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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剑-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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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零雨尖叫一声,捂住了嘴唇,原来那一道绿光,竟是一条翠色小蛇,此刻蛇头被常思豪咬在嘴里,蛇身却在他唇边扭曲卷动,情状可怖之极。

秦绝响哈哈大笑:“你可莫动,这蛇乃是我从烈石寒泉逮来的,毒性可是不小,被它咬上一口,可够你睡几辈子。”

陈胜一心下凛然,他知道烈石寒泉,在太原城西北方阳曲境内,几口泉眼大小侧正不一,汇而为潭,方广数丈,清澈异常,内有一条翠水灵蛇,毒性极强,是以潭中连鱼影也无一个。牲畜不知其毒,在潭边饮上几口清水,就算是壮牛健马,也会即时倒毙。本来这烈石寒泉乃是阳曲八景之一,但自有了此蛇,便再无人敢去游玩,没想到这蛇竟被秦绝响逮了过来。

荆零雨叫道:“小黑,你快把它拉出来!”秦绝响悠然道:“不可呀不可,只要他一松开牙齿,舌头定被咬住无疑,那可是死定了。”荆零雨怒道:“那怎么办?”秦绝响嘿嘿一笑:“他若不想死,那就这么咬着吧,看是他先饿死,还是我的翠水灵蛇先饿死。哈哈。”常思豪有口难言,嘴唇沾到灵蛇身体的部分,已经发青,进而向脸部扩散,因为不是破皮沾血,所以扩散不快。但是下颌咬肌已然迅速脱力,舌头僵直,脑中一阵阵感觉麻木传来,整个面部仿佛要被冻住一般。

陈胜一道:“你能控它,自能收它,快把它弄出来!”

秦绝响冷道:“陈大胡子,你不过是个管家,也敢对我发号施令!”

陈胜一喝道:“你随意伤人性命,便是秦老太爷也不能轻饶!”

秦绝响似乎一点也不把他放在眼里,笑道:“你不用拿我爷爷来压我,他老人家疼我着呢,这蛇老子当然能控能收,可就是不管,你把我怎么着?这人没能耐,自己不能救自己,又怪得谁来?”

陈胜一突然出手,蓬地一把,抓住他的右腕,秦绝响只觉疼痛彻骨,尖声道:“大胡子,你敢伤我?”陈胜一语声痛切:“陈某在秦家几十年,老太爷视我如子,恩重如山,你父秦默和大伯秦逸向来与我兄弟相称,亲如一家,我看着你呱呱落地,看着你长大成人,你在我眼里,便如同直亲子侄一般,秦五爷不幸亡故,秦家后代便只有你这一个男孩儿,见你日渐骄纵成性,陈某闻见痛心,想你纵不能纵横江湖,光耀门庭,只要能继承祖业,不堕秦家声威也就是了,可你现在,你自己看看,成什么样子!”

秦绝响尖声大叫:“我什么样子,用不着你管!你也不必虚情假意地向我秦家表忠!你在秦家图的是什么你自己清楚,总在我四姑窗外窥视的家伙是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别人不知,可瞒不过我!你个臭管家,烂管家,也配和我爹和大伯称兄道弟!不知羞耻!”

陈胜一黑中夹白的胡须微微颤抖,两只眼睛之中覆上一导晶莹的光亮,说不清是痛楚、哀伤还是愤怒,仰头望天,嘴唇抿紧,胸中悲郁,莫可名状。

秦绝响见他失神,眼神发狠,左腕一翻,哧地现出一柄短匕,向陈胜一心窝刺到!

常思豪在侧看得清楚,含含糊糊地大叫一声:“住手!”向前扑去,一掌拍出——秦绝响身上红衫被掌风激起,大袖飘飞,猎猎如旗。

陈胜一惊觉回神,心知这一掌拍到身上,定将秦绝响拍个骨断筋折,急忙将他抓紧的右腕,向外一抖!

秦绝响大袖飘摇,直如红筝飞起。

这一抖之力,与常思豪的掌力合二而一,将他凌空推飞七丈开外!

秦绝响双足落地,惊魂未定,腕间轻动,匕首早收入袖中,眼中的惊惧又转为怨毒。

常思豪出掌之时,只觉喉间一窒,转而通畅,一摸嘴边,那条翠水灵蛇,竟己不见!回顾四周,也不见其落于何处,心中大叫糟糕。原来他急于出手救人,张口大叫,那蛇就势入喉,钻到他肚腹中去了。

陈胜一吼道:“快拿解毒药来!”

秦绝响从袖中拿出个涂漆的小铁筒,晃了一晃,哈哈大笑:“这蛇之毒,无药可解,就算是我,也只能将它收在铁筒之内,不敢轻易碰触,这黑小子定是没救的了!”说完大笑几声,扬长而去。

他手下那几个丫环战战兢兢跟随,两个裸女竟连身也不敢起,爬行于后。

常思豪只觉五内如焚,喉间冒火,陈胜一大手按在他腹间,内力摧动,常思豪哇地一声吐了出来,胃液混合着未消化的饭菜,味道刺鼻,陈胜一却也顾不得衣袖脏污,加力紧摧,常思豪吐了半天,终于吐无可吐,但吐出的污物之中,却不见那灵蛇的踪影。

陈胜一连点他数道大穴,阻住他气血流通,大叫道:“快请大小姐!”

第四部

第一章 玉女柔情

陈胜一喊了那两声“快请大小姐”,见常思豪面上黑气弥漫,心知不能拖延,急忙将他抱起,嘱仆人带荆零雨到别院休息,自己大步如飞,奔向后院水韵园“融冬阁”,来到楼下,却被丫环春桃拦住,陈胜一道:“你去通禀,就说有人中毒,非大小姐妙手回春不可。”春桃瞧了眼常思豪那身衣裳,道:“陈总管,不是婢子胆大拦您,这是咱们小姐的闺阁,虽是武林的人家,可也不能太过分了,谁一有点什么小伤小病就往这拖、往这带的,也实不象话,小姐烦着呢,天色又晚,您还是找别人治吧。”陈胜一道:“太原城中,还有谁的医术比大小姐更高?再则此人所中之毒极为厉害,大小姐能否治好,也是未知。”春桃翻脸道:“既然如此,那还来找大小姐干什么!不如趁早去买棺材,免得大小姐空费心力!”陈胜一懒得和她纠缠,向楼上高声道:“大小姐,少主伤了一人,中毒极深,恐怕性命不保,请大小姐帮忙施治!”

隔了一隔,只听楼上一声幽叹:“又是绝响惹祸了么?你将人放下罢。”

陈胜一听大小姐肯答应帮忙医治,心中大喜。原来秦老太爷有二子三女,长子秦逸,二女儿秦美云,三女秦彩扬,四女秦梦欢,五子秦默。孙子女仅有二人,一是五爷秦默所生之子秦绝响,年方一十三岁,一是大爷秦逸之女秦自吟,今年十九,仍待字闺中。秦绝响是家中独子,虽然长辈们表面管教甚严,但若真有事要责罚他,想到亡故的五爷,心也都软了,责重罚轻,以致他越来越骄横拔扈,平日总是四处惹祸,伤人害人,他这姐姐却截然相反,待人温和,性情淑均,而且精通歧黄之术。陈胜一心知大小姐平日里便乐善好施,这次是秦绝响害的人,她更不会袖手不管。当下谢了大小姐,转身退出水韵园,来见秦老太爷。

常思豪迷迷糊糊,似醒非醒,只觉自己被人抬起,耳边呼啸,说不清是风声,还是脑中的轰鸣,渐觉身上无力,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复归,只是全身无力,连眼皮也难睁开,灵魂仿佛离了体,身子荡飘飘像浮在天上,又像漂在水中。忽地双手十指以及身上数道大穴,连心刺痛,紧接着一只柔软的手掌按在腰后,一股暖流,自命门处缓缓注入,愈来愈强,愈来愈热,背上经脉仿佛河道忽然注入了山洪,暴涨起来,逐渐加宽,脊椎骨缝,更似油中溅水,爆响如鞭,奇痛彻骨。正自难熬之时,一股热流自胸腹间而起,上升至颈,从肩臂外侧经腕透食指而出,另有一股,却从肩臂内侧,经腕直达小指,然后是中指、无名指……连同那几道刺痛的大穴,都有热流透出。

剥骨抽筋般的疼痛渐渐淡去,待到后来,身上暖阳阳的,竟然越来越舒服。稍一挣动,肢体忽然回到自己意识的掌控之中,便如回魂梦醒一般。他二目微微睁开一条缝隙,却见暗室微光,灯色昏黄,自己赤膊盘坐在一个巨大的铜缸之内,温水没至颈间,周围烟气缭绕,水雾蒸腾,药香透鼻,双手除大拇指之外的四指,全被刺破,墨般浓黑的血液随着体内气机的运转,自指尖和几道大穴流出,向下堕去,拉出蜿蜒的血线,久久不散。他身上越是舒泰,体内毒素排出越快,指间流出的血色也便越红,腰后那只手掌传来的暖流却渐渐弱了下去,愈来愈弱,愈来愈弱,忽然背后嗯地一声,一个身子软软地靠在他背上,洁白如玉的颈子无力地搭在他的肩头,数缕发丝自前胸披落,乌黑如墨,柔似春草。

常思豪吓了一跳,侧头望去,一股发香钻入鼻孔,肩上,是一张俏丽无双的脸庞,细长的弯眉之下,一对湖水般明澈的眸子正失去神采,被长长的睫毛如舞台落幕般缓缓覆上,左眼外侧下边缀着一颗泪痣,妩媚动人。一粒晶莹的水珠自她额前轻巧地滑下,流过弧线优美的鼻梁,轻轻滴落在常思豪的胸前,令他的心脏,嘭地一跳。

常思豪只觉颈间有细微的呼吸吹抚,柔暖如呵痒一般。恍惚间有些纳闷:“我这是到哪了呢?陈大哥呢?”

他僵硬的身子渐渐放松下来,却仍不敢动,一拢发香和着朦胧的水气拂来,让他有种世界在远去的错觉。忽然,那少女的头一滑,向水中落去,常思豪赶忙回身,揽住她颈子,托住腰肢。

女体温滑细腻,柔若无骨。常思豪心中暗乐,又自惊疑,坐了一会儿,听着这少女均匀的呼吸,心想:“你大爷的,总不成一直在水里泡着。”活动一下胳膊,已经有了力量,便想爬出桶去,怎奈身上又靠着这姑娘,皱了皱眉,一手拢住她颈子,一手托在她膝弯,将她托出水面。

缸内自有小梯凳,他试踩一下吃住了力,便缓缓从水中迈了出来,感觉自己的亵衣都挂水贴在肉上。低头看时,少女胸前的绫纱早被水浸透,洇出嫣红肚兜来,女体玲珑,妙不可言。抬眼四望,屋里门窗紧闭,桌上一灯如豆,静静无人。旁边不远便是一张锦榻,垂帘挂帐,薰香透人。

他跳下缸来,光脚走过去,将少女轻轻搁在榻上。

经此一动,那少女悠悠醒转,眼皮半掀,似软泥般无力地问道:“你……一直都好么……”常思豪正要抽回手去,闻言一愣,茫然点头。却见一滴清泪从她脸颊滑了下来:“你可知道,我每日每夜,思你念你,想你盼你,想再见你一面,哪怕是说不上话儿,远远地,让你瞧我一眼也好……”

常思豪心想:“这叫什么话?”刚想起身。那少女眼神朦胧,扶住了他胳臂,柔声道:“天可怜见,你终于到我身边来了,怎地这便要走?”

常思豪心中越发奇怪:“咦!这厮倒生得白净,却不是个傻子?”

夜凉潭更碧,孤灯对月黄。

老太爷秦浪川与府内大管家祁北山,对坐在小花园洗莲池畔踏云亭内,专注致一,正在下棋。

大爷秦逸侍立于侧,微笑旁观。

陈胜一脚步放轻,缓缓来到亭外站定,大爷秦逸向他点了点头,陈胜一这才步上亭来。

秦浪川精神集中于棋盘之上,对于外界似失去了感知,陈胜一往棋盘上扫望,见祁北山车炮纵横,小卒相并,已经形成压倒性的优势,真有千军万马共围垓下之形,秦浪川左支右绌,作困兽之斗,忽然左侧一马突出奇兵,配合底炮欲成绝杀,祁北山犹豫良久,终舍一车,与秦浪川的底炮同归于尽。

秦浪川哈哈大笑:“输了输了!今日连输三盘,丢人现眼!痛快痛快!”

祁北山道:“老太爷久不下象棋,略有生疏而己。”秦浪川道:“小舍小得,大舍大得,不舍不得,你舍了这一车,早也赢了,却拖到现在,可见你这一味求稳的性子是改不了了。”祁北山一笑:“谢老太爷指点。”秦浪川笑骂道:“你奶奶的,我输在你手上,你却谢我指点,北山哪,看来你心里这主从之别是抹不去啦!”

陈胜一笑道:“前些时老太爷己改专下围棋,怎么今天又重把象棋捡起来了?”

秦浪川道:“我改下围棋,是年纪大了,想修修身,养养性,哪知道下围棋也一样,争胜之心始终不去,下起来又费脑筋,又觉气闷,哪如象棋大杀四方,来得痛快!便是听这劈啪落子的声音,心里也是舒服!”祁北山几人都哈哈大笑。

秦浪川道:“大陈啊,你前日飞鸽传书,我早看过,大概情况己知。你且把袁凉宇这厮做过的事情,再详细说给我听听。”陈胜一当下细细把袁凉宇如何挑拨长青帮与秦家为敌,又如何向秦家宣战,还有后来如何冒充祁北山等事讲述一遍,连带着也说到了常思豪和荆零雨,只是怕老太爷生气,没提少主爷秦绝响伤他之事。

秦浪川听完笑道:“果然果然,若不出我所料,那袁凉宇绝非聚豪阁的人!”

第二章 惊变迭出

烛光黯淡,锦帐低垂,常思豪蹲在锦榻之侧,两手压在那少女身下,又被她扯住胳膊,一时进退不得。眼见她脸上幸福烧作云霞,水嫩的脸蛋在微弱的光线下更显艳丽,忍不住便凑上去亲了一口。

这一吻又狠又重,将那少女吻得呆了,两眼直直望着顶篷,半晌说不出话来。

常思豪亲完这一口,感觉唇边一阵麻酥酥的,滋味甚美,瞧着她这副样子,又想:“不行不行,这丫头是个傻子,我怎能欺负傻子?”

刚要抽手,却听她轻声哼唱起来:“爱别离……痴嗔恋……情丝是难断。曲终人散,徒发奈何叹:半面悭缘,何惹相思怨?心折……弦乱……推琴黯倚无争算,望月跌空,一天碎银烂……”

她唱得曲调柔靡,加之又是在软弱无力时唱来,吐字含混,唱毕问道:“好不好听?”不待常思豪作答,又凄然续道:“试剑大会上吟儿与你分别,便谱下这支曲子,想待有相见之时,唱给你听,这一等,便是四年,四年来,我无时不刻不在想你,你可知道么?”

试剑大会……常思豪闻听此言,脑中忽地闪过一念,登时感觉有些线头在解开。

少女道:“本来咱们两家,也算……也算门当户对,可是,你……你出手也太凌厉,居然一剑杀了五叔,这仇结下,可就再也难解开,我想要和你在一起,是没有指望的了,便想狠狠心,把你忘却,可是,却总也忘不掉……”她泣出声来,泪水大滴大滴,落在枕上,“吟儿写了这首曲词,想你时,便唱一唱,想你时,便唱一唱……萧郎,你可知道我的心意么?”

听到她呼唤“萧郎”二字,常思豪立刻反应了过来:试剑大会,萧郎……她喜欢的是……是萧今拾月!是那个百剑盟剑手都谈之色变的萧今拾月!

少女忽觉他身体僵硬,关切问道:“萧郎,你怎么了?”

常思豪思绪纷乱:她怎会当我是萧今拾月?她又是谁?五叔?一剑杀了五叔?难道是山西秦家的五爷秦默?这一战名动江湖,除了他还能有谁!秦五爷是她五叔,那她……

他忽地转过头来,望见屋中铜缸,搜寻回忆,心下恍然:是了,我中毒之时,耳中轰鸣,脑中乱响,隐约听见陈大哥说请大小姐,莫非是她?她定答应帮我医治,将我放入缸内,刺破手指以及穴道,再用内功助我将毒驱出体外,想来我这毒血厉害非常,她为救我,功力耗费甚大,护己不能,毒液透过皮肤渗到体内少许,以致她神思迷乱,她本就相思成痴,这一来朦胧中错认了人……

少女见他情况不对,摇动他的胳膊道:“萧郎,你怎么了?你说话呀……”

常思豪猛地抽出手来:“谁你的萧郎!”

听闻此言,那少女萎靡的精神忽地一振,睁大眼睛勉力向常思豪逆光中的脸上望去,忽然呆住不动。

冷月如冰,在平如明镜的小潭之中印出明亮的倒影,仿佛伸手可得。

潭中荷叶托花,清香远溢,出泥不染。

踏云亭内,四人或坐或立,神情庄毅,金黄色的灯光,将各人身上涂暖。

陈胜一心下懔然,声音低沉问道:“袁凉宇实是聚豪阁八大人雄之一,老太爷说,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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