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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晓刺杀-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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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大泰狠厉的道:

“如果你还想闯道混世,我谅你也不敢——没有外敷的药么?”

摇摇头,白不凡赶紧道:

“不必用药外敷,何况中毒不深,这三包内服解药,已足可去毒有余。”

顺手将纸包交给何敢,赵大秦道:

“我们走吧?”

白不凡上前一步,哈腰胁肩,模样好似要下跪:“何兄,何兄,我那手下包达,是不是可以开思释他回来?”

何敢咧嘴一笑:

“我留着那大狗熊干啥?嫌白米子儿耗不了么?”

白不凡还想开口再问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只是一个劲的连连打恭作揖,表示感激。

半弦月早斜了边,淡淡的光辉,映着何敢与赵大泰的身影遂渐远去,也映着白不凡那张孩儿脸,孩儿脸上,却正有一抹诡诈的神情在凝形……天,业已蒙蒙亮了。

何敢且先将赵大泰安排到自己房间歇息,同时暗示了他床底下还有位委屈了一宿的人熊,然后,他才十分谨慎的来到隔壁,轻轻举手敲门。

房里没有任何回应。

何敢不由心中疑惑起来,照那包达所说,那迷药只有两个时辰的效力,如今两个时后算算已过,莫不成金铃还在昏迷状态?否则,是包达故意胡扯?他不相信包达敢班他,因为,姓包的一条命眼下犹攒在他手里,而这位“熊哥”,却绝对不是个视死如归的角色——皱着眉,他又多用了点力气敲门。

仍然没有丁点响动。

何敢有些急了,他刚才打算使劲推门,伸出去的手在刹那间又收了回来,他实在不愿暗影里再吃飞刀,如果金铃早已清醒且尚在房内的话,这乃是极有可能的事,于是,他先重重咳了一声,报出万儿:“金铃姑娘,你在房里么?我是何敢,这边厢招呼过啦短的沉寂之后,门里总算有了回音,金铃的声音,虽说有点儿喑哑,是金铃的腔调没有错:“何敢……真是你吗?”

何敢呆了一下,忙道:

“当然是我,金铃姑娘,你,嗯,还好吧?”

金铃在房内幽幽一叹,好似非常的屈怨:“你进来吧……”小心的推门进去,何敢发现金铃坐在床沿——自是衣裳整齐的坐在床沿,脸色在透窗的曙光中泛着恁般的苍白,神态更是凄美推怀,她注视着何敢,露出一抹好生苦涩的微笑:“这一整晚,你都到哪里去了?看你模样,像是累得不轻。”

何敢陪笑道:

“有几个不开眼的兔崽子,妄想动我们的脑筋,害我折腾了一夜,现在总算把事情摆手了,我说金铃姑娘,天一大亮,我们就该登程啦……”金铃咬着嘴唇,好一会,才低声道:“昨晚……是你救了我?”

何敢十分尴尬的道:

“真叫险,那千五八蛋分两头下手,一个在前堂抽冷子暗算我,另一个潜进来想劫掳于你,幸亏我反应还快,及时赶了过来将你救下,否则,后果就木堪设想了。”

目光下垂,金铃显得颇为吃力的道:

“我……我……我可曾……可曾被那些人……”何敢恍悟金铃所指为何,他赶紧道:“绝对没有,可能你的身子吃那邪龟孙瞄过,但灯光昏暗之下加上那邪角孙心慌意乱,料也看不十分清切,他拿一条被单裹着你就跑,几乎才出窗口已遭我截住,前后只是眨眨眼的功夫,即便他有心使坏,也没那个时间!”

金铃默然半刻,又道:

“那……你呢,”

何敢怔怔的道:

“我?我怎么啦?”

金铃又低下头,不再作声。

愣了一会,何敢才算想通了,他不禁又好气、又好笑:“金铃姑娘,你放心,我连瞄也没有瞄一眼,只认清是你,就这么原封不动的包着你送了回来;先时我也曾考虑到由谁抱你进房比较合宜,但当时光景太急迫,除了我,也实在难找个适份的人选,这不是不敬,事贵从权。”

抬起头,金铃苍白的面颊上浮现一丝朱酡:“你别见怪,何敢,不是我多心,你知道,我们女人最顾忌的就是这些,女人的贞操,甚至超逾生命,我不能不问清楚……”何敢嘿嘿苦笑:“说得正是,我也用我这条老命替你担待过了。”

金铃这时才把一直搁在膝头上的双手收回,双手中,各夹藏着两柄闪亮精致的小巧缅刀,她在收置暗器的当口,不免有些赧然的朝着何敢一笑。

何敢猜对了,先前若是贸然推门进来,这照面的四把飞刀必将由他消受——出了一夜力气,如果到头来还获得如此回敬,岂非冤上了天?

金铃的气色好了些,也显得兴致高了:

“何敢,昨晚上,都是哪一路的牛鬼蛇神来生事?”

何敢简单明了的把事情经过叙说了一遍,金铃这才注意到他的左肘挂彩,一截衣袖早已被凝血浸染成赤褐色了。

金铃好柔好柔的道:

“全亏了你,何敢,一旦抵达地头,我会好生补偿你的,现在你赶快去上药包扎,然后再休息一阵,你得保持住充沛的体力,千万不能糟蹋自己呀……”当然,糟蹋自己不啻也糟蹋了此行的使命,亦就是说等于糟蹋金铃的生活——何敢耸耸肩,笑得有几分僵硬:“已经上过药了,金铃姑娘,我会自己保重的,吃我们这行的饭,如果身子骨不够硬朗,就只剩回家抱孩子的份啦!”

转身出房,何敢觉得从心底升起了一股悲凉——铁血江湖,肉做的身体,只一条性命,而谁也顾不了谁,要往下活,全得指望自己,想想,这生之旅途,实在是多么艰幸,多么冷酷,又多么孤单……赵大泰的伤势不算轻,眼看着此行想做的买卖已不能做了之外,他有心伴护何敢远出关外的厚意也硬被何敢按捺下来,不是何敢充好汉,而是赵大泰的伤实在劳累不得,娶不娶赵氏剑门的大姑娘是另一回事,这如天的人情他可承担不起——抱伤豁命的恩谊,乃是卖上脑袋都难以报答的啊!

何敢放走了“熊哥”包达之后,又破出一大早的时光,先将赵大泰安置妥当,包括找好了养伤的所在,请到附近最高明的铁打郎中,甚至临时雇用了一个老苍头侍候赵大秦,把一切想得到的大小事体全弄舒齐了,他才偕同金铃启程,临行前,却仍被赵大泰强着留下一份预订的行程路线,敢请赵大泰犹打谱追上去哩,好个准大舅子!

一路前行,金铃的情绪相当不错,夜来的惊变,似乎早已淡忘,她骑在马上,俏笑如花:“何敢呀,那个姓赵的矮胖子好像对你挺够意思,听他说话的口气,你们早晚会结成亲家,什么时候请我喝喜酒?”

何敢手扶鞍前判官头,微微有些发窘:

“别听赵老大瞎扯,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远得连影都不见,再说,凭我这块料,又如何配娶亲成家?一年到头,拎着脑袋打滴溜,自己保命已经幸苦,再添上个累赘,岂非害人害己?”

轻轻一笑,金铃把坐骑靠近了些:

“你这只是个借口,何敢,谁说身在江湖不能成家?身在江湖的大爷们有着三妻四妾的多得很,吃刀头饭的同行也不会个个都想断子绝孙,不续香烟,问题仅在你愿不愿,爱不爱罢了,我说得可对?”

干咳一声,何敢打着哈哈:

“这是你的看法,金铃姑娘,我有我的难处,在不能给人家一个安定的环境之前,说什么都是奢谈,像眼下的辰光,今朝不知能否看到明天的太阳,活蹦乱跳的人竖着出去摸不清何时横着抬回来,这样若也弄上个家,不用多久那做老婆的就不疯也必成癫痴了……”金铃不以为然的道:“笑话,你也未免把事情说得太严重了,像‘八幡会’的勾小七,他一个人除了元配之外,妾侍就有五个,另在外头拈惹的花花草草还不算在内;人家勾小七手掌‘八幡会’第七面的‘白骨皤’,过的日子不比你更要凶险!却照样有家有业,安适自在,哪似你这般悲观落拓?”

何敢笑道:

“提起‘八幡会’的勾小七,倒令我想到一桩事——”金铃道:“什么事?”

何敢闲闲的道:

“那官玉成,我说金铃姑娘,敢情曾和你有过一手?”

柳眉倏竖,金铃的脸色沉了下来:

“何敢,嘴巴不要这么不干不净,什么叫‘有一手’?你将我金铃看成了哪一种人?又将官玉成喻做了哪一种人?!”

何敢料不到金铃的火气竟是说来就来,更料不到她对这个问题如此敏感,尤其意外的是,金铃好像对那官玉成还有几分袒护!袒护那一心要取她性命的人!用力摇摇头,何敢不开腔了。

金铃冷着声音道:

“何敢,以后不准你提我和官玉成之间的事,我和他早已恩断义绝,彼此只剩下如天的仇恨,似海的冤怨!”

例咧嘴,何敢讪讪的道。

“我只是好奇,而且使用了一句有关此类事项的习惯语句,你不爱听,权当我没问,不过,对这个问题,我觉得你似乎反应尖锐了一点……”金铃默默片刻,方才幽幽的叹了口气:“情到多时情转杯…”何敢正在体会这句话的意思,半空中却传来一阵怪异的声响,那是一种尖厉的哨音,哨音来自一个儿臂粗细、黑铁铸就的巨箭前端风孔,那巨箭乃是从十丈之外的一座矮岗顶上射出,凌空划过一道半弧,在拔起一个颤抖的泣响之后,“嗖”的一声斜斜插进他们马前尺许远近的泥土中。

好强的臂力,好准的手法!

吓了一跳的何敢正莫名其妙的打量着巨箭射来的矮岗方向,金铃却已花容惨变,全身不由自主的簌簌抖了起来!

暗暗诅咒了一声,何敢侧首道:

“其他娘的晦气,这玩意又不知是啥个名堂,我说金铃姑娘”噎住了下面的话,何敢发觉金铃这副德性,立时感到事态严重,他放低了声音:“金铃姑娘,你镇定点,不用害怕,天塌下来我姓何的先使头顶着,这个驴箭,你明白是怎么回事?”

吸了口气,金铃满脸的惊悸之色,连说话都有些舌头发硬:“他们来了……何敢,是他们来了……”何敢看着插在地下的那枝巨型铁箭,沉稳的道:“你是指‘八幡会’的人?”

急急点头,金铃目光恐惧的向四周探视:“这是‘黑煞幡’的警示标记——‘黑煞箭’;何敢,说不定马二哥已经亲自到来,何敢,我们怎么办?怎么办?”

一颗心不禁小鹿乱撞起来,一撞一抽痛,一看金铃的脸色他便知道金铃口中的“马二哥”是谁——“八幡会”坐第二把交椅的大人物“黑煞幡”马二哥马无生!

如果眼前的场面,果真是马无生亲自驾临那乐于可就大了,胜负之分且不去说,好歹总得脱下层皮来;那马元生,娘的在这块迄逦三百里的地面上,能吓得小儿不敢夜啼,端的是块狠货!

金铃几乎已经在泣告:

“何敢,何敢,你快点想法子啊,莫不成就死在这里叫他们横加宰杀?”

激灵了一下,何敢苦笑道:

“我会豁命卫护你的,金铃姑娘,即使是我死在前头,只要有一线生机,我包管会保着你先逃!”

金铃急切的低呼:

“我们现在还来得及往后退——”

何敢无奈的摇头:

“你该多学点闯道的经验,金铃姑娘,对方截路的警示标记一旦出现,则必已事先封住了你的退路,而且,以此人发箭的功力准头来说,算得上是个强者,人家敢在十丈之外给咱们这记下马威,还怕咱们脚底抹油?”

金铃神色愁惨的道:

“那么,你是说我们没有生路了?”

何敢平静的道:

“我只是说退路已封,倒不一定没有生路,总之是拼力搏杀一场,很可能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哪!”

金铃的面庞又是猛的一僵,由喉底出声:“来了……他们来了……”何敢直视前方,不错,矮岗上正有三条人影如飞而来,三人腾拣起落之间,身法之快捷,动作之矫健,绝不是一干混饭吃的伙计能够比拟于百一。

同一时间,从他们经过的后路上也扬起蹄声得得,两人两骑,竟那么轻松自在的逐渐接近。

露面的有五个人,何敢忽然想起一件事,于是,心里不由浮起一抹希望,他但愿自己的预测没有错,若然,机会就将大多了。

随着那前后五个人的临近,金铃的脸色便越发白中透青,呼吸急促,连额门与唇角边的细微筋络都浮凸出来,惨蓝的丝脉愤张于柔莹乳腻的肌肤之下,假如说惊恐可以凝形的话,惊恐的形状约莫就是这样的了……”拂晓刺杀……第七章血溅三步第七章血溅三步从前面来的那三个人,与后头堵上来的两位骑士,全为一式一样的穿着打扮——黑衣黑巾黑靴,一身的黑,更奇特的是每人双肩及前心后胸上,都缀得有黑色钢甲麟片,行动之间,发出那种细微的铿锵声响,无形中更增添了几分威猛之气。

现在,他们已到了跟前,五个人静静的停止下来,正面的三位,全以恁般怪异的目光注视着何敢同金铃,而何敢感触得到,后头马上的两个,也一定是以同样的眼神在盯望着自己与金铃的背脊梁。

嘴唇有些干燥,何敢伸出舌头舐润了一下,边压着嗓门问金铃。

“这几位,你都认识?”

几乎不易察觉的点点头,金铃的回答细如游丝:“都认识……”屏着气,何敢又问:“里面有没有马无生?——不要转头看!”

金铃极轻极轻的道:

“这五个人里没有马二哥——”

还他娘的“马二哥”哩,何敢心中骂了一句,却觉得精神上宽松了许多,只要马无生不在现场,他自信就能撑得住局面——照常理讲,马无生在“八幡会”的地位,犹要超过官玉成,做兄长的该有他的威严在,就算再是疼爱阿弟,也不作兴为了点阿弟的男女之私,御骂亲征吧?热闹还不到那等光景呀!

前面三位黑衣朋友当中,站在右手侧的一位窄脸短髭仁兄首先开了口,却竟是冲着金铃而发:“金姑娘,这些日子来一定辛苦你了,大热的天气,何须如此劳累奔波?有什么事不妨回去说;二爷曾有交代,好歹他会护着你!”

金铃的双颊不受控制的抽搐着,她尽力克服自己的惊惧情绪,却仍然显得十分怯悸的道:“我……我和官玉成算是完了……我,我不回去……”另一个双眉黑白斑杂的魁梧大汉放重了语气:“金姑娘,我们奉命请你跟我们回去,你要是拒绝,就是跟我们哥几个为难了,组会的规矩,想你比我们更明白,三爷也早有言语,家丑不可外扬,他要面对面的与姑娘你解决问题!”

金铃突然激动起来:

“他有什么问题好同我解决?事情已经发生了,已经不可挽回,是我做的,我也从来没有否认推诿,但始作俑的祸首是谁?官玉成何曾替我设想过?他又何曾自省自问过?他把责任全扣到我头上,将痛苦硬逼我吞咽,我,我不服,也不甘,他要我的命来宣泄他的私欲,掩饰他绝情绝义的丑行,我岂该如此逆来顺受?”

蓄着短髭的那位僵便的一笑,道:

“金铃姑娘,这些话何不留着去跟三爷说?讲给我们兄弟听实在没有什么意义,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姑娘的委屈,还是回去申诉比较妥当。”

眸瞳中的悲愤与凄怨神色,几乎能够滴落下来,金铃现在的情态,不光是惶栗,惧怕,更掺合著无以名状的羞恼同辱忿恨!

花白眉毛的朋友,话可说得益发不客气了:“看我们哥几个顶着日头吃着沙的这趟苦差份上,姑娘你就别再磨蹭,好走也是走,歹走更得走,姑娘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金铃青白着脸庞,连声音都气得发抖:

“邵昆山,就算你是马二哥属下的先锋将,也犯不着如此张狂,你,你竟敢这样对我说话!”

花白眉毛的邵昆山冷冷一笑:

“否则,金铃姑娘,我又该如何对你说话?眼下的光景,你总不至于希望我向你三跪九叩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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