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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心劫-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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顷刻间,楼中响起一阵惊乱,灯火突然尽熄。

紧接着,七八条人影分从楼门。窗口向外疾射,夺路四散逃走。

罗英大喝一声:“狗贼!还想走吗?”短剑振腕划出,抢步拦住距离最近的一个大汉,剑光飞旋,向他全身罩去。

那人身中提着一柄鬼头钩,但却无心缠斗,虚挡了一招,抹头便跑。

罗英认得他的背影,正是适才在路中跟踪的人,那肯让他脱出手去,沉声大喝一声,剑上力道顿增,横身又将他挡住。

那人连试了几次,无法脱身,匆匆取出一副汗巾将半个面庞蒙住,硬着头皮挥钩应战,口里却不时发出凄厉的啸声。

听那啸声,既像是知会同党快逃,又像是招呼援声。

但从他未动手,先用汗中蒙面这一点看,这人显然不愿罗英认出他的真面目。

罗英手中冷笑,短剑上又增加了两成内力,毫芒闪缩,电掣般紧将他裹住,一面运目四望,却发现其余贼党,已逃得一个也不剩了。

蒙面大汉钩法破绽百出,举手投足也显得杂乱无章,一心一意只想脱身遁走,叵论真实功力,罗英要杀他实在不是难事。

但是,这时罗英满身冤屈,无从洗刷,唯一希望,就要擒住一个活口.是以剑招密而不锐,并不想伤他性命。

转眼十余招,那大汉情急起来,索性只攻不守,拼着两败俱伤,钩法也渐渐凌厉起来。

罗英冷笑道:“你的同党已奔逃殆尽,徒死何益赶快弃钩受缚,尚可保全性命。”

那人只不答话,钩影翻飞,仍是一味死拼。

罗英不觉怒起,剑法陡地一变,寒光霍霍,剑势顿盛,银虹过处,那人惨哼一声,整条右臂,巳被剑锋砍落。

那蒙面大汉用手掩住伤口,踉跄后退三四步,突然倒转钩尖,猛可身自己胸前回手反刺。

罗英大喝一声:“撒手!”左掌疾翻,飞劈了过去。

掌风漫体而至,正撞在那人腿根步位,震得他身躯一斜,钩尖略歪,插在左胸肩肿上,一阵摇晃,翻身栽倒。

罗英迅若闪电般欺步上身,骈指连扬,点了他“肩井”、“府台”、“云门”三处穴道。

那人自负重伤,自戕不成,长叹一声,喀然垂下头去。

罗英正待伸手揭开他蒙面汗巾,突然,暗影中有人低喝一声:“打!”一缕破空无声继小暗器,疾奔背心射到。

罗英闻声知警,上身向前一倾,短剑反手斜撩,一式“太阿倒持”,锋刃扫在那袭来的暗器上,发出“叮”地一声轻微声响。

他片刻未停,藉着前倾之势,左掌一按地面,整个身子就像弹丸般弹回来,贴地倒射,向暗影中扑去。

倏然,一条淡灰色人影冲天拔起,凌空一转,竟从罗英头上擦过,两次起落,已越过墙头,隐入夜色中不见了。

罗英暗暗警惕自己,停步不追,提剑仍回到蒙面大汉倒卧之处,一把扯下他脸上汗巾,却见那人精目大眼,原来竟是白天曾经在园门前跟自己朝了相的家伙。

这人面貌,在他脑海中总觉得十分面善,但却一时无从记忆,于是缓和地问道:“咱们好像在那里见过?是不是?”

那人双目瞪视,并不答话。

罗英又道:“你不用害怕,只要说出姓名身份,我决不会难为你,一条左臂虽断,性命却可保全。”

那人仍旧张目不言不动,甚至连眼珠也不转一转。

罗英皱了皱眉头,沉声叱道:“你要是存心装聋扮哑,就怪别怪我给你吃吃苦头了。”

说着,振手一把,扣住那人右腕脉门。

五指一触,罗英吃了一惊,慌忙俯身探探他鼻息,这才发觉那人竟已断了气。

他既惊又怒,目光聚凝,仔细查看那人尸体,突然在他喉下要害上,找到一个细小的针孔。

罗英心中一动,吸一口真气,一手按住尸体咽候,另一手默运内力,缓缓由他锁骨向上推送,掌心一吸,一枚细针已被贴掌吸起。

第八十四章 失之毫厘

罗英见那枚金针,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脱口道:“啊!我记起来了,他是在衡山派门下,曾经参加过崆峒山麓,七大门派与蛊母鸟婆之战,而且,这枚金针,不就是衡山掌门人追魂金针南宫显的成名暗器么?”

满天疑云,一拨而开,他不禁心里暗骂:南宫显,原来是你捣的鬼?

但,转念一想,又觉此事有些不对。

假如真是南宫显在暗中搞鬼,他怎会告诉我奶奶被掳去的消息?同时,楼中酒席上,共有四付杯筷,那另外三个人又是谁?

几经忖测,这件事有两种可能:如果不是南宫显暗生异心,蓄意嫁祸东墙,便是衡山门下另有叛徒不肖之徒,存心利用“追魂金针”,离间破坏南宫显与六大门派感情。

事实真象如果属于前者,这是一个令人可怕的忧虑,如果属于后者,那倒易于解释,只须拿这枚金针,私下问一问南宫显,一切误会便不致发生或扩大了。

罗英略作沉吟,便小心翼翼用一幅绢绸,将那枚“金针”包好藏妥,掩埋了尸体,然后悄悄退出赵氏废园。

一阵折腾,天色已明。

罗英索性在城中用了些饮食,又准备了些干粮,辰牌时分,才离开太原府。

由太原西行,自石千峰起,渐渐进入吕梁山脉,一进要到离石县田家会,沿途尽是崎岖山路,罗英选择这条小路,除了疑心祖母被掳,喇嘛们可能未循官道而行之外,更因山路极少行人,可能尽量施展轻功赶路,反而无牵无挂,方面得多。

他自得飞云神君授以内力,武功已大非昔比,这一旗展开,绝世身法,飞腾如烟,翻身越脊,行得竟比奔马更快,不到午刻,已越过了狐惬山。

正行之间,前面忽然出现一处小小镇集。

罗英一日一夜未曾休息,山区中发现集镇,自是欣喜无比,心想道,午餐能用些热食,一鼓作气,今天夜里使可以赶过吕梁了。

他兴冲中冲奔入镇中,正左思右盼想找一家售卖热食酒茶的饭馆大嚼一番,目光过处,突见一家灰土泥墙边,停着一辆单辕马车。

所谓“单辕马车”,只是一匹瘦小骡马,轮轴短小,用一匹马曳引,车厢也极为简单,上用四块木板,加上一片顶篷,这种车辆多数不用为载客,乃是山区居民和较大城镇中往来办货用的货车。

但是,罗英见的这辆,情形却有些不同。

只见整个车厢,全部以上好坚木制成,顶篷覆以红桧,用铁钉将车厢两侧门扉都钉得死死的,里面不知放的什么物件,而且,那车前拖的,竟是一匹枣红色的神骏健马。

罗英心中微动,暗道:山中小镇里,竟有如此漂亮车辆,这倒少见得很,难道会是番僧们押送奶奶的工具不成?

这一想,竟觉大有可能,顺目前望,原来停车之处,正是一家客店,木桌长凳虽然肮脏简陋,却是这镇上最像样的一家客店了。

罗英心中不禁怦然,缓步走到车边,想看看车中盛载何物?无奈那门扉钉得甚是紧密,竟无法看见。

他乃是心性正真之人,论理本不该偷窥人家车辆,但,这辆车实在太神秘,假如里面真的囚闭着他的祖母,那……

一念及此,再也顾不得小节,围知绕到车后,食指一探,指尖已透木而过。

车厢板壁上,留下一个小小圆孔。

罗英见无人注意,身形微矮,眯着一只眼睛,向里一瞧。

这一瞧,登时使他出了一身冷汗。

原来车厢中黑沉沉并无货物,只有一块厚毯,裹着一个身形如人体的包裹。

这还用猜吗!那封在车厢中的人,除了奶奶还有谁?

罗英一股怒火陡高三丈,当时便待运掌势碎车厢,但转念一想道:“好个助纣为虐的喇嘛,我先会会你们再说。”

一闪身,窜到店门口,怒目一瞪,沉声叱道:“这辆车是谁的?”

安静的饭店中,突闻这声暴喝,所有掌柜,店伙,和一个低头用饭瘦汉子都不约而同吃了一惊,那汉子扬起脸来,一见罗英,脸色顿时一变。

罗英也觉讶诧,扫目一匝,店中并无一个喇嘛,只有那瘦削汉子,十分面善。

那瘦削汉子见罗英皱眉似有不复记忆的神色,连忙堆笑站起身来,恭敬地道:“辆车是小人的,公子有什么吩咐?”

罗英凝目向他打量一遍,只觉这瘦削汉子似甚面善,仿佛在那里见过,只是他脑中事务烦乱,一时总想不起来,于是沉着脸问:“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瘦削汉子陪笑道:“小人姓李,叫李二,在太原府骡马市裕通车行做把式,公子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小人吗?”

罗英“哦”了一声,暗想:我才从太原府来,也许曾在街上见过此人,疑心一去,怒火也消了不少,指着那辆单辕马车问道:“这车是你们行里的?还是客人的?”

李二微—沉吟,答道:“是咱们行里的车,便雇车客人嫌牲口不够健,另外换了一匹。”

罗英又问:“雇车的是怎样一位客人,装载何物,要到什么地方去?”

李二笑道:“公子怎的要打听如此明白?敢情失落了什么贵重东西,追查失物,所以……”

罗英沉声道:“正是失窃重物,你快实说,决不会亏负你就是。”顺手取出一块银子,掷在桌上。

李二想了一阵,方才躬身答道:“装载何物,小人也弄不清楚,只是那客人身躯高大,携大兵刃,好像跟公子—般,也是江湖高手。”

身躯高大?携带兵刃?这会是谁呢?

罗英点丁点头,又问:“客人之中,有没有番僧在内?那枞姓什么?”

李二翻了翻眼,道:“小人没有见到番僧,至于客人的姓氏,老板知道,怎会告诉咱们做伙计的。”

罗英道:“既无姓氏,你这一车货物,要送到什么地方?交给什么人?”

李二道:“客人吩咐过,货物起运时,他已先赶往兰州。

只要送抵兰州,自会亲来取。”

罗英心里冷笑,暗想:“那番僧倒狡猾,必是给奶奶吃了什么药物,假作货品,故意托车行运送,避开官道显眼之处,待到了兰州,再由他们转运祁连,这主意不可谓不绝,只是今日被我追上,你们就别想如愿了。”

想到这里,把脸一沉,道:“在下因失窃重物,并追查一见命案,兼程赶来,你这车中货物,可否让我一过目?”

李二失惊道:“这个……”

罗英一瞪双目,截口道:“依也得依,不依也得依,看过之后,不会使你为难,否则,别怪我要自己动手,反不好看。”

李二迟疑半晌,终于含笑收起桌上银块,道:“公子要看,务必下手谨慎些,千万别让客人看出破绽来,小人的饭碗都砸了。”

罗英点头答应,领着李二同到车边,轻舒两指,毫不费力,便将车门上所钉铁钉,一支支拨了起来,倾刻便打开了车间。

那李二见他以手作钳,拔取铁钉,有如探囊取物般容易,吓得吐出舌头,半晌也缩不回去。

车门启处,罗英双手抱出毡毯包裹,匆匆解开,谁知低头一看,却惊得倒退两步。

原来包裹之中,并非他意料的祖母竺君仪,却赫然是青城掌门人元修道长的尸体。

那李二见所运之物,竟是一具死尸,登时也吓得脸上变了颜色,连连吐着唾沫道:“他妈的,那老人准是江洋大盗,他妈的,吃饱饭运这种东西,倒了八辈子的霉,我得回去告诉老板,赶快到太原府班头去首告,他妈的……”

事实演变,大出意料之外,罗英也惊得怔住了。

他定了定神,回忆前情,才恍然而悟,所谓那老人“身躯高大,携带兵刃”,可不就是“追魂金针”南宫显吗?

南宫显从赵氏废园中一怒而去,带走了元修道长的尸体,凭他一派掌门之尊,总不便带着一具死尸上路,托商转运,原是极有可能的事,只是有一点令罗英不解,那就是南宫显临去时,曾经声称要将尸体送往青城,由青城弟子了断血仇,现在为什么又将死尸托运到兰州呢?

罗英心念疾转,暗暗定了个主意,拉住李二道:“人命关天,你运的这具死尸,正是太原府被人谋害的青城道长,此事追究起来,你怎能脱得了干系……”

李二双手乱摇,险些要哭出声来,腿一软,跪了下去,道:“公子开恩!公子开恩!小人只是替人家做伙计的,那里知道那客人交运的是什么东西呢?公子爷高抬贵手,小人家中还有八十的老娘……”

罗英冷笑道:“要我开脱你不难,现在咱们假作不知,你快些带我同往兰州,只要捉到那交你运送的客人,便没有你的关系了。”

李二连连叩头道:“使得,使得,公子请上车,小人随车执鞭,走路也要送你老人家到兰府去。”

罗英道:“既然如此,也不急在一时,待发我用些饮食,咱们就走。”

他仍然将元修道长的尸体包好,放回车厢中,重回酒店,叫掌柜的做些热食,吃一了个饱,起身付银子,道:“好!现在走吧!”

他兴步到店门口,突然脑中一阵晕眩,暗叫一声“不好”!蓦地天旋地转,一跤跌翻在店门前。

这时候,店后厨房里,扬起一阵咯咯娇笑,一条纤小人影,姗姗走了出来。

这女从徐娘半老,风韵犹存,隆胸肥臀,扭着水蛇般腰肢,竟是“千山媚狐”花玉娘。

只见她风情万种地走出店门,扬起玉手,在“李二”肩头轻轻一推了一把,掩口道:

“看不出,这轴戏演得真不错,不在你外号孙猴子,果然有些精灵。”

那假称“李二”的孙猴子,原来是陕南四凶孙定五,此时咧嘴一笑,道:“这小子眼尖,若非玉娘发觉得早,被他撞来店中遇见,现在就没有咱们的戏唱了,方才险些被他认出,直叫人出了一身冷汗。”

花玉娘咯咯笑道:“山主颁下重赏捉这小子,不想到被你无意间得此大功。”

孙定五道:“孙某那敢居功,要没有你事先弄好蒙汉药,咱们就有二十个人,也不是这小子的对手,玉娘,咱们是有功同享,有难同当,怎么样?”

最后这句话,说得花玉娘芳心一阵酥,斜脱了孙猴子一眼,荡笑道:“咱们又不是夫妻,享什么?你呀!看起来老实,肚子里一肚子坏水。”

孙定五涎着脸在她肥臀捏了一把,道:“谁说的,我姓孙的一向好人出名,只是见了你,有些把持不住……”

两人肆无顾忌调笑一阵,花玉娘推开孙定五,道:“让我问问这小子,好毒的手段,在小神庙里,把老娘的衣物包裹带得一干二净,那些化子都是什么东西,老娘要找他们算帐。”

她挪步上前,先点闭罗英穴道,然后喝令店家取一盆冷水,搂头下罗英泼去。

罗英一个冷战,悠悠醒转,睁开眼一见花玉娘叉手立在面前,“李二”面露得意奸笑,而自己却被点闭了穴道,真气无法运转,这才恍然想起孙定五有些面善的道理,长叹一声,重又闭上了眼睛。

花玉娘狠狠踢了一脚,叱道:“姓罗的,装什么死!看看老娘是谁?”

罗英闭目不理,心中却在思忖着一个问题:元修道长的尸体,怎会落在他们手中?

花玉娘连问了几声,见他闭口不答,不禁怒起,俯身一把提了起来,扬手便是两记耳光,惊道:“不识好歹的东西,老娘给你甜头时,你不肯就范,如今又落在我手中,还有什么话说。”

罗英双颊火辣辣的刺痛,忍不住破口大骂道:“贱妇,要杀要剐,只管动手,小爷岂是贪生怕死的人……”

花玉娘柳眉倒竖,道:“你要死,老娘偏叫你受些活罪,现在先破了你一身武功;看你还狠不狠。”

说着,骈指如斡,向罗英胁下直戳了过去。

但她指尖才沾到罗英衣衫,玉腕却被孙定五一把拉住,沉声道:“玉娘,这小子是山主嫡亲骨肉,未得允准,不可造次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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