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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第4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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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姓,在朝鲜是一个大姓。据说刘姓出现在日本,最早始于魏晋时期,当时汉献帝的玄孙刘阿知定居日本,他的一部分族人移民到了朝鲜,从此在那里定居下来。当然,朝鲜刘姓并不只出于这一支,后来陆续还有汉人刘氏定居朝鲜。
比如宋朝有一个叫刘载的文人,就离开中原到了那里,并在当时的高丽王氏王朝做了尚书右仆射的高官。而北宋翰林学士刘荃,在宋英宗时被贬谪高丽后,更是由他而开创了朝鲜刘氏望族,子孙兴旺,人才辈出,代代皆出高官。这些刘姓名人,因为有名才被记载下来,迁居朝鲜的普通刘姓汉人自然更多。
刘宋耕这一宗支据说是汉献帝一脉的后人,也算是帝王后裔了,不过因为年代太过久远,从魏晋到现在,朝鲜也是分分合合,久经战乱,到底是不是汉献帝后裔,已经很难考证了。反正,后来做了官的,又攀不到刘荃、刘载这些家谱比较完整的刘姓人,大多自称是汉献帝后裔。
朝鲜是大明属国,对大明一向恭敬,不似日本、安南等国,总做反复小人,所以大明对朝鲜最有好感,臣服于大明的那些藩国,其国王都只相当于大明的郡王,唯独朝鲜国王,被大明赐以九章冕服,级别相当于亲王,高出其他藩国一等。每当各国使节赶来朝觐大明天子时,朝鲜使节就得以立在诸国之首做带头大哥,拥有首先向大明皇帝磕头的资格,很威风。
这一次刘宋耕来到北京,朱棣听说这位朝鲜户曹判书是汉朝皇帝后裔,对他倒挺礼遇,立即接见了他。
刘宋耕五十出头了,在朝鲜也是极博学的一个人,他身穿大明冠服、依大明礼制,毕恭毕敬地向大明皇帝行了见驾礼,先向朱棣恭喜大明在辽东两战两捷,大挫鞑靼威风,哄得朱棣眉开眼笑,这才谈起正题。
刘宋耕先讲了一番朝鲜自古对中原帝国就是如何如何的敬畏驯服,对大明如何如何的忠贞如一,接着才绕到辽东问题上。他说,明廷不该接受这东女真诸族的归附,因为这些部族,已经融入朝鲜,而且朝鲜大王李芳远的祖坟,如今还在辽东,言下之意,不但女真诸部应该属于朝鲜,就连辽东都是朝鲜的。
这胃口就大了些,朱棣拂然变色,大为不悦,陈寿一见,立即出班驳斥道:“辽东,乃我大明取自元人之手,而非取自于朝鲜,怎么这辽东好端端的,就成了朝鲜国土了?”
他双手向天高拱,朗声说道:“我太祖高皇帝即位诏书上说:惟我中国人民之君,自宋运告终,帝命真人于沙漠入中国为天下主,其君父子及孙百有余年,今运亦终,其天下士地、人民,豪杰分争。惟臣帝赐英贤为臣之辅……于钟山之阳,设坛备仪,昭告上帝皇祗,定有天下之号曰‘大明’,建元‘洪武’……”
朱棣颔首称是,不悦地道:“刘宋耕,你可听清楚了么?”
孰不知这正是刘宋耕以进为退的一桩奸谋,朱棣话音刚落,刘宋耕就诚惶诚恐地跪到地上,免冠请罪,连连叩头。朱棣颜色稍霁,摆手道:“罢了,不知者不罪,你起来吧!”
刘宋耕却不起身,只是跪在地上,高声说道:“皇上所言,小臣铭记在心。大明受命于天,江山取代于元,小臣自然是不敢妄争的,不过……图们江、鸭绿江往西部分土地及其部落子民,并非蒙元所有,实为朝鲜固有领土及子民呐!”
朱棣一怔,愕然道:“此话怎讲?”
刘宋耕道:“蒙元野蛮,巧取豪夺,以强大武力,西吞西域诸国,南侵宋室江山,东……也强占了我朝鲜许多地方,惟朝鲜国小力微,不能反抗。大明太祖高皇帝顺天应命,举义帜、率义军,逐元蒙野蛮复归沙漠,鼎定中原,以王道教化恩抚四方弱小,实为宇内贤明共主。幸赖大明,驱逐鞑虏,这鞑虏所侵占之朝鲜领土、子民,还请大明皇帝陛下慨然归还啊!”
朱棣纵然研究些历史,也只是研究施政者的利弊得失,纵然研究些地理,也只是了解哪有山川、哪有河流,冬夏天气如何、是否宜于排兵布阵,哪有可能去注意这些地头儿几百年前归谁管辖、那儿的某个部落,前身叫做甚么,是以竟被刘宋耕说得有些发懵,迟疑片刻,才问道:“当真如此?”
刘宋耕道:“的确如此!辽东这地方,明代于元,元代于金,金代于辽,辽、金两朝的《地理志》上,绝对没有这些地方及其部落的记载,皇上可使大臣遍查辽金两朝典籍,便知端倪。”
朱棣移目唤道:“礼部郎中、员外郎、主事何在?”
殿上立即转出三位官员,乃是北京行在的礼部郎中曾亮、员外郎杨峰、主事张士登,三人齐刷刷地向朱棣施礼道:“臣在!”
朱棣道:“三位爱卿,着即查阅府藏之辽金《地理志》,与刘宋耕所提供的领地、部众名称逐一核对,以验真伪。”
三人又是齐刷剧地行礼如仪:“臣,遵旨!”
刘宋耕赶紧爬前两步,伏在朱棣膝下,很委曲地抬起头道:“皇上,若果证明小臣所提地域、部落,非辽金所有,那么……”
朱棣夷然一笑,说道:“大明天朝上国,岂会与藩属朝鲜争夺弹丸之地、万千属民?若果证明那非我之地、非我之民,自然还你!”
刘宋耕大喜过望,一个头便响亮地磕在金砖上:“小臣刘宋耕,叩谢圣天子!”
第616章杀他个回马枪
夏浔离开北京之后,脚程就慢下来。
他不急着赶回辽东,此番辽东出了事故,他是最大的受益者,他所需要的政策顺利到手了。
本来,夏浔还有些不放心由张俊和万世域独自处理这桩涉及面极广、牵涉到诸多部族的事件,可是随着万世域接二连三送来的公函,夏浔渐渐放下心来。万世域的权柄不及他重,对于天下大势看得不及他清楚,但是具体而微的事情,其实比他处理得还要妥贴。
万世域毕竟是一个从小吏一级级打拼上来的官员,处理事情滴水不漏,所思所想比他还要缜密,这是为官多年锻炼出来的本事,他这坐火箭升上去的国公,在这方面是没办法跟人家竞争的。
夏浔见了万世域的处置方案后,急切的心情平缓下来,脑筋也就更加活络了:暂不露面,岂不正是让万世域大放光彩的一个好机会?如果自己太早出面,万世域又得躲到自己的阴影之下。
辽东早晚都要交出去,而且时间还很快,现在得着手培养接班人了,如果等到自己离开的时候才匆匆交接,不利于继任者威望的树立。
再者,现在万世域所做的,正是他想做的,但是这一次不可避免的,对辽东诸族触动较深,如果自己直接出面,那就出尽了最后的底牌,没有回旋的余地,一旦处置失误,激起更大矛盾,那就只有请皇帝出面了,而一旦到了由皇帝出面的时候,他就该卷铺盖滚蛋了,他对辽东的设想和所付的心血,就得尽付东流。
现在由万世域去做,一旦有什么不可收拾的局面,他还可以出面接手,当然,这么做有让万世域背黑锅的嫌疑,但是要树立万世域在辽东的威望,必须得让他展现自己的能力和铁腕手段,在习惯于弱肉强食的生活方式的辽东诸族面前,没有不劳而获的威望和权力。
他想得到,必须得承担相应的风险!
在这次事件的处置上,万世域不但展现了极其强硬的一面,而且对汉商集团是有所偏袒的,当然,事情的起因不在于汉商一方,最先动手的也不是汉商,在开原城中打砸抢烧的更不是汉商,但是由于军队的介入,并且明显的偏袒汉商,所以最后倒了大霉的,实际上是那些性情一向骄悍的胡人。
同时仅就持械私斗这些行为来说,汉商方面也要承担很大责任,至少,他们一开始可以说是自卫,但是当军队介入之时,他们就该放手交由军队处理,可是恰恰相反,利用军队的帮助,这时有许多不必要的伤亡,都是他们为了泄愤而造成的。
但是万世域在这件事的处理上,显然没有做到绝对地依据律法公判。而夏浔对此是持支持意见的,甜枣,他已经给的够多了,是到了立威的时候了。有德而无威的老好人,降不住那些尚不知王法为何物的胡人。
同时,大明在辽东的执政基础,主要依靠的,现在是、将来也是,永远是大明的军队和多数民族的汉人。这次事件,胡人死伤较重,汉人财物受损较重,而事情起因,过错在胡人。这碗水要是端得不偏不倚,胡人不会服气,汉人也不会服气,如果一味追求绝对的公平,搞得两方面都疏远了他们,失去支持基础,便大势去矣。
夏浔是个追求政治利益的政治家,而不是为了一个为了公平而去追求公平的理想主义者。汉商集团的背景是辽东大族和军队的将官集团,这一次,一定要给他们一个交待。同是自己亲人,也有远近之分,同是自己子女,也有亲疏之别,在胡人没有完全融入,变成自己人之前,对他们就得恩威并施,不能一味优容。
所以夏浔的立场与万世域相似,这种情况下,当然事情还是由万世域去处理比较好。处理成功,万世域就能震慑辽东诸族,同时获得辽东军方和辽东大族的坚决支持;如果处置失败,激起的反弹力度太大,那时他夏浔再出面收拾残局也不迟。
有鉴于此,夏浔便放缓了行程,只对万世域呈报的处置方案做了些细致的批复,着人快马送回辽东,自己则优哉游哉,缓缓而行,胜似闲庭散步……
亏得如此,夏浔还没到辽东,便收到了消息:朝鲜使节急赴京师,催讨辽东部分领土和部众。而大明官方在遍查辽金两朝遗留下来的《地理志》后,确实没有找到有关朝鲜使节提供的地方和部落的记载,已经决定要正式确认这些靠贴鸭绿江、图们江地区的领土及其部落,统归朝鲜所有了。
夏浔一听,魂儿都快吓飞了,一旦在官方文书上正式确认下来,那就是黄河倒流也无法挽回了!不但终大明一朝都无法挽回,这笔烂账以后都无法说清了:你们中国人的老祖宗都承认那地方是我们的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好在,这时一向和他唱反调的北京参政陈寿起了大作用。割让国土和子民,哪怕还有一点基本的民族意识的人,都绝不会同意,陈寿哪肯甘心把已经属于大明的领土和百姓,拱手送与朝鲜,可皇上金口玉言,话已经说出去了,如果出尔反尔,大明的体面都要丢光了。
无奈之下,陈寿便使了一招缓兵之计,谎称他曾看过一份金朝孤本,在那份《地理志》上是有相关记载的,而目前府藏的《地理志》缺失不全,不足为凭。至于他所说的那份《地理志》,乃是他的一位好友家里的藏书。
朱棣信以为真,大喜之下连忙追问,陈寿无奈只好继续扯谎,说他那位好友祖上本是女真人,是金国的一位贵族,所以家中才有这样一份遗存的《地理志》。那位好友上五代的时候,就已改了汉姓为李,现在在淮上贩盐,也不知家里是否还留存着这份孤本的藏书,需要去问问方知。
陈寿使这招缓兵计,其实只是希望把事情拖久一点再解决,而他则已寻好友求借孤本的机会离开北京,去寻访各处的宿老名朽,讨一个对策,天下间这么多读书人,积思广益之下,还怕想不出办法?
可惜,朱棣当真了,朱棣比他还急,看他一把老骨头,这要折腾到淮上,那得什么时候?朱棣立即叫他修书一封,着郑和快马去取,总要取来真凭实据,叫朝鲜心服口服才好。
陈寿无奈,又不敢招认欺君,幸好他说的那位姓李的朋友倒是真的存在,便写了一封书信交予郑和,故意先说一个旧址,拖延他的行程,回头又遣心腹家人,再携一封书信,去见那老友,说明前因后果,叫他只说几番搬家,早已遗失孤本,切莫露了马脚。紧接着又修书数封,去找他所结识的几位各方好友,这些人都是博学之士,大家一起想个良策出来。
夏浔离开北京时,已然留下了探子耳目,他留下探子,是因为他担心丘福心有不甘,继续扯他后腿。常言道三人成虎,自己在前方做事,丘福在后方纠集一班人整天的说他坏话,谁知道哪天皇上气儿不顺了,就听信了他们的谣言?故此不得不留一手。
而驻守北京的探子听闻朝鲜使节到北京向皇上讨要辽东土地和人口的事情后,马上就派人快马追上来向夏浔禀报了。部堂大人正镇守着辽东,举凡辽东之事,俱与部堂大人有着莫大关系,这事儿胆敢贻误不报,那是要杀头的。
探子追上夏浔的时候,夏浔刚到山海关。
关门总兵叫呼延博,是北京行在的一位都督。总兵当时不是常职,其统辖兵士、编制定员、位阶皆无一定,通常由公侯或地方都督临事兼任,事毕缴印,仍复原职。因为明朝兵制的管辖秩序为五军都督府、都司、卫所体系。
每遇战争,朝廷再往下派遣总兵官,以统辖诸卫。山海关是一处重要的关隘,皇帝到了北京,沿边加强防务,他才被临时派到山海关来。夏浔赴京的时候,因为急着去见皇帝,并未在此停留,此番回程,呼延总兵便盛大迎接,摆宴款待。
呼延博这般作为,其实只是装装样子,他是丘福旧部,当然知道丘福与夏浔之间的恩怨,因为他知道辽东出事了,这位总督大人不会有心思在他这儿停留,才故作殷勤,没想到夏浔竟欣然允诺,这一下呼延搏弄巧成拙,只得捏着鼻子吩咐人认真准备酒宴。
席间,呼延博敬了酒,故作关切地问道:“末将听闻,辽东有些部族趁着部堂不在,生出许多是非来,可还严重么?”
夏浔抿一口酒,笑吟吟地颔首道:“是啊,非常严重,本部堂听闻之后,心急如焚呐,这番急急赶回辽东,就是着急处理此事的。”
呼延博瞄了他一眼,见他正慢条斯理地啃着一只烤乳鸽,好像生怕油沾了手似的,还翘着兰花指,不禁心道:“这叫心急如焚?怎么觉着没心没肺呢……”
就在这时,北京城的秘探追上来了,秘信送到夏浔面前时,他还很轻松,拿过毛巾,拭净了手指,温文尔雅地撕开书信,轻轻展开信纸……
等他看到一半,脸色就变了,匆匆览毕全文,夏浔把桌子一拍,勃然道:“走!”
呼延博抻着脖子,用眼角拼命捎着信的内容,眼珠都快扭伤了,也看不清写的什么,正着急呢,夏浔一拍桌子把他吓得一哆嗦,赶紧跳起来问道:“部堂去哪儿?”
夏浔道:“回北京,马上!”
第617章山穷水尽疑无路
夏浔紧赶慢赶地回了北京,那守城门的官兵忽见辅国公仪仗去而复返,不禁目瞪口呆,守城的百户慌忙迎上来,鞠躬道:“国公爷,您怎么又回来了?”
夏浔自车中探出头来,问道:“朝鲜使节可曾离开?”
守城百户忙摇头道:“还没呢!”
夏浔摆手道:“进城!”
百户官一见,赶紧喝令守城官兵把等候进城的百姓赶到一边,大开城门,先放夏浔进去。
夏浔回程比去时更快,随行参加的官员如丁宇,归附的部落守领如阿哈出、蒙哥帖木儿等都继续北行了,因此轻车简从,十分迅速。
夏浔进城之前,已使快马赶回,约了礼部员外郎杨峰出来相见,一见夏浔的车驾过来,早已迎候在路上的杨峰马上迎上来,被夏浔的人带上了夏浔的车驾,夏浔细问经过,知道他们确实没有在辽金两朝的《地理志》上查到可资为据的史料,只好如实禀报皇上,幸好那个喜欢与人唱反调的陈寿使了一招拖刀计,要不然此时皇帝已经依照前诺,正式行文,把朝鲜主张主权的那片地方划归他们了。
杨峰说完蹙眉道:“国公,朝鲜使节所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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