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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第4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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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东珠豆青色白,光润不如西珠,西珠又不如南珠。”
就他手中这大小的珍珠,如果真的产自合浦,放在达官显贵富商云集的京师,一串项链就要几百上千的银子!
其他人可不知道那么多,只知道值钱,自然喜笑颜开了。而等到清点第三箱的时候,盖子一打开,原本抱着很大期望的刘勃竟是忍不住惊呼出声:“这是什么?”
有了刚刚的经验,汪孚林知道刘勃就算再冒失也不至于看到什么就这样大惊小怪,可等他上前看到箱子里全都是一块块泥砖时,他也忍不住呆了一呆,本能地往秀珠那瞥了一眼。不等陈炳昌跳起来替秀珠辩解,他就呵呵笑了一声:“最初藏宝的人是吴平,接手了藏宝又转移到潮州府老家的人是林道乾,他干嘛要藏一箱子青砖,咱们哪里知道?虽说这个箱子白费了大家一番力气,但好在之前那两箱子东西,价值也已经很不少了。”
说归说,刘勃悻悻抱怨了几句,但还是不嫌麻烦地将一箱子砖全都整理了出来,随即又把那木箱子给捣成了碎片,发现真的什么端倪都没有,他才最终罢手,只把早就收手的其他几个人给笑得前仰后合。他却没好气地说道:“那林道乾也真是吃饱了撑着,藏宝要么真的,要么假的,哪有半真半假这种事?他就算之前几次潜回来起出财宝招募人手用掉不少存货,也不至于拿着这种砖头来充数吧?”
“你要是还不甘心,干脆把那些砖都掰碎了试试?”封仲和刘勃关系最好,当即打趣了起来。可话音刚落,他就听到汪孚林轻笑了一声。下一刻,他就只见原本还满脸懊恼的刘勃快步上前,竟然真的随手抓起一块砖就往地上狠狠砸去,随着碎屑四溅,四周其他人笑骂不断,可刘勃却依旧瞪大了眼睛,还蹲下来在碎屑中挑挑拣拣,到最后,他突然没好气地叫道:“什么都没有,这还真是凑数的!”
其他人都没想到刘勃竟然还真的砸砖试探,一时间闲着无聊,竟是都嘻嘻哈哈跟着捡起砖头砸着玩。汪孚林看着忍俊不禁,再加上忙着把那半箱子南珠重新装袋,也没管那么多。可这砰砰砸砖的声音持续了好一会儿,他突然听到了刘勃咋咋呼呼的声音。
“这块砖上刻着字!”
第七四九章 对症下药的笼络
重新启程去潮州府的时候,汪孚林带的六名随从,见者有份,每个人分到了五十两黄金,十颗珠子。至于陈炳昌和秀珠,一个是死活不肯要,一个是死活不吭声,汪孚林也就不提这一茬了。至于剩下的,汪孚林打算届时换成银子和必要的物资,物资供杜茂德和卢十三等人启程去台湾时用,至于银子则用于招募人手。对此,众人自然一丝一毫的反对都没有,哪怕行囊里全都多带了几十斤的东西。
只是,那几块保存完好刻有文字的砖,却被刘勃等人当成纪念物带了回来。
而之前那些被众人砸碎了的那些砖,也是在偶尔发现砖上刻着字后,众人方才发现,那竟然记载着林道乾诸多战绩,也就是说,和官军每次打胜仗之后,都会勒石刻碑的意义差不多。也就是说,这可以算是海盗之中的记功砖。只不过,既然破坏都破坏了,众人也没人理会那许多。只有汪孚林在清晨离开时看到那满地狼藉时,心中还有那么一丝感慨。
木箱子已经都被当成柴火,烧得干干净净,象征海盗们“丰功伟业”的刻字砖,也损毁得只剩下寥寥几块了。等到林道乾明日一死,这位曾经纵横四海威风一时的海盗头子,大概很快就会湮没在历史中。却不知道林道乾留在北大年的子孙和部将们,会不会依旧坚守着那座道乾港。他既然通过秀珠拿到了林道乾的最后那点积蓄,回头那冯师爷执笔的平寇志中,不妨给这位小吏出身的海盗头子一点出风头的机会。
相较于之前来时惊动了潮州府上下一堆官员,这次返回的时候,因为前头有周丛文押送着林道乾,悄悄去寻宝而晚到了好几天的汪孚林总算没有再领教一番夹道欢迎的场面。腰缠数万贯的他直接带着人住进了冯师爷家里,直把早一步跟着周丛文从南澳岛回来的冯师爷喜得无可不可,大有面子。
当然,有利必有弊,之前汪孚林借由接风宴让冯师爷凸显了出来。就在当日他刚住下不久,便有好几拨人探知了他抵达的消息前来拜访,到最后他不胜其烦,干脆让人把名帖洒遍了潮州府官场。
中心意思只有一个,这次监斩林道乾,主角是海道副使周丛文,至于他,上任之后东奔西跑,这次打算住在冯师爷家中休息以下,没打算监察潮州府上下的官员,劳烦让他清净几天。
对此,陈炳昌相当感激没打算去法场凑热闹的汪孚林,也热切地希望秀珠也别去——尽管那一次汪孚林特意留给他和秀珠两人的机会,在他的笨手笨脚加上嘴笨口拙之下弄糟糕了,什么都没说清楚。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在冯家住下的第二天一大清早,秀珠就早早起来梳洗打扮,换上了一身素衣,竟是一副要出门的架势。他想拦却没拦住,最后还是看到汪孚林使了个眼色,这才如梦初醒,慌忙追上去当护花使者。
而汪孚林差遣了一个随从跟去保护之后,便换了一身行头,约上冯师爷一块出了门,却不是冲着人山人海看杀头的闹市,而是去潮州府学。广东虽地处天南,每三年的举人解额却足有八十,并不比东南浙江等地少多少,故而潮州府作为广东富庶仅次于广州府的大府,自也是书院昌盛,读书人众多,位于潮州府衙旁边的潮州府学,也是城中非常有名的建筑。
府学教授是正八品的教官,一般情况下出任此职的不是举人,就是监生,但若是南直隶和浙江以及北直隶这种地方,也会出现进士出任府学教授的情形,品级虽说不如县令或推官,却满足了不少进士不想去偏远地带任官的心愿。而地处潮州府的潮州府学教授,当然不是安置进士的缺。举人出身的赵教授是福建人,到了潮州倒也不愁语言有太大问题,可目标终究还是放在异日能当个县令上,所以没有政绩也就成了他心头的一个疙瘩。
所以,虽说今日潮州府衙上下倾巢出动去观看林道乾上法场,赵教授却没去。也正因为他没去,当门子一溜小跑进来,报说巡按御史汪爷来了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怀疑,不是惊讶,而是庆幸——这要是自己不在,汪孚林微服过来视察却扑了个空倒是小事,被人挑出府学有什么毛病,那岂不是大事?他慌忙亲自出去迎接,见了人之后就连声解释今日府学中的秀才大多也去凑热闹了,因而没多少人,可换来的却是汪孚林呵呵一笑。
“赵教授,我这次来,不是为了看看府学那些生员如何,而是为了你来的。”
咦?
赵教授对汪孚林此次突然袭击有些措手不及,而对于在旁边作陪的冯师爷,他也不大熟悉,唯一知道的,就是对方是汪孚林当初还是秀才时的县学教谕,前些天汪孚林到潮州府来时,还给对方大大长了面子,心底要说羡慕,那是自然的。这世上有几个秀才在过五关斩六将考中进士做了官之后,还能记得当初是生员时的县学教谕又或者府学教授?
所以,见冯师爷对自己善意地笑了笑,又点点头,感觉到今天汪孚林来应该不是什么坏事,他的心情就轻松了不少,表情也自然了一些。可是,这种情绪只持续到汪孚林向他出示了上书朝廷的一份奏疏。
看到那道奏疏上头的内容,他一下子就有一种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的恐惧感。因为汪孚林竟然是弹劾提学副使周康沽名钓誉,曲解当朝首辅张居正的整饬学政疏,在主持道试的时候过分严苛,甚至到某县只取生员一名,在乡试时又说出宁缺毋滥之言。至于建言教官并非其他职官,上任可不拘于外省等等他很赞同的话,那倒反在其次了。
因而,惶恐过后,赵教授就苦着脸道:“如此事关重大之事,汪爷又何必给我看?”
“正要请赵教授联署。”汪孚林见赵教授那表情简直是惊到下巴都快掉了,他就笑着说道,“现如今响应此事的,也就是广州府学教授,南海番禺两县学和香山县学的教谕,此外不少人教官,我也来不及去一一征询联署。若是赵教授真的不愿意,当然,我也不勉强。只是首辅大人对私学泛滥盖过官学,一直都颇有微词,潮州府学虽说外表看上去颇为严整,可我刚刚一路行来,不少地方也已经有点颓败了,不若向潮州那些豪商们劝捐一二,再请几位大儒过来讲学,如此那些秀才也不至于只来点个卯,成日不见人影,赵教授也能多几分教化的政绩。”
这算是交换条件?
赵教授紧急思量了一阵,想到自己看都看过那奏疏了,周康固然来头不小,官职更不低,可他若是真的能够帮着汪孚林把这位扳倒,如此潮州府每次道试能多出几个秀才,不说政绩,这本府读书人以及那些大户的感激总少不了,他就有些心动。而若是潮州府学能够重新修葺一下,再请几个能镇得住场子的大儒来讲学,他这教官也就不至于表面尊荣,实质上也能多几分权力,至于政绩那就更不用说了。
“汪爷,此事若要成功,保密二字可是至关紧要。”
汪孚林知道对方担心的是消息走漏,会立刻遭到周康的打击报复,顿时呵呵一笑:“那是当然,我上任以来之所以能做到某些事情,不正是因为行事隐秘,事先不漏半点风声?只要赵教授守口如瓶,那就绝对不用担心。”
话说到这个份上,赵教授深深吸了一口气,犹如上战场一般,慷慨激昂地说道:“事关教化,下官义不容辞,自当联署!”
冯师爷不免有些看不上赵教授这般嘴上说得好听,其实却是为了利益和政绩方才答应同进退的人,陪着汪孚林悄然离开潮州府学的时候,他就唠唠叨叨说起自己相识的那位海阳县学罗教谕,道是此人愤世嫉俗,为人刚正,绝对不会像赵教授这样市侩。果然,接下来到海阳县学,见到那位罗教谕之后,汪孚林就发现这位罗教谕比冯师爷描述的有过之而无不及,一听到他说弹劾提学副使周康,甚至连具体细节都没问,就立刻捋起了袖子。
用这位罗教谕的话来说,提学副使周康这种沽名钓誉的人,要不是他没能耐,早就弹劾八百遍了!
这两边拜访下来,却还不到午时三刻的行刑时分,汪孚林便在冯师爷的引路下,来到了城中较为僻静的一条街巷——这里被称作是富贵街,名字虽说俗,却住着潮州府数一数二的名门黄家。相比广府商帮那几家,黄家又经商,又供子弟读书,大明建国百多年来出了好几个进士,举人也是常常有,秀才那就更加一抓一大把了。
如今当家的是黄家四老爷,黄七老爷一母同胞的嫡亲兄长,早年考了秀才之后,两次乡试受挫,也就偃旗息鼓了下来。前些日子一直在濠镜主持大局的黄七老爷回来,兄弟俩提到广府商帮后发制人的姿态,黄七老爷不免后悔当时不该提醒了那晚到的广府商帮三人组,奈何之前汪孚林过潮州府时只停留了一天就直奔南澳,他们只能望洋兴叹,这次汪孚林又杀了个回马枪,而且今日出自潮州府名声赫赫的海盗头子林道乾还会在法场上挨一刀,他们不免就觉得情势更迫切了一些。
汪孚林既然去过柘林和南澳,那么对两地的私商贸易应该颇有所知,会不会因为潮州商帮的态度不如广府商帮积极,就举起刀来杀鸡儆猴?
兄弟俩想到这就有些头痛,偏偏昨天傍晚去冯家拜访汪孚林却被挡在了外头,此时在帐房中只能对坐叹气。就在这时候,黄七老爷只听得外间有小厮低声说道:“七老爷,有人自称是您的故交,特意登门拜访。”
故交?他在生意场上是有很多朋友,可人家要拜访总会光明正大打出旗号,这样藏着掖着只掣出故交两个字,那是什么意思?
黄七老爷心下存疑,可见兄长正在攒眉苦思对策,他想想如今反正也没什么事,便干脆站起身说:“四哥,那我出去看看。”
黄家乃是潮州府大族,不比广府潘氏子嗣艰难,如今总共三房十二支,人丁兴旺到亲戚们彼此都认不全。所以,黄七老爷一路往外走的时候,心里还寻思着是不是本家哪位亲戚来打秋风。可是,当他来到门房,看到那正在那对着门楼指指点点的两个人时,他的脸色就一下子变了,原本稳重沉着的脚步一下子变得飞快,竟是和年轻人一般直接冲到了来人面前。
汪爷两个字正要脱口而出,黄七老爷陡然之间记起汪孚林竟然没有让门上通报,因此开口时便含糊其辞道:“这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自然是有求于七老爷。”汪孚林笑眯眯地答了一句,见黄七老爷二话不说就虚手相请,他就和冯师爷进了门。而黄七老爷却没有立刻跟上去引路,而是冲着门房吩咐不许议论,更不许外传,甚至还打发了一个小厮,让沿途闲杂人等全都退到屋子里不许随便外出,这才径直带着汪孚林和冯师爷去见自己的兄长。如此诡异的命令自然惊动了黄四老爷,众人来时,他已经等在了帐房所在院子的门口。
甫一相见,黄七老爷就快步来到兄长身边,低低解说了一下汪孚林的身份。这下子,黄四老爷心下恍然大悟,连忙满脸堆笑地把人请进帐房,之后竟是吩咐黄七老爷亲自沏茶,自己则等到汪孚林先入座,这才坐下。
和东南某些世代相传的书香门第相比,黄家固然历史悠久,但也不能保证每代都能出进士,更何况分支既多,凝聚力也就更加未必能够保证,如今这一代更是因为之前东南和粤闽抗倭,唯一的一个进士也始终在地方上蹉跎,如今只是个知府,朝中根本没有京官为援。也正因为如此,作为如今的嫡支家主,黄四老爷对于汪孚林这个十府巡按,姿态就不得不放低一些——这也和汪孚林此来采取了非常低调的态度有关。
而汪孚林开门见山,先是提出了请黄家牵头重修潮州府学,延请大儒到府学讲课这一请求,对于这种对于家族的名声大有好处的事,黄四老爷自然二话不说就爽快答应了下来,只在汪孚林暗示,届时府学赵教授会前来募捐的时候,他稍稍有些惊讶,却是没想到汪孚林总共也没在潮州府停留多久,竟然会给赵教授这样大的好处。瞥了冯师爷一眼后,他隐约领会了点什么,但他更知道什么事该问什么事不该问,立刻欣然点头应允。
这开场的小小交易告一段落之后,汪孚林才笑着说道:“想来二位应该知道,此次朝廷将在东番设台湾县的事。然则东番孤悬海外多年,此次杜县令等人扬帆而去,不免需要很多物资。正好之前吕公子郑先生杜相公等人和我招募的那些勇士从盗中起获了颇多财物,所以,我想和黄家打个商量。”
第七五零章 谁走谁留?
午时二刻,天上的太阳已经晒得人们蔫头巴脑。若是平常的时候,别说站在大太阳底下,就算是屋檐底下以及树荫处,都不会有太多人,大多数人宁可选择躲在屋子里。可如今这时分,十字相连的两条街道却被看热闹的人围得水泄不通,不但车马完全禁绝通行,就连行人也没法通过。为了不出纰漏,潮州府衙和海阳县衙早在两天前开始就调拨人手,再加上南澳总兵晏继芳派来的兵马,只为杜绝任何劫法场的可能性。
而刑场中央,五花大绑的林道乾跪坐在那儿,早已经汗流浃背。汗水不断流到了眼睛里,以至于他看不清四面八方的围观者,更难以分清楚哪些是纯粹来看热闹的,哪些是从前认识的,更不知道秀珠有没有到刑场来。平心而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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