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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与剑-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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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似的低吟了一声。
左丹马上发觉因为自己的激奋而惊扰了紫千豪,他立即沉静下来,半跪在榻前,苍哑的道:
“老天保佑……大哥……你可苏醒了……”
慢慢的,紫千豪努力将出一丝微笑、他一连张了好几次口,才发出有如蚊呐似的细弱声音:
“左丹……我们……赢了?”
急急点头,左丹越发清癯的脸庞上闪耀出湛然的光辉,他咽了一口唾液,强抑住自己的兴奋道:
“赢了,大哥,我们一直将他们追杀出三十里外,银坝子与黑流队双方的遗尸便在七百具以上,受伤及被擒的更有五六百人,银坝子的五名大爷死了三个生俘一双……大哥,你放心,孤竹帮不是好吃的……”
微微颔首,紫千豪欣慰的道;
“好……你们干得好……”
忽然,他又想起一个问题,低弱的道:
“我……我是怎么躺在这里的?”
搓搓手,左丹笑着道;
“大哥真是鸿福齐天啊,在击溃对方的人马之后,我一看大哥没有跟下来,深恐大哥伤重有碍,因此便与金奴雄以及蓝扬善兄匆匆往回赶来,我带着他们两个一口气赶来了大哥与我分手之处……”
说到这里,这位赤胆忠肝的“再生阎君”也不由神色惊俱起来,他吸了口气,犹有余悸的道:
“到了那里,老天,情景之惨烈几乎把我们三个全吓傻了,除了地上原先躺着的几具尸体之外,大哥你便直挺挺的站在一丛竹林之中,你浑身全被血浸得透透的,双足所立之处也早流满了一大摊血,那血都粘乎乎的半干了,你右手握剑左手握鞘,划也好,路也好。一条条的血迹就像小蚯蚓一样沿着剑与鞘往下直淌,大哥,你脸色之可怕,犹是我第一次见到,铁青而深灰,脸上的肉就像僵了一样全紧紧绷着,你双目紧闭,气若游丝,早已失去了知觉但奇怪的是竟未倒下,仍然笔直的站着,当我们看见你的一刹,大哥,我们三人都拉不动腿了,不怕你笑,连蓝兄在内,全一起哆嗦个不停,后来,我们提着胆去验视,才知道大哥你并没有死去!那一阵子,我可体会了太多,尝试了太多,像在眨眼间一切俱失,眨眼间一切复又重得……大哥,你的生死,对我们来说,竟是如此重要,我可深深明白了多年前苟二爷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二爷说,大哥是整个孤竹帮的魂魄,大哥,这句话可当真一点儿也不错,我们以为你已死去的那瞬息里,可不就像全失了魂?”
勾动了一下嘴角,紫千豪低沉的道:
“我……睡了多久?”
左丹忙道:
“整整两夜三天。”
吃了一惊,紫千豪怔忡的道:
“什么?有这么久?……我一直没……醒过?”
摇摇头,左丹道:
“可不是,大哥从被我们抬回来到现在,就一直晕迷不醒,发高烧,还有吃语,全身更在一阵一阵的抖,那情形才真叫怕人……我们给大哥换了血衣,大哥身上的伤口实在太可怖了,一条一条的纵横交错,深浅不均,旧的创伤全裂了口,新的伤痕又开在身上。简直……简直就找不出一块平整的地方来……原先蓝兄给大哥缠绕在身上的白绸和湿粘的血肉粘在一起,我们小心翼翼的往下撕,大哥你虽是晕迷了却仍在抽搐个不停,咬着牙,握着拳。我们都知道这有了痛,幸亏大哥已晕了过去,要不,可不知要受了多少罪呢……”
顺了口气,他又接着道:
“先给大哥浑身换药扎伤,就整整由黎明搞到当天的中午,蓝死是主治.我和金奴雄帮忙,三个人全累得身子都发软了,才算告了个段落,蓝兄又在后来给大哥灌下半瓶‘九环液’。当时大伙全以为没有问题了,但是,哪知过了一天之后大哥却仍然昏迷未醒……”
孱弱的笑笑,十紫千豪道:
“因此,你们就以为我……再也醒不过来了?”
苦涩的咧咧嘴,左丹道:
“我们都慌成一团,大家也全手足无措地吓糊涂了,后来,蓝兄又给大哥灌下了半瓶‘九环液’,再重新将所有伤处的药全给你换过,当时,他沉着脸说,如若大哥在三天内苏醒便可有数,过了三天若仍旧晕迷,只怕我们就得为大哥准备后事了……”
紫千豪低沉的道:
“真危险……是么?”
左丹舐舐嘴唇,有些寒心的道:
“可不是?大家闻言之下,当场全见了泪,甚至连刚刚赶回,征农未脱的苟二爷也红了眼睛,我还是第一遭见他那等悲痛模样,蓝兄的医本可确是好,大哥,你竟醒过来了,弟兄们日夜轮班守候,一哪一个也都祷破了嘴,望穿了眼啊……”
感动的闭上了眼紫千豪的鼻翘儿在不停窈动,两颊的肌肉也在微微抽搐,他有满腔的温暖,一心的恬适,全意的亲切……这些血淋淋的兄弟情,赤裸裸的手足义,又是如何薄云顶天,令人刻骨接心!
良久……
他带着轻微的唏嘘道:
“苟图昌……他们回来了?”
左丹颔首道:
“是的,就在大哥晕他的第二天中午便带着人赶了回来,二爷回来一听说大哥受伤躺下了,连一口气也不歇便匆匆赶来探视……”
轻轻的,紫千豪道:
“他们……战果如何,”
左丹的神色立即又振奋起来他愉快的道:
“银坝子做梦也想不到在他们大举进犯本帮之下,我们尚能派出这一支奇兵去突击他们,苟二爷及一千兄弟抵达的时候已是拂晓辰光了,银坝子的人们还在梦乡唱戏呢,当下他们一号声令,火箭加着手斧,飞刀掺着翻山爪一起投了上去,步卒与铁骑一起猛冲,杀得银坝子那边鸡飞狗跳,一片狼狈少他们在睡眠惺松里仓猝应战,哪里还抢得了便宜?甫一接刃,便被苟二爷他们干得人仰马翻,溃不成军,二爷他们也真狠,一面快斩快杀一边放火拆屋,不到两个时辰,银坝子已然变成一片焦土瓦砾,寸草不留!”
高兴的笑着,左丹续道:
“太阳升起来后,二爷他们清点银坝子遗尸,竟在六百五十多具以上,伤的也有七十来个,四处还冒着青烟,苟二爷把那七十来个带伤的混帐全废了……据二爷回来说,一夜的激战,对方似乎没有什么好手出来抵挡,除了莫玉这老巫婆之外,只有一个姓车的大爷,其他,算得上的也仅是几个二爷三爷四爷之流的角色而已,我们去的弟兄只伤亡了三百来人,大头领中,毛和尚公孙寿伤了腿,二爷自己在胸前被挂了一块肉,别的全没事,可惜的却是让莫玉那老巫婆逃掉了,只抓着她的兄长‘仙鹤’莫奇、姓车的那个大爷亦被伍桐和罕明两个人摆乎,听说连脑袋都带了回来……”
紫千豪暗哑的道:
“莫奇被……擒回了么?”
左丹笑道:
“早关在山上大牢里了。”
喘了口气,紫千豪沉沉的道:
“他的伤……大约还未曾痊愈吧?”
摇摇头,左丹道:
“还没有,大哥上次与他较斗时给他的那几下子实在够火候,老家伙不要说伤尚未好,就连爬也爬不来,苟二爷他们冲进老家伙的房里逮他的时候。他桌上摆着的一碗汤药正在冒热气呢……”
悠悠地,紫千豪道:
“莫玉……她难道不理会她兄长的死活……独自一个人逃命去了?”
左丹露出一股鄙夷之色道:
“是的,苟二爷和白辫子洪超合力干她,二爷胸前的伤就是莫玉赏的,但莫玉也吃苟二爷在左肩上来了一锥,莫玉眼见大势已去,虚晃几招之后便提着她那个破圈子逃之夭夭了……苟二爷说,这老怪物跑起来实在太快,连追都追不上,一下子便没影子了……”
紫千豪闻言之下,忍不住莞尔道:
“白眼婆这一次可失算了……左丹,二爷他们没有碰上‘红袍七尊’中的人物吧?……他们还有一个曹少成留在那里……”
左丹笑道:
“没有碰上,这也真是幸运,一定是那个姓曹的为了他几个拜把兄弟之死赶回窝里报仇去了,假如他那晚还留在银坝子里,只怕场面便不会这么容易解决,有得热闹的了……”
沉默了一会,紫千豪的目光凝注在左丹的面孔上,他努力微笑着,用一种低沉有力的声音道:
“左丹,你们……击败了青城派的玄云三子,黑流队……及银坝子的人……难道就全没有损失么?”
愣了愣,左丹形色微微凄黯的道:
“大哥……呃,我们没有什么损失……”
怆然一笑,紫千豪道:
“你的声态已经告诉了我很多……没有关系……左丹,你说吧,我还受得了……”
迟疑了片刻,左丹苍白着脸道:
“真的,大哥,真的我们这边损伤很小……”
凝注着他,紫千豪语声细小却如冷冰:
“左丹……我想,不用我说……你,你也该知道欺蒙龙头帮主该当何罪吧!”
吞了口唾液,左丹万分无奈的哑着声道:
“大哥,我说,你可千万急不得,愁不得啊……一般弟兄伤亡有五六百人,苏家兄弟里的苏言挂了重彩。此外,祁老六……他瞎了一只右眼!”
“什么?祁老六他——”紫千豪剧烈的痉挛了一阵,牙齿顿时深深陷入下唇之内!
左丹神情大变,他又惊又慌的急川道:
“大哥,大哥,你你你……你怎么了?”
闭上眼,好一阵以后紫千豪才勉强平静下来,他喘息着,悲痛的道:
“那只眼……还治得好不?”
左丹黯然道:
“治不好了,是被青城山玄云三子之首‘大真子’波虚老道的剑尖挑出来的,波虚老道自己也被祁老六戳了一‘分水刺’,便那一刺是扎在腿上,并不很重,他们眼见黑流队的人马仓惶败退。‘金钩眉’屠松不再力撑之下乃匆匆逸走,我与蓝扬善兄、金奴雄三人拚命追赶亦未追上……”
双目中显露的光芒是煞厉而又残忍的,紫千豪切着齿,一个字一个字迸自唇缝:
“玄云三子……好,你们干得好……我不会忘记祁老六……这只眼的……只要我有一口气在……找回来!”
左丹也痛恨的道:
“大哥,我们也忘不了……”
长叹一声,紫千豪又颓然道:
“苏言……可有生命之危?”
左丹低沉的道:
“已救回来了,但是,只怕需要养息一段长日子……”
轻微的摇摇头,紫千豪伤感的道:
“苏家四兄弟……可算为孤竹帮鞠躬尽瘁了……在玉马堡,他们已折了两人……如今又是一个重伤……”
徐徐地,他又道:
“尽一切力量治他,……左丹……尽一切力量……”
左丹忙道:
“大哥放心,会照大哥吩咐去做的……”
沉寂了好一会紫千豪正想开口再说什么,房间的门儿已被悄然推开,嗯,“青疤毒锥”苟图昌、“二头陀”蓝扬善两个蹑着足进来。
蓝扬善胖脸上是一片忧戚,他轻声问榻前的左丹:
“左老弟,紫当家的还没醒过来?”
于是,不待左丹回答,紫千豪已微弱的应道:
“蓝兄,有劳你了…”
竹与剑……二十二、养身心 黑翼凌山
二十二、养身心 黑翼凌山
一听到紫千豪的语声,蓝扬善的反应最初是征愕的,紧跟着便由发自内心的激奋与欢欣淹没了他,一个箭步跃到榻前,这位二头陀的满脸肥肉全因过度的喜悦而在不可抑止的颤动着,他奇形的大瞪着眼盯在紫千豪的面容上,那表情既像哭又像笑:
“咱的乖乖,咱的心头肉,你可醒过来了……当家的,你真叫急死咱了……如若你这一下子有了什么长短,便是贵帮的弟兄不埋怨咱,咱也没有脸再见人啦……皇天保佑啊,当家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紫千豪轻轻的道;
“蓝兄,全亏了你……”
双手急摇,蓝扬善又回沫横飞的道;
“可千万别这样说,可千万别这样,有道是‘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当家的显然命不该绝,咱只不过是凑合着照述施法,算不上什么,算不上什么,老天爷,只要当家的留住了命,咱就放下心头这块大石了,你这条命也实在是险,差一点就成了阎老二的啦……”
紫千豪谈涩的笑了,目光移注到默立一侧的苟图昌身上,这位率众袭卷银坝子的好汉虽然已经回来了一两天了,但神色之中依旧有其掩饰不住的疲乏和忧郁,而如今虽然消散了,但疲乏却仍留存在眉宇之间,看到紫千豪在望他,苟图昌踏前了两步,微微躬身,嗓子却变得哑苍苍的:
“老大……这两天来,可把我们都急煞了……”
双眸深处有一股热泪在汹涌,而这股热泪又那么快的传到了苟图昌心底,紫千豪低徐的道:
“我很好……图昌,却辛苦你了……”
咧唇一笑,苟图昌诚挚的道:
“我与弟兄们只是尽到了自己的本份,但老大你,却已超越了本身的负荷太多太多,老大,比起你来,孤竹帮上上下下都差得太远……”
叹了口气,紫千豪摇头道:
“争战的结果,总是令人痛苦的……无论这痛苦的实质置放在哪一边,哪一个人身上……”
苟图昌的唇角痉挛了一下,他的脸色也有些晦黯,半晌,他忧戚的道:
“老大,此次血战的损伤,你大约已经知道了?”
微微颔首,紫千豪道:
“左丹……告诉我了……”
说着,他目注苟图昌,又道:
“你也负了伤?”
强颜一笑,苟图昌道:
“还好,过一段日子就会痊愈,不碍什么事……”
紫千豪苍白而憔悴的俊俏面庞上掠过一抹无可言喻的凄凉,在夕阳的余晖映照之下,那抹凄凉看上去是如此的深刻而悠寂,它像是已经成了实在的东西,附在脸上,嵌于心底……
轻叹一声,旁边的蓝扬善忙道:
“紫当家,呃,祁老六兄的那只眼,瞎虽然是瞎了,却不至于有生命之险;只要好生养息,只待伤口收了,便没有问题啦……”
悠然低吁,紫千豪沉沉的道:
“但……那只眼却永远也找不回来了……蓝兄,老六他,他在精神上支持得住这个打击么?”
用力点头,蓝扬善肯定的道:
“能!当家的,天下真正的硬汉并不多,却好似全聚集在孤竹帮似的,当家的,祁老六伤了眼后,仍然指挥若定,调度不紊,且他本身更亲自参与追杀敌人,干戈结束,他甚至连药全不敷,就急着要来探视当家的伤情,咱与资帮一干兄弟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按了下来,这两天,他还一再吵着要起床,天天闹着非到当家的这里请安不可,形态上没有一点颓丧泄气的样子,咱真叫服了,当家的,祁老六确是一条好汉,扮龙是龙,扮虎像虎……”
苟图昌也插口道:
“老六的个性便是如此,自来便不把既成的事实摆在心上,他重视的是:如何在受到了伤害后索回代价!”
眯眯眼,蓝扬善又道:
“说的是,咱们这位老兄昨天晚上竟吵着要喝酒,咱说破了嘴皮子才好不容易劝住了他,换了别人受到这半残之伤,只怕早就窝囊得不愿见人了,他却有说有笑,蒙着眼罩打哈哈,咱为了顺他的心,净挑好听的话劝着他,他却一瞪剩下的那只眼,气吼吼的顶咱:‘蓝胖子,他妈的怎么变得婆婆妈妈起来了?你当老子真把这只驴眼捧在心里么?妈的,你别看错了人,老子岂是那种患得患失的角色?放心,老子比谁都明白,老子知道便是哭闹叫喊得翻了天这只招子也变不回来了,再怎么悲痛也依然是个独眼龙,所以,老子根本开磊得很,老子想的,只是怎生把玄云三子的六只狗眼给剜出来,蓝胖子,仅是如此而已!’当家的,你听听,这是多么豪气的论调?他想得开,看得透,体说别个,咱与他相较之下,可就差得太远了……”
紫千豪低徐的道:
“老六是行……这笔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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