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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光寒起书楼-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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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花公于蓝玉飞垂头丧气,早就躲了开去,此刻已不见影子。

“就这些玩意?”沈小蝶问。

“若在大江之上,本来惯使是的是支长槊。”李铁头昂然道:“足足有一丈七八。”

“听说是支飞龙槊,对不对?”

“你听过就好。”李铁头夸张的道:“本座一旦恼起火来,一槊捅出,死尸成串,血水满江。”

“哎呀,”沈小蝶失惊道:“好厉害?”

“你怕了?”

“是啊,”沈小蝶不知是真的害怕,还是故意讥讽:“听起来倒是蛮吓人的。”

“听起来?”李铁头怔了一下:“这话……”

“成江的血水,成串的死尸,这多么可怕。”沈小蝶轻轻拢了拢鬓边的乱发,好整以暇的道:“胆子小的人准会吓个半死。”

“你的胆子呢?”

“还好。”沈小蝶道:“从小就吓大了。”

“好哇,说了半天,原来你这小子是在消遣本座!”李铁头大喝一声,伸出双手掌:

“拿来。”

“拿什么来?”

“别装糊涂,一幅草图。”

“哦?这真有意思。”沈小蝶冷笑:“赏花公于蓝玉飞千方百计想要得到一张草图,如今你也来要,到底是张什么草图?”

“本座没见过。”

“可惜我也没见过。”

“胡说,本座的耳报神灵得很。”李铁头双目一睁,厉声喝道:“既然已被本座撞上,你这小丫头想打马虎那是休想!”

“你相信这幅草图的确在我身上?”

“本座有十成的把握。”

“这样说来你好像是要定了?”

“不错。”

“能不能多等一天?”

“多等一天?为什么?”

“反正你也不曾见过这幅草图。”沈小蝶眨眨眼睛,冷笑道:“赶明儿我去弄些草纸,信手一挥,来几幅鬼画桃符……”

“往口!”

“怎么?你难道认得出来?”

“小丫头,你休想骗得过本座。”李铁头瞪目叱道:“本座虽没见过这幅草图,但据说当年四空先生的笔意,别创一格,你学得来吗?”

四空先生?原来这幅草图还颇有来历。

柳二呆本来是个不喜欢多嘴的人,尤其是有关沈小蝶的事,他一再叮咛自己少去打岔。

当然,他一直细心在听。

听到四空先生,不禁怔得一怔。

原来四空先生是位武林奇人,亦侠亦儒,亦仙亦俗,据说还有过不少风流韵事。

这“四空”两个字,当然不是他的本名。至于他本来是谁,江湖上传说纷纭,有人说他是辽东大侠司马藻,也有人说他是当年驰骋于白山黑水间的无影剑客柳上飘。

更有人猜他就是赵四公子。

赞同最后这种说法的人较多,甚至有人相信赵四公子本名就是赵四空。

但却提不出证据,因为赵四公子毕竟是位神龙不见尾的人物。甚至如今仍然健在的一些武林耆宿,也只能说些当年赵四公子的奇迹异行,而于酒酣耳热之余,感叹无缘一会。

不过大都能够指出,赵四公子当年有两位红粉知己,都是绝世美人。

而且是对姊妹花。

这种绝闻轶事,当然脍炙人口,最为江湖人物所津津乐道。

而赵四公子则行迹成谜,最后却是不知所终。

至于这位四空先生,却是在赵四公子销声匿迹之后,才突然从江湖上传了开来。

时间如此巧合,因此有人怀疑他就是赵四公子。

不仅此也,四空先生居然也是个行踪飘忽的人物,而且一切行事与作为,也跟赵四公子大同小异,锄奸除恶,为善不欲人知。

而且独来独往,跟武林人物绝少瓜葛。

唯一不同的是,四空先生已届中年,同时也显露了文采,并且是位诗人。

但他的诗篇并没刊行传世,只是散见于荒山古刹、飞崖绝壁之上,字迹狂草,飞龙舞凤。

更骇人听闻的是,在寺院粉墙之上,虽是儒笔染墨,至于在那些飞崖绝壁上的诗句,赫然用的是指书,入石竟达一寸有余。

这是武林难得一见的金刚指。

诗意虽然隐晦难明,但词藻瑰丽,有的飞扬奔放;有的则凄艳悱恻,哀婉动人。

显然,四空先生是位伤心人。

至于这幅草图的事,却是最近才为人所知,而且确信为四空先生的遗笔。

为何留下这幅草图?草图中所指的是什么?

敏感的江湖人物,想法不外两种,一种是珠宝财物,一种是剑谱秘芨。

而这两样,每一样都动人心弦。

江湖人物刀头溅血,剑底惊魂;为的什么?武功与财富,当然是梦寐以求的东西。

有了武功与财富,声名也就接踵而来。

这幅草图,当然值得追踪掠夺,值得费尽心机,甚至值得拼命。

问题是先得估量一下自己的实力,有没有这份胆量,对于攫取这幅草图,到底有几分把握。

飞龙帮主李铁头显然充满了信心。

“纵然我学的不像,”只听沈小蝶道:“就凭你李铁头难道能辨出真伪?”

“哼,你敢小觑本座。”

“据我所知,你斗大的字认不得一箩筐,牛却吹得不小,居然懂得什么笔意,别笑死人啦!”沈小蝶笑弯了腰:“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真是一张厉害的嘴,奚落起人来简直入骨三分。

李铁头自以为是江上一霸,平时颐指气使,怎受得了如此奚落?

“丫头片子。”他虎吼一声,额头上青筋直冒:“你不怕老子把你砸成肉泥?”

“你用什么砸?”沈小蝶神色自若。

“用什么,嘿嘿。”李铁头气极,霍地举起了手中金轮:“难道这个不够?”

轮大如桶,金光乱颤,看来的确颇有分量。

“够是够了。”沈小蝶淡淡的道:“只是我若变成了肉泥,这幅草图岂不变成纸浆?”

李铁头怔了一下。

他煞有介事,似是耽心一轮砸下,沈小蝶真的会变成肉泥,坏了那幅草图。

“说的不错,抬槊来。”

原来那十几条快船之上,都是清一色的黑衣壮汉,早已一拥上岸,排列在李铁头身后。

黑压压的一片,没有一百至少也有八十。

人丛中应了一声,只见两名壮汉立刻抬来一支长槊,乌黑沉沉,粗逾儿臂。

槊为矛的一种,长者称槊,短者为矛。

李铁头吸了口气。单臂一抡,取过长槊,同时把那只金轮递给两名壮汉,然后双手握槊,刃尖斜指。

“丫头片子,看清楚了。”他厉声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没话说。”沈小蝶手按腰际。

她腰中缠有一支软剑,一向并不轻用,此刻她已握住了剑靶。

“没话说?”

“是要我双手递上一幅草图,对不对?”

“最好是识相一点。”

“要是我不识相,那又怎样?”

“那就死定了。”李铁头一掉手中长槊,叱道:“本座这一槊打算穿胸而过。”

这支一丈七八的长槊,若是在江上鏖兵,倒是颇为有利,至于陆地之上,则宜短兵相接,他舍短取长,显然是个大错。

“好,你来吧。”沈小蝶一动不动。

柳二呆静静地呆在一旁,没有插嘴,也没有自告奋勇,他相信沈小蝶对付这支长槊足有余裕。

但他仍然在提神戒备,因为他估不透李铁头为何要舍弃灵便的金轮,选用这支笨重的长槊。

当然,他绝非听信了沈小蝶的话,害怕把草图砸成了纸浆。

选用长槊,绝对是他自己的主意。

这人虽然粗鄙,到底是大江之上一条好汉,能熬成水上一霸的地位,毕竟不是宗简单的事,半辈子厮杀,难道连这点都不懂吗?

因此柳二呆注目凝神,盯着那支长槊。

他要杀的是沈小蝶,但这一槊却直奔柳二呆。

项庄舞剑,原来志在沛公。

明里是听信了沈小蝶的话,用金轮换了长槊,实际是早已打定主意,先解决掉柳二呆。

长槊可以远攻,出其不意便可递到部位。

此人心机居然如此深沉。

他表面上并不理会柳二呆,心目中早已把柳二呆当成了第一号劲敌。

这也难怪,他称雄江上,跟白鹭洲南霸主齐天鹏当然渊源极深,碰到了柳二呆岂肯放过?

何况此刻柳二呆又得了蓝玉飞的一柄青虹剑,先除掉他才是上策。

剩下一个沈小蝶,还怕她生出翅膀飞了不成?

因此这一槊他使出平生功力,加以技巧纯熟,不偏不倚,一晃而到。

剽悍、火辣、锐不可当。

他说过要一槊穿胸,刃尖所指正是胸膛之间。

照说,猝起发难,声东击西,这一槊应该十成十的把握,但是眼看槊到血崩,忽然槊尖上人影一花,只听“叮”的一声,一缕光竟然顺着槊杆滑了上来。

这是一支剑,青虹剑。

青虹剑乃是名剑,当年赵子龙在当阳长坂,从百万曹兵中得了这支剑,以后淹没了千余年。

槊刺出甚快,剑来得更快。

槊已用老,而剑气方兴,来势惊人。

李铁头骇然一震,心知不妙,若不立刻弃槊,宝剑一到,势必削断十指,甚至丢掉一条胳膊。

十指断不得,胳膊丢不得,槊却可以再打造一支。

而且这是眨眼之间的事,不容片刻犹豫,当下双手一松,倒飘出一丈五六。

吭当一声响,长槊掉在地上。

这支长槊一向纵横江上,八面威风,造就了一个飞龙帮主,想不到如今居然在一招之下落败,往日雄风,片刻化为乌有。

排列在两丈以外的黑衣壮汉,一个个脸色大变。

李铁头额头冒汗,扎稳了马步,从一个壮汉手中抓住了金轮。

“如果你想再试试倒也可以。”柳二呆挺剑而上,沉声道:“不过没有这回便宜了。”

李铁头不响,怒睁的双目充满了血丝。

“我劝你算了。”沈小蝶接口道:“你得了这幅草图,只怕有祸无福。”

“为什么?”李铁头仍不死心。

“你想想就知道了。”

“本座不用想。”

“好,我告诉你。”沈小蝶道:“第一,这幅草图绝非你所想要的东西,第二,如果真的是幅藏宝之图,你得到了之后,会死得更快。”

“胡说,本座为何会死?”

“因为你武功平平,没有这幅草图,你还可以在大江之上捞点油水,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沈小蝶冷冷道:“得了这幅草图,将会祸不旋踵……”

“祸?祸从何来?”

“别嘴硬。”沈小蝶冷笑:“其实这也只是白说,只是梦话!”

“梦话?”

“我说的是梦话,你却是在梦想。”沈小蝶道:“因为你根本得不到这幅草图。”

李铁头呆了一呆,不敢再发狂言。

虽然只过了一招,但一招之下便丢掉了长槊,再斗下去当然凶多吉少。

“哼,过了今天还有明天。”他在自找台阶。

“对,过了明天还有后天。”沈小蝶立刻道:“赶快去吃点仙丹灵药,长出三头六臂来。”

她信口道来,都把人挖苦得半死。

李铁头脸色一变,便待勃然发作,掉头望了望柳二呆,终于咽下了一口气。

“退!”他忍气吞声地打退堂鼓了。

放着几十条壮汉不用,居然就这样鸣金收兵,为何不打一场群架?

也许他有他的打算,越是人多,死伤越多,而且未必奈何得了柳二呆,一旦元气大伤,再训练一批浪里白条极不容易。

原来这些黑衣壮汉,个个都精通水性,不比啸聚山森的喽罗,随便的就能抓来几个。

这是他的聪明,想要继续在江上称雄,必须保全之实力,这批人死不得。

就在一声令下,登时黑压压的人丛,一排排向江岸退去,倒也整齐有序。

“且慢。”柳二呆忽然叫了一声。

李铁头霍地转过身来,一紧手中金轮,叫道:“你……你想怎样?”

神色惊惶,有点草木皆兵。

“不怎样。”柳二呆道:“你丢了这支长槊,以后怎么混。”单足一挑,那支长槊已凌空而起,不偏不倚,直向李铁头飞了过来。

这支长槊是精铁打造,没有一百斤至少也有八十斤,足尖轻轻地挑,便能飞越数丈,这足尖上的功夫,委实令人咋舌。

李铁头不禁骇然心凛。

他举手一把抓住长槊,满脸惊懔之色,嘴唇牵动了一下,但什么都没说,掉头而去。

片刻,十几条快船隐没在夜雾沉沉的江面上。

江流有声。水花拍岸。

“啊!”柳二呆望着消失在江心的快船,忽然道:“刚才应该留下一艘。”

“你说留下一条船?”沈小蝶掉过头来。

“是呀!”柳二呆道:“我们不是正要找船渡江吗?这现成的……”

“你想见水龙王?”

“见水龙王?”柳二呆道:“此话怎讲?”

“好讲得很,一旦搭上贼船你就知道了。”沈小蝶道:“在岸上你可以降住他,到了江上风高浪大,你就得听他的摆布。”

“对呀,那就另外找船吧。”

“不用找啦。”

“不用?”柳二呆道:“这怎么渡江,难道能插了翅飞过去?”

“我是说在这段江面不能渡江。”

“为什么?”

“你想想看,”沈小蝶道:“李铁头刚才受尽了委屈,他绝不会就此罢休,必然候机报复,而这段江面正是他的势力范围。”

“你是说他会在江上拦截?”

“怎么不会,他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沈小蝶道:“这里江面宽阔,港湾芦草丛中,到处隐藏着他的巡戈快船,我们到了江面,随时都会遭到截击。”

她心细如发,推断的确合情合理。

“照你这么说,”柳二呆沉吟了一下,道:“我们可以沿岸向西,走出他的势力范围。”

“要走多久?”

“管它多久。”沈小蝶道:“反正长江源远流长,到那里渡江都是一样。”

“这好啊!”柳二呆欣然叫了一声。

“好什么?”

“这当然很好。”柳二呆道:“至少暂不能渡江,我们也暂不必分手。”

“瞧你。”沈小蝶垂首一笑,有种甜蜜的感受。

长江像条龙,奔放怒吼,境蜒数千里。

此时正当初秋季节,秋水时至,百川灌河,两岸港崖之间不辨牛马。

柳二呆和沈小蝶沿江而上,但见风帆沙乌,烟云竹树,一路风光如画。

这天入暮时分,来到了一处江岸码头。

凡是码头,当然就有渡口,而且还有几十户人家,有的经营客栈,有的却是船户。

沈小蝶没提起渡江之事,柳二呆更不会问。

但日落黄昏,暮鸦归巢,江上烟波已越来越浓,该是歇店的时候了。

几家客店业已上灯,灶头上笼着一层白茫茫的烟雾,锅盆碗碟响个不停。

柳二呆和沈小蝶选了家外表比较整洁的客店,两人一先一后,踩着灯光走了进去。

先向伙计说明了要两个房间,然后找了一张白木桌子坐了下来。

一天奔波,准备好好享受一顿晚餐。

这此客店,有酒有肉当然不在话下,尤其近水识鱼性,靠近江岸的人,更是懂得吃鱼。

长江里的鱼,以鲥鱼为首,鲥鱼亦属上品,鲥鱼不可常得,红烧鲥鱼也是席上之珍。

丰腴多肉,鲜美味浓,十分可口。

柳二呆跨进店门,便已瞥见灶头挂钩上有条鲥鱼,当下就吩咐烧了来下酒。

伙计哈了个腰,欣然应诺。

大凡江中的珍品,都论时价,斤斤计较的客人,得先讲好价钱,大方一点的就吃了再说。

柳二呆当然是属于后者。

好在这些江岸营生的店家,大都本份老成,绝不像通都大邑那些派头十足的大酒楼,等到客人吃过之后,狠狠的一记竹杠,来个狮子大开口。

这条鲥鱼足足有两斤来重,烧好了也足足可以盛起满满的一大盘。

鲥鱼刚刚下锅,柳二呆已开始唾涎欲滴。

那知就在刚刚起锅之时,热腾腾撒好了胡椒粉,店伙计端起来准备上桌,店门外忽然闪进来一个人。

“嘿嘿,运气不坏,好一个红烧鲥鱼。”竟然从店伙计手里探臂接过,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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