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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剑-第2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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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格吱、格吱”的踏雪声中,方枕诺穿过骨海,将燕凌云放下,缓缓走上小庐前阶,五步后,当视线高过门槛的时候,就瞧见了灵位前面摆着的拜垫和铜质火盆。

火盆没有扣盖,里面纸钱的灰烬尚有余红。

他凝住身形,朝里面又望了一望,转身迈步,到庐后搬柴。

过不多时,柴床在中庭堆好,他俯身把燕凌云的尸体抱起来,缓缓放在上面,蹲下打火点燃。

迅速腾起的火焰在风中斜掠生吼,方枕诺感觉到面颊微微烤痛,退开几步到小庐门边,眼望火旗,淡淡说道:“洞庭风冷,君山夜黑,来烤烤火吧。”

小院寂寂,除了风声涛响别无回应。

他缓缓又道:“若不烤干些,你会生病的。”

小庐中有声音响起:“生老病死都是人生常态,那也没什么差别。”音色清透,是女性的音质。

方枕诺道:“若无差别,你就不必求生,此刻也不会待在这洗涛庐内。”

女子道:“你让我用焚尸的火来取暖,不觉得对死者不敬么?”

方枕诺一笑:“我倒觉得,死后若还能为别人带来温暖,能赢得的敬意反而更多。”

静了一静,一个湿搭搭的步音响起,在他背后停住。

方枕诺并不回头,只是略微侧向移动了一些,缓缓坐在阶边。

身后的人仍没有动。

方枕诺笑了一笑:“好,好,我不看。”说着合上了眼皮。

步音如水,在他身侧流绕下阶。

方枕诺睁开眼睛,一个白衣小尼面对火光,正舒袖张开双臂,湿垂的宽衣大袖像刚刚揭起、晾在杆上的豆腐皮。他静静看了一会儿,道:“你这姿势,倒和古人向湖神祈福的姿势有些相似。”

小尼不答。

火光将她裹身的湿衣照透,白里透红,勾勒出一副动人曲线,周身腾起的水气在逆光中浮摇,似有无上玄机。

方枕诺道:“我已睁开了眼睛,你居然也不生气,不知该说你是大彻大悟、不拘俗礼呢,还是本性风流、是个浪荡淫娃呢?”

小尼道:“如今我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也说不清,不过,我看你倒真有些儒生的样子。”

方枕诺笑道:“哦?儒家讲‘非礼勿视’,我这样非止唐突,甚至该说是下流才对,与儒生的作为可不大相称呢。”

小尼道:“腐儒强调‘勿视’,其实心中有鬼。若能心无尘念,则衣裸无别,看与不看又有什么要紧?”

方枕诺笑道:“要依这话说,刚才你要等我闭上眼睛才肯出来,那便是心有挂碍,尘念尚存了。看来丹增赤烈择徒有误,这个掌教佛母没有选对呐。”

荆零雨面对火光,一动不动。

方枕诺舒气叹道:“赤烈上师看似粗豪,其实明眼洞察,不会犯这样的错误。那么他临终如此安排,目的也就显而易见了。只可惜,白教众弟子躲过了我们的屠刀,却终究还是没逃过东厂这一劫。”

荆零雨仰对星空,喃喃道:“凡事皆有因果,也许真是遭劫的在数,在数者难逃吧。”

方枕诺一笑:“老天很公平,总会给要遭劫的人一些转机,只是当局者迷,自己多半意识不到,但更为可怕的是,有些旁观者明明看到,却不愿指出这个方向,而且还要落井下石,引他入彀,那么在数难逃,也就不可避免了。”

荆零雨安静了好一会儿,两臂放低,缓缓地转过身来,望着方枕诺:“我原来以为你很聪明。没想到,你比我想像中的还要聪明十倍。”

方枕诺笑着抓了抓鼻尖:“我倒觉得,自己能英俊一点更好。”

荆零雨道:“早慧者常常早亡,也许你更该小心一点,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

方枕诺一笑:“佛法讲究宽恕,与仇恨两不相容,把它们同时装入一颗心里,只怕更加危险。”

两人四目交对,就此定住。

荆零雨的身影被火光拖得长长,一直延伸到方枕诺的脚下,看上去,就像是被踩到了肩膀。

方枕诺笑着拍拍石阶:“离火太近也会烤得很痛的,要不要过来坐坐?”

荆零雨舒气道:“人的身边,又能好到哪儿去呢?”

第八章 心集

沉浓的夜色之下,聚豪船队排成两条长列,沿着调弦河道艰难地向西北航行。

人们面色凝重肃穆,摆桨的动作机械而安静。似乎每一颗心脏,此时此刻都已变成压舱的石头,使令这些逆水之舟,变得更加难以载承。

众人将朱情、龙波树以及船上被射死的武士尸体整理好衣衫,平平放置在船的侧弦,随着口令向前轻轻一推,尸身翻转下落,略激起些微小的水花,随即沉沉陷没去。

两岸草蓼之间流萤万点,仿佛脱体魂灵,无声注目。

少了些人,船上显得有些发空。

空得像此刻姬野平随水流去的目光。

江晚不愿他在伤感中沉浸,便向冯泉晓询问经过,来引开他的精神。

冯泉晓将大伙寻找长孙笑迟中途,如何遇上常思豪力挽江舟,方军师如何被掳,如何放了把汉那吉等事简略讲述一遍,最后道:“当时军师骗常思豪,说咱们一直往西扩张要拿下四川什么的,那小子还真信了。后来军师说要和他一起回来见阁主,西边的兄弟让我来照应,却暗嘱我偃旗息鼓远远跟回,在调弦周围观察动静,尤其晚上要多加注意,如果发现信弹打起,便带人火速冲下来支援。”

大伙这才明白:“看来军师听说五方会谈的谣言之后便揣摩出了官府的意图,因此才做了这样的安排。他让大伙先打信弹,想必是要以此引官军的埋伏暴露,同时也相当于给上游冯泉晓的人发出了指令,这样就可两下夹攻,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其实非止朱情,其它人对方枕诺也都并不十分信任,然就今日之事看来,军师料敌机先,布局精准,人品更无问题,倒是大伙多猜多疑,险些坏了大事,一时眼中都露出惭愧之色。

楚原道:“李老觅徒,半生不遇,不想临老得了小方。这一脉后继有人,是李老之福,也是阁中之幸。”冯泉晓瞧方枕诺不在,问道:“军师呢?”

姬野平道:“别说他了,小方回来之后,山上一直乱事没断,我忘了问了,你们倒底找着大哥没有?”冯泉晓神色略黯,眼光落低。郎星克道:“阁主,之前你要出去找他,我就反对,现在也还是这话。如今人家和咱们半分干系也没有,找到了又能怎样?你总念着他,人家可不念着你。”

姬野平道:“你跟长孙大哥出生入死,一起打过那么多的仗,现在倒用这种话来说他?”郎星克情绪也有些激动起来:“阁主!我说话你别不爱听,我们这些人和他的感情,哪个不比你近?可也正因如此,我们才知道该怎么做、不该怎么做!”

虎耀亭、风鸿野听着这话都直目无语。姬野平喉头生堵,放眼看去,后船上的卢泰亨、余铁成也是脸带沮然。他将目光转回来:“江哥,咱们上上下下,就你看人最准,你——”他望见江晚的样子,声音忽然止住,再也说不下去。

江晚半侧着身子,正在后舱静静看河。他一只手扶着船帮,一只手腕垂搭在膝盖内侧,沾血带湿的白色画袍在夜风中鼓抖,令他弓曲的后背显得更加佝偻,只有眼里流淌的逝水,才给那对深邃的眸子稍稍带来一抹动感和亮色。

游老剑客四大弟子中尤以他最为潇洒、俊朗、年青,江湖上常有人说,只有他最具游老当年“横笛不似人间客”的神韵。而今的他,坐在那里,竟然像是一个垂暮的老者。

像是忽然才意识到似地,人们同时在想:名震天下的聚豪三君,如今已只剩他一个了。

在人们沉静痛默的目光中,江晚转过头来:“阁主,咱们聚豪阁承接白莲遗志,拜的是谁?”

姬野平道:“自然是观音大士。”

江晚道:“一天,有贫妇到庙里求福,发现一人正在观音大士像前磕头叩拜,言说身遭难事,求大士发慈悲救苦救难。细看之时,这人却正是观音自己,于是便问:‘您怎么给自己磕头?’大士如何回答?”

这故事姬野平也听燕凌云讲过,答道:“大士说:‘因为求人不如求己’。”

江晚望定了他:“不错。不管别人是好是坏、是背叛还是忠诚,对此刻的你我来说,都已不再重要。我以信人之名声著江南,却不等于我看人精准无误、做人守信如愚。我和你们大家一样,心中也有猜疑,也有困惑,也会食言。阁主,你受燕老多年心血栽培,足具参天之伟,可是要想带好这班兄弟,凡事还要相信自己的判断,先做好自己的主人。”

众人知道燕老因故人托孤之情,不忍让姬野平轻身涉险,因此他少经历练,临事便嫌毛躁。加之长孙笑迟做事确然高屋建翎,胜人一筹,在这等盛光之下,自然使他更显得黯淡无名。姬野平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起来,非但没有将长孙笑迟当做竞争对手,相反内心里还对他充满尊仰崇敬,甚至临难之际,仍想着由他来引导大伙力挽狂澜,扭转乾坤,这不能怪他。其实大家又何尝不是如此?

江湖上没有风花雪月,只有铁血冷刃。决策正确、行动果断、执行到位,这就是聚豪阁开天拓地、一统江南的根因。

没有绝对的信任,就谈不到绝对的执行。这些年来,多少次战争,只要是长孙笑迟定下决策,不管多硬的骨头,大伙也都豁出命来去咬、去啃!

然而决策有时未必正确,结果却总是乐观,说明胜利非关实力,更多的是赢在信心。

这些大伙心知肚明,所以听江晚一说完,立刻都懂了他的意思。

目光聚去,姬野平却面无表情,沉默如栈桥上一根经年不动的缆桩。

水手们划桨的动作似也变得更加吃力,船只在逆水中失去速度,仿佛静止在河流之上,被他的沉默牢牢拴定。

气氛凝了一凝,郎星克蓦地站起来:“阁主!实话说,我们大伙一直以来,都觉摸不透方枕诺的为人,可是你对他却始终相信,今天的事实已证明了一切,现在我们相信你的眼光,你又为何这样不相信自己?”

姬野平见众人面上森森凝郁,似有怨弃之态,一对龙眼虚了一虚,忽然射出两道坚毅寒芒,揽红枪阔行两步踏上船头,目光由近及远,又由远及近地缓缓扫了一圈:“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这样相信小方?为什么对长孙大哥还不放弃?”他顿了一下,“因为他俩和你们以及刚刚沉入水中那些人一样,都是我的至亲兄弟!”

姬野平道:“不是我没有信心,而是大家都对一件事会错了意。我想找他回来,不是想依靠谁,聚豪阁能走到今天,也不是依靠一两个人的领导得来,而是依靠着你我大家、依靠着阁中这上上下下、千千万万的兄弟。长孙大哥虽然一时为女色所惑,走错了路,可他依然是咱们的家人、兄弟,他不该掉队,但掉队之后,难道咱们就该扔下他不管?”

短暂的静默之后,人们逐渐理解了他的意思,心底便如水流般缓缓连接贯通起来,每流到一处,便有一声轻轻的呼唤响起:“阁主……”“阁主!”

姬野平摆了一下手,继续道:“他的事总归还是个人小事,先且搁在一边。这些年来,咱们开展漕运、经营生意,一向诚实守信,公平合理,咱们身份是黑的,心却是红的,手里的刀是凉的,身上的血却是热的!官府不仁,烧船封海、募投圈地,把大家逼得背井离乡,为了一口饭吃,走到了一起,现如今,东厂督军杀入洞庭,更不会放过庐山、太湖的兄弟,他们这是想把咱手里最后这碗饭也夺去!大伙说,该怎么办?”

众人纷纷喝道:“打!”“反了!”

姬野平将红枪平平高举,压下众声,说道:“弟兄们!你们错了!咱们不是造反,更不是顺应什么狗屁天意,一个大活人,理直气壮地就应该活得有个人样,都是人肠子里爬出来的,凭什么就要给他们当牛做马?受他们的侮辱和欺凌!”

“对!”

“阁主说得对!”

姬野平道:“我说得再对,不如江哥说的对,求人不如求己!我只问一句:咱们的土地、财富和尊严,以及一切被凭空抢走的东西,要靠谁才能夺回来?”

“靠自己!”

“自己!”

“自己——”

一片轰然应和声中,余铁成、郎星克等人眼神交对,都不禁点头欣然,颇有喜出望外之感。

只有江晚沉默不语。

长孙笑迟的凝聚力是领导众兄弟打出来的,是在经营创业中创出来的,跟着长孙阁主,就意味着财富与胜利,他在阁众之中形成的甚至不是威望,而近乎是一种信仰。

所谓领袖,就是一个能给予别人梦想以及实现这梦想的强大信心的人。如今的姬野平,是否真的具足了这样的底气?

只见姬野平侧头问道:“冯兄弟,你手下应该还有些船吧。”冯泉晓道:“是,一来怕人多碍眼,二来怕河道内不好掉头,我把其余的大船都安排在调弦入口等候。”姬野平凌风放眼,见暗空里月隐星灰,这一夜已所剩不多,道:“咱们突破的速度已经很快,但是走调弦入长江毕竟绕远,传我令,大家加快速度,争取在拂晓之前与大船汇合,到了江上顺流放帆,再歇不迟。”

“吼!”千人同声共气,一扫颓疲,船队航速骤提。

行出里许,江晚忽道:“阁主,我想起件事。”

姬野平问:“什么事?”

江晚道:“官军主力若在庐山,为数一定不少。咱们这两千多人到了恐怕也是杯水车薪,依我看,对古田方面还应该多加争取,否则后续作战很难开展得起来。”楚原道:“这倒是。你们支持韦银豹这么多年,他纵然变脸也不至于那么快,方兄弟和他没打过交道,可能担心过重了一些。古田义军目前接近十万,不是小数目,如能争取过来,力量可是不小,哪怕只是拖住俞大猷,也至少让咱们少了份后顾之忧。”

姬野平想了一想,道:“有一线希望就不能放过。江哥,你给他写封信给吧。”江晚点头,哧啦扯下块衣布,用指头醮身上的血,就在布上写起来。

邻船上卢泰亨始终眉头深锁,瞧了一会儿,道:“不是我念倒霉咒,军师说得丝毫不假,韦银豹这人生性多疑,防人心重,而且最不相信汉人,这回的事一出,咱们这信恐怕连递都递不到他跟前。”

大伙一听,脸色又复凝住。古田义军多是苗瑶獞人,多年倍受汉人欺凌,刻恨入骨,聚豪阁每把收拢来的汉族农民、渔民输送过去,他们都要经过一番严格审查,用起来也不比本族信任。韦银豹更把自己多年反明始终能逍遥法外的原因,归结在这种排汉防汉、任人唯亲的策略上。卢泰亨在阁中地位已经不低,去过古田几次,基本也都没见着韦银豹的面,现在这情况之下,可就更为难说了。

虎耀亭道:“恁么着,我去!”

江晚将书信写完,听着卢泰亨的话正自沉吟,虎耀亭这一突然发言令他愣了一下,随即喜道:“我倒忘了!这一趟确是非你不可!”将信递过:“你这伤可是不轻,一路须当小心!”虎耀亭道:“小事一桩,没说的!”揣起血书,单臂一摇,蜻蜓点水般连跳过几艘小船上岸。他手下中有二人急请令随行照顾,姬野平点头,二人也飞身上岸追去。

眼瞧三人消失在林岸之间,姬野平还有些发愣,没反应过来怎么个“非你不可”。冯泉晓见状倒乐了:“阁主,你平日尽和老云在一块儿吃猪肉,怎么把虎爷这档事都给忘了?”

第九章 花红

冯泉晓见姬野平还没反应过来,又道:“他和李老一个脾气,都是‘不吃猪肉’啊!”

卢泰亨听到“不吃猪肉”四字,脸上露出笑容,道:“嗨,这倒让我想起燕老的话了:‘老李说不吃,其实最爱吃,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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