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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Pi的奇幻漂流-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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条鲸鱼撞沉的叙述启发了赫尔曼·麦尔维尔。巴利一家存活了118天。我听说50年代有一位叫卜的韩国商船船员在太平洋上存活了173天。

我存活了227天。我的磨难就持续了这么长时间,七个多月。我让自己不停地忙碌。这是我能活下来的关键之一。在救生艇上,甚至在小筏子上,总是有事情需要去做。如果这样的观念对乘船失事的人有用的话,那么,我的平常的一天是这么度过的:

日出到上午:

醒来

祷告

给理查德·帕克喂早饭

对救生艇和小筏子做常规检查,尤其注意所有的绳结和缆绳

保养太阳能蒸馏器(擦拭,充气,重新加水)

吃早饭,检查食物储备

捕鱼;如果抓到鱼便加工鱼肉(取出内脏,清洗,把鱼肉条晾在绳子上,让太阳晒干)

上午到下午:

祷告

吃少量的午饭

休息和轻松的活动(写日记,检查痂和疮,保养工具,在锁柜里做些琐碎的事,观察研究理查德·帕克,在海龟骨头上剔肉,等等)

下午到傍晚:

祷告

捕鱼和加工鱼肉(给鱼肉条翻身,切去腐烂的部分)

准备晚饭

自己和理查德·帕克吃晚饭

日落:

对救生艇和小筏子做常规检查(再一次检查绳结和缆绳)

搜集和妥善保管太阳能蒸馏器里的蒸馏液

存放好所有食物和工具

准备过夜(铺床,在小筏子上安全存放照明弹,万一有船只经过时可以用上,安全存放接雨器,万一下雨可以用上)

夜晚:

断断续续的睡眠祷告

早晨通常比下午好过,下午往往能让人感觉得到空闲的时间。

任何事件都会影响这样的惯例。如果下雨了,无论是在白天或黑夜的任何时候,所有其他事情都会停下来;只要雨在下,我就会举起接雨器,发疯般的忙于储备接到的雨水。如果海龟来造访,这是另一件打破惯例的重要事件。当然,理查德·帕克也不断地打扰我。为他提供膳宿是我的头等大事,一刻都不能忽略。除了吃喝和睡觉,他没有什么生活规律,但是有时候,他会从昏睡中醒来,在自己的地盘上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发出各种声音,脾气很坏。幸运的是,每次阳光和大海很快便让他疲劳了,他又回到了油布下面,侧身躺着,或者趴着,头枕在交叉的前腿上。

但是,我和他的交往并不仅仅是完全出于必要。我还花很长的时间观察他,因为这可以分散我的注意力。无论什么时候,老虎都是令人着迷的动物,当他是你的惟一伙伴时尤其如此。

刚开始的时候,我总是不由自主地寻找船只。但是几个星期以后,大约五六个星期吧,我便不再这么做了。

我能活下来,还因为我打定主意要去忘记。我的故事在日历上的一天——1977年7月2日——开始,在日历上的一天——1978年2月14日——结束,但在这期间没有日历。我不数天数,不数星期,也不数月份。时间是一种幻觉,只能让我们恐慌。我能活下来,因为我甚至忘记了时间概念本身。

我能记得的只有事件,偶遇和惯例,那些从时间的海洋里不时出现的在我脑海里留下深深印象的标记。例如用过的照明弹弹壳的气味,黎明时的祷告,杀海龟,海藻的生活现象。还有更多。但我不知道能否把它们理出一个头绪。我的记忆一片杂乱。

第64章

由于太阳暴晒和盐分侵蚀,我的衣服都烂了。它们先是变得像纱布一样薄。然后破了,至剩下线缝。最后线缝也断了。有好几个月,除了脖子上有一根绳子挂着一只哨子,我完全是一丝不挂。

盐水疖——发红,肿痛,丑陋的疖子——是公海上的麻风病,是通过浸湿我的海水传染的。疖子胀破的地方,皮肤异常敏感;不小心碰到了裸露的疮会让我疼得倒吸一口气,大叫起来。自然,这些疖子都长在我身上最潮湿的、在小筏子上磨得最厉害的地方,也就是我的背上。有很多天,我几乎无法以任何姿势休息。时间和阳光让疮结了痂,但是这个过程很慢,而且如果我不保持身体干燥,新的疖子又会长出来。

第65章

我花了好几个小时试图弄明白求生指南上关于航海的那几行是什么意思。指南里有大量关于如何靠大海生活的简单明白的解释,但是指南作者却理所当然地认为没有必要解释基本的航海知识。在他心里,乘船失事的人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海员,手上有了指南针、海图和六分仪,就会知道自己是怎么陷人困境的,就算他不知道该如何走出困境。结果便是指南里只有一些建议,例如〃记住,时间就是距离。别忘了给手表上发条〃,或是〃如果需要,可以用手指测量纬度〃。我有一只手表,但它现在已经在太平洋底了。〃齐姆楚姆〃号沉没的时候我把它弄丢了。至于纬度和经度,我的海洋知识仅仅局限于生活在海里面的东西,而没有扩展到在海上面航行的东西。风和潮流对我都是谜。星星对我没有任何意义。我连一个星座的名字都叫不出来。我的家庭只在一颗星星下面生活,那就是太阳。我们睡得早起得早。我一生看过

许多美丽的星空,在那上面,大自然只用两种颜色和最简单的方式画出了最壮丽的图画;我和所有人一样,感到自然的神奇和自己的渺小,而且,毫无疑问,这景象给我指明了方向,但我是说精神上的方向,而不是地理方向。我一点儿都不清楚怎么能把夜空当做一张地图。尽管星星可能闪烁光芒,可是如果它们不停地运动,又怎么能帮助我找到路呢?

我放弃了寻找答案的努力。我可能获得的任何知识都是没有用的。我无法控制自己往哪里去一我没有舵,没有帆,没有发动机,有几支船桨,但没有足够的臂力。设计一条路线有什么意义呢,如果我不能按照路线航行?即使能够按照路线航行,我怎么知道该往哪里去?向西,回到我们来的地方?向东,到美洲去?向北,到亚洲去?向南,到大洋航线上去?每一条路线似乎都很好,又都很糟。

于是我随波漂流。风和潮流决定了我往哪里去。对于我,就像对于所有凡人一样,时间的确成了距离。我沿着生命之路旅行,而且我也用手指做很多事情,除了测量纬度。后来我发现自己在沿着一条狭窄的道路走,沿着太平洋赤道逆流。

第66章

我用各种不同的鱼钩在深浅不同的水里钓过各种不同的鱼,在深水钓鱼用大鱼钩和许多坠子,在海面钓鱼用小鱼钩,只用一两只坠子。成功来得很慢,当成功终于到来的时候,我非常重视,但是我的努力似乎与回报不相称。钓鱼的时间很长,钓上来的鱼很小,理查德·帕克总是饿。

最后,鱼叉成了我最宝贵的捕鱼工具。鱼叉有三个部分,用螺钉拧在一起:两个管状部分组成了叉杆——末端有一只浇铸的塑料手柄和一只环,可以从环里穿一根绳子,系牢鱼叉,叉顶端有一只钩子,弯曲处大约有两英寸宽,尖端像针一样尖,有倒钩。每支鱼叉大约有五英尺长,像剑一样又轻又结实。

开始我在开阔水面捕鱼。我把鱼叉伸进大约四英尺深的水里,有时钩子上叉着一条鱼做鱼饵,然后便等着。我会等好几个小时;身体一直保持紧张,最后疼起来。如果一条鱼刚好咬钩了,我便用尽全身力气,以最快的速度把鱼叉提起来。必须在瞬间做出决定。经验教会我最好在感觉到有成功的机会时再刺,而不是乱刺一气,因为鱼也会吸取经验教训,很少第二次掉进同一个陷阱。

幸运的时候,鱼完全被钩住了,动弹不得,我可以充满信心地把它拉到船上来。但是如果我叉住了一条大鱼的肚子或尾巴,它通常会一扭身,突然加快速度,逃之夭夭。它受了伤,很容易成为另一条鱼的猎物,这不是我想送的礼物。因此,捕大鱼时,我会对准鳃和侧鳍下面的腹部,因为鱼在被刺中这个部位以后的本能反应就是向上游,朝着鱼钩相反的方向,也就是我拉的方向。因此会发生这样的事:有时候一条鱼只是被刺痛了,而没有被叉住,它却会从水中跃出,直朝着我的脸跳过来。我很快便没有了对碰触海洋生物的厌恶。不再有这种谨小慎微地用鱼毯子的事了。从水里跳出来的鱼迎面碰上的是一个亲身实践的不受任何制约的饥饿的小伙子,要来抓它。如果我感到鱼叉刺得不牢,就会把它丢下一我没有忘记用绳子把它系在小筏子上一用两只手去抓鱼。手指尽管没有鱼钩那么尖,却比鱼钩灵活多了。接着是一场迅速而激烈的搏斗。那些鱼滑溜溜的,拼死挣扎,而我也拼死搏斗。要是我能和杜尔加女神一样有那么多胳膊多好——两只胳膊抓鱼叉,四只胳膊抓鱼,两只胳膊挥舞斧子。我用手指抠进鱼眼睛,把手塞进鱼鳃,用膝盖压住鱼肚子,用牙齿咬住鱼尾巴——我用尽一切办法把鱼按住,然后去拿斧子,把它的头砍掉下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和经验的积累,我成了一个更好的猎手。我变得更加大胆,更加敏捷。我有了一种本能,一种感觉,知道该怎么做。

开始使用一部分货网之后,我的成功率大大提高了。作为鱼网,它毫无用处——太硬,太重,织得不够牢。但它却是非常理想的诱饵。它在水里自由地飘流着,对鱼有着不可抗拒的吸引力,尤其是当它上面开始长出海草的时候更是如此。生活在这一水域的鱼把网当成了邻近的居住区,那些敏捷的鱼,那些往往迅速游过的鱼,那些鯕鳅,都减慢了速度,来看这个新出现的东西。无论是生活在这里的鱼,还是经过这里的鱼,都没有想到网里会藏着鱼钩。有几天——不幸的是,这样的时候太少了——我想叉多少鱼就能叉多少鱼。这时,我抓的鱼大大超过了填饱肚子的需要,也大大超出了我的加工能力;救生艇上没有足够的空间,小筏子上也没有那么多绳子,来晒干这么多鯕鳅、飞鱼、狗鱼、石斑鱼和鲭鱼的肉条,我更没有那么大的肚子吃掉这么多鱼了。我尽量多留一些鱼,把剩下的都给理查德·帕克。鱼多的时候;我的手抓了太多的鱼,身上沾满了鱼鳞,开始闪闪发光。我身上一点点闪光的银色鳞片就像小红点,我们印度人点在额头上象征神圣的颜色标记。如果海员那时遇到我,我敢肯定他们一定认为我是鱼神,正站在自己的王国上,于是他们一定不会停下来的。那是些好日子。很少有那样的日子。

海龟的确很好抓,就像指南里说的一样。在〃捕猎与搜集〃这个标题下面,海龟属于〃搜集〃这一部分。尽管它们身体结实,像坦克,但却游得不快,也不那么有力;只要用一只手抓住一只后鳍,就可以抓住海龟。但是求生指南没有提到,被抓住的海龟并不一定是到手的海龟。还得把它拖到船上来。把一只130磅重的拼命挣扎的海龟拖到救生艇上来,这绝非易事。需要有神猴哈努曼那么大的力气才能完成这件费力的事。我先把抓住的海龟拖到船头旁边,龟壳靠着船壳,用绳子拴住它的脖子,一只前鳍和一只后鲔。然后我用力拖,直拖到胳膊都要断了,头都要裂开了。我把绳子绕在船头对面油布的钩子上;每次把绳子拉上来一点儿,我就得在绳子滑回去之前保住取得的进展。就这样,海龟被一英寸一英寸地慢慢拖了上来。这需要时间。我记得有一只绿纗(*虫字边)龟在救生艇舷侧挂了两天,两天来它一直在疯狂地扭动着身子,没有被捆住的鳍在空中拍打着。幸运的是,到了最后的阶段,在船舷的边缘,海龟往往会帮我的忙,尽管它并没有想那么做。为了让被痛苦地扭弯了的鳍从绳子里挣脱出来,海龟会拽自己的鳍;如果我也同时拉,我们的相反的力有时候会合成一股力,突然,这件事很简单地发生了:海龟以我所能想像的最富戏剧性的方式突然从船舷处升了上来,滑到了油布上。我会向后跌去,虽然筋疲力尽,却非常快乐。

绿纗龟比玳瑁的肉更多,腹部的壳也更薄。但它们往往比玳瑁大,常常太大了,我这样一个已经变得衰弱的失事者简直没有力气把它们拖上来。

上帝啊,想想吧,我是个严格的素食主义者。想想吧,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每次剥开香蕉皮都会颤抖,因为那声音听上去就像在弄断一只动物的脖子。我堕落成了一个野蛮人,我从未想过有这样的可能。

第67章

小筏子的底部成了许多海洋生物的宿主,就像货网一样,但比网要小一些。开始救生衣上长出了一种柔软的绿色海藻。后来又长出了一种颜色深一些、质地硬一些的海藻。这些藻类长得很好,变得密集起来。接着动物出现了。我看到的第一种动物是小小的半透明的虾,还不到半英寸长。然后鱼也来了。这些鱼和虾一样大,仿佛永远处在X光的照射之下;透过它们透明的皮肤能看见身体里面的器官。此后我还看见长着白刺的黑色虫子,长着原始足肢的绿色胶状蛞蝓,长着肥大的肚子、一英寸长的五彩斑斓的鱼,最后还有体宽半英寸到四分之三英寸的棕色的螃蟹。除了虫子,我尝了所有这些生物,包括海藻在内。只有螃蟹没有难吃的苦味和咸味。每次螃蟹一出现,我就把它们像糖果一样一只接一只地扔进嘴里,直到一只不剩为止。我无法控制自己。每次都要等很长时间才会再有一群螃蟹出现。

救生艇的船壳也引来了生物,那都是些茗荷儿。我吸出它们的汁液。它们的肉可以用做很好的鱼饵。

我开始喜欢上了这些海洋里免费搭便车的乘客,尽管它们的重量把小筏子往下拉了一点儿。它们分散了我的注意力,就像理查德·帕克一样。我长时间地侧身躺着,把救生衣扒开几英寸,好更清楚地看见它们。我看见的是一座倒置的城镇,小巧、安静、祥和,城里的居民像可爱的天使一样文明地来来往往。这样的景象让我紧张的神经得到了放松,我很喜欢。

第68章

我的睡眠模式发生了改变。虽然我一直在休息,但每次睡着的时间很少超过一个小时左右;甚至夜里也是如此。打断我的睡眠的不是不停起伏的大海,也不是风;你会渐渐习惯这些,就像习惯床垫里隆起的疙瘩。使我惊醒的是担忧和焦虑。我只靠这么少的睡眠活了下来,真令人惊奇。

和理查德·帕克不一样。他成了打瞌睡冠军。大多数时候他都待在油布下面。但是在阳光不那么强烈的风平浪静的白天和风平浪静的夜晚,他会出来。他在露天最喜欢的姿势是侧身躺在船尾坐板上,肚子悬在坐板边缘,前腿和后腿伸开放在舷边坐板上。老虎体积太大,很难挤进相当窄的横档,但他弓圆了背,硬是挤了进去。真正睡着的时候,他会把头枕在前腿上,但是当他的情绪稍微活跃一些的时候,当他也许想睁开眼睛四处看看的时候,他就会转过头来,把下巴放在舷边上。

他最喜欢的另一个姿势是背朝我坐着,后半身在船板上,前半身在坐板上,脸埋在船尾,爪子紧靠着头部两侧放着,看上去好像我们在玩捉迷藏,他正趴在那儿数数呢。他常常以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地躺着,只有耳朵偶尔抽动一下,表明他并不一定睡着了。

第69章

有许多夜晚,我确信自己看见了远处的灯光。每一次我都发射一枚照明弹。我用完了火箭式照明弹,又用完了手动式照明弹。那灯光是没有看见我的船只吗?是升起或降落的星星在海面上反射出的光吗?还是被月光和渺茫的希望变成了幻觉的碎浪?无论是什么,每次都什么也没有发生。从来没有结果。总是希望燃起又破灭的苦涩。最终,我完全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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