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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剑-第1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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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度扬起脸来,目光变得柔和许多,充满爱怜:“孩子,你信与不信,恨我怨我,爹都没有话说。知道你喜欢你表哥,爹内心里却一直默默反对,觉得你还小,根本不懂得感情,也怕他的性子太孤,会伤到你。可事到如今,爹只希望我们这一辈的悲剧,别再发生在你们身上。小雨,你去吧,和你表哥远走高飞,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好好过日子……”
他从怀中搜摸,掏出一沓银票,还有些散碎银两,俯下身去一并放在荆零雨那只暖帽里面,缓缓直起身子,“爹身上就这么多了,也不便回盟去取,这些散碎银钱只当临别赠物,你就权且收下吧。你长大了,人也聪明,懂得照顾自己,吃穿用度,爹不担心。”他强抑心绪,昂首向林中道:“小石!你从小便习惯了知我罪我,笑骂由人,可见受过了多少的委屈。这是我们做长辈的,没有照顾好你!但你有没有想过,这也有你性子上的原因?江湖水深,清则无鱼,求真的人没见着底,却往往先淹死了自己!一个人的路,总是孤单,走不了太远的!”
等了一等,林中并无半点回应。他表情中有些无奈和失落,语气转柔,有了叹息的意味:“好,你听不进我的话,我也不再多说,江湖武林本来就是这样子,太多黑暗,殊少光明,远不适合你。你带着她走吧!远离这个在你看来肮脏无义的地方!能够有爱人陪伴,没有打扰麻烦,平平静静地自己练一辈子剑,是武者最幸福的事情。小雨我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待她!”
他深深望了一眼女儿,强忍着走近去拥抱她的冲动,目光惨痛,转身颓然走向林外。
荆零雨心如刀绞,猛向前踏出半步,手伸出去,僵在空中,却始终未能喊出半点声音。眼瞧着父亲不高的身影渐行渐远,孤孤单单,只觉阵阵寒意袭来,透骨生凉。忽地风起凛烈,身侧一道水蓝射地,暖帽跳起,在空中被蓝光绞绕,刷啦啦碎成数块,纸片皮毛四散纷飞。
蓝光倏收,缠入一人腰际。
荆零雨垂首黯然:“表哥。”头上一暖,原来是廖孤石将他的暖帽取下,戴在了自己头顶。
廖孤石没有说话,双眉凝惑,瞧着荆问种远去的身影出神。
荆零雨瞧着他,乖觉相候。
廖孤石意识过来眼睛瞪去,见她低头不看自己,也不吭声,闷了一阵,终于道:“你心里想问什么,我清楚得很!现在却这样憋着,又装出一副柔顺模样,以为我会心疼么?”荆零雨扶了扶头上帽子,说道:“你的嘴有多硬,我最清楚不过,若是想说真相,早就说了。既然问不出来,我又何苦自讨没趣?”廖孤石冷冷瞧着她:“好,你最好也莫再跟来,免得更自讨没趣!”说罢转身向林中便闪。“哎,”荆零雨紧跟几步,边走边道:“我刚被爹抛下,连你也不要我了吗?”廖孤石懒得瞧她,步速不减,道:“他既没抛下你,你心里也没离开他,你这么说,岂不是笑话?”
荆零雨嗔道:“你胡说什么!”
廖孤石停步拧身,逼视着她:“难道不是?他料定了我的心思,又看出你心向着我,不如来个欲擒故纵,说的那些不过是给你瞧的。你从小便闹惯了,四处偷逛、离家出走是常事,不管在外面多远,你始终能够嘻嘻哈哈,那是因为在你心里始终还是把百剑盟当家,不论闹出多大的事,你都有家可回,有退路可走!你真的恨你爹吗?你现在心里一定还在想着,你那姑姑是多么的好,你爹爹是如何的正人君子,他们动心动情却不动手,两人始终是清清白白,是不是?”
荆零雨在“料定了我的心思”几字中听出别样滋味,抿唇忍笑,眸里含羞,哪还听得见他后面又说了什么,低低道:“爹知道你对我有心,还这般成全,不也是好事么,你却……”廖孤石双目冒火:“你脑壳剃光,连里面也空了?怎么尽是想这些闲事!你知道他为何这么放心把你交给我?因为他知道我根本不可能会……”他话说一半,忽地僵住,似乎心中有什么事情难以猜解。荆零雨被他吼得怏怏,低头不住嘟哝。廖孤石目中离神,思路正乱,听得心烦之极,大声道:“你不是要学你娘么?女中丈夫,都像你这样?”荆零雨蹲下扶着膝盖大声埋怨:“你还吼,我现在很伤心的!”见他双目凝神远眺不理自己,又道:“爹很难过!他是真的不要我了!表哥,你知道咱们分开有多少天了么?好容易见了面,你却又不给我好脸色!你知不知道,我在恒山待得好冷清,每天闲下来……只是想你……”
她本来声高如吵,说到最后几字双颊红透,声音渐低,又几乎细不可闻了。
“住口!”
廖孤石猛地背过身去:“小小丫头,也不知羞!小时候说着玩的也来当真,真是笑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一甩袖向前掠去。
未行几步,身后风起,衣袂响处,荆零雨已切至身前,双手叉腰大声骂道:“瞧你的熊样子,大眼睛小鼻子一脸女相,哪有男子气概!除了欺负我,你还有什么别的能耐?本小姐又不是嫁不出去,干什么低三下四地求你?”廖孤石甚是不耐:“你嫁得出去便找人去嫁,别来缠我!”一侧身改道急奔。荆零雨脚步轻盈,随后追上,与他齐头并进,冷哼道:“想用轻功甩掉我?没那么容易!”
廖孤石见她身姿灵动飘逸,速度奇快,尚且大有余裕,也不免有些诧异,荆零雨得意道:“攀云步乃恒山派秘传功法,和《十三科余记》、古木素珠一样,都是自红阴祖师手中留传下来的镇派之宝,刚才我爹施尽全力,也未能追上,你自觉轻功比他如何?”
廖孤石唇角一抿,速度立增,超出数丈。
荆零雨心下发狠,提气再追,口中道:“你和我较劲,咱们就打个赌,你若被我逮到,今生今世都要听我的!”廖孤石一声冷哼,也不答话,二人在林中追逐穿掠,每一次的折弯改道,都挫得周遭树木抖颤,搅得败叶翻雪,鸟起飞惊,尘烟般飘扬而下的雪雾在暗影与月光之间弥漫,一时无色无形,一时又七彩流霓,虹华盈眼。
直追了半盏茶的功夫,廖孤石仍然速度不减,两人间距也始终在一丈左右,难以拉近,荆零雨想起他所用轻功换气的方法与自己这攀云步完全不同,脑筋一动,主意顿生,调整着自己的气息,观察着廖孤石的步幅,看准机会大声道:“表哥!我错了,我不该说你像女人!你停下来和我说说话好不好?”
廖孤石冷冷道:“我和你无话可说!”这一开口,步速立缓,荆零雨脚下急挫,身如箭射,刹那抢至他身后,脸含窃笑,张手便抓,指掌伸到中途,眼前蓝光忽漾,心道不好,赶忙撤手,那道蓝光刷拉拉连闪几下,追随廖孤石急逝而去,在夜色中划出弧形长长拖尾,同时两边十数棵枯树被齐齐截断向中间折倒。
荆零雨一声娇喝,伸掌劈中砸来最近那棵树干,借推力向侧后方闪避,轰隆隆树木交叉倒地,砸得酥枝碎溅,挑腐飞泥。以袖掩面避过,定睛再看时,廖孤石已在百丈开外。她恨恨跺足一跃而起,踏树急追,大喊道:“你明明就要输了!你耍赖!”
话刚出口,那条淡蓝色的身影却倏地不见。
第七章 树洞
荆零雨心下大急,提气快追,到切近眼前豁然一亮。
但见疏林已尽,雪色清白,冷月在天。前方土岗夹沟,正当中黑坳坳横一条官道,她两边扫望,见一道暗蓝沿路向南疾掠,远处星灯隐耀,水夜沉城。
她不禁一愣,心道:“那边不是京师么?”不容多想,提气追去。
廖孤石将速度提至十成,潜回京城之内又是一阵急奔,回看荆零雨的身影远远在黑暗中隐现,竟然仍甩她不脱。
此时两旁街市早息,关门闭户,仍在营业的都是些赌场妓院,廖廖无几。奔行间忽觉斜刺里一片红光耀眼,搭眼瞧去,一幢花楼高耸在前,楼分三层,一二层皆有灯光,三楼屋少,却是一片黑暗。廖孤石向身边经过的一面屋墙上猛拍一掌——积雪从瓦间扑簌簌倾泻如雾——他猛地加速窜过,随后一个拧身踮步上前,借惯力手足并用蹬红柱翻上那花楼二层外廊。
这道外廊连着十几间屋子,里面琴曲和歌,人影窗摇,欢声不断。他不敢在此潜伏,伏身以栏杆作掩体,无声猫窜数步,估计到了中间处,跃起一张手攀住雨檐,摇身一晃,翻上三楼,拨门滚入。
廖孤石将门虚掩,顺门缝向外瞧去,荆零雨已然追至楼下,发现足迹为雪覆断,正停身上下观察,四方扫望,目光中大有狐疑,显然对自己去向还不敢确定。
他转身背靠在门上,略呼出口气。
眼前这屋中光线甚弱,看得出是分为里外两室,以陈物花架相隔,不甚宽敞,却极精致。地下铺着厚厚的地毯,踏感柔软。外室左侧立着实木书架,靠后有一张六折仕女观花屏风,隐见两侧铁鹤烛台分立,灯罩暗红,并没点亮。内室有一张圆桌露出半面,上有酒壶杯盏,几个炭炉分置于墙角,雕花空隙间映出微弱红光,散发着带有馨香的暖意。
嘎吱一声轻响,里屋床榻上有女子声音道:“哎,怎么又来了?说了老娘身子不舒服嘛,你们四个应付一下得了,别来烦我!”廖孤石没想到屋中竟还有人,听起来好像还是个妓女在耍脾气,轻咳一声安抚道:“小生……仰慕姑娘已久,此来无非少坐片刻,以慰渴思之情,不须姑娘伺候。”那女人一听是男子声音,感觉不对,猛地掀被坐起,口中“谁”字还未喊出声来,廖孤石窜身扑到,单手掩住她嘴顺势一滚,将她按回榻上压制在身下,撩被盖好,低低道:“不要叫喊,我不是坏人。”
两人贴得极近,女人借着旁边炭炉隐约的红光,瞧见他一对大眼澄澈,清秀帅气,竟似忘了惧意,努力点了点头。廖孤石见她毫不反抗,也便把掩她口鼻的手缓缓放开。这女人哧儿地一笑,反向他贴近了些,媚声道:“哟,不是坏人,却把人家压在身下,你还真是心口不一呢。”
闻到她口中有浓烈酒气,廖孤石有些反感,想要避开一点,却被对方玉臂柔柔圈住,感觉有两只软馥的手掌滑入衣间,在后背摩挲,带来一种温水润身的暖意。
女人体会到了他对异性肢体的生疏,吃吃一笑,醉态憨然。
廖孤石意识到不该如此,撑身欲起,下身早教一条白腿盘住,被这女人就势一翻,反压在身下。还未反应过来,早有一对软红压上,顿觉唇间柔嫩,水润心甜。
“廖孤石!你给我出来!”
楼下传来荆零雨的喊声。
“地上脚印盖得上,墙上的你也能盖上?你以为进了妓院我就不敢进去抓你吗?”
花楼内人声嘈乱,很多人开窗往外看,议论纷纷。廖孤石呼吸一紧,立刻被那女人捕捉到了,她略抬起头,轻蔑一笑:“是找你的吧?原来是在躲你的小情人儿,还说什么对我仰慕已久,说起谎话来面不红心不跳的。怎么,两个人吵架了么?”
她抬头时身体依然很放松,红色亵衣像兜着一团云,压下来软绵绵的,并不沉重。廖孤石只觉眼前一片雪白晕眼,胸前挨衣贴肉燃着两团温火,虽不炽烈,却燎得心头慌痒难熬,他侧过头去,声音几近呻吟地道:“我们不是——”说到一半,又懒得再解释,便闭了嘴。
“呵呵,”这女人微微甩头,发丝扬起又落,抚在廖孤石脸上,一股苏合香气馨烈摄人。淡淡笑道:“对,不是情人,是表妹、小姨、好姐姐、干闺女。呵呵,老娘什么没见过,爱干坏事又不愿担责任,你们这班男人呐,还不都是一样。”
她一面说话,手指一面在廖孤石颈下游走,写了个“坏”字,吃吃轻笑。
外面叫骂声渐止,安静好一会儿,只听荆零雨哀告道:“表哥,你出来好不好?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我什么都不要,我不再见爹爹,不再见小晴她们,我什么都听你的,咱们俩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过日子,你练剑,我给你做一辈子菜吃,好不好?”声音哀切,夹杂着啜泣,让人听来十分腌心。
“原来是个小花痴。”
“帽子边上没头发,好像还是个光头尼姑哩!”
“尼姑都这样,这世道真没救啦!”
一阵阵哄笑从楼窗下传来。
廖孤石身子僵硬,咬紧下唇一动不动。那女人听得心中凄切,将头埋在他胸侧,幽幽叹息:“你还是不理她么?人都有张脸皮,她话说到这份儿上,可见是用了真心了,唉,我们做女人的,也不知做了什么孽,要受这天下情伤之苦。”外间忽响起男子喝骂声音,紧跟着打斗之声传来。她急急抬头道:“啊哟,不好了,必是查管事派人去轰她,打起来了,你还不去看看?”
廖孤石阖上了眼睛:“她有武功,没人伤得了她的。”那女人嗔视他道:“能打架也不过是个女子,你就这么放心?”见他默然不语,目光也渐渐软了下来,道:“你好狠心……”她将脸贴下来,指头在廖孤石胸口画着圈儿,嗤儿地一笑,喃喃道:“不过我知道,你这么做,绝非恨极了她,其实是爱极了她。”
廖孤石道:“胡说,你知道什么!”
“我当然知道。”
女人不屑地翻着白眼,补充道:“因为我是个婊子。”
这句话她说得轻描淡写,却听得廖孤石一阵难过,移目看去,见她神色平和,醉意松散的目光似穿墙越屋望向无垠远处,心头不禁一疼。扭开脸去,伸手把被子往上略扯,替她盖住肩头。
女人没有说话,只是将脸像猫儿一样在他胸前蹭了蹭,搂得又紧了一些。
见她如此,廖孤石心中又乱,真不知自己刚才掩这一下被子该是不该。外间打斗之声渐烈,呼喝不断,他忍不住微侧身形,静心去听,荆零雨心中有气,出手自然狠辣,外面传来的多是男子呼救哀号的声音,步音沉重忙乱,似乎还有人在抬伤者。
女人偷偷瞧去,见他眼神里分明充满了关切、不安与犹疑,一时心头生暖,脸上露出淡淡的羡艳和笑意,忽地抬起头来,大声喊道:“你表哥在这里!”
这一声突如其来,廖孤石惊睫撑目,想拦已然不及。
女人摇动着下颌,舒眉笑道:“老娘开心乐意,怎么样?”话音未落,房门嘭然打开,廖孤石身子一翻,同时伸指在她颈间哑穴一按,将她压在身下。
门口衣袂猎风之声急止,啪地一声火摺燃起,照亮房间,荆零雨目光扫处,眼中情景顿令她肺间一炸。
那绣着祥云飞鹤的锦被之下,是一对难分彼此的红唇。表哥阖目如醉,仿佛啜尝着一颗熟透的果子,竟然对自己的到来恍若不闻。
她颤手指道:“你,你在干什么?”说话时只觉耳鼓中轰鸣不断,自己的声音竟然是一种掺合着无数噪音的混响。
廖孤石缓缓抬头,凝视着身下女子的双眼,伸指替她轻轻抹去嘴角偏溢的唇红,淡淡道:“在妓院里自然是嫖妓,要不然还应该干什么?”
“科撑!”
门框被靠出一声闷响,荆零雨呼吸骤止,一颗心冰封成块,无数次撞碎在胸膛。
“啪——”
门被重重摔上,黑暗复将室内深深填满。“蹬蹬蹬”步音踉跄急响数声,就此消失不见。
廖孤石掀被坐起双目如痴,隐约觉得心中有一些东西在崩塌,在沦陷。忽然想起什么,伸手拢住那女人的颈子,轻轻一按。
女人深深吸了口气,一骨碌身爬起,揉颈说道:“瞧不出来,你倒是很会演戏。”
廖孤石道:“把衣服穿上。”
女人一笑:“你倒体贴,怕我冻着么?”
廖孤石失神不答,女人又笑了笑:“知道,知道,你是觉得我这样子不雅。可惜姐姐我在自己的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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