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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剑-第2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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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阶凝目不语,照说对方在强烈的挑衅之后,接下来应该藏有后招,决然没有转身去玩乐的道理,难道是看自己沉稳不受激便退缩了?恐怕不大可能。又问道:“梁伯龙他们唱的什么戏?是不是又有讽刺暗示的内容?”
徐瑛摇头:“没有。他们唱的都是些新戏段,多属才子佳人一类,听说是一个什么叫田水月的人写的,挺雅致就是了。”
话尤未了,就见“啪嗒”一声,父亲手中笔管落在纸上,二目直怔如惊。
第五章 田水月
徐瑛有些奇怪:“爹,您这是怎么了?”
徐阶缓醒过来,挥手抽了他一个嘴巴,骂道:“不学无术的东西!”
徐瑛身子打了个转儿,扭回脸来手捂腮帮愣了。徐阶道:“田水月便是‘渭’字,这是徐渭常用的别号之一!”徐瑛道:“那又怎样?”徐阶怒道:“徐渭不是在牢里押着么?他怎会给梁伯龙写什么新戏?赶快给我去查!”徐瑛不敢违拗,捂着脸下去了。
徐阶手抓桌案喘了半晌粗气,心头仍是突突乱跳。他深知徐渭的厉害,当初胡宗宪下狱,徐渭便在外组织活动开展营救,此人知道徐府壁垒森严,居然想到了从李春芳那里寻找突破口,若不是自己及时发现并将他拿下,毁灭了一批被他搜罗的证据,只恐自己早成了严嵩第二了。此人智计高超,识人奇准,在平倭之时,让胡宗宪假与海盗头目结交,双方会面之时,他便藏于帐下探看,从举止动作便可分析出对方的经历和心理,然后有所针对地向胡暗授机宜,胡宗宪凭着他的指点轻松取得那些贼寇的信任,用计设套,或抓或捕,直到把对方送进京师问罪,对方还以为胡是不知情,或是不得已。
徐渭名满天下,影响太广,入狱之后一直有人试图营救,自己授意李春芳层层传达意思,对他给予适当“关照”,虽不敢把他弄死,至少也让他无法出去发挥力量。而就在他奄奄一息,失去威胁,自己也放松了警惕的时候,张元忭和梁伯龙一伙居然摸进京来和姓常的套上关系,在小年宴上来了个大逆转,这一场冲击虽然对自己的地位并未造成动摇,但脸面上已经有些过不去,这不能不说是一次严重的失策。
皇上对西藏问题的态度,表现出对自己的不满,之后的万寿山之行自己虽然挽住了局面,但是朝野上下已经有了一些议论,中心内容无非是一句话:“徐公是否老矣?”。答案是可以想见的,连常思豪这么一个粗头人物居然都能想到利用年老体衰来作为突破口,别人就更不用提。从万寿山回来之后自己托病不出,一则是因为皇上,另外也是为了观察一下朝中百官的心理。
出乎意料的是,陈以勤并没有什么大的动作,似乎更像是在蓄势,李春芳则是找了一些方士谈玄论道,似乎对政务已经越发没了兴趣,至于张居正这个弟子,默默无闻地干着他那一摊事情,自己这一歇,各种担子已经把他的肩膀压得越来越低。至于百官,虽然送礼探望等过场还是走了,却也有些人越发地变得阴阳怪气。以往的自己只须拢袖静静一坐,听话音便知对方的心机,可如今一切好像变了,从那些不同的目光和表情里读出来的东西是那样纷烦、复杂、怪异,好像自己的一切在他们看来都是作做,好像在他们眼里,堂堂的首辅大人已经在不经意的岁月间消磨尽了威严和底气,只剩下一具枯老干瘪的身躯了。
回想一下,倒严之后的风光并没有让自己冲昏头脑,一直以来,布署亲信、培植势力的事情都在有条不紊地运作着,然而这些趋炎附势之徒就和当初围拢在严嵩身边一样,有多少真正可堪信赖,却也难说。有些人能够看出风向,正在缩身入洞观察局势,有些人还在攀着自己的高枝猛荡,浑然不见天边已是乌云滚卷,雷电摇摇。在这样一个应该重新收拾一下人心和局面的时刻,偏偏吴时来又在南方耍权弄柄,搞出一件五十九人联名上告的大案,又自以为是地对常思豪动起了手。不论献媚也罢,谋私也好,底下这些忠于或不忠于自己的人,都越来越不受控制,这才最令人头疼烦恼。
而今,这姓常的回到京师卷土重来,身上还带着一股子怪气,满是阴谋家的味道。而且和东厂搅在一起,召些戏子名流官员扎堆取乐,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他思来想去,感觉一阵乏累,按着椅子扶手缓缓坐下,将黵了卷的笔管拾起来,目光沉沉落在自己这幅字上。
冷静,此时此刻,自己更应该冷静下来才是。
犹记得自己从嘉靖三十一年入阁,到四十一年斗倒严嵩,十年水磨功夫一朝起效,翻江倒海,其情何等畅快,何等壮观!然而话说回头,严嵩头脑之精明,绝然不在自己之下,他之所以能倒、会倒,一是因他年老昏迈,思维跟不上形势的变化,另外手底下党徒作乱,推波助澜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高处不胜寒,官场本来就是相互倾轧,欺上瞒下,很多事情到不了他的耳里,或者到了他耳里,他也已经无能为力了。
眼前这封贺严公生日书,语多绮丽,贵气雍华,聪明如严嵩之辈,不会不明白其中的虚头,然而很多事情最初的时候只是一笑,渐渐便会开始欣赏,以致于后来有人写得有些不合脾胃,便要着恼生气了罢?这些年来,自己有没有类似这样的变化而不自知呢?
想当初自己于嘉靖二年以探花及第,二十岁的年纪直入翰林院,踌躇满志,意气风发,也曾想在朝堂上做出一番事业,为往世继绝学,为天下百姓争一个太平盛世,可是现实与理想的差距太大了。只因一时不慎触忤了张孚敬,便被贬官到了延平,从此知道做官不比治学,不是才高智广就能所向披靡。
只有权力,无上的权力,才可以让自己站在大明的官场巅峰翻云覆雨。
而权力是要越抓越紧的。
就像现在手中抓着的这杆笔一样。
他忽然发现,自己指头握紧笔管的部分不知不觉间已经发白、发青了。
一点余墨正蕴在笔尖颤抖欲滴。
笔抓得太紧,倒仿佛变得不会写字了。
他吸了口气沉沉吐出,指尖带着身子缓缓放松下来,天色在迅速暗去,纸上的字也似在抽紧、缩峭,令他的眉心皱起。自己多年来临池不辍,为何写出的字竟是这副模样?
兰亭序里是一种意兴湍飞,丧乱贴里是一部沉情痛绪,字是心境的写照,自己独卧楼台统掌天下,应该志得意满才是,为何字里行间,竟是如此的逼仄压抑,窘迫迷离?
他将笔挂好,重新把原件取过,细细端详。
徐渭……
看着纸上的字,他知道,这个人仅凭一手书法,已经可以名垂千古了。
百年之后,人们仍会传习他的书法,收藏他的绘画,津津乐道于他的趣闻逸事,而天下,又有几人记得我徐阶?
难道这就是政治的人生,注定一时得意?难道老夫这一生的富贵荣华,也如那水田之月,空幻无比?
看着看着,他的目光忽然变得凌厉起来,蓦地霍然起身,将徐渭这幅贺严公生日书“喀哧喀哧”撕得粉碎!
牙齿格格震动着头骨,声音传入内耳,竟似滚滚的雷音。
徐瑛快步归来,挑帘而入,对上父亲灼灼撩起的目光,竟吓得打了个冷颤,赶忙低下头去道:“爹,我已着人到刑部问清楚了,徐渭由重犯转为普囚后由于其母亡故,所以监方准了他三月假期,为母亲操办丧事,因此身在监外。另据人回报,云中侯府中确实有一老瘦客人,出入谨慎,不大抛头露面,十有八九便是那化名‘田水月’的徐渭。”
虽然徐母去世的事是个意外,但田水月即徐渭的事已在自己的意料之中,调查不过是证实一下判断而已。徐阶没有说话,拢袖转身坐下,恢复了平静的常态。片刻之后说道:“他们如此好整以暇地吃喝玩乐,其用意无非是在麻痹你我,很显然,他们一定会借听戏的机会与那些官员在暗中接触,想要建立起与咱们对抗的联盟。”徐瑛犹豫着道:“可是咱们的人回报说,没看到他们找人谈什么机密事的样子啊。”
徐阶道:“前者冯保被逼卸去了提督东厂的职务,郭书荣华和咱们的关系已经在转糟,上次聚豪阁搅闹东厂之后,更给两边的关系带来了极坏的影响。郭书荣华是心向冯保的,表面虽然没说什么,但他与常思豪的亲近已经说明了一切。咱们身边的人都有谁,对头是哪个,他能不知道吗?只要把这些提供给姓常的,他们便知道谈话拉拢的时候倒底该找谁、不该找谁。”
徐瑛寻思半晌,问道:“那怎么办?”
徐阶瞧着他这副无能样子,只觉得槽牙又疼了起来,皱眉想了一想,道:“你去把御史张齐叫来,让他去参与聚会,寻机探听一下情况。”
徐瑛嘬起嘴来,道:“爹,您怎么想起用他来了?在小年宴会上,他说话嘴里没个把门的,差点把乱事扯到您的头上,这些日子以来我也没给过他好脸,咱们的人几乎也已经把他排挤到边缘,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了,我看说不定他还要去投靠陈以勤哩!”
徐阶冷冷道:“你懂得什么!张齐不过是个小人物,他当初是想替咱们说话,只是使错了力气,回去后想明白,一定懊悔无及。这回咱们肯用他,对他来说就是天大的恩典,做起事来必定尽心尽力。同时他被咱们排挤的事情,外面的人也都知道了,如果他去打探,甚至伪装变节,别人也不会怀疑。”
徐瑛眼睛大亮:“爹,还是您有办法!我这就去!”
瞧着儿子喜颠颠离去的背影,徐阶陡然喝住,问道:“你知道该怎么说?”徐瑛愣了:“就是很正常地……”徐阶将他唤近,附耳道:“你须得……”放低了声音。徐瑛的眼睛渐次亮起来,听完后颇有醍醐灌顶之感,望着父亲的目光充满了敬意,点头恭恭敬敬道了声“是。”转身离开,脚步稳当了许多。
徐阶目光落在案上扯得零零碎碎的那堆纸上,鼻翼微皱,冷冷一笑,暗叫着徐渭的名字:“徐文长啊徐文长,你号称‘东南第一军师’,老夫便以这四十年官场的修为与你斗上一斗,纵然你能靠一枝笔赢得身后之名,在今生当世,老夫却必教你落一个死无葬身之地!”
第六章 难养也
御史张齐的家在豆腐巷一处独门小院,两间窄房一盘炕,屋子很老旧。灰色院墙半高不矮,向内倾斜,院心地面的砖头经年日久已经踩得凹沉下去,砖缝的纹路弧度微妙,很像一个簸箕。
张齐此刻深衣半敞,一腿屈一腿伸地正坐在里屋炕梢,背靠墙歪颈向窗,听着满院的蝉声,一脸愁烦。想自己在小年国宴上力顶詹仰庇,怒斥梁伯龙,本以为给徐阁老提了气、长了脸,散席回来,却总感觉别人看自己的眼光异样,琢磨了好半天,才想明白自己的话有了毛病。于是诚惶诚恐,赶忙去徐府请罪,哪料想徐三公子拒不接见,王世贞等徐党同僚也都不给自己好脸。本以为这件事情不大,慢慢也就能淡去,可是几个月下来仍然没有什么改观,下不尊敬,上不待见,日子过得越发艰难起来。
他心里明白,官场上宁可办错事,不能说错话,说话的水平,代表了一个人的能力。是否乖巧,是否玲珑,是否可用,都要从话里体现出来。有时候失势得势,也就是在一句话,说对了,妥帖了,上人见喜就能飞黄腾达,说不对了,冲了人家肺管,那就要被打入冷宫,永世难得翻身。
回想詹仰庇这厮攀上陈以勤的藤子,金殿上告了一场歪状,虽然被放去了云南,毕竟还博得了一份好名声,皇上把他外放,只怕也是顾念着徐阁老的面子。将来有了政绩,多半还能名正言顺地把他调回京师。自己却是猪八戒照镜子,闹了个里外不是人,思来想去,越发地觉得窝囊。
忽然哗啦声响,夫人吴氏背身拱开竹帘,端进一个小炕桌来,放在他身边。上面两个小菜、一壶酒,菜是炒韭菜和拌黄瓜,一凉一热,酒非佳酿,却也温得香气绵绵。放好之后,又把筷子头在衣襟角里抹了一把,安到他手上,偏身往炕沿边一坐,扶着他大腿劝道:“夫君,你就别想那么多了,这官怎么都是当,安安稳稳,未必不是一份福气。”
他这夫人吴氏闺名小非,又字兰芳,手勤口快,是个能相夫持家的女子,生得也面貌可人,只两颊上略洒着几个小麻坑,因此左邻右舍婆姨婶娘都唤她作“小甜桔儿”。这会儿见丈夫眼睛直勾勾地,似乎没听进去,又接着道:“我看徐阁老如今这势头,是越发像当初的严嵩了,内阁中这些年闹来闹去,就没消停过,说不定哪天谁倒台、谁得势。你这御史官虽不大,斗,斗不到你这,打,打不着咱们,这不就挺好吗?”
“去去去去!”张齐厌恶地拨开她的手,把筷子往桌上一拍,盘起腿来:“妇道人家,懂个什么?男子汉大丈夫须得锦袍玉带方为光宗耀祖。当年乡试会试,我文华灿烂,众人皆服,如今仅做这小小御史,岂不辜负这一腔才华、大好青春?”吴氏笑道:“哟,你有才呀?”说着探过身子来用肘头拄着他的大腿,把腮帮往挂着虾米须银镯的细白手腕上一贴,把眼挑起来,笑吟吟地从下颌儿底下瞄他:“那,作首诗给我听听。”
张齐被将住了,两只手更仿佛是长在了长虫身上,多余得没抓没挠,没地儿安放。他吸吸鼻子,眨眨眼睛,咽了口唾沫,发出咕碌一声,好像舌头厌世跳了井。如此搜索着枯肠憋了半晌,瞄着夫人闷声不语忍笑的样子,忽然恼羞成怒,抖腿把她晃了下去,道:“作诗!作诗得有心情!瞧你那样,头也梳不正,脚也裹不好,我瞧你心情能好得了吗?还作诗!”吴氏就嘟起嘴来,扶着头上钗髻:“自己没那个本事,却来怪人家的脚!”
张齐抄起酒壶作势欲打,吴氏把脸凑来:“你打呀,你打呀……”声音却是出奇地媚。张齐骨头一颤:“这大白天的你又……”口里责怪着,却又忍不住把手往她怀里摸来。不料“啪”地一声,手背上被拍了个脆响,吴氏作色道:“外面斗败的鸡,还想踩老娘的蛋儿?呸!”扑哧儿一笑,到灶上收拾东西去了。张齐讨了个没趣儿,摇头叹了声“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耷着眼睛抓筷子夹口韭菜放嘴里,吃干草般无味地嚼起来。这时院外有叫门声传入,夫人应声去看,不多时回来招手道:“别喝了,徐三公子派人来,叫你过去哩!”
张齐一愣,蹭地跳下地来,心想三公子这么长时间对我理也不理,怎会派人找上门来?旁边夫人催促,他赶忙更衣戴帽穿戴整齐,冲出门去。吴氏在后面追喊:“你把那牙……”他走得甚急,也没听见。
来到徐府,在门房里坐了半天板凳,这才被引到内花厅来。徐瑛正在跟两个仆人逗鸟,瞧见他到阶下,挥手示意仆人把鸟拎下去,淡淡一笑道:“张御史来了?坐吧。”
张齐躬身陪笑:“三公子的面前,哪有下官的座位。”一笑开口,露出牙缝里的绿韭菜。
徐瑛差点当场笑崩,可这当儿不是时候,赶忙一扭脸转到了桌案背后,肩头耸动道:“咳,嗯,自己人……不要拘谨了。”
张齐一颗心脏在左右耳里来回跳,哪瞧得出什么不对?客气了一番警身沾座。徐瑛道:“这些日子,家父身体欠佳,我也一直很忙,听说张御史来了几趟,没有抽出时间来接待,让你白跑了不少路哩。”张齐忙道:“三爷您这是说到哪儿去了?”这一开口便收不住闸,先将自己在小年宴上无心说错话的事表白一番。徐瑛摆了摆手拦住了他的话头,笑道:“张御史太见外了,这点小事情,家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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