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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光寒起书楼-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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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说下去。”

“像白鹭洲上齐天鹏的那种角色,江湖上车载斗量,至少在前面那排铁笼里就能挑出好几个。”

“你是说杀掉个把齐天鹏并不稀罕?”

“随你怎么想。”

她虽学着柳二呆的话,来了句以牙还牙,但神态并不严肃,而且还口角含笑,瞟来一个媚眼。

水汪汪的眼睛,含着撩人的情态,醉人如酒。

柳二呆只当没看见。

他不是铁石心肠,也不是坐怀不乱的君子,但他明白,来到这天香谷,就必须经得起考验。

许多闯进了铁笼的人,并非武功不济,大多数都因把持不定,栽下了跟斗。

耳朵生来就喜欢听靡靡的歌声、温柔的笑语;眼睛生来就喜欢看匀红的粉脸、樱桃般的小嘴巴。

他柳二呆当然也不例外。

但他比别人沉得住气,还会装呆卖傻。

“不错,这些铁笼里的确可以挑出像齐天鹏那样的角色,但他们……”

“他们怎样?”

“我看不出你能凭武功打败他们。”

“你当然看不出。”白衣美人道:“就像那夜在金陵白玉楼上,谁又看得出你柳二呆?”

“好厉害的嘴。”

“你也太瞧不起人啦。”白衣美人道:“你想我凭的什么?”

“我不用想。”

“不用想?”

“我只要试一试。”

“试一试?”白衣美人笑道:“这又何必,你不是说我们旗鼓相当吗?”

“不试也行,那就立刻放人。”

“放人是很容易的事,我说过,愿意卖你这个交情。”白衣美人嫣然一笑:“你也太性急了吧?”

“我性急?”

“柳二呆,难道你光临敞谷,我以主人的身份,诚心诚意地把你当成客人……”

“莫非真的要摆酒接风?”

“这随便怎么说,说是设宴洗尘也好,说是杯酒言欢也好。”白衣美人道:“反正贵客临门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盛意心领。”

“你……为什么?”

“哈哈,鄙人觉得有点受宠若惊,向来素无瓜葛,你为何如此垂青?”柳二呆忽然大笑:“宴无好宴,白凤子,别打歪主意了。”

白凤子?这位白衣美人叫白凤子?

他既然一口叫出对方的名字,必然是知之甚捻,早就摸清对方的底细。

白衣美人怔了一下。

“柳二呆,你果然神通不小。”她显然带点惊讶:“你从哪里打听出我叫白凤子?”

“这并不重要。”

“我觉得很奇怪,我在江湖上并没出过什么风头,知道白凤子的人不多。”

“做的坏事却不少。”

“你别胡说,我做过什么坏事?”

“以往的不说,摆在眼前的你正在兴风作浪。”柳二呆道:“你还有个绰号?”

“绰号?”

“凤辣子。”

“哦,原来你是怕辣。”白凤子扑哧一笑:“看样子你并不是个胆子最大的人。”

“不错。”柳二呆居然承认:“我的确不是胆子最大的人,只是个难惹难缠的人。”

“怎么难缠?”

“至少你用的激将法对我并不管用。”

“是的,我是用的激将法,但我这激将法并无恶意。”白凤子忽然叹息一声,幽幽的道:“你是不是从来都不相信女人?”

她这声叹息,好像没有来由,而最后这句话,更是令人莫测。

甚至,他觉得这句话问得很无聊。

人之相知,贵在知心,男人和女人有什么两样?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当然也回答不出。

“但我知道。”白凤子紧紧盯着他:“你至少相信一个女人。”

“谁?”他不得不问。

“沈小蝶。”

这倒是大出意外,她居然提到了沈小蝶,难道她认识沈小蝶?

那位秦淮河畔的青楼名妓,自从白玉楼事发之后,便已悄然隐居,如今去向不明。

柳二呆怔了一下,睁大了眼睛。

看样子他也不知沈小蝶的下落,也许在秦淮河畔果然只是风萍偶聚,并无深交。

但他怎么会相信一个萍水之交的女人?

“你是不是很想念她?”白凤子犀利的眼神,宛如深不可测的海洋。

“我……”柳二呆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也难怪。”白凤子又轻轻叹息一声:“沈小蝶善体人意,我却是个凤辣子。”

她居然有这种感触,莫非曾经情场失意?

“白凤子,别扯远了。”柳二呆忽然脸色一沉,冷冷地道:“总结一句,你到底放不放人?”

他突然警惕,不让白凤子的话继续下去,钻进了感情的牛角尖。

当然,他很想知道沈小蝶的近况。

但他也深深知道,一旦涉及感情,人就会变得很脆弱,引来许多烦恼。

他当然不愿变成这样的人。

“哎哟,柳二呆,你好大的脾气。”白凤子道:“怎么动不动就要翻脸?”

“一向如此。”

“如今便不同啦。”白凤子道:“如今你已是金陵大侠,响当当的人物,在江湖上炙手可热,气焰之盛,当然已非往昔,所以……”

“好啦,你有完没完?”

“没有。”白凤子嫣然一笑:“有道是闻名不如见面,你是不是已经看出我真的很辣?”

“这倒看不出。”

他的确看不出,眼前这个白衣美人不但姿容秀丽,貌胜春花,而且一颦一笑,都显得温婉可人,甜甜的笑语,柔和的目光。深情款款。

“你还相信我是凤辣子吗?”

“我相信。”

“什么?”白凤子怔了一下:“柳二呆,你难道只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当然相信自己的眼睛。”柳二呆道:“因为我已清清楚楚看到了这些囚禁在笼子里的人,这比什么都清楚,我的眼睛雪亮,耳朵也不错。”

“原来如此。”

“难道这还不够?”

“所以你才不敢接受我的邀请。”白凤子道:“害怕莱里有毒?酒里有鬼?”

“这是你自己说的。”

“你呢?”

“我倒没想到这些。”

“你想到什么?”

“我什么都没想,只想耐住性子,看你到底弄出什么花样。”柳二呆忽然目光一抡:

“不过,你要是一直叽叽喳喳下去,我可没有这好的耐性。”

“你想怎样?”

“我想叫你住嘴。”

“为什么?”

“因为心无二用。”柳二呆冷冷道:“把机智用在嘴巴上,不如用在手脚上。”

“你想动手?”

“对,动口不如动手。”柳二呆道:“也许只有这条路上直截了当。”

“你真的这么想?”

“真的。”柳二呆答得很干脆。蓝衫闪动,人影一花,他已出手。

这的确是直截了当的路。

任你说得嘴响,江湖上讲的毕竟是手脚俐落,刀头剑底见功夫。

柳二呆没有刀剑,只有柄小匕首。

但他此刻连小匕首都没用,因为他并不想杀人,尤其不想杀掉一个女人,只想给她一点颜色,逼她放出龙怀壁和萧季子。

当然,这是很费力的事。

他宁愿多费点力。

只见他身于一斜,动如飘风,右臂疾探而出,直向白凤子的腕脉扣去。

“哎哟,这是干吗?”白凤子居然咯咯一笑:“原来你并不老实,想抓我的手。”细腰一拧,轻灵无比,滑开了五步。

柳二呆一抓落空,却也并不在意,因为他只想先探探对方的虚实,他深深知道,这个号称辣子的女人,当然不止辣在嘴上。

哪知白凤子却不还手。

她不还手,并不表示她在退让,接受了柳二呆的要求,放出龙怀壁和萧季子。

甚至一开始她就没有这种打算。

“柳二呆,别以为我怕你。”她笑笑说:“要是真的翻起脸来……”

“怎么?”

“我想你应该懂的。”白凤子用一种暗示的语气道:“别把天香谷当成了白玉楼。”说的分明是狠话,她脸上仍然充满了笑意。

一个娇滴滴的美人,绷起脸来多难看,她不愿破坏了美丽的形象。

但这怎么能吓倒柳二呆。

他不管这里是天香谷还是白玉楼,也没说懂,也没说不懂,却以行动代替了答复,忽然脚步一滑,整个身子飞旋而起。

越旋越快,一个变成了两个,四个变成了千百个。绕着白凤子打起转来。

蓦然一丝轻响,指风破空而生。

白凤子吃了一惊,登时脸色大变,那浓浓的笑意终于消逝无踪。

花不常好,月不常圆,人生终究难保永恒的欢笑。

她仓促中双肩一晃,堪堪躲过了一缕强劲的指风,丝丝丝,飒飒不断地指风又立刻交错而到。

这倒真的显出的神奇,虽然四周人影散乱,衣衫猎猎作响,飞旋如轮,但柳二呆实际只有一个,如何能在不同的角度出指生风?

难道真有孙悟空那般的神通,拔一撮毫毛便能化身千万?

这当然不是。

只不过他身法太快,轻功造诣已达巅峰,移形换位到了惊人的神速境界。

白凤子的暗示和警告,逼得他露了一手。

但也留了一手。

虽然指风交错,强劲有力,足可洞金穿石,出手却极有分寸,并没指向对方的要害。

因此白凤子总是能在毫厘之差一闪而过。

饶是如此,却也险象环生,她东闪西躲,惊惶失措,在嗤嗤不绝于耳的指风下,已累得粉汗淋漓。

突然,锐啸破空,一线寒光飞射而来。

白凤子骇然低头,顿觉顶上一凉,登是云环散乱。飘落了几络发丝。

“柳二呆,住手……住手……”她惊叫。

寒光是柄七寸短匕,这匕首打从右翼飞来,掠空而过,柳二呆居然在这瞬息之间绕了半个圆弧,人影停在左侧,探臂接在手中。

这一手更漂亮、更神奇,几乎不可思议,称得上江湖一绝。

“住手以后呢?”他问白凤子。

“我头都转晕啦。”白凤子定下神来,理了理飞蓬的乱发,双眉紧蹙,居然答非所问,无限委屈的道:“柳二呆,你好狠的心。”

轻嗔薄怒,别有一番风韵。

她虽然号称凤辣子,但她是女人,没忘女人另外一种本领,此时此刻,竟然撒起娇来。

“狠心?”

“你瞧,弄断了好些头发。”

“头发算什么,总比不上一颗脑袋。”柳二呆翻起白眼,冷笑道:“头发断了可以再生,你只小心别弄断了这颗美丽的脑袋。”

“美丽的脑袋?”白凤子双目一亮,惊喜道:“你也觉得很美?”

“可惜脑子里面不美。”

“脑子里面?这是什么怪话?”

“你若是真的听不懂,那就不用再问了。”柳二呆眉头一扬,神色显得十分冷峻。

白凤子果然不问。

但她绝非不懂,只是不想研究脑子里的东西,脑子里装着什么,是属于个人隐秘。

“柳二呆,你的身手果然不凡。”她改了话题。

“好说。”

“比我当初估计的要好得多。”白凤子眼珠一转:“我几乎栽在你手里。”

“几乎?你难道没栽?”

“不不,我几乎死在你手里。”白凤子又笑了:“这没说错吧?”

“我并不想辣手摧花。”

“我看得出。”白凤子道:“你是男子汉,铁铮铮的男子汉,只不过想在女人面前逞逞威风,。电子书表现英雄姿态而已。”她在笑,笑里有刺。

‘哼,你大概还没吃够苦头。”

“怎么?莫非又想动手?”她的笑变成了冷笑:“这回该轮到我啦。”

她抢占先机,忽然身形一晃,倒飘而起。

起身快,出手更快。

起身、出手,几乎一气呵成。

但见她皓腕一扬,乌光连闪,叭叭,火辣辣的打出三支暗器。

这是三支袖箭,来势强劲无比。

一个看来弱不禁风,娇慵细柔的女人,用的居然是这种霸道的暗器,腕力之强,更是令人难以置信。

柳二呆虽然警觉极高,随时留神戒备,却也不会料到她出手如此之快,尤其在面对面不过五七步距离之下,竟然打出三支袖箭。

凤辣子不是白叫的,果然够辣。

这三支袖箭,虽然只是平常暗器、说不上什么奇巧,狠的是,咫尺之间准头十足,来势又猛又辣,一晃而到,令人猝不及防。

柳二呆一怔之下,几乎没有思考的余地。

躲不掉,闪不开,而且他也只有两只手,纵然双手管用,也难免穿胸一箭。

仓促问他身形一仰,猛向后倒,使出了一式“铁板桥”的功夫,两脚牢牢钉住,背脊几乎贴近地面。嗖嗖,三支袖箭已平滑胸腹而过。

他身子一翻,托地跳了起来。

睁目看去,面前白凤子踪迹已沓,连那紫衣丽人和几个花衫少女也一个不见。

显然,在这片刻之间,都已隐入深林。

看来这三支袖箭只是脱身袍,缓冲一下柳二呆步步紧逼的局面。

若能一击中的,那当然更好。

但白凤子显然没有这种把握,所以她才一面脱身,一面出手,为的是先求脱身自保。

…………………………………………………………

第 五 章 声东击西

要不然,她不会去得如此之快。

虽然星斗满天,但清光不朗,眼看林木森森,柳二呆也不敢贸然追踪而入。

忽然心中一动,转身向那排铁笼走去。

他默默数了一下,一共是十九只铁笼,铁栏的支柱根根粗逾儿臂,全是用精铁铸成。

设计定谋,显然很花费了一番心血。

看来纵有开碑碎石的神功,要想弄断这些铁栏,并不是容易的事。

铁笼既然用来关人,当然可以开启。

这必是装有暗锁。

但有锁定有钥匙,保管这钥匙的人当然绝不马虎,可能就是白凤子自己。

铁笼不大,顶多只能囚禁两三个人,而此刻多数的铁笼中只囚禁一个。

柳二呆移步走近,挨次望了过去,只见这些被囚禁在铁笼中人,有的已酣然入梦,鼾声大作,有的手攀铁栏,瞪着了双铜铃的眼睛。

虽然眼看柳二呆走近,却没人开口搭讪。

显然,这些人中有的是硬汉,不愿开口乞怜,有的却是明知没有指望。

而且谁都不认得柳二呆。

凡是江湖中人,天生具有戒心,尤其对一个陌生之人,宁愿三缄其口。

甚至连那个时常叫骂不停的西南三十六寨总寨主,此刻也寂然无声。

柳二呆不认得这个人,也不知他关在那只铁笼。

他倒是听紫衣丽人说过,小孟尝囚禁在第五号,萧季子囚禁在第七号,从右首数起。

柳二呆对这两个从未谋面,也不知是真是假。

他先走近第五号,隔着铁栏轻声问道:“尊驾可是洛阳龙兄?”

那人蜷伏在铁笼一角,不动也不响。

等了一会,柳二呆又道:“在下金陵柳二呆,尊驾是不是洛阳龙怀壁?”

那人好像蠕动了一下,打了个呵欠。

身子一转,又睡着了。

“龙兄,龙兄……”柳二呆敲着铁栏,提高嗓子叫道:“在下有话……”

那人一个翻身,霍地醒了过来,只见昏暗的铁笼中,闪着一只灼灼发光的眼睛。

“你……你是谁?”

“在下柳二呆。”

“柳二呆?”那人嚷了一声,兴奋地叫了起来:“莫非金陵柳大侠?”

果然成了大名人,而且传播得如此之快,几个月不到,居然已扬名天下,无人不知。

“岂敢,岂敢,在下正是金陵人士。”柳二呆谦逊了一下道:“尊驾就是小孟尝……”

他一语未毕,只见那人已扑近铁栏,在微弱星光下,柳二呆目光一瞥,不禁怔住。

他见到的是个中年汉子,生得满脸横肉,一双凸出的眼珠,凶光一闪一闪。

这难道就是洛阳小孟尝龙怀壁?

他虽然没见过小孟尝龙怀壁,在他想像中的龙怀壁绝不是这个样子。

他听过许多关于小孟尝龙怀壁的传说,那小孟尝温文儒雅,仗义好客,疏财纳交,是位名满中州的侠士,虽然人不可貌相,但蕴之于内,必形之于外,腹有诗书气自华,小孟尝总得像个小孟尝。

像这样个凶神恶煞的汉子,怎么会是小孟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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