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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月痕-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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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生因说道:“自此以往,司牧之官,必能扫除一切苛政,猾吏奸胥,悉设个法箝制之,使无舞弊。慢慢的采风问俗,去害马以安驯良,泯雀角鼠牙之衅,绝狼吞虎噬之端,不惊不扰,民得宽然。各尽地力,学你宝山开垦的工夫,与这些人课勤警惰,讲信修睦,有教有养,使天下元气完复,不枉我们劳碌这七人年才好呢。”谡如道:“这真忠言至计,中兴硕辅之言。”荷生笑道:“我算什么!明相国不动声色,却出斯民于火热水深,摺天下于泰山磐石;韦痴珠不绾半缓,却相时度势,建策于颠沛流离;硕画老谋,寄意于文章诗酒,这才算个人哩!”
谡如叹一口气道:“不是你这阔大的胸襟,也不肯和盘托出。我们不是相国,那里能如此发挥?不是痴珠,那里便有此成算?只相国以人事君,自然誉流竹帛,绩纪太常。痴珠一生屈抑,我们侥幸会合风云,也该特摺阐扬,或请予谥,或请专祠,使天下后世有这个人才好。”荷生笑道:“这却不必。以柳下惠之贤,而谥以一惠,出自其妻;以曾南丰之地望,而一瓣之香,竟传师道。可见人世荣华,举不足为我痴珠增重。异日有心人,总能发潜德之幽光,底事我们阐扬,转成门户之见?你不看杜少陵,历数百年而忽谥文贞,苏东坡不得冷猪蹄,而朝官至今尚为做生日么?是非之心人皆有之,不烦我们为痴珠早计哩。”谡如拊掌道:“古人相见,开口便有到心语,你今日议论,语语沁入我心。”
正待说下,紫沧带个女子进来,说道:“这女子姓傅,名唤善祥,是个女簿书。据说洪道就埋在这府里空地,那时人坎,掘得极深,甚是秘密。”荷生听说,传令开了后宰门,派五百名人夫,前往发掘。接着包起回说:“搜捕遗孽,茀田渺无下落,却揭了著名几个贼目。”于是荷生邀着谡如,一同升帐,问供去了。
再说荣合、荣法部下,却有两个伪将,一名翁辏а簦幻朗俪迹湟找膊辉谘铡⒘种隆H俜ā⑷俸习偈潞浚聪檬章蛄浇男模晕の馈F鹣攘橄簟⒘樗刂鞒趾帕睿巳硕际苷庋灸フ郏挥辛浇床桓乙缓亮栉辍:罄囱咎颈埽细敖鹆辏饫锖帕畋愎樵诹饺恕�
这会一个紧守林墅,一个紧守钱塘,环营三濠,撑拒颜、林,倒也是将逢敌手。此数日,果斋正与辏а粼级ǎ奖卟挥门诨穑挥枚游椋坏テ锒哉剑涞耐吮U搅肆饺眨环质じ骸!≌馊眨质橇较潞ㄕ剑纪蚜琐始祝チ吮鳎侣斫掀鹑础A奖呤孔洌吹饺肷瘛2幌氚稹⒒迫缧亩耍盍撕缮睿怂那Ш袄粗剑∏〉搅恕A饺怂揭椋鹆暝粢拢ち詈Т┝恕H缧淖鲈舻牧罴脸浅亍0鹑锤侠粗健5搅嗽衾荩薰囊∑欤院竺嫱ㄥ┢巳搿�
当下贼众忽见营后人马破空而来,辏е坏梅潘晒舐畹溃骸白较凉恚皇怯⑿郏阄疑夏愕卑伞!鄙下碜吡恕F涫担庵Ρ绰罚舶酌H弧j'阳正驰回冲杀,将包起的兵团团围住,城贼无数奔出,说是官军挂起金陵旗号,赚开城池,擒了三大王。辏а艏霸糁冢亩蓟帕恕R换幔驳剑氚鹆奖呒泄ィ恢畚魍唬蚺遥谝约俺勤蛏皆粲儆嘧∈て搅恕j'阳落荒而走。
果斋与包起入城,将擒来伪越荣合打入囚笼,解住金陵,其余贼众,一起准予投降。住了一日,乘胜领兵,杀上塘西,收复嘉兴去了。包起、如心俟着浙东西两个节度到了,就也驰来。果斋早已只戟单盾,冒矢复了姑苏,擒了伪吴荣法。于是合兵一处,会同卓然来攻浒墅关。三日破了。两人用计,射倒了辏а簟⑹俪肌:霰ù蠼⑴岫酱「疚灏偃斯衷谧ぴV荨0稹⑷缧木徒俸辖馔V萦啊W咳蝗栽笆兀藕虼蠼9愦ǖ次庠街羁は夭蟹恕�
看官,你道荷生怎的过江呢?他是富川人,想借此游历江南一番风景。不想到了扬州,遥见那灌莽栖于甍栋,平沙抗乎睥睨,烟火无墟,四望靡际,与采秋低徊凭吊,因说道:“昔日繁华鼎盛之处,今皆成瓦砾场矣!”
次日过江,风静波平,也自欣然。望见金焦一片邱垤,赤云峥嵘,兔葵燕麦,(身单)受骄阳。因想起遭时不祥,见此芜乱,回首故乡,数遭兵燹,(爿羊)柯山畔,家竟何如,梦草池边,同声浩叹,于是浩然有归与的意思。又想道:“虎豹居在深山,人人闻声便自惴惴,以游五都之市,贩夫孺子皆得持着瓦砾,哗然相逐。麟出大野,足折商锄;龙入鱼群,豫且见困。而况炎炎者灭,隆隆者绝,高明鬼瞰,自古为然。我断不可宠利居功哩。”
这日到了常州,晓得果斋业经破越沼吴,恰好荣合解到,问过口供,传令磔死果首,会同金陵洪逆戮尸的首级及荣法首级,传示各道滋事地方。就想道:“自来贼平,遣散兵勇最是费手。我幸驰逐七年,不曾募得一勇,只大同健妇三千,都是有夫之妇,且有室女,不怕滋事。外此,颜、林所部四千,是并州额兵,淮南北陆师水师,湖南北精锐,亦是平定后新设额兵。至如谡如带的是宝山屯兵,紫沧带的是冯姓子弟兵,更无可虑。最可笑者,以前用兵,不于各道额兵练出,转向市井中募来,既糜国帑,又滋弊端。我如今只作个书,嘱谡如陆续奏撤,便无甚事。” 次日到了浒墅关,接见卓然,即令其撤回部兵一千,留一千协同果斋搜捕余匪。于是放舟于三万六千顷之太湖,挹取其风雨波涛出没之理趣;舆轿于三十六峰之天台、七十七峰之雁荡,开豁其金戈铁马扰攘之烟尘。凡郡县供给,一起拒绝。水向荒墟停泊,陆抄小路来往。
到得八月,驻扎杭州。卓然、果斋都来缴令。便与采秋游了一日西湖。秃树支离,寒波渺漠,荒草低天,丛芦冷岸,满野阴云浊潦中颓墙废垣,残毁驳裂,野店无烟,远峰数点。兵火后光景,真可叹息,怅然而返。觉得一路秋风衰柳,门巷无人,昏雾归鸦,荻花欲语。荷生既苦唤奈何,采秋亦心惊老大。
将到行营,遥见无数倭人,刀如霜白,枪似林苍,又觉陡然。青萍接着回道:“倭人解来金陵遗孽冯茀田,前来请令。”荷生神定,轿子软步如飞,倭目数十辈,亮甲挂刀,一字儿跪接。荷生轿中点首示意。辕门下营官扶人,传令升帐。于是卓然、果斋招呼整队,杭城大小官员也来站班。帅旗一展,升炮三声,荷生衣冠升帐,中军传呼,倭目一人进见。倭目报门,巡捕官领跪阶下。
荷生问道:“哈巴里就是你么?”哈巴里答应了。荷生道:“你们从何处擒来冯茀田?”哈巴里道:“元帅克复金陵,茀田随着伪王娘马氏、伯丞相邓际盛、又伪官等数十人,窜上清凉山洞。洞里原有储恃,经历两个月,食也尽了,将金宝航海,投奔香山,恳求我们带他回国,保全这数十条性命。我们窃念元帅号令威严,小国新受皇上天恩,不敢护庇叛孽,计诱登岛,悉数擒获,押解前来。探得元帅行营,特由粤洋驶着轮船,清晨到了,就来辕门伺候。”荷生欣然道:“你等恭顺可嘉,静待本帅奏闻奖赏吧。”哈巴里磕头称谢。就吩咐杭守,延入行馆,优待去了。
此时天已靠晚,自辕门以至帐中,灯张百合,炬列万行,火焰中刀矛林立,各将领明盔亮甲,奕奕有光,将那分明别队五色的战袄、五色的旗帜,愈显得对对分门。荷生高坐帐中,披件团龙黄绫马褂,帐里旁列捧剑捧令两侍儿,如花似玉,帐前雁翅般武巡捕数十人,俱是鱼鳞文战袍,团花马褂,一呼百跪,一诺千声,真显得大将军威重如山。
当下哈巴里随着杭守,逡巡而出。上面接叠连声传呼:“抓进冯茀田!”下面答应如雷鸣一般,将冯茀田跪在当面。荷生问道:“你是冯茀田么?”这孩子已慌得说不出话,一晌才应道:“是。”以后问他,都不能答应。还是推上伪王娘和那伪丞相,才一一画了招词。荷生吩咐:“打上囚笼。”只听得高唱掩门,早炮响鼓鸣,荷生进去了。
次日传令卓然、果斋,带了囚笼先行。第二日,荷生与采秋起马。这回却走了官站,各道节度迎送供帐,交错道路,这不用说。荷生登舟,却一天走不了三五十里路,慢慢的召见父老,抚循难民,给发赏犒。采秋也还处见有妇孺,便召来询问一番,与些银锞子,老羸的人,更加厚遗。以此十里一泊,五里一停,自八月十五杭州起马,直至十月初一才到金陵。恰好钦使韦小珠也到了。
你道小珠怎充钦使呢?小珠自十七岁入学后,便奉讳了。为是江南道茀,老夫人就不准他出门,只作书谢了谡如。后来谡如经略西北,小珠却力学五年,壬戌登了乡榜第三名,航海会试,又高高中了第十名进士,朝考一等第二,殿试一甲第三。谡如、荷生时常均有音问往来,早为痴珠欣慰。本年各道乡试,小珠得了陕西试差。此番进京复命,奉旨前往江东,册封诸将,犒劳大军,赒恤难民。
荷生、谡如大喜,差员远接,凡供给护卫,大家晓得是痴珠儿子,个个尽心。舟次石头,荷生、谡如带领文武各官,排队奉迎。请过圣安,与小珠见面,真有虎贲重逢、苏瑰有子之感,不觉睫泪盈盈。小珠更觉衔哀欲涕,奈系公座,不便私谈。迓入行馆,荷生、谡如便与小珠执手一恸。
是夜三人开宴,招及鹤仙,款款情话,更深才散。次日黎明读诏,大家俯伏坛下,只听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维金陵之小丑,敢黑子之负隅,抗颜行者十一年,延腹疾于十三道。怨深臣庶,债结鬼神,自外生成,久留苞孽。往者游氛不戒,大帅无功,爱撤儿戏之兵,特技忠持之彦。
雷符星斗,光颜自有族旗;文画葩瓜,贺齐列成干橹。结李摩云之垒,成算在胸;焚卢明月之屯,奇兵拔帜。如太阳之沃雪,所过皆销;譬大旱之望云,崇朝而雨。于是功成扫穴,捷奏甘泉,当南风解温于薰琴,正秋露垂珠于盾墨。陈牲告庙,慰列祖在天之灵;晋册承欢,加慈母深宫之膳。无可宽者元恶,伫送槛车;有必报者丰功,远稽彝典。敬奉两宫懿训,式颁五等崇封。
於乎!臣为主生,功因将立。代吴定策,惟羊祜无愧张华;平蔡刊碑,在昌黎何私裴度。金钗阿杜,艳贵妾于盘龙;铁戟崔家,施郎君之行马。赏荣于室,荫远其门。溯不获已而用兵,天其临汝;有非常功而介贲,礼亦宜之。钦此。”读毕谢恩。大家延小珠行礼,小珠俱以父执相见。
此时明相晋了公爵,荷生封侯,谡如、鹤仙封伯,卓然等俱得爵有差。采秋、瑶华均受一品夫人封典,常食提督总兵全俸。柳青、胭脂也得二品封。春纤赐号贞慧仙妃,建祠钟山,以掌珠、宝书从祀。小岑携了丹翚,剑秋携了曼云,都到金陵,与采秋、瑶华相聚。大营调着安徽男班、姑苏女班各十部演戏,高宴三日。自大将军以至走卒,无不雀忭。小珠传旨,犒劳胜兵,每名十两,赒卹难民,每名三两,大抵在二百万以上。
过了数日,荷生进京献俘,小珠进京复命。谡如大家或回原任,或处新任,都分手了。当下并州余翊,擢了江左节度,也是故人,延个大著作摆起平定金陵碑文,将上石了,荷生取阅,笑向谡如道:“韦痴珠已死,谁能挥斥丰碑与你纪勋呢。”临行,自作六个大字付给谡如,说道:“只此六字,抵得铺张扬厉一千余言,就那块石镌上,做个亭子盖覆吧。”大家看是“靖江镇海之碑”六字。正是:
一片燕然石,词芜义不尊。
西京遗响寂,风雨忆文园。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一回 无人无我一衲西归 是色是空双棺南下
话说荷生班师,与小珠一路同行,极其款洽,就是采秋,也自十分敬礼。荷生到京,皇上御门,大赦天下,行郊劳礼,行受俘礼,召见七次,谕令入阁办事。荷生面求赏假一年,归省坟墓,就也准了。
此时幕僚如爱山、翊甫、雨农辈,各得了官,或留京或留江左。小珠缘散馆在即,不得同行。荷生只带采秋与青萍,别了小珠,及到太原,恰是乙丑端节,红卿喜出望外。这夜搴云楼排上高宴,寄园里灯彩辉煌,钗鬟杂沓,就如蓬莱仙岛一般,也不用说了。接着鹤仙回任太原,谡如、紫沧假归。这几家银鞍骏马,绣伞锦衣,奕奕往来,真个楞严聚十种之仙,车骑咽宣阳之里。 荷生却深居简出,只访了心印,略询别后起居,便袖出一束,说道:“戎马风涛,此事遂废,但宿愿十年,扪心负负,遂不敢不自献其丑,上人瞧吧。”心印接过,展开朗诵道:
“并门韦公祠碑记
呜呼!天下之人伙矣,委琐龌龊,鲜不足道。有豪杰者出,天辄抑之,使不得正是非、核名实,以行其志于天下,车抑郁谋亻宅亻祭而置之死,是可哀也。虽然,哀莫大于心死。彼其心光方聚于天为星辰,散于地为珠玉。呜呼!余死友东越韦公莹,字痴珠,弱冠登贤书,值时多故,每读朝廷忧民之诏、选将之书,辄咨嗟累日,愤不欲食。 会酒酣耳熟,则罄其足之所素经、口之所欲言,倾囊倒箧而出之。尝慨然曰:‘国家版图寥阔,譬诸上农大贾之家,食指累累,安坐而食,而货财之所由生,耕稼之所由事,主人翁并不颐指而使之,田连阡陌,钱叠邱山,宁有济乎?’又谓:‘贤才国家之宝,以鹰犬奴隶待之,将遁世名高;况令其卑躬屈节,启口以求一荐达?是不肖鄙夫之所为,而谓贤者为之乎!’迄今诵其言,犹觉须眉间勃勃有生气焉。 丁巳,公游并门,年四十矣。校书刘梧仙者,侍酒座,倾心事之。明年戊午立秋日,公死,梧仙遂殉。佛说因缘,此殆有因有缘乎?
或曰:‘太原竹竿岭,有夫妻庙,相传有夫妇推车至此,力尽而毙,虎守其尸,里人异之,词为山神。请以此例祠公。’余曰:‘名不正,则言不顺。’或曰:‘浙西湖有双烈祠。故老言京师少年崔升,偕妻陈氏至杭州,投亲不遇,饥不得食,一绳并命。钱塘令为葬万松岭侧,有驱虎逐疫诸灵迹,里人以其功德在民,祠之。请以此例祠公。’余曰:‘此匹夫匹妇之为谅,不足以况公。’或曰:‘公之游山右也,宿草凉驿,梦人双鸳祠。然则援夫妻庙、双烈祠以祀公,犹梦也夫!’余曰:‘有是裁,妖梦是践。’或曰:‘苏文忠侍妾朝云,从公谪惠州,死,公葬之栖禅塔下。今丰湖苏公祠,有朝云像,是可仿以祠公。’余曰:‘诺哉。’
余与公订交并门,始终与梧仙同。梧仙能以身殉,余请以柳巷寄园为公祠,侍梧仙于其侧,题曰韦公祠,是则余殉公之义也。呜呼!公不死矣。 时岁次乙丑,秋八月上浣,富川韩彝撰文,雁门杜梦仙书丹。”诵毕,又复阅一过,说道:“大人高词磊落,痴珠真个不死。贫僧既受大人付托,便俟此文上石,算做功行圆满吧。”荷生就订明日,偕到竹竿岭坟上一别,心印也答应了。 次日,荷生仍来汾神庙,与心印共坐一车,一瓣心香,数行情泪,因吟锦秋墩旧作向心印道:“痴珠赏识我,就是这首诗。”心印道:“这不就是‘寂寞独怜荒冢在’么?”两人黯然一会。荷生说道:“痴珠虽死,却有个好儿子出来,不日就到,这也算得寂寞中热闹。我却怎好哩?百年以后,不是个‘寂寞荒冢’么!”心印笑道:“儿孙自是儿孙的事,大人晚子罢了。”说毕,随取出一个锦袱,包件东酉,递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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