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歃血_墨武-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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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直莫不让狄青极为钦佩,狄青不想看郭遵孤军奋战。

但狄青知道贸然参与进去,以他低微的武功,于事无补,所以他人在地上,装作死了一般,手中长剑亦是没入泥中,留意郭遵的动静,寻找机会。

惊变陡升,郭遵蓦地被蟒蛇缠住,狄青一惊,见增长天王从他身边而过,知再不能拖延,一咬牙,左手抓住对方的脚踝,长剑遽起,一剑从下向上刺去。增长天王那里想到死人也会出手,虽有高明的武功,但变生肘腋,竟被狄青一剑刺死。

狄青一剑得手,心中微喜,不等起身,郭遵已叫道:“小心!”狄青心中一凛,就地滚了过去,只觉得一股寒风擦脸而过,刺在地上。原来多闻天王见增长天王被杀,怒不可遏,他和广目、增长、持国几人情同手足,不想今日一战,四大天王死了其三,多闻天王悲痛欲绝,只想先杀狄青,再除郭遵。他一伞刺去,见狄青身法远逊,武功不高,更是坚定了先除去他的念头。

狄青只躲避了三招,已全身是汗,被多闻天王刺中三处,虽不是要害,可也受创不轻。这时候天空又是一声霹雳,多闻天王一声大喝,一伞刺来,狄青怪叫一声,一个跟头翻了出去。郭遵眼中突现惊骇之意,叫道:“小心!”狄青人在空中,不知道要小心什么,可不等落地,就见多闻天王的伞尖遽然飞出道银光,打到他的脑门之上,狄青只觉得天地间轰隆一声响,然后再没了知觉。

郭遵已怒,前所未有的愤怒!他只见到多闻天王的长伞射出银针,狄青猝不及防,被那银针刺中,银针力道刚猛,竟整支没了进去。

狄青死了?狄青本不必死!郭遵陡然间暴喝一声,竟然压住了天边沉雷滚滚。

多闻天王一招得手,认为狄青必死。他忧愤稍解,本想转而对付郭遵,甚至有些后悔在这不入流的狄青身上浪费时间,可他听到郭遵这一声吼,不由大惊,扭头望过去,一颗心怦怦大跳。

郭遵一声暴喝后,身躯暴胀,那巨蟒本缠郭遵缠得甚紧,竟也抗不住郭遵的大力,稍微松动。郭遵足尖一点,砍刀霍然飞起,他伸手操住。在星逝电闪间,手腕一转,已砍下巨蟒的脑袋!

蟒头飞起,鲜血喷涌,洒了郭遵一头一脸,郭遵眼角、鼻端、耳边均有了血迹,那是他用力崩开巨蟒,五脏受伤的缘故。可郭遵不理伤势,只是望着多闻天王,一字字道:“我若不杀你,誓不为人!”

多闻天王已胆寒,他一生中从未有过如此畏惧的时候。虽知道郭遵伤势极重,虽看到巨蟒的身躯还缠在郭遵身上,虽知道倾力一战,他说不定能杀了郭遵,可多闻天王竟已不敢上前。多闻天王甚至已不敢去看郭遵的双眸。那双眼满是绝望、内疚、愤怒和狂野,这样的一双眼眸,已让多闻天王失去再战的勇气。

郭遵拖着蟒蛇的尸身上前,一步、两步、三步……他走得极慢,可是走得极为坚定,他浑身湿透,血迹顺着脸颊一滴滴地滑落,有如悲愤的泪水。

这时候天空又是一道闪电划过,郭遵就那么走过来,有如地狱来的杀神,不杀多闻不回地府。多闻天王一阵心悸,突然一声大叫,扭头就走,晃了几晃,已没入黑暗之中。

弥勒佛主见状,虚晃一招,也没入了黑暗之中。叶知秋再想追时,见郭遵晃了两晃,已倒了下去,顾不得再追弥勒佛主,飞身到了郭遵面前,叫道:“郭大人,你怎么了?”

郭遵方才挣脱蟒蛇的束缚,五脏俱伤,完全是靠着一股意志这才坚持下来,见敌人已去,一口气提不上来,昏迷了过去。可他毕竟心中悲愤,昏迷片刻就已苏醒过来,这时候飞龙坳中已如人间地狱,近千百姓已没有几个留下。郭遵挣扎站起,踉跄走到狄青面前,望见狄青一动不动,雨水夹杂着枯叶落在郭遵脸上,郭遵已泪流满面……

第四章兄弟

郭遵的泪水不能抑制,滚滚而下。他缓缓跪在地上,抱起泥浆中的狄青,哽咽道:“狄青,你为何要救我?你本不必死!我如何对得起你……呢?”那一刻他心若死灰,恨不得替狄青去死。脑海中又闪过那如梅花般的女子,女子戟指骂道:“郭遵,你够狠!你伤了我丈夫,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郭遵伤心欲绝,喃喃道:“梅雪,我对不起你们夫妇。可我又害了你们的儿子,我何颜再活在世上?”

叶知秋并没有听到郭遵的自言自语,但知道方才若非狄青,郭遵早已毙命。狄青明知不敌,竟还挺身而出,救人危难,只说这种胸怀,就让人唏嘘。突然感觉到半空光线有异,叶知秋忍不住扭头望过去,只见到天空竟有个火球划过。

那火球极大,炫目非常,从天际划过的时候,几乎耀亮了半个天空。火球划出道耀眼的轨迹,落在西方的远山处,轰的一声大响从远处传来,紧接着飞龙坳地动山摇,无数山石从山坡滚落,有如地震一般。

叶知秋感觉有些站立不稳,不由失声道:“地震了?”可那震动只是过了片刻,转瞬趋于平静,虽说山石仍在滚动,但少了先前震撼心弦的那股威力。只是一阵阵波动依旧从地底传来,让人胆战心惊。

叶知秋终于站稳了脚跟,见并没有山崩,舒了口气。可郭遵如此悲伤,竟对天地震动仿如未觉。叶知秋不忍惊动他,抬头向火球落处望过去,见到那个方向竟好像燃了大火,雨夜中满是红彤彤的颜色。

雨歇云收,明月重现。

叶知秋见飞龙坳已是尸体遍布,尚有几个幸存的百姓白痴一样地站在泥水中,不时地还疯狂笑上几声,却不再找人撕咬,想是弥勒佛主已走,迷药的药性已淡,众人这才狂性大减。可是就算他们清醒了,发现自己为了成佛,杀的都是最亲近的人,只怕也会再次发狂,难以自拔。叶知秋想到这里,心中叹息,见西方红光已渺,几次想要前去探个究竟,终于还是压制住这个念头。

正琢磨间,叶知秋突然眉头一皱,蹲了下来,望着狄青的脑门,眼中露出诧异之色。因为他发现狄青脑门处,只有轻微的血迹,伸手悄悄搭了下狄青的脉门,突然大呼道:“他还有生机!”

郭遵本是伤心得脑海一片空白,听叶知秋大喊,心头狂跳,忙问,“你说什么?”

叶知秋道:“他还有脉相!”他又伸手摸在狄青胸口处,马上道:“他的心还在跳。”

郭遵一喜,忙伸手指放在狄青鼻下,却感觉不到呼吸,将耳朵贴在狄青的胸口处,这才发现狄青的确还有心跳,只是心跳的速度极为缓慢,若不留心,真的和死了无异。郭遵霍然而起,抱起狄青道:“叶捕头,我要带他去找大夫,这里的事情,交给你处理。”叶知秋道:“可你也是身受重伤,若是再碰到那弥勒佛的手下怎么办?”

郭遵忿忿道:“那帮无胆鼠辈,也敢出来见我?”

叶知秋还是放心不下,说道:“我送你出山,等遇到你的手下再说。”

郭遵突然想起什么,问道:“郭邈山他们呢?”望着一地的尸体,难以尽辨,郭遵心想,这几个兄弟只怕已死在飞龙坳,心中一阵黯然。可眼下救狄青的性命要紧,郭遵想到这里,决定先出谷中,可才抱着狄青走了几步,只感觉天旋地转,连站立都困难。叶知秋急忙接过狄青,搀扶着郭遵,踉踉跄跄地出了山谷,走了数里,有人高呼道:“是郭大人!”一人奔出,正是郭遵的手下赵律。

赵律见郭遵身受重伤,不由大惊,放出烟花信号召集人手前来。这时候又窜出几个禁军,叶知秋简单地说明原委,众人见郭遵伤重难行,慌忙派人背负起郭遵,另外有人从叶知秋手上接过狄青。

叶知秋见到烟花,又想起方才见到的火球,问道:“你们方才可见到一个火球从半空划过?”

赵律点头道:“是呀,不知道是什么怪东西。不过我们都不敢擅自离开,所以无人去看。”

郭遵愕然道:“什么火球?”

叶知秋将所见说了一遍,郭遵也是不明所以,见叶知秋有探究的打算,说道:“叶捕头,你去看看吧,这里交给赵律他们善后。赵律,你派几个兄弟去飞龙坳,看看郭邈山、张海、王则几人如何了。若是没死,当然最好,若是死了,总要把他们安葬才好。李简,你去通知地方官府,让他们处理这里的尸体……”这时候又有禁军陆续赶到,这些人本是负责扼住要道,可都没有见到弥勒佛主和多闻天王的下落。大家也都见了火球,均说那景色极为奇异,但到底如何,谁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郭遵随即又吩咐几个手下前往白壁岭周边的孝义、介休、灵石等地寻找良医。等一切吩咐妥当,叶知秋见郭遵身边已有护卫,就想至西方山岭探寻个究竟,当下告辞。临行前,叶知秋突然想起什么,说道:“郭大人,当初那个弥勒佛吩咐两个手下进攻你,你可知道他说的是哪里的话?”

郭遵略作回忆道:“那妖孽所说的话,我也从未听过,会不会是偏僻地区的土语?若是能知晓到底是哪里的方言,说不定能对抓住弥勒佛有些帮助。”

叶知秋也是这般想,摇头道:“不像是方言,我对南北各地的方言都略有涉猎,可从未听过那种话……”见郭遵心不在焉,叶知秋道:“好了,我继续查探,郭大人先救治狄青要紧。”见郭遵捂住嘴轻轻地咳,手上也满是鲜血,叶知秋道:“郭大人,你也注意身体。这次多谢郭大人出手,朝廷太需要你这样的人了。”

郭遵点点头,叹口气道:“我是职责所在,没想到连累了狄青,只盼狄青能活转过来。”他和叶知秋告辞,出了白壁岭,又有禁军赶来接应。赵律不知从哪里找来辆马车,郭遵不放心狄青,亲自抱着狄青进入马车。又怕颠簸导致狄青伤势恶化,一路上抱着狄青不肯放手。

赵律等人都是暗自奇怪,心道狄青不过是个普通百姓,郭大人为何对他这般厚爱?可是见到郭遵神色凝重,均不敢发问。众人趁夜赶路,天明的时候已到了孝义。这时候早有禁军先到了孝义,请来了这里最好的几位大夫。

孝义本是个小县,县令听说殿前指挥使驾到,忙不迭地赶来拜见。郭遵无心应酬,只看着大夫,希望从他们口中说出“有救”两个字。可几位大夫均是摇头,说出的是同样四个字,“此人已死!”

郭遵大怒,差点让四位大夫跟着陪葬。好在他并非蛮不讲理之人,压抑住怒气,知道这些人的确也是无可奈何,不想浪费时光,让县令找了几匹最好的马,再次上了马车,一路向南,赶往灵石。

到了灵石后,县令早就带着几位大夫恭候,一大夫摸了下狄青的脉门,皱眉道:“大人,此人已死!”灵石县令大皱眉头,呵斥道:“你胡说什么,他明明……还有几分生机。”其实县令心中也觉得狄青无救,可不敢得罪郭遵,暗想狄青要死也行,但不要死在灵石。

郭遵长叹一声,束手无策。这时有一老者上前道:“大人,这个小哥脑部受损,导致昏迷不醒,是为假死,这种病症药石无用。”

郭遵心中一动,“那什么有用呢?”

老者道:“老夫忝长几岁,也见过不少疑难杂症,知道以前也有过一人如这小兄弟一般。那人是个孩童,顽劣上树,结果不留神摔了下来,脑袋被铁耙的铁刺扎了进去,昏迷不醒。”

郭遵急问道:“那孩童后来是死是活?”他盯着老者,只盼说出“活着”二字,因为那孩童如果能活转,说明狄青也有机会。

老者道:“那孩童后来的确醒转过来,是由京城的神医王惟一所救。”

郭遵听到“王惟一”三个字的时候,一拍大腿,喝道:“我真的是急糊涂了,怎么忘记他了呢,竟还在这里浪费功夫?”

郭遵当然知道王惟一其人,此人虽年纪不大,但医术极精,在京城可是大大有名。

王惟一精通人体经络,集古今针灸之大成,对重病之人,往往无须施药,一针见效。前几年更是一展平生所学,借大内之手打造了两具穴道铜人,做为天下针灸之术的范本,弘扬针灸之法,名扬天下。契丹国主闻之,也是渴求一见铜人,却是求之不得。眼下狄青药石无计,唯一解救的方法,就是从针灸入手,救回他的性命。

郭遵一想到这里,霍然起身,命赵律备马,见众大夫都是讪讪,想必是对郭遵所言耿耿于怀。郭遵有些愧疚,心道这些人毕竟也是一番辛苦,对知县道:“这些大夫也辛苦了,还要烦劳知县大人给些赏钱。”

灵石知县只求狄青不死在这里,什么都好商量,当下奖赏了那些大夫,又重赏了那位老者,众人皆大欢喜。郭遵突然想起一事道:“这位老丈,当年那孩童现在何处呢?”

老者犹豫片刻才道:“那孩童被救转后,他父母带着他回转故里,但过了半年,那孩童突然失踪,倒让那父母伤心欲绝。”见郭遵满是怀疑的表情,老者忙道:“大人,这绝非老朽编造的故事,你若到老朽乡里,只要一打听,就会知晓此事。”

郭遵忙道:“我并非不信任老丈,只是奇怪那孩童去了哪里?”

灵石知县道:“郭大人,下官倒没有听人报案,是以不知道此事。”

郭遵见他推诿责任,暗想年代久远,多半成了疑案,无心再理会此事。这时赵律早就备好快马,飞龙坳的禁军也已赶到,说在飞龙坳并没有找到郭邈山等人的尸体,可也没有见到郭邈山等人的踪影。郭遵大为奇怪,暗想这几人均是精明强干,若是没死,必然会找谷外的禁军联系,怎么会不知所踪?可这时候他的一颗心全放在狄青的身上,理会不了许多,当下命禁军继续寻找,自己则带狄青上了马车,带着一帮禁军赶往京城。

这一路昼夜不停,前方禁军快马疾驰,不停地调换军马。众人穿隆德军、经怀州、渡黄河到汴口,沿着汴河而下,终于赶到了开封。

京城开封,天子脚下。如今正值宋朝安定兴荣之时,大宋国都开封府可以说是八方争凑、万国咸通,繁华兴荣,鼎盛一时。

眼下大宋虽是军事积弱,但自从真宗与北方的契丹定下澶渊之盟后,大宋已有近三十年未大动干戈。虽有西北战乱频起,但暂时无关大局,此刻的东京开封,锦绣华夏,在天下人心目之中,如同梦幻国都一般。

苍茫天地间,开封城高大巍峨,有着说不出的庄严雄壮。从那杀机四伏的飞龙坳到了这歌舞升平的开封府,直如从地狱到了天堂。众禁军奔波日久,皆是舒了口气,脸上带着惬意的表情。只有郭遵双眉紧锁,望着苍天祷告道,“苍天在上,只求你开眼,救狄青一命。我郭遵就算折寿十年也是心甘情愿。”他咳了几声,嗓子有些嘶哑。他伤势未好,又连日奔波,就算铁打的身体,也有些疲惫不堪。

郭遵入了开封大城,先让手下将狄青送到自己的住宅,然后让人去请神医王惟一,自己去三衙复命。郭遵身为殿前指挥使,隶属三衙管辖,这次虽说并没有成功击杀弥勒佛主,但除去了四大天王中的三个,也算有些功劳,弥勒佛主经此一役,只怕短时间很难恢复元气。郭遵素来管杀不管埋,追查那三大天王身份的事情,自然是由叶知秋善后。

郭遵从三衙回转府中时,王惟一已赶到,正为狄青把脉。王惟一衣着简朴,脸色红润,只是颌下短须根根如针,看起来拔一根都可以做针灸使用。见郭遵进房,起身道:“见过郭大人。”

郭遵深施一礼道:“郭某才回京城,就要有劳王神医,实在过意不去。”

王惟一笑道:“当初若没有郭大人仗义出手,世上早没有了王惟一,些许小事,郭大人何必客气呢?”

郭遵见王惟一还能笑的出来,心中便多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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