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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第3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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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抢民女!
哥都到大明七年了,终于遇见强抢民女这出传统剧目了开心啊!
※※※※※※※
“你们好大胆子,竟敢拦我们的轿子,知道我们是谁府上的人么?”
一见正主儿出现,两个青衣小帽的家人立即色厉内茬的吼道,他们的眼神飘忽不定,更多地投注在夏浔身上,这两个人有眼不识金镶玉,自动忽略了伴在夏浔身旁的徐茗儿,只觉得这个穿麒麟公服的人有点棘手。不过……看他年纪,顶多二十七八,应该是承荫父祖之功做了高官的人,如果是那样,就应该是个一二品的都督,那么和自家老爷相比,应该……井水不犯河水吧。
两人这样想着,心中稍稍安定下来。
徐茗儿冷笑道:“我们好大胆子?你们的胆子更大嘛,你们知不知道……”
夏浔一伸手,徐茗儿便乖乖闭了嘴。没办法,家教太好的女孩子,就是这样了,在外人面前,要“男人”说了算。茗儿眼里,眼前这些人,除了外人和下人,就只夏浔……是“男人!”
夏浔阻止茗儿说出他们两个身份,是怕把那两个青衣小帽的家丁吓坏了,强抢民女这种游戏,太早显示自己的强势那就没趣了,赶往燕子矶时间还来得及,他挺喜欢这个游戏的,先让那土豪恶绅的家奴狐假虎威一番,然后亮出自己的身份,再从轿中救出一个哭得梨花带雨的清秀小佳人……
不得不说,有时候夏浔是挺恶趣味的。
夏浔笑吟吟地道:“我们还真不知道你们是谁府上的人,很了不起么?”
亏得这是巷口,四下不至围了太多的人,可是这么待下去,一会儿还是难免要有许多人围观,今日皇后娘娘还朝,大街遍布兵丁,小巷里巡检捕快多如饿犬,等他们也闻讯赶来,把事儿张扬开,于自家主人面上也不好看,两个家奴互视一眼,便踏前两步,傲然道:“我家老爷是东川侯、驸马都尉胡大老爷晓得了吗?不要自找没趣,闪开了!”
两个人亮出自家主人名号,便挥一挥手,让轿夫立即赶路,可惜,夏浔那四个侍卫骑在马上堵在轿前好像铁铸的一般纹丝不动,轿子动了一步又停下了。
两个家奴又惊又怒,转向夏浔喝道:“你待怎样,识相的快快让开!”
“东昌侯?”夏浔询问地转向茗儿。
茗儿一双秀眉微微锁起,对夏浔解释道:“是安康公主驸马胡观,袭了其父胡海爵位。”
“那么……”
茗儿柳眉一挑:“你怕他么?”
夏浔道:“我当然不怕,不过……”
茗儿嫣然一笑道:“那就成了!”
她双腿一磕马腹,向前两步,娇斥道:“东昌侯了不起么,你们知不知道站在你们眼前的人是谁?”
那家奴冷笑道:“左右不过是哪个承荫袭位的都督罢了,我们老爷不只是侯爷,还是驸马!”
茗儿慢条斯理地道:“你们面前这位,是奉天靖难推诚宣力武臣特进荣禄大夫、右柱国、子孙世袭一等公爵辅国公杨旭杨大人,管不管得了你们胡驸马的事?”
夏浔满脸苦笑,心中暗道:“小郡主,你不用这么给我得罪人吧,你报你自己身份不就好了……”
“辅国公?”
那两个家奴脸色一变,看了看夏浔,勉强施礼道:“小人见过辅国公爷,公爷何故拦住我家轿子,这轿子里抬的是我家老爷的女眷,不宜见外客。”
夏浔能答什么,他是被硬拖来的,他看着茗儿,茗儿面寒如水,冷笑道:“你家老爷的女眷?本姑娘亲眼看见,你们从那民宅强行拖出一位姑娘,五花大绑,拖进轿去,她那父母跟在后面哭哭啼啼,说你们强抢民女若是你家女眷,今日说不得要请出来一见了,本姑娘也是女人,她怕见甚么外客?只要她说一声确是你胡家的女眷,我们掉头就走,绝不阻拦!”
说到这儿,她又瞟了夏浔一眼,说道:“辅国公还会向你家老爷亲自赔礼谢罪!”
夏浔端坐马上,无语问苍天。
他忽然觉得,强抢民女的游戏其实一点也不好玩,真的不好玩。
那两个家奴脸色变了变,看看夏浔,勉强笑道:“公爷,这是我胡府家事,国公爷似乎不宜插手吧?”
夏浔端坐马上,如泥胎木塑一般,一脸无辜。
茗儿道:“国公!”
“啊?”
茗儿乖乖巧巧地向他请示:“人家不肯请那女子出来相见呢,国公以为,该怎么办?”
夏浔摸着颌下并不存在的胡须,沉吟道:“啊……这个嘛……我以为……嗯……”
茗儿一声娇叱:“国公有令,请那轿中女子出来一见!”
夏浔立即闭嘴!
第459章开窍
人被救出来了,五花大绑的。轿子里边还有一个半老徐娘,本来是紧紧抓着这位姑娘的,如今轿子被人拦下,两个恶奴不敢反抗,她坐在轿中也不知如何是好了,被茗儿的侍卫一搜,也就乖乖松了手,任由那女子被救了出去。
这女孩儿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年纪,生得眉清目秀、身材窈窕,常说柴屋出佳丽,确是不假,小姑娘虽然布衣钗裙,但是那种清纯秀婉中透着质朴的灵气,着实叫人喜欢。
一问之下,强抢民女的事情属实,不过胡驸马也不是走在大街上看见个漂亮姑娘就敢往家抢的,他要是敢那么做,就只能效仿山东蒲台县的仇秋,绝不敢这么招摇的。
事实上,这个女子家里是胡家的佃户,种的是胡家的田地,原来因为她娘亲生病,就向主家借过一笔钱,今年春上无钱买粮种,又向主家借了一笔,结果还没到秋收,北军兵临城下,南军仓惶回城,再加上无数的百姓被强迁入城,谁还都沿大道走?她家那块地紧挨着路边,愣给踩成路了。
如此这般计算下来,这位姑娘家欠主家的钱可就不是一点半点了,而且眼看就要进入冬天了,不但今秋的租子要欠着,明春还得借钱。于是,无意中见过他家闺女一面,很是喜欢的胡观就扮了一回黄世仁:“没钱还债,拿喜儿抵债。”
人穷志短,这位姑娘家里本来也未必就不肯把自己女儿与贵人为妾,以便解决全家人的生计,问题是胡观是驸马。而大明的驸马是不准纳妾的,做胡观的妾要偷偷摸摸不能见人,公开身份只能是个贴身丫头,这女孩父母就这一个闺女,爱逾掌上明珠,哪肯就这么把她许人,本来是托媒人说给了一个家境殷实的富绅做续弦,由那富绅替他家还帐,结果胡观一听恼了,就来了这么一出“强抢民女”。
在胡观想来,这佃户家里本就欠了他一大笔钱,把人抢来,生米煮成熟饭,她家里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那时候断然不会再生枝节去告举他,那样做肯定是鸡飞蛋打人财两空,可他却没想到这一幕恰被路见不平的中山王府小郡主看见,就闹了这么一出。
茗儿听了经过气愤难平,依着她的心意,是要把胡家的恶奴送进应天府,再把胡观也抓来严加惩治的,不过这时候夏浔可不能由着她胡闹了,夏浔思索了一下,吩咐人把那姑娘送回家去,又对那胡府家奴道:“你们回去吧,这位姑娘家里,不得再予骚扰。这件事,本国公一力担待,等见了胡观,我对他说!”
胡府家人还真不敢冲撞他,只得忍气吞声,唯唯喏喏地抬了空轿回去了。
“郡主,走吧,耽搁了这么一会儿,咱们得快点赶路了!”
茗儿愕然道:“就这样?这就算了?”
夏浔俯身一拉茗儿的马缰,让她的马跟着自己并辔轻驰起来,淡淡一笑道:“不然……你想怎样?”
茗儿嘟起了小嘴。
夏浔说道:“胡观强抢民女,既是事出有因,又不曾真个成事,就算告到应天府,是多大的罪过呢?胡驸马受些惩罚,丢脸的还是皇家,真让他去蹲几天大狱的话,你以为南康公主就会喜欢?这女子家里是胡家的佃户,确实欠了人家的钱,咱们这一搅和,胡驸马为了息事宁人,说不定就免了他家的债务。
咱们如果非要揪住不放,我倒不怕他的,郡主你当然也不怕,可是那女子家里怎么办?胡驸马丢人现眼,又奈何不得你我,岂能不对那女子家里大加刁难?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胡观要是告进官府,能不能整治得了她家?郡主,如果闹到那一步,那你……到底是为了帮助这位姑娘,还是只为出自己一口恶气呢?”
茗儿其实也不是不明事理,一旦冷静下来,也知道他这种轻轻搁下的方法其实是最妥当的解决办法,可女孩儿家的心思就是那么奇怪,虽然理智上,她觉得夏浔这么处置没错,却宁愿他一怒拔剑、血流五步,做个只会凭力气解决问题的大侠客,少女情怀,总是有许多幻想的。
她不悦地瞪了夏浔一眼,嗔道:“你才当了几天国公,说话办事都变得老气横秋的。想当初,被锦衣卫追杀,忽南忽北,五过金陵,你可都是用拳头说话的。”
夏浔哈哈一笑:“那不同,那时候我是逃犯,是亡命。非常时行非常事,一怒拔剑、血流五步,你是传奇话本儿看多了吧,哈哈,难道你希望我继续做亡命么?”
茗儿心道:“那又有甚么不好?至少……你会护着我,体贴我,好过如今这般客客气气,疏远许多,只要……只要你还带着我,就随你一起去亡命,有什么了不起的。”
夏浔瞟了她一眼,有些奇怪于她的突然沉默:“怎么啦?你不会……真的希望我做个江湖亡命吧?”
茗儿被他说中心事,嫩脸一热,忙掩饰道:“我是觉得……这个胡观啊,当初成为驸马人选后,谨守本份,品性毫无挑剔,及至尚了南康公主,更是谨身慎言,曾多次得到太祖皇帝赞誉呢。在太祖皇帝十六个驸马里边,除了梅殷,他也算是极得太祖宠爱的,如今……竟做出这等事来……”
夏浔听了,却是心有戚戚焉,对这些驸马们的事,他多少也知道一些,公主们成了亲,都要住在十王府,和驸马一年难得见上几回,这种不人道的狗屁规矩,他也不知道是哪位理学大儒制定下来的,如果胡观不是强抢民女,只是正常的买妾纳婢,站在男人角度,其实他要同情驸马多一些。
夏浔便道:“皇帝选驸马,被选中的人,有得选择么?就算心中不情愿,在皇上面前,谁又敢自曝自短?那么做就算皇上不生气,回到家里,也得被他老子打断双腿。那种谨守本份、谨身慎言,是不能不装的,倒不能说他就是故意欺骗,如果换做是我,你以为我敢不装?我敢不娶?”
“驸马在外边私蓄姬妾,公主们天之骄女,却也没有办法。明事理的不想管,不明事理的没机会管,难道,好不容易见丈夫一面,就只为吵架么?真要把这事闹开来,对她们又有甚么好处,除了丢脸,又能如何?难道她们宁愿守寡?再说,这也不是死罪啊!”
茗儿横了他一眼,道:“说的振振有辞的,那你也去强抢民女啊。”
夏浔笑道:“强抢民女么,确实是下作了。再说……”
他把胸一挺,像只骄傲的孔雀似的顾盼左右:“本国公需要用抢的么?”
茗儿没好气地斥道:“臭美!”
夏浔哈哈笑道:“臭男人嘛,当然要臭美。”
他稍一沉默,又叹了口气,说道:“其实男人也不容易啊,在外边拼得筋疲力尽,回了家谁不想有个温情款款的女子相伴?都说皇帝女儿不愁嫁,这话不假,可是不愁嫁却不代表嫁的好。而且,公主们就个个没有毛病?那都是锦衣玉食,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主儿,她们有几个懂得体贴男人、照顾男人?能做到在驸马面前不颐指气使、骄横跋扈就算好的了。”
茗儿乜了他一眼,哼道:“如果你是驸马,也要金屋藏娇了?”
夏浔揉揉鼻子,说道:“驸马当中,王宁和怀庆公主算是最恩爱的一对了,不过……你以为王宁驸马借给我的那幢宅子本来是要做什么的?你知道王驸马在外边有几幢宅子吗?你知道那些驸马们有几个没有外宅么?我还告诉你,王驸马置外宅……怀庆公主是知道的,眼里揉不得沙子,那就别过日子!”
“臭男人!臭男人!男人都是臭男人!”
茗儿愤愤不平,挥起鞭子,猛抽马屁股,看起来,她是把那匹马当成夏浔了……
她知道夏浔说的是实话,这些道理她懂,这些驸马们的事,她也不是丝毫没有耳闻,可就是不愿听夏浔说这些实话,她正是喜欢做梦的年龄,不愿意被人打破心中的幻想,面对事实,她又无言以对。她知道,何止是做驸马的人没得选择,那些公主们何尝不是一样?
就算她的三个姐姐,生在公侯世家,婚姻又哪里能由得自己选择。大姐是幸运的,因为她和大姐夫非常恩爱,可是二姐、三姐的事,她隐约听说过,确实……太打击人了!
夏浔这一次没有追上来,茗儿依旧对他有情,他看得出来,却知道这是不可能有结果的,他故意说得这么现实,就是想要打破她的幻想,有些东西是她必须要面对的。有得必有失,公卿世家的女子,一出生就可以享受到许多寻常人一辈子也享用不到的富贵荣华,可是有些寻常人很容易得到的东西,她们穷尽一生也无法得到。
她……是该好好想想了。
茗儿确实在想,想来想去,忽然想到了夏浔的那句话:“皇帝选驸马,被选中的人,有得选择么……如果换做是我,你以为我敢不装?我敢不娶?”
茗儿豁然开朗:“对呀!大姐最疼我了,我要是把心事说给大姐听,让大姐求大姐夫下道旨意……”
茗儿的芳心怦怦乱跳,轻轻咬着下唇,脸颊开始发起烫来……
第460章平静下的潜流
皇后的到来,标志着新政权的最终完整,一切尘埃落定了。
金陵城发生了许多变化。
徐妃正式受金册金印,封为皇后,诏告天下。
一门一后、两国公、两王妃,中山王府赫然再度崛起,重新成为大明第一功臣世家。
但是现在的徐家,仅仅是象征意义上的第一世家了,在地位和声望上,无人能及,但是在朝堂上,已经没有当初强大的影响力。这并不仅仅是因为当今皇帝是个很强势的皇帝,朱元璋也是个强势皇帝,但那并不影响许多朝臣派系的形成。
唯一的原因是,徐家缺乏一个强有力的带头人。徐辉祖无论是治军用兵的本领,还是朝堂上的手段,那都是多年打磨出来的老手,他是作为徐家的继承人,被徐达大将军从小培养起来的,是徐家当仁不让的带头人,但他现在已经被勒令闭门思过,毫无作为。
徐增寿或许是勉强可以作为他的接班人的人选,凭徐增寿的威望、资历,能够得到徐系势力的信服并为其所用,可他已英年早逝。徐膺绪在各个方面的能力很一般,而且一直在地方上做官,没有这个威望。而徐景昌还年轻,大伯虽不管事了,人还活着,二伯也在,作为徐家的晚辈,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建文旧臣正在重新组合,或依附于炙手可热的靖难功臣,或依附被永乐重用的建文旧臣,武将方面,由于中山王徐家和曹国公李家相继淡出军界,而丘福、朱能等靖难武臣刚刚上位,武将们对他们也需要一个试探、接触、了解、磨合的过程,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形成新的派系,军中派系的形成要比朝中复杂的多。
皇后娘娘近来频频设宴款待靖难功臣和建文旧臣的家眷,她知道丈夫虽已坐上皇位,但是对这个庞大的帝国还不能做到如臂使指,皇帝高高在上,他的政令和决策,需要文武大臣们去执行,而诰命夫人们,则对这些文武大臣有着非常大的影响力,走走夫人路线,有助于帮助丈夫招揽人心。
朱高炽、朱高煦和朱高燧,现在也少不得要参加各种宴请,北平系旧臣是向自己熟捻的王子们表示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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