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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剑-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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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为夸诞离奇,但一出手能将老太爷击退,功力高绝,让人不由得不信,此人年仅二十四岁便精通三绝学,直如宗喀巴再世亲临,端的了得!
秦浪川白衣一抖,落于旁边一尊立佛的头顶,方才和这僧人对了一掌,只觉劲力独道,暗忖藏传武学古奥奇秘,果然匪夷所思,不过一出手自然证明了一件事,武功再如何高强也终究是个人。居高临下振声道:“两位师太,你们看见了么?他是个人,可不是佛祖显圣。”
凉音、晴音两位师太黑衣如铁,端坐不动,神态安详,祁北山略觉不对,上前探了探晴音师太的鼻息,惊道:“老太爷,两位师太圆寂了!”
索南嘉措摇动转经筒,笑赞道:“两位德修素深,只是一时蒙昧生了执念,如今竟能由小僧一言之中大彻大悟,得证果位,登临极乐,可喜可贺!”
常思豪心想:“人死了还要贺喜?这藏僧真是不通世故人情。”转念又想:“难道人死,真的就该哀伤么?像他这样洒脱面对,不也很好?”一念及此,面上略微一笑,倒也不觉他如何可恶讨厌。
秦浪川望着两位师太尸身的表情竟似得其所哉,十分满足欣悦,不禁暗叹,转头道:“上师不在色拉寺讲经说法,来到中土,意欲何为?”
索南嘉措道:“小僧东来,乃是为见俺答,商议联合之事。”
秦浪川三人尽是一奇,心想他一个僧侣,怎么会和俺答搞什么联合?这说法太也离谱。
索南嘉措解释道:“你们中土兵祸连年,藏边亦不太平,由于我派发展壮大很快,信徒渐多,噶举派、藏巴汗和鞑靼喀尔喀部联合起来要对我不利,小僧未雨绸缪,四处奔走,汇聚力量以对抗之,俺答的土默特部便是小僧着力争取的对象。”
祁北山与秦浪川交换了一下眼神,心知西藏向来政教合一,僧侣拥有极高的地位,其中权力斗争亦相当复杂,喀尔喀部向与俺答汗的土默特部不合,索南嘉措为保护自己的教派而出来联合力量,寻找他的支持,亦在情理之中。
秦浪川哈哈一笑:“领主需要教派传播信仰来稳固人心,教派也需要军事力量保护自己,贵教处处与政治钩挂,不知修出来的罗汉,都奔哪方极乐?证出来的果位,可有县令、巡抚么?”
索南嘉措道:“我教最终目的是为弘传佛法,解众生之厄,那么政治和军事力量这些作为工具和手段,加以利用,又有何不可?佛法威力无穷,包罗万象,弘法的手法亦当如此,万法皆可为我所用,不须有半点拘执。”
秦浪川笑骂:“你所说的一切,不过是在讲‘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八个字罢了!厚颜无耻之辈,饶你口吐莲花,却也只可欺骗三尺顽童!方才你对两位师太言讲‘有为便是执著’,可你自己所做所为不是有为又是什么!大丈夫要取功名利禄,何必借教愚民,掩以弘法之名?太也虚伪不堪!”
索南嘉措丝毫不怒,淡淡一笑:“你不明白。”语气中仿佛满头白发的秦浪川在他面前,就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秦浪川刚要发作,底下常思豪问道:“你既然来见俺答,为何不去军中,反到了此处?”他这话出口,秦浪川和祁北山都是心头一动,暗想小豪这话问得不错,俺答大军十万目标明显,要找到自是容易,这藏僧既是来寻他,又怎会反抄在他前头?莫非他刚才说的都是在骗人?
索南嘉措道:“小僧到他部落之中,闻其起兵已走,自后追来,又想他既要攻取大同,何不擒大同守军将领以作晋见之礼,亦好略表小僧诚意,便绕过大军,反抄于前赶奔大同,半路见此处佛窟修得极其宏伟壮观,心生仰慕,流连观摩良久,故而在此耽搁。”
祁北山和常思豪对视一眼,心想原来如此,这僧人武功厉害,若去了大同,严总兵和手下的军士哪是他的对手,被他逮去,人无头不走,大同可就危险了。
秦浪川哈哈笑道:“你这喇嘛,倒有个好处,便是能说实话。”
索南嘉措一笑:“人与人之间,本来交流的手段就极其有限,而且有时还难以表述明白,为何还要一味地隐藏内心,人为地制造沟通的障碍?你们汉民族就是因为相互藏心,导致信任出现危机,人人勾心斗角,在无谓的事情上浪费生命时间,离先天本真越来越远,这种愚蠢的行为,是小僧所不取的。”
秦浪川三人闻言心中一懔,皆生同感。常思豪向前一步道:“大师坦白的胸襟态度,令人敬佩,既如此,我等也当据实相告。我三人自大同而来,此去正为行刺俺答,既然知道大师要刺杀我方将领,那自是不能放你过去的了。大师若能听劝,就此退去,我等亦不相难。”
索南嘉措淡然一笑,从容不迫地道:“这事先前两位师太已经说过。你们要刺杀我教要争取的盟友,小僧又岂能听之任之?”
第四章 三战赤巴
石窟之内忽地静默!
秦浪川站在巨窟右侧两尊立佛之一的头上,白衣鼓胀,胡须发丝缓缓向后飘起。
凉音、晴音两位师太盘坐的尸身就像石窟中的佛像,没有气息,又似有生命附着其上,在安静地沉思。
索南嘉措面带微笑,眼神中是一种融合了悲悯与慈爱的祥和。
转经筒微微地晃着,绿宝石仿佛一颗小小的流星按轨道运行,转得不紧不慢。
常思豪和祁北山按在刀柄上的手又复松开,索南嘉措没有兵器,面对他这样一个僧侣,实在令人有些难以出刀。
高伟刚健的释尊主佛神情如旧,安坐如山,使这巨窟之内充满了肃穆的气氛。左右两侧四尊立佛的目光仿佛罩尽窟中任何角落,每个人的行为动作,都逃不出他们的眼睛。
鞑靼大军的铁蹄声击鼓般在秦浪川心中响起,眼前浮现出鞑子的狂笑和百姓凄绝的泪光。
敌人在迫近,一切刻不容缓!
他暗暗算计着两尊佛像之间的距离,心知自己虽能够一跃而去,在空中出掌,但这黄教年青的赤巴功力奇高,自己脚下无根,必然要被对方击飞。
“上!”
一声轻喝,秦浪川飞身而起,踏着右侧窟壁的浮雕棱角,向主佛冲去,同时常思豪、祁北山二人会意,长身而起,脚点释尊主佛已经风化得不成形状的膝头,纵跃上肩。
秦浪川脚一沾主佛肩头,立刻一掌挥出,直击索南嘉措胸口!祁北山探指为爪,插敌双目,常思豪胯根挫动,体内水银般的气劲贯通汇流,一拳击向其小腹。
三人几乎同时攻到——索南嘉措神色不惊,黄袍一展,左掌伸出,迎向秦浪川攻来之掌,似挨未挨之际,却忽地错开,变推为拨,将秦浪川的掌力引向祁、常二人。
秦浪川急忙收势,却也微迟,掌力与常思豪的拳劲交于一处,祁北山正处于气劲交击处之侧,蓬地一声闷响,三人同时被震得退后一步,跌下佛肩!
索南嘉措仿佛处于高山的风口,黄袍在气劲摧震之下向后扯飞,然而衣袂一扬即落,身凝如铁,更是不动分毫,面上仍淡淡地微笑。
转经筒轻摇,绿宝石缓缓旋转,一刻也没有停止运行。
秦浪川身在空中,一脚蹬出,踏在大佛右臂肘边,向后上方疾射,之字形在窟壁与佛臂间弹纵两遭,再度窜上,一式大宗汇掌之逝水如斯呼啸击出,势如移山平海,卷起烈风似火焰般炙人。常思豪在底下看见,心想同是一套掌法,秦逸如波涛翻涌绵绵不绝,他父亲使来却似山崩地裂,风云变色,看来武学一道真与性情有关,确是心境的写照。
索南嘉措单掌立在胸前,微微一侧,身子直挺挺自主佛肩侧飞出,空中缓缓旋转一周,轻飘飘落于三丈外左侧第一尊立佛头顶。祁、常二人在底下望见,都暗奇这藏僧脚下不动,竟能在空中平移出如此距离,实在诡异莫名。秦浪川却感觉得到自己的掌力击在他身上,便如同打在了一个旋转的轮子边缘,被对方巧妙地转化并利用在推进身体的移动上,他虽然凌空飞出三丈多远,却半分自己的力气也没耗。
祁北山提气跃起,在空中踩立佛身上所雕的衣服皱摺借力,两个窜身,已翻上佛肩,一长身形,脚踏佛耳,挥掌攻索南嘉措下盘,间不容发,同时秦浪川亦侧踏窟壁奔至,凌空一掌,劈向其顶!
索南嘉措竟不闪避,被秦浪川一掌砸了个结结实实,脸上露出淡然而又诡秘的微笑,与此同时,左腿伸出,脚心正与祁北山攻来之掌对接,蓬地一声,祁北山脸色大变,只觉剧痛刺骨,如遭雷击,从掌心疼到脚尖!口中“扑——”地标出一道血线,身子倒仰栽落下去。
常思豪疾冲几步,双手探出,将他身体接在怀中,祁北山哑声道:“时轮劲……”口鼻中黑血流窜不止。常思豪刚才看得清楚,心知这必是索南嘉措将秦浪川的掌力传至脚底,再兼以自身功力摧出,一齐加之于祁北山身上,两大高手合力,他自是抵受不住,幸而受击之处是手掌而非要害,否则这一下必死无疑。赶忙将其扶坐于地,取治内伤之药塞进他嘴里,祁北山勉强咽下,双目闭合,凝神运功压制伤势。
刹那间秦浪川双脚落实已攻出数掌,索南嘉措仅以单掌相格抵,不论出手是急是缓,右手转经筒始终摇得不紧不慢,保持着一直以来的频率。秦浪川暗忖此僧能当上黄教三圣寺之一的色拉寺赤巴,果然非同小可,艺高胆即壮,他敢以头顶承力,功夫已是登峰造极,想不到此人年纪仅仅二十四岁,竟能将时轮劲绝学运用得如此纯熟!
二人于方寸之地疾风暴雨般展开攻防,白衣抖绽,黄影纷摇,恍若两只巨蝶在佛头上飞舞,秦浪川素以强横的刚劲取胜,疾攻数招,只觉对手身上总有气机旋转,令人无处落力,故而伤他不得,就仿佛下棋之时欲痛痛快快拼杀敌子,对方却左避右窜,闪摇迂回,令人大感气闷。
“我来!”侧面一声呼喝,常思豪纵身已至,参入战团,上来拧胯旋腰,一拳如钻,奔索南嘉措面门便击!
索南嘉措单手一格,欲将劲引向侧方,两人肢体刚一碰触,掌思豪腕间一顿,劲力有一多半送出,另一部分收带而回。索南嘉措“咦”了一声,转经筒上银链一颤,绿宝石的轨道偏了一些,只觉一道强大气劲顺手太阴肺经疾取心脏。
“留身劲!”他赶忙右足后挫,将留在体内的劲力向下疾传——铿地一声,佛头被踏得当中裂开,半片头颅连着耳朵跌落下去,砸在地上,尘土飞扬,整个石窟都为之嗡声作响。
索南嘉措的脚踏在半爿佛头的边缘,身形微晃,秦浪川一见有机可乘,运足十成功力,一式大宗汇掌之雷贯云城当胸击去!索南嘉措单掌一接,劲力透身而下,传出足底,这立佛上身岩层较硬,下层薄弱,连遭两次巨力摧动,已然承受不住,喀啦一声,由膝处坍塌,剩下的半爿佛头连着多半个身子轰然折倒,几万斤的重量砸在地上,震得整个石窟隆声作响,四周沙石土块纷纷崩落,比之地动亦不遑多让。
三人俱已无处立足,秦浪川和索南嘉措的身子借对掌之力各自向后飘飞,秦浪川落于主佛肩头,索南嘉措踏在靠近窟边的那尊立佛之上。常思豪身子飘落向下,双脚沾尘,与他二人峙成犄角之势。
沙石仍自窟顶和两侧窟壁上哗啦啦下落不停。
索南嘉措望着常思豪,脸上露出欣喜之色:“善哉!没想到小僧此次中土之行,竟能遇上天正老人一脉的传人,真是得大机缘。”
常思豪一愕:“怎么,你也知道天正老人?”
索南嘉措一笑:“怎能不知,论起来,小僧与施主还是同门。”
第五章 时轮逆转
常思豪大奇,心想这喇嘛莫不是疯了?你说我们是同门,难道你也是天正老人门下?天正老人自在中土,又怎会跟你一个藏僧扯上关系?分明是匡骗于我,手按刀柄喝道:“你胡说!我怎会与你是同门?”
索南嘉措道:“我格鲁派祖师宗喀巴在一百六十多年前,曾于青海遇天正老人,二人较技之后,祖师拜服,受益匪浅,天正老人亦感与祖师有大机缘,遂传以桩法一套,祖师得之日夜修习,历尽十载,这才以大智慧,结合藏传密宗果道七轮运行之法,创时轮劲神功,方才从你出手劲路之中小僧已经探知一二,施主既是天正一脉,那自是与小僧有大渊源,说是同门,亦不为过。”
常思豪讶然心动,忖这藏僧不掩师门之丑,坦承败绩,果然胸襟非比寻常,想那宗喀巴亦必是气度非凡之人,否则败而生恨,又岂能获得后来的成功。
索南嘉措笑道:“说是同门,未免牵强,但你我武功源出一体倒是真的,还未请教施主姓名?”常思豪据实说了,索南嘉措点头道:“常施主既与小僧有此大缘,今日小僧便不与三位作梗,大同之行就此作罢,俺答之事,也请施主网开一面如何?”
常思豪道:“俺答犯境非同小可,常思豪不敢因私废公。”语气颇为坚决,毫不迟疑,掷地有声。
秦浪川笑道:“好孩子,说得好!国家大事,岂能乱许人情?”
“唵,达列,杜达列,杜列,嘛嘛,萨哇,阿踏,悉地耶……梭哈!”
索南嘉措闭目颂念些什么,两眼一睁,寒光闪亮:“如此小僧只有得罪了。”将转经筒收入怀中,黄袍一展,飘身而落,收颌拔背,立身如枪,一掌托天,一掌手心翻前指地,面对常思豪摆出奇怪的姿势。
中土武功,对敌式多为一手前探,一手压低,前手为格挡进身做准备,后手为护腹蓄势,是为攻防一体。
秦浪川在高处望见,忖他这姿势明明是门户大开,破绽简直露到天上去了,心中难以索解。常思豪不敢怠慢,脚下缓缓迈动天机步法,移动绕行,目光始终与他相对,寻找着攻势发动的契机。
石窟两侧所剩的三尊立佛和安坐于地的释迦主佛似在对他们注目,在巨佛数丈高的身躯衬托下,对峙中的二人显得如此渺小,微不足道。
索南嘉措的双掌上下缓缓交换位置,移动的轨迹圆整平滑,仿佛一个运转的轮子。
一切都似归寂止,一切又都走向融合,两人的心跳接近同频,呼吸亦共起落,常思豪感觉到自己全身的毛孔都在打开,感应着周遭的变化,只有在练功中才会产生的微妙感觉,于此精神完全集中的临敌状态下亦复出现,这种由功夫深入而引起的身体上的改变,标志着内功的成熟和层次上进一步的提高,然而这一切都是顺其自然,浅移默化地进行着,连他自己亦不知晓。
面对索南嘉措缓缓移动的掌圈,他忽然有些沉沉欲醉之感,心下一惊,蓦地警醒,这藏僧引得自己跟随上了他的节奏,自己必然受控其中!登时意中生紧,不由得心跳加速,气息微乱。索南嘉措似乎感觉到他的脱离欲望,也不慌忙,仍是缓缓运掌,二目透出一股柔和绵软的神采,犹如抚面春风。
常思豪心中明白,不论是练功还是临敌,都要牢记松、静二字,一旦失去松静,身体必然紧张,导致气血上浮心跳加速,阵脚自乱。当下吐气沉桩,天机步定住不动,一下神归舍里,从索南嘉措柔和的节奏中脱出。
打人容易控人难,看来这常思豪的功力超出了自己的预期,索南嘉措目露欣然,双掌定住。
白光暴闪!
奔雷刀以迅疾无伦的速度斜刺里插来,直取索南嘉措左肋空门。
出手的竟是祁北山。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调息完毕,秦浪川脚踏佛头,在高处早已望见他起身,虽知其伤重,未必能偷袭得手,但亦知这藏僧此刻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常思豪身上,纵然祁北山一击不中,亦可制造出常思豪出手的良机,故而未作声张。
祁北山二目透红,双眉若飞,胸口压得极低,前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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