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歃血_墨武-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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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青一凛,知道野利王就是龙部九王之一的野利旺荣,是元昊手下的重臣,他要见夏随?他为何选在太白居见夏随?

狄青压抑住冲动,因为听到楼梯口又有脚步声传来。一人随后出现在楼上。夏随扭头望见,慌忙站起迎上去道:“原来是监军使大人,不知道……王爷什么时候能来呢?”

狄青见那人身形剽悍,双眸迥然,暗自琢磨此人的来头。他知道元昊为便于对五军管理和调遣,仿大宋的“厢”、“军”设置,以黄河为界,将全境划为左右两厢,下辖十二监军司,监军使就是监军司中的官员。而野利王野利旺荣就统领左厢明堂军司众,因此位高权重。

这次野利旺荣带部下回来,多半是因为元昊称帝在即,所以回都城协防?

狄青正琢磨时,那监军使道:“王爷偶染风寒,不能来了。”

夏随满是失望,可还装作关切道:“那卑职……倒想去看望王爷呢。”他和父亲夏守贇当年是太后的亲信,后来宫变事败,虽说圣上说不再追究,可夏家父子随后就被明升暗贬到了边陲。夏守赟老谋深算,当然知道天子在算账,心中忐忑,只怕有一日赵祯会反目。夏家父子心一狠,这才投靠了元昊,当年他们在京城呼风唤雨,这时虽对个监军使,仍是不敢怠慢。

监军使道:“不用了。不过王爷已保举你入卫戍军。调令这几日就会下来,你好好的准备吧。”

夏随大喜道:“多谢王爷提拔,多谢监军使大人。”他知道卫戍军就是京中御围内六班直,是五军之一。御围内六班直和大宋班直一样,那是元昊的亲信才能入内充任,待遇好,地位高,一直都由党项人充任,没想到自己也能在那里立足。

监军使哈哈一笑道:“不用客气,不过到时候……你可得好好谢谢王爷。”夏随迭声应是,监军使又和夏随客套几句,告辞下楼。

夏随恭送那人下楼,等回身后,脸上难掩喜意。高大名已叫道:“夏大哥,你这次可发达了。到时候……莫要忘记提拔兄弟们。”

夏随笑的嘴都合不拢,“一定,一定。”

几人才要落座,又听身后脚步声起,都转头望去,见一戴斗笠的汉子走了上来。夏随见那人不是监军使,也不在意,才待让酒保上菜,不想那汉子径直到了夏随等人的身前。

夏随感觉对方来意不善,霍然站起喝道:“你做什么?”

那汉子半张脸遮在斗笠下,只是露出嘴角的一抹笑意,那笑意如苍鹰睥睨般的冷酷,“你是夏随夏大人吗?”

狄青见到那人的冷笑,已认出那人是谁,不由凛然。这人为何要找夏随?

夏随微愕道:“我是夏随,你是哪位?”

那汉子低声道:“须弥善见长生地……”

狄青一震,夏随一惊,高大名已失声道:“你怎知道这联络……”陡然间收声,满脸的惊疑不定。

狄青听了高大名的半截话,脑海中如闪电划过,一瞬间已明白了太多的事情。

须弥善见长生地,五衰六欲天外天!

狄青一直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当年丁指挥就是因为向钱悟本逼问此事的时候被杀。后来狄青装鬼本要逼出答案,但被夏守赟打断。之后狄青虽一直带着这个疑惑,但奔波征战,无暇再追究。现在听高大名一说,狄青就已了然,这是夏随他们联络的暗号。

延边很多人都被党项人收买,钱悟本也是其中的一个。

丁指挥就是因为发现钱悟本勾结党项人的事情被杀,而夏随杀人灭口,当然也就是掩藏夏家勾结元昊的事情。

狄青心中暗恨,恨自己为何这么晚才猜到这个事情。

那面的夏随也是满腹狐疑,缓缓道:“阁下是谁?”他听对方说出自己在延边的暗语,满腹疑惑,以为这也是当年他联络的人手。

那汉子推了下头顶的斗笠,笑道:“我是……狄青!”那两字如同霹雳般击中了夏随的脑海,夏随讶然失措,不由倒退了一步。高大名最先反应过来,“呛啷”声响,已拔出单刀,喝道:“你敢来……”

单刀才出,鲜血闪现。

高大名话未说完,手捂咽喉,已倒仰摔在楼板上。他咽喉血肉模糊,烂得不像样子,好像被鹰嘴啄过。

酒楼上一阵哗然,众酒客见发生了命案,纷纷向楼下逃去。狄青虽很吃惊,但还镇静,在别人彷徨失措的时候,他已看到那汉子袖口突然冒出个铁杆模样的东西,顶端尖尖,有如鹰隼利喙,闪电般的啄在高大名的咽喉上。

高大名死,夏随大惊失色,纵身后退,叫道:“你不是……”他当然认识狄青,知道这人并非狄青,可他为何要冒狄青之名杀自己?夏随想不明白。

夏随毕竟身手不弱,后退之际,已拔刀出鞘。可夏随单刀才拔出一半,就觉得胸口一痛,全身气力倏然被抽了出去。

狄青见那人的鹰喙般的利刃击穿了夏随的胸口,也震惊那人出手的狠辣快捷。

见到自己胸口血如泉涌,夏随满眼的不信和恐怖,嗄声道:“你……为……什么……”可那血涌的极快,夏随眼前发黑,晃了几晃,摔倒在地。临死前,他突然望见了一双眼,那眼中带着讥诮、厌恶和憎恨,他突然认出来,那是狄青的眼。

杀他的不是狄青,可狄青就在他身边。夏随思绪混乱,不解缘由,喉结滚动下,再没了声息。

宋十五等三人也倒了下去。那汉子只是用袖中的兵刃在其余三人胸口啄了下,犀利如电。宋十五等人毙命时,那人拍拍手掌,手上干干净净,没有半分血迹。

胆小的酒客已吓得屎尿都流了出来。那汉子杀人后却不急于离去,伸手撕开夏随的衣襟为笔,沾着夏随胸膛的鲜血为墨,在雪白的墙壁上,写了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

“叛宋者,死!杀人者——狄青!”

狄青就那么看着,并不吃惊,只是皱了下眉头。别人冒用他的名字杀人,他问也不问。别人杀人后留下他的名字,他好像也不反对。

那人杀人留迹,目光若有意若无意的望了狄青一眼,突然撮唇做哨,声音凄厉。只听到楼下有马蹄遽响,狄青探头望过去,见一匹健马奔行而至,那人倏然而起,苍鹰般从酒楼上飞出去,落在马背上。那马儿奔得急,转瞬去得远了。

这时候,酒楼大乱,锣声四起,才有兵士远远的赶来……

第十九章元昊

狄青回返客栈的时候,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谁都看到凶徒已走,赶来的兵士只是例行盘问了下,就放一帮食客离去。

谁都以为狄青已走,谁不知道狄青就在他们身边。

狄青杀了夏随,这消息已在兴庆府传开了。有人振奋、有人惶惶、有人咬牙切齿的想找狄青一较长短,也有人提心吊胆的怕狄青前来算账。

叛变大宋的当然不止夏随一个人。谁都不知道狄青杀了夏随后,会不会再次出手?

兴庆府因为狄青的名字,已变得波涛暗涌,可当事人狄青,还是有点糊涂。他虽不是杀人凶手,但他已知道凶手是谁。

杀人的不是狄青,而是飞鹰!

飞鹰果然有狂妄的本钱,就凭他闪电般击杀夏随五人,狄青就知道,三个石砣绑在一起,也不是一个飞鹰的对手。

可这样的人,横空杀出,收服石砣,认识他狄青,还立志要为郭遵报仇,他到底是谁?狄青想破头也想不出来。

但更让狄青头痛的是,飞鹰既然要和他联手刺杀元昊,为何要大张旗鼓的击杀夏随?如此一来,兴庆府岂不戒备重重,他想要入宫行刺元昊,更是不易!

最让狄青不解的是,飞鹰这样的身手,比杀手还合格,他既然大义凛然的为郭遵复仇,为何不亲自去刺杀元昊?又想起飞雪说过,“敌人的敌人,不见得就是你的朋友!”狄青只感觉事情并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

狄青回到了客栈,见众旅客都在议论着太白居酒楼的凶案,说得口水横飞,有如亲见。狄青懒得多听,等回到房间后,见隔壁房间换了人,知道飞雪已走,不由一阵怅然。

那个雪一样的女子,就真的和飞雪一样,飘飘忽忽,让人难懂冰冷后的用意。

狄青在客栈睡了一天,并不出门。

等到第二日晚上,狄青出了客房,才待去找些吃的,就听到庭院处喧喧嚷嚷,有伙计道:“官爷,这边请。”

狄青听脚步声竟向自己住处走来,心中微凛。

那脚步声在狄青房门前停住,那伙计讨好道:“官爷,你要找的那位客官,就在这房里面。”紧接着有人拍门道:“霍十三可在吗?”

那声音平和,听不出半分敌意。狄青到了兴庆府,当然不会像飞鹰那样,大摇大摆的把别人的名字沾血写在墙上,但他住客栈写的也不是自己的名字,他登记的名字就叫做霍十三。

狄青打开房门,就见到门前站着一人,长的有如门框一样,四四方方,好像客栈才建起的时候,他就和门板一块嵌在了那里。

见狄青开门,那人突然问道:“昨天老王家死了一条狗。”

伙计见二人竟像是认识的,识趣的退下。伙计久在兴庆府,当然知道这位官爷是御围内六班直的人,这些人素来只赏耳光,不赏钱的。

可退下的时候,伙计还很奇怪,老王家狗死了,又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需要内府班直的人来通知霍十三?

狄青问道:“老王家狗死了,关我什么事?”

那军官道:“不关你事,那关谁的事?”

狄青道:“你或许应该去问问老张家的母狗。”

那店伙计若是听到二人的对话,只怕要疯掉。那军官没有疯,伸手入怀拿出半枚铜钱递过来,狄青拿出另外一半对了下,铜钱合成完整的一枚,只因为这本来就是一枚铜钱掰开的。

那军官眼中露出分释然,低声道:“跟我来。”他转身就走,狄青皱了下眉头,终于跟了上去。方才二人的对话不是废话,是飞鹰和狄青要联系的暗号,而那半枚铜钱,也是他们联络的凭证。

狄青想过千百人来找他,可做梦也想不到,找他的人竟然是御围内的六班直。

飞鹰到底有什么手段,竟然能差使动这些人呢?或者是,这本来就是个陷阱,飞鹰就想利用这些人将狄青除去?

狄青没有了回头路,他跟着那军官出了客栈。客栈外早有两匹马,狄青和那军官上了马,向城南奔去。二人到了城外,那军官不说话,狄青也保持沉默。二人越行越偏,渐渐到了一高岗。那里荆棘遍布,万木横秋。

塞外的秋,总是来得比江南更早些。

狄青暗自戒备,不解那人为何将自己带到这里,难道说飞鹰要在这里等他?那军官上了高岗,到了密林里。狄青这才发现果然有一人在等着,但那人绝不是飞鹰。

那人满面虬髯,神色木讷,眼中藏着比晚秋还凄凉的悲伤,见到狄青来后,浑身上下竟剧烈的颤抖起来,他身边还有个坑,埋个人不成问题。狄青搞不懂这人见到自己为什么会害怕,那军官为何要带自己见这个人?

那军官已道:“他叫尚罗多多,御围内六班直的人。御围内六班直分三班宿卫,负责宫中的安全。尚罗多多是虎组的,眼下是个散都头的职位,每个月领两石米,五两银子。”

狄青差点要问这关我什么事?可见到尚罗多多死灰样的眼神,竟问不出口。

那军官又道:“三班分虎、豹、熊三组。虎组的领班叫做毛奴狼生,也就是尚罗多多的顶头上司。”

狄青皱起眉头,竟还能忍住不问。那军官对狄青的沉默反倒有种欣赏,对尚罗多多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尚罗多多竟然脱下了衣服,叠好递给狄青道:“这是我的衣服。”又脱下了靴子递给狄青,“这是我的鞋子,你穿着应该合适。”

狄青接过了衣服和鞋子,满是困惑。

尚罗多多又解下佩刀递过去道:“这是我的刀。我走路时候,左肩低,右肩高,我最喜欢吃清蒸羊肉,不喝酒,平时沉默寡言,亲人都死了。我没有女人,性格小气,花钱节省,少说话。”嘴角咧出凄凉的笑,“其实这些我都写了下来,你可以看看这封信。”他递过一封信给狄青。

狄青戒备在心,缓缓的接过书信,却不展开,更不懂尚罗多多为何要说这些。

尚罗多多目光已望向了远方的白云,突然说了句,“入秋了,冷呀。”他手腕一翻,已亮出把精光闪闪的短刀,用力挥过去。

狄青眼中闪过骇然之色,但并没有闪躲,因为那短刀并不是刺向他。

“嗤”的一声后,短刀入胸,尚罗多多这一刀,竟然刺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狄青震惊非常,那军官还很平静,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对尚罗多多道:“你放心去吧。”

尚罗多多软软的倒下去,掉到自己挖的那个坑里,抽搐下,再没有动静。可是一双眼仍是睁着,死死的望着碧空。

凉风起,寒了一秋的黄绿。

狄青只觉得浑身发冷,扭头向那军官望过去,哑声道:“为什么?”

那军官眼中也闪过分悲哀,道:“因为他和你很像……”

狄青不明白自己和尚罗多多像在哪里,见到那衣服、佩刀和鞋子,又望着那个坑,终于明白过来,“你们要我扮成他?”

那军官点点头,一字字道:“不错,从今天起,你就是尚罗多多!”

秋凉如水,狄青入宫充当侍卫已有月余,并没有人看出狄青的破绽。

尚罗多多本不多话,身材和狄青仿佛,唯一不同的是,尚罗多多虬髯满面,可狄青容颜俊朗。但这并不是问题,领狄青入宫的那个军官刮下了尚罗多多的胡子,一根根的沾在了狄青的脸上。

狄青摇身一变,变成了沉默寡言的尚罗多多。

这本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行动,每个步骤,都经过了周密的安排。为了让狄青混入宫中刺杀元昊,飞鹰竟然能让尚罗多多甘心赴死,也能让宫中侍卫冒杀头的危险带狄青入宫?

这个飞鹰,到底什么来头?怎么会有这般本事?

狄青一直没有见过元昊。

这是兴庆府,这里算是元昊的皇宫,但元昊好像很少来到这里。

狄青并不着急,他知道元昊十月会在兴庆府的南郊祭台祭天称帝,那一日,元昊总要与群臣在天和殿议事,那时候,也就应该是他下手之时。

飞鹰自从将狄青送入宫内后,再没有进一步的举动,是不是也等那天进行刺杀行动?

狄青来宫中月余,已知道带他入宫的军官叫做浪埋,本是豹组的一队长。虎组的毛奴狼生性格残忍,以虐人为趣。好在毛奴狼生似乎对狄青没什么兴趣,这月余来,宫中风平浪静。

可宫外并不平静,应该是说,兴庆府外并不风平浪静。飞鹰杀了夏随后,出了兴庆府向西,一路上掀起了无数风浪。当然,这些事情都算在狄青的头上。

狄青还不是很明白飞鹰的意思,但他能忍,等待给元昊致命的一击。

只要能杀了元昊,狄青等死都可以,更不要说等些日子。

这一日,狄青整理了装束,准备入宫当值。

孤单单的走在青石大街上,这时秋意生凉,云阙苍苍,他突然有些想念塞下的风光,更在想着,塞下的兄弟,眼下如何了?

元昊自从三川口一战后,借此战胜出之威,积极为称帝做准备,宋廷那边不知是何反应?

正沉思间,狄青已近宫门前,有兵士验过腰牌,放狄青入宫。元昊称帝前,虽说发扬蕃学,建五军,创八部,但宫内礼仪和大宋大同小异,狄青久在宫中,应对游刃有余。

今日狄青领到的任务,是负责巡视丹凤阁左近。和狄青一队的人还有三个,分别叫做尚乞,嗄贾和昌里。尚乞是四人的队长。

御围内六班直分虎、豹、熊三组,每组又分二十四队,每队又是四人、八人不等,分别巡视宫中要地。

丹凤阁本是单单公主住的地方。

狄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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