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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武夫-第8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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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冲到离他们只有两三丈远的距离时,仿佛是得到了什么号令一样,这些人纷纷勒马停了下来。

这时候就能看清楚了,这群人大概有十几个,统统骑着高头大马,他们身形结实,穿着黑色的棉袄,面色阴沉而又冷峻。而他们的视线,同时落到了这三个人身上,光是这种视线,就不由自主地让人感觉心里更冷。他们的腰间都别着兵刃,一看就像是训练有素而且惯常于杀人。

最开始的时候,他们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三个人。然后,在为首的一个人的手势下,他旁边的几个人骑着马将三个人围住了,只是略微一瞥,刘松平就知道他们已经封死了自己的所有逃路,再也不打算留给自己任何逃离的机会了。

看着他们手中的兵刃,他生平第一次觉得刀剑的反光竟然是这么刺眼,比起现在的阵仗来,之前厉钊和他带的那些人反而只能算是乌合之众了。

然而,更令他心寒的事情不是这里,而是……他们中有几个人,是自己认识的人。领头的人,正是锦衣卫千户陶彻,这个人身形高瘦,深褐色的脸表情凶狠而又狠厉,在锦衣卫里面也是赫赫有名的凶人,几乎从没有人见他笑过。他平生不知道办过了多少差事,也不知道将多少人的性命就此断送。

结果,现在就是他带着人追上了自己这一行人,还摆出了如临大敌的模样……锦衣卫真的已经把我当成了叛贼了吗?刘松平的心顿时就沉落到了谷底。

“千户大人……”齐望也认出了他,因而明显地动摇了,“竟然是千户大人?”

“刘松平,齐望!”就在他们两个还在惊骇迟疑的时候,陶千户大喝了一声,“还不跪下!”

这一声大喝,震得两个人耳膜都有些生疼,在被包围无力反抗的情况下,几十年的谨慎服从所培养出的本能终于发挥出了作用,两个人先是对视了一眼,然后都慢慢地跪了下来。

“属下参见千户大人!”

他是跪下了,但是魏忠贤却并没有什么惊慌。这个陶千户虽然凶神恶煞,但是当年在他得势的时候,也不过是手边一个小小走卒而已,如今虽然落魄了,但是又何必在他面前俯首?

“陶千户,多日不见,你这官威倒是越来越大了啊……”魏忠贤平淡地打量了他一眼,“怎么,今天怎么摆出了这么大的阵仗了?”

“公公多日不见,还能有往昔风采,在下实在深感欣慰。”陶彻并没有下马,只是不咸不淡地在马背上拱了拱手,“在下本来也不想出京的,呆在京城多舒服?只是听到公公收买了我们两人押送的人,所以才不得不带人出来截住公公,免得公公做下傻事。说起来,这还是公公在劳累我等啊。”

“傻事?咱家若想做什么傻事的话,又何必弄成现在这样?”魏忠贤嘲讽地笑了笑,“咱家真要收买了他们,还用得着再一路上顶风冒雪地赶去凤阳?又怎么会跟千户碰上?”

“公公所思所想,在下也弄不明白,也不想去弄明白。不过,论迹不论心,公公这一路上勾结了这两个人为非作歹,那是恶行昭彰的,还用得着多说吗?”陶彻的脸上还是毫无表情,“他们听了公公的煽惑,擅自行动,袭击官差,我昨晚还得到消息,他们连东厂的人都杀了,简直肆无忌惮!”

“他们只是尽忠职守而已,你们上头的人叫他们护送咱家到凤阳,他们照办了,何过之有?”魏忠贤马上反问,“有事的话,冲着咱家来就行了,何必再牵累到旁人身上?”

“公公的事情,当然少不了。”陶彻忽然冷笑起来,然后将视线转到了跪在地上的两个人身上,“把他们两个绑起来!”

“且慢!”魏忠贤连忙大喝一声,“陶千户,既然你已经追上了咱家,咱家自然也输得起,你想要怎么发配咱家,咱家认了就是,饶过这两个人吧!他们只不过是蜉蛉一般的人物而已,又何必把他们牵到这种事里面呢?”

自从他被天子黜落之后,这位前朝的权宦,第一次对人说了软话求情,然而却不是为自己。

可是他这番软话,并没有得到想要的效果。

“公公,此乃锦衣卫的内事,就不劳公公费心了。”陶彻摇了摇头,然后做了一个手势,示意旁边的人下去收捕两人,“公公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天子听说了公公在路上的行迹之后,十分震怒,此次公公回京,恐怕得不到多少好啊……”

虽然这话听起来有些难听,但是陶彻的脸上还是一脸的肃然,看不到任何的嘲讽。

“千户大人!”就在这时,刘松平突然抬起了头来,“是我利欲熏心,受了魏公公的收买,一路上保护他,与齐望毫无干涉,还请明察!”

“有无干涉是你能说了算的吗?住口!”陶彻直接喝住了他,“回到京里,自然会好好审问你的,到时候你再伸冤也不迟!”

在不疾不徐的风雪当中,刘松平心里惶急到了极点,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用手撑着地,然后慢慢地站了起来。

“大胆!”旁边的人大骂,但是他充耳不闻,反而抬起头来,直视着马背上的陶千户。

“大人,事到如今何必再诓骗我等?等回到京里,我们就会当做替罪羔羊交给东厂,哪里还会有命来伸冤?我等随你回去是死无葬身之地,而大人你,自然能够讨到韩大人欢心,再得到更进一步的前程……”

“你!”陶彻稍微有些动摇了,大喊了一声,“你都在说什么胡话?”

“胡话?真是胡话吗?不瞒大人说,厉钊之前被我等所杀,也是我等将他安葬的,在他的身上,我就找到了证物……”刘松平仍旧直视着对方,没有任何退缩,“是韩爌韩大人授意他来追截魏公公的吧?既然他是,那大人你自然也差不多……大人,你说对吗?”

“你污蔑上官,该当何罪?”陶彻的语气变得更冷了,“真以为我在这里就治不了你,非得把你们带回京城吗?”

“韩爌?原来是他……”旁边的魏忠贤倒是马上恍然大悟了,“也是啊,他是东林元老,哪里甘心被杨涟他们这些小辈压住一头啊?定是想要从咱家这里捞出几分功劳来,为自己攒出重新回去内阁的本钱,呵,这老货当初咱家就觉得不对劲,没想到倒是这么有胆识的人!”魏忠贤冷冷一笑,“只是,你们厂卫为何要听他们的呢?哦……也对啊,圣上不喜欢厂卫,所以你们想要做出点业绩来,让韩爌帮衬着你们……嘿,真是好主意。”

魏忠贤很快就在脑中想通了这来龙去脉,然后又苦笑,“你们啊,就是想得不深,只看得到眼前啊……那东林的人哪里是好相与的?你们听他们的支使,那不就是与虎谋皮吗?能得到多少好处?只怕到时候还是被人鸟尽弓藏啊!依咱家看,如今你们倒也不该做些什么,静等圣上回心转意便罢了,省得……”

随着魏忠贤的推断,陶彻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他冷哼了一声,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马,引发了一声嘶鸣,也打断了魏忠贤的话。

“厉钊那小子,真是死都死得不明白,废物一个。不过也好,他要是不死,我还没法儿领这个全功呢,也要谢谢他一声,只不过是跟东厂那边要交代一下罢了。”陶彻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露出了一个不屑的表情,“公公不愧那偌大的名声,果然见微知著,在下佩服!不过……既然公公现在已经自身难保了,那也不要再指点我等了吧?我等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韩爌要咱家怎么做?”魏忠贤也不再绕圈子了,直接问,“厉钊找咱家的时候,就要咱家把暗中投靠咱家的朝臣的名单和劣迹都列出来,想必韩大人也是想要这份东西,来铺自己的上进之路吧?哦,也对,然后还可以说动圣上斩了咱家,再给他添上一份为国为朝廷除害的大功……”

“公公既然都猜到了那又何必让在下多说?”陶彻平静地回答,“韩大人能入阁,就能在圣上跟前保住厂卫,他也用得着大家,所以公公你看,如今你都落到了这份上还能帮上这么多人,这岂不是极好?”

接着,他还不等魏忠贤回答,就冷眼看着另外两个人。

“你们既然已经听到了,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们世世代代蒙受国恩,现在卫里面处境艰难,你们理应出点力是吧?”他又摆了摆手,其他的人也从马上下来了,“既然奉了上面的差事,既然没办好,那就得承责受罚。好了,我也不想跟你们多说了,你们就老老实实跟我们回京吧。”

他轻飘飘的话,在齐望的心里却引发了无可一直的波澜。

“无可奈何?”“认了?”世世代代忠于朝廷,小心翼翼为锦衣卫办差,最后却只能得到这样的结果?他们为了私利勾心斗角,却要我们底下的人来殉葬。

这天下……这天下哪里还有公义!这忠心,到底能顶得什么用?!

他只觉得愤怒得全身颤抖,就连喉咙都变得干涩至极。

当这种愤怒来到了极点的时候,他忘记了自己现在身处的逆境,也无视了身上隐隐的创痛,重重地一拍冰冷的大地,然后自己也站了起来,怒视着陶彻。“男子汉大丈夫,要死也不能窝窝囊囊死,你……你想要杀我,踏过我手中的刀便是,何必多此一举!”

“望哥儿,说得好。”旁边的刘松平突然赞了他。

“三叔!”得到久违的夸赞时,齐望一时间还有些难以相信,但是巨大的喜悦很快让他笑了出来,“我没白做你的侄儿吧!”

“是啊,没白做……”刘松平点了点头,“太好了,太好了,做儿子都够了。”

接着,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拔出刀来直视着陶彻。“陶千户,你想要杀我们,踏过我手中的刀便是,何必多此一举!”

在白茫一片的大地当中,叔侄两个并肩站在一起,拿着刀直视着对面的一群人,神气是那样昂扬,好像无所畏惧。这昂扬的气势,一时间竟然让对面这群人都为之所夺。

“嘿!倒是有骨气。”片刻之后,陶彻轻叹了一声,“那就……成全你们吧!”

这句话还没说完的时候,他就已经从马背上一跃而下,然后挥刀向刘松平斩了过去。

随着他这一声拍击,其他人也同时向他们扑了过来,一道道身影扑面而来,几乎没有给齐望两人任何躲避的空间。不得已之下,他们只好背靠着背,不停地舞动着刀,格挡开这些锦衣卫的攻击。

和东厂厉钊带来的那些人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再加上陶彻自己身先士卒,这些人彼此之间都非常熟悉,因为给他们带来的压力竟然几倍于之前被围攻的状态。

他们以前差不多都见过,但是到了现在,哪里还会留什么情面?

第1411章下雪了

刀光剑影很快就涤荡开了小雪,横扫了周边的一切,将两个人包裹在了其中。

魏忠贤静静地看着就在旁边发生的这场搏斗,既无法干涉也不想参与,他抬头看了看阴沉沉地天空,任由小雪落到他的脸上、落到他的眼睛里,最后化为水滴。

他终于得知到了自己最近所遭遇到的一切的根由,但是却再也兴不起别的兴致了。这一切到底何苦来哉?大明眼看都没剩下几天了,他们这些人还是改不了旧日的积习,还是要为了名利争来夺去,也不知道有什么意义?

他只想着快点把一切都结束掉。大明朝廷给了自己荣华富贵,自然也可以收回去,这条命既然现在天子想要,那留着又有什么用?

毕竟之前受了伤,齐望和刘松平都有些虚弱,在这种毫不留情而又配合紧密的围攻之下,很快就又重新受了伤,鲜血再度淋漓。

齐望睁大了眼睛,血性重新占据了他的头脑,他毫无保留地挥动手中的刀,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伤势,只想着向别人砍过去,反正现在逃不掉的,多撑一会儿少撑一会儿又有什么不同?只要自己比三叔先死就好了。

他想要呐喊,但是却什么都喊不出来,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心里,闷得十分难受。这股气,曾经支撑着他在大明最艰难的时候仍旧忠于大明朝廷,也支撑着他走过了最危险的时刻,然而现在却只是郁积在他的心里,让他难受到了极点。

他顺着敌人的刀势闪开,然后他以刀往下一挥,隔开了两个攻向自己的人,然后曲腰又躲过了横斩过来的一刀,接着顺着这一刀砍了回去,兵刃的交击声响个不停,他始终无法脱离敌人的围攻,只能在这种网中消耗自己的气力。

就在这时候,他斜眼一看,发现三叔在和陶彻的交手当中已经满是下风,心里不由得更加焦急了。

“你真的很不错,受了伤还能支撑这么久。”在刘松平再度勉强被挡住自己的一刀之后,陶彻微微地点了点头,好像在赞许这个敌人,“可惜,锦衣卫,又不是靠着身手就能出头的地方。”

“这我十几年前就知道了。”刘松平低声回答。虽然他语气平静,但是内里的虚弱却是怎么都掩藏不住了。“这世道不就是这样吗?”

“没错,世道就是这样!”陶彻大喝了一声,抬起刀来往刘松平重重一斩,“所以我是千户,叫你死你就只能死。”

刘松平横刀挡住了这一刀,但是因为陶彻的气力实在用得太大,他只能勉强地抵挡住,眼睁睁地看着刀一点一点地往自己的头上压。

“三叔!”就在这时,他耳边传来了一声大喝。

不好!刘松平心里一惊。他想要抽身离开,但是伤还没好又陷入苦战的身体,却怎么都没有办法挪开。

旁边袭来一刀,就这样捅进了他的肋部,然后重重地拔了出来。

剧痛刺激了他的神经,让他突然不知道哪里生出一股力气,重重地一推陶彻,然后急速往旁边退了开去。而齐望则怒吼着,不顾一切地向他这边冲了过来,一刀挥砍,砍伤了这个偷袭自己三叔的敌人,而代价则是他的背上再挨了一刀。

“三叔,你没事吧?”齐望一把扶住了刘松平,眼含着眼泪问。

“没事。”刘松平的嘴角渗出了血来,然后吐到了地上,“傻孩子,你早走了该多好……”

“啊!”因为实在激愤到了极点,齐望仰天大喊。

他心中郁结的那口气,好像也随着这一声大喊飘散到了空中,接着,他的视线重新放到了自己的敌人面前,眼睛也因为充血而微微发红。

他再度大喊了一声,然后毫不顾惜自己生命地朝他们冲了过去。

他没有顾及挥向他的兵刃,只顾着朝他们挥刀,发泄自己的怒火,这种毫无章法的打斗,并没有给这些锦衣卫带来什么伤亡,只是为自己的身上再加上了几道伤口而已。

慢慢地,齐望开始感觉身体越来越冷,他每走一步,好像都要花上比以前多几倍的力气,勇气和愤怒,终究代替不了血液。

就这样要死在荒凉的野外,被埋葬掉,然后成为路上不计其数的遗尸中的一句吗?

至少死在三叔之前就好了。他心中暗想。

刀越来越无力,敌人越逼越紧,但是他直到死的那一刻才会停下。

“轰隆。”“轰隆。”

天边传来了一阵轰鸣,像是天空当中正在雷电交鸣一样,但是现在哪里会是打雷的天气?

很快,齐望就发现,地面也在微微颤动着。

又来了一帮新的追杀者了吗?他正这么想的时候,突然发现他面前的敌人们也满面疑惑,动作也渐渐慢了起来,惊疑不定地望着远处一个方向。

不是他们的人。齐望瞬间明白了这个事实。

因为这些人身上都穿着红色的棉袍。

这些骑手分布成整齐的行列,以极小的间距向这群人涌了过来,宛如一堵会移动的墙一般。远远看去,他们身上的棉袍和红褐色的马混成了一种颜色,在雪白大地的映衬下,犹如红色的洪流一般,势不可挡地向这边涌了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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