喜气洋洋的波托斯说,“至于马的问题就这样顺利解决了;其次,我需要一副全套鞍辔,各组件火枪手自己能买到,而且不会超过三百利弗尔。”
“三百利弗尔,那就花上三百利弗尔吧,”诉讼代理人太太叹了一口气说。
波托斯微笑了。人们还记得,他刚从白金汉那里弄来一副马鞍子,那就是说,这三百利弗尔被他巧妙地稳稳当当地塞进自己的腰包了。
“此外,”他继续说,“还有我跟班的一匹马和我的手提箱;
至于武器嘛,就用不着您去操心了,我有现成的。”
“为您的跟班弄匹马?”诉讼代理人太太犹疑地问;“真是大阔佬,亲爱的。”
“呣!太太!”波托斯自豪地说,“难道我突然成了乡巴佬?”
“不是的;我只是告诉您,一头好骡子有时候和一匹马同样挺神气,我觉得,为您的穆斯克东弄一头好骡子……”
“行,就找一头好骡子,”波托斯说,“您的话有道理;我曾见到过一些西班牙大阔佬,他们的所有随从都是骑骡子。不过那样的话,您知道,科克纳尔夫人,骡子的头上要带羽毛饰,脖下要挂颈铃铛。”
“请放心吧,”诉讼代理人太太说。
“余下的就是手提箱了。”波托斯继而说。
“哦!这您就不要担心了,”科克纳尔太太高声道,“我丈夫有五六个手提箱,您挑最好的拿,其中特别有一个他旅行时最爱用的,大得可装进全世界。”
“这么说您那个手提箱是空着的?”波托斯天真地问。
“肯定是空着的。”诉讼代理人太太也天真地回答说。
“唉!我需要的那个手提箱,是一只装得满满的手提箱,亲爱的。”
科克纳尔太太又发出几声叹息。莫里哀那时还没有写出他的《吝啬人》,所以,科克纳尔太太就凌驾于阿巴公①之上了。
……………………
①阿巴公是莫里哀的喜剧《吝啬人》中的主人公。
最后,其余的装备也以同样的方式相继进行了讨价还价,结果是诉讼代理人太太向她丈夫借出八百利弗尔银洋,提供骡马各一头,荣幸地去为波托斯和穆斯克东增光添彩。
这些条件业已确定,利息和偿还日期也都立据确认之后,波托斯向科克纳尔太太告辞了。后者向前者频送秋波,一心想把他留下;但波托斯推托说,公务在身,军情紧急;于是诉讼代理人太太只好向国王让步。
火枪手带着饥饿和极坏的情绪回到他的住处。
第三十三章 侍女与主人
在这期间,正如我们所料,达达尼昂尽管受到良知的呼唤和阿托斯的明智忠告,但他却时复一时地更加堕入米拉迪的情网,所以,他每天不失时机地去向她大献殷勤。这位加斯科尼冒险家深信,这个女人或早或晚不会忘记对他以情相报的。
一天晚上,他高视阔步,逍遥自在,像一个人等候天降金洋那样身心轻松,在进出马车的门洞下遇见了那个侍女。但这一次,漂亮的凯蒂在经过时不只是对他嫣然一笑,而且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
“好呀!”达达尼昂想,“她是女主人派来为我传话的吧;
她来给我定一个什么约会,而她的女主人又不敢亲口告诉我。”
他以所能摆得出来的最洋洋得意的神态,看着这俊俏的姑娘。
“我很想对您说几句话,骑士先生……”侍女吞吞吐吐地说。
“说吧,宝贝,说吧,”达达尼昂说,“我听着。”
“在这儿,不行;我要跟您说的话太长,尤其太秘密。”
“是这样,那怎么办?”
“如果骑士先生愿意,请跟我来。”凯蒂羞怯地说。
“你想去哪儿,我的漂亮女孩。”
“请来吧。”
始终没有松开过达达尼昂手的凯蒂,拉着他从一条窄小昏暗的旋梯爬上去,走上十五、六级台阶之后,她打开了一扇门。
“请进,骑士先生,”她说,“这儿就我们两个人,我们可以交谈了。”
“这是一间什么屋,我漂亮的女孩?”达达尼昂问。
“这是我的房间,骑士先生;通过这扇门就是我女主人的房间了。不过您放心,她不可能听到我们说什么,不到午夜十二点,她是从不睡觉的。”
达达尼昂扫视一下四周。这间小屋雅趣洁净得可爱;然而尽管如此,他的一双眼睛仍不由自主地盯着凯蒂说过的通向米拉迪房间的那扇门。
凯蒂猜得出这位年轻小伙子头脑里想的是什么,她长叹一声。
“您很爱我的女主人,骑士先生?”她问道。
“啊!用语言是不能表达的!我爱她爱得发狂呀!”
凯蒂又发出一声叹息。
“唉!先生,”她叹说道,“很遗憾!”
“奇怪,你究竟看出了什么如此不快的事?”达达尼昂问。
“因为我的女主人一点儿也不爱您,先生。”凯蒂复答说。
“呣!”达达尼昂说,“也许她派你来就是要对我说这个?”
“哦!决不是,先生!而是我出于对您的关心,才下决心预先告诉您这件事。”
“谢谢,我的好凯蒂,不过我只谢谢你的好意,因为隐情不是令人开心的事,这一点你将来会同意的。”
“这就是说您不相信我对您说的话,是不是?”
“人总是很难相信这类事情的,我的漂亮女孩,除非出于自尊。”
“所以您就不相信我?”
“掏心地说,只要你肯将你说的话拿出点儿证据来……”
“您觉得这个怎么样?”
凯蒂随手从她的贴胸处拿出一张短信来。
“是给我的?”达达尼昂说着便急忙抓过信。
“不,是给另一个人的。”
“给另一个人?”
“是的。”
“他是谁!他是谁!”达达尼昂叫起来。
“您看看地址吧。”
“瓦尔德伯爵先生。”
圣日耳曼那场面的往事,顿时又展现于这位自负的加斯科尼人的脑际;他不顾凯蒂看到他就要动手或正要动手拆信而发出的叫喊,用和思维反应同等敏捷的举动,立刻将信封撕开。
“哦!我的上帝!骑士先生!”凯蒂叫道,“您要干什么?”
“我,什么也不干!”达达尼昂答道;并随即念起信来:
您没有回答我的第一封信;您究竟是身体欠安,还是忘记了在吉斯夫人的舞会上您给我投去怎样的
眼色?时机到了,伯爵!不要错过它。
达达尼昂满脸苍白;他的自尊受到了创伤,他也以为他的爱受到了创伤。
“可怜又可爱的达达尼昂呀!”凯蒂又握着年轻人的手说道,声音中带着怜悯。
“你同情我,真是好宝贝!”达达尼昂说。
“啊!是呀,真心实意地同情您!因为我知道什么叫爱情,我!”
“你也知道什么叫爱情?”达达尼昂第一次带着某种关注看着她。
“唉!是的。”
“那好,你不要同情我,最好是帮助我去报复你的女主人。”
“您想怎样报复她?”
“我要夺取她,把我的情敌排挤掉。”
“我决不会帮您干这事,骑士先生!”凯蒂急切地说。
“那是为什么?”达达尼昂问。
“有两个理由。”
“哪两个理由?”
“第一个理由,就是我的女主人永远不会爱您的。”
“你知道些什么?”
“您伤了她的心。”
“我!我在什么事情上会伤她的心?我,自从认识她以来,像一个奴隶匍匐在她的脚下,说呀,我请你说呀!”
“除了能看透我心思的那个……男人外,我是永远也不会说的!”
达达尼昂第二次注视着凯蒂。姑娘长得水灵而俊美,有着会令许多公爵夫人舍去爵位去换取的美貌。
“凯蒂,”他说,“只要你愿意,我能看透你的心思;这没有什么关系,我亲爱的宝贝。”
说着,他给姑娘送去一个吻,可怜的姑娘被这一吻弄得羞赧起来,脸蛋红得橡樱桃。
“哎呀,不行的!”凯蒂叫道,“您不爱我!您爱的是我的女主人,是您刚才对我这样说的。”
“难道这影响你让我知道第二个理由吗?”
“第二个理由嘛,骑士先生,”凯蒂说;她被年轻人的吻以及吻后眼神的挑逗而变得大胆起来,“因为爱情是自私的。”
仅仅在此时,达达尼昂才回忆起凯蒂目光中那忧郁的传情、前厅里、楼梯上以及走廊中的和她相遇、每逢遇见他时用手对他的触碰,还有她那沉沉的叹息;然而,由于一心要博得那位贵妇人的欢心,他把这位侍女冷落了。是呀,猎鹰者岂顾得上檐雀。
但是这一次,我们的加斯科尼人一眼就抓住凯蒂刚才以如此天真或如此放胆招认的爱情了:拦截送给瓦尔德伯爵的所有信件,在女主人身边设眼线,随时走进和女主人毗邻的凯蒂这间屋。看得出,这位不老实的人,不管别人愿意不愿意,为了得到米拉迪,他已在酝酿牺牲这位可怜的姑娘了。
“既然这样,”他对姑娘说,“你愿意我给你一个证据,证实一下你怀疑的这种爱情吗,亲爱的凯蒂?”
“证实哪个爱情?”姑娘问。
“证实我随时让你感受的那种爱情。”
“那证据是什么?”
“今天晚上,你愿意我陪你一起度过吗?通常我都是和你女主人一起消磨的。”
“哦!好呀!”凯蒂一边拍着手一边说,“太愿意了。”
“那好,我可爱的女孩,”达达尼昂边说边坐进一张扶手椅,“来这儿,让我对你说,你是我见到过的最漂亮的侍女了。”
他把这句话对凯蒂说了一遍又一遍,说得娓娓动听,可怜的女孩正巴不得相信他,当然对他说的话也就信以为真了。然而,令达达尼昂大为吃惊的是,这位漂亮的姑娘顽强地展开了自卫。
当时间在进攻和防御中度过时,它过得总是很快的。
午夜的钟声敲响了;他们俩几乎同时听到了门铃声在米拉迪的卧室里回响。
“上帝啊!”凯蒂叫起来,“这是我的女主人在叫我!您走吧,快走吧!”
达达尼昂站起身,似乎显出服从的样子拿起了帽子;随后,他并没有打开朝向楼梯的门,而是匆忙打开一个衣橱的门,钻进去,藏在米拉迪的一堆裙袍和浴衣中。
“您要干什么?”凯蒂叫嚷道。
事先拿了钥匙的达达尼昂不回答,把自己关在衣橱里。
“喂!”米拉迪尖声尖气地叫唤道,“你就这样睡着了?我拉了铃你还不来!”
达达尼昂随即便听到她猛烈地推开相通的那扇门。
“我在这儿,夫人,我在这儿。”凯蒂一面大声答应,一面急冲冲向她女主人迎上去。
主仆二人回到米拉迪的卧室;由于中间相通的门是开着的,所以达达尼昂还能听见米拉迪责备她的女仆好一会;后来她终于平静下来,当凯蒂为她女主人卸妆时,话题落到了他身上。
“嗨,”米拉迪说,“今天晚上,我没有见到我们的加斯科尼人。”
“怎么,夫人?”凯蒂问,“他没有来!也许,他在获得幸福之前就见异思迁啦?”
“哦,不会的!他一定是被特雷维尔先生或埃萨尔先生留住了。我对他是了解的,凯蒂,那个家伙现在掌握在我的手掌心。”
“夫人怎样对待他?”
“我怎样对待他!……放心吧,凯蒂,这个人与我之间有件事他不知道……他几乎让我失去红衣主教阁下的信任……
哼!我一定要报复他!”
“我以为夫人是爱他的。”
“我,爱他?我恨死他!一个蠢货,将温特勋爵的性命抓在手里又不杀他,而他又让我失掉三十万利弗尔的年金!”
“不错,”凯蒂说,“您的儿子是他叔父唯一继承人,在他成年之前,您本可以享受他的全部财产。”
听到这个可爱的女人在谈话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刻薄口气指责他,说他没有杀掉一个人,而那个人又对她仁义并重,达达尼昂犹如寒风刺骨瑟瑟抖动起来。
“所以,”米拉迪继而说,“倘若不是红衣主教嘱咐我对他谨慎从事,我早就向他报了仇,但我不知道为什么。”
“噢!是这样;可是夫人对他心爱的那位小女子并没有谨慎从事呀。”
“噢!你说的是掘墓人街的那个卖针线杂货的女店主,难道他还没有忘记她还活着?那仇报得好漂亮,我相信!”
达达尼昂的额头上流出一串冷汗:这个女人简直是一个妖魔呀。
他重又倾听,然而遗憾的是,卸妆已经完毕。
“好了,”米拉迪说,“回到你的房间去吧;明天,把我给你的那封信尽量要个回信来。”
“是给瓦尔德先生的那封信?”凯蒂问。
“当然是给他的信。”
“喏,这种人,”凯蒂说,“我似乎觉得他和那个可怜的达达尼昂先生不一样。”
“请出去,小姐,”米拉迪说,“我不喜欢对别人品头品足的。”
达达尼昂听见门被重新关上,接着又听见米拉迪关闭自己房间门的两道铁闩声;而凯蒂则以尽可能的轻微动作,用钥匙在锁簧里转了一圈。此时,达达尼昂推开了衣橱的门。
“哦,我的上帝!”凯蒂低声叫道,“您怎么啦?您怎么脸色苍白!”
“真可恶的女人!”达达尼昂喃喃地说。
“别出声!别出声!您走吧,”凯蒂说,“我的房间和米拉迪的房间只有一层隔板墙,一边说的话另一边全都听得见。”
“正是如此我才不能走。”达达尼昂说。
“什么?”凯蒂红着脸蛋问。
“或者说,至少我要走得……晚一些。”
他将凯蒂拉到自己身边;她再无法抵抗了,一抵抗会弄出多大声响呀!凯蒂服从了。
这是针对米拉迪的一种报复举动。达达尼昂发现有人说报复真有神仙般的快乐很有道理。所以,倘若达达尼昂稍有良心,他本该满足这种新的征服了;然而,达达尼昂有的只是野心和骄矜。
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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