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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步惊龙-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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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堂里坐着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像是老板。
君箫跨上一步,问道:“老板,这把刀,多少价钱?”
那老板连忙站起身趋了过来,含笑道:“客官好眼力,这是真正的缅铁软刀,前几日有一个过路的夷人,卖给小店八两银子,小鬼儿一个子儿也不赚,就照原价廉售,这种上好缅铁铸的刀,并不多见,真要买它,就是三五十两银子也买不到。”
口中说着,伸手取了下来,轻轻一按吞口,但听“呛”的一声,抽出了三分之一,就可看到狭长的刀身,色呈纯青,森寒夺目!
君箫道:“好刀,在下买了。”
那老头笑道:“客官真是认货,这柄刀,不用的时候,还可以围在腰里当腰带呢,刀鞘虽然旧了些,却是绿鲨皮做的。”
君箫取出一锭十两重的银子,交给那老头,正待伸手取刀!
“慢点!”
忽然另一支手伸了过来,一把按住了君箫的手腕,徐徐说道:“这把刀我要买。”
君箫回头看去,这按住自己手腕的人,正是前几天在忠州大侠高如山庄上,假冒君箫之名的任剑秋。
(君箫虽在百石崖前也看到过他,却不知他是天毒星唐友钦的门下)
君箫想说:“原来是你”,但话到口边,又忍住了,因为自己已经改变了容貌,这就缓缓说道:“兄台放手。”
任剑秋冷冷地道:“我叫你放手,这柄刀在下要买。”
他没有放手。君箫淡然一笑道:“兄台迟了一步,在下已经把银子都交给老板了,你怎好再和在下相争?”
任剑秋道:“我要买,老板自会把银两退还给你。”
君箫听得大怒,浓眉微剔,冷笑道:“天下哪有这个道理?阁下放不放手?”
任剑秋道:“看来阁下想用武么?”
那老头看两人争着买刀,这就朝任剑秋陪笑道:“这把刀,小店已经挂了两天,一直没有人问,今天恰有这么凑巧,这位客官刚刚买下,钱也付了,你这位客官,也抢着想买,只是刀只有一把,你这位客官迟来了一步……”
任剑秋大喝道:“你给我站开去,少说废话,把银子退还给他……”
话声未落,按住君箫手腕上的一支右手,突然往上一震,身不由己地后退了两步之多!
君箫望着他,冷冷一笑道:“阁下很横,但在下并不吃这一套。”
随手取起缅刀,果然绿鲨皮的刀鞘上,还有扭子,可以围在腰间当腰带使用,这就两手一抡,朝腰间围去。
任剑秋被君箫用暗劲震退了两步,心头虽然暗暗吃惊,但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去,目视君箫厉笑道:“好小子,你敢撒野!”
君箫扣好软刀,微哂道:“撒野的应该是你,如果江湖上都像你这样巧取豪夺,还有公理么,在下只不过给你一个教训,以后……”
任剑秋一张清俊的脸上,铁青得可怕,双目隐射凶光,不待君箫说完,厉喝一声道:“小子,找死!”
右手摘下铁箫,朝君箫迎面一指。
他是当代唐门当家天毒星唐友钦的首徒,四川唐门以毒药暗器驰誉武林,使用暗器,正是唐门弟子最拿手的本领。
原来他这支铁箫,头有细孔,内安机簧,只要轻轻一按,箫头就可以射出七支细如牛毛的淬毒钢针,既快又劲,发射无声,见血封喉,十分厉害。
他刚才箫头一指,毒针已经发射而出,在他想来,君箫毫无防范,距离又近,你想躲也躲不开!
哪知君箫站着没动,只是伸手一指,冷然道:“阁下如若施展暗器,休怪在下无情。”
他戟指着任剑秋说话,毒针显然没有打中,打中了,早就说不出话来矣!
任剑秋心中暗暗奇怪,对方怎会一点都没有受伤?
他岂肯就此甘休,脚下后退一步,左手暗中伸入革囊,取了一把细针,轻轻扭动箫头,正待装针,那知针孔中的毒针,一支也不少,竟像全没发射出去。
这下看得他不由一愣,还以为机簧有了毛病,但自己按下之时,明明听到机簧“铮”然轻响,不可能有什么失误。
那是说,就在自己按下机簧之时,对方以指功内劲,堵住了针孔!
要知机簧一发即闭,如果在发射时遭到内功堵塞,九支毒针,自然原封不动,射不出去了。
想到这里,心头深感震惊,他想不到这个乡巴佬的少年,竟有如此高绝的身手,一时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就在此时,只见店门前红影一闪,俏生生走进一个身穿梅红衫子的姑娘,娇声叫道:“任大哥,你在这做什么呢,我找了好多地方,唐伯伯在叫你了,还不快去?”
她,正是忠州大侠高如山的爱女高凤娇,人还未到,就咭咭格格地说了一大串话,就像珠转玉盘,说得又脆又快。
任剑秋怒目瞪着君箫,喝道:“今天便宜了你。”
转身往外迎去。
高凤娇斜视了君箫一眼,俏声问道:“任大哥,这人是谁呢?”
任剑秋道:“凤妹,别理他,我们快走。”
君箫看着两人并肩离去,心中暗暗感叹:“这任剑秋分明是个心术不正之人,高姑娘就因他假冒自己之名,才和他相识,后来被自己戳穿了他的身份,如何还迷恋着他呢?”
心中想着,也就举步出门。
那老头在背后叫道:“客官慢走,还有二两银子,没有找呢!”
三脚两步,赶了出来。
君箫接过银子,说了声:“多谢。”
举步出门,牵着牲口,在大街上找到一家招商客店,走了过去。
早有店中小厮接过马匹, 口中说道:“客官请进。”
这家招商客栈前进是酒茶馆,客栈还在后进,一进门,除了一张木柜,就像一条狭长的巷弄。
一名伙计赶忙迎了上来,招呼道:“客官,住店请到后进,小的替你带路。”
君箫没有说话,跟着他直入后进,为了要适合自己的身份,君箫没要上房,只住了一间普通客房。
落店之后,洗了把脸,差不多已是黄昏时分,君箫跨出房门,顺手带上了门,就往前进走去。
这时酒菜馆正是热闹的时候,偌大一间店面,十几张桌子,差不多有八九成座头,商贾行旅,各谈各的,人声喧哗。
君箫走进酒馆,堂倌看他只有一个人,就招呼他到靠边的一张桌子落坐。
这是和人拼席,对面早已坐着一个头顶盘着一条小辫的矮老头,在那里自顾自的喝酒。
君箫坐下之后,伙计送上一盅热茶,替他放好杯筷,一面问道:“客官要些什么?”
君箫还没开口,坐在对面的矮老头忽然抬起头来,朝君箫咧嘴一笑,说道:“这里的大曲不差,你不妨先要他来上半斤,切一盘酱肚,炒两个时菜,也就够了。”
他这一抬头,君箫才看清他的面貌,原来这矮老头形容古怪,一个人已经瘦得只剩了皮包着骨头,两颗小眼睛,一个酒糟鼻,耸肩,弯腰,穿一件半长不短的蓝布大褂,大黄铜钮扣,肩上挂一个布褡连,也没取下来,一只左脚踏在板凳上,半坐半蹲,两手还在剥着碱水花生。
尤其他一开口,声音也十分古怪,又沙又尖,说话之时,挤眉弄眼,笑得有点滑稽。
堂倌似乎嫌他多嘴,没加理会,又道:“客官要些什么,小的好叫下去。”
那矮老头两眼一瞪,说道:“我老人家替他点了,不是一样?”
堂倌有点不耐,说道:“老客官,你老要什么,关照小的一声,小的就给你老吩咐下去,这位客官还是他自己点的好。”
那矮老头摸摸酒糟鼻,气道:“你道我老人家吃不起,告诉你,我老人家多的是银子。”
原来他只叫了一盘碱水花生,一小壶大曲,难怪堂伯瞧不起他。
这时随着话声,气鼓鼓的一手从肩头取下颇为沉重的褡连,“笃”地一声,重重的往桌上一放,又道:“我是替他叫的,你不妨问问他,他要不要?我老人家赌气不赌财,你只管替这位小哥叫下去,银子算我老人家的就是。”
君箫看他这么说,忙道:“伙计,你就照这位老人家说的送来好了。”
矮老头一摆手道:“不,堂倌,两个热炒不够,你叫厨下拣拿手的炒四个来。”
堂倌这回没有再说,唯唯应是,退了下去。
矮老头剥了一颗花生,一下丢入口中,朝君箫嘻嘴一笑道:“小伙子,你倒蛮有意思,来,先剥几颗花生。”
其实一小盘花生,已经剩了不到两三颗。
君箫自然不好意思去拿,一面问道:“在下还没请教老丈高姓?”
矮老头面前酒杯早已翻了底,但他还是拿了起来,“啧”的一声,连一滴余沥,都不肯放过,笑道:“小老儿姓是有一个,那是人家给我取的。”
说着,突然放下酒杯,大声叫道:“喂,堂倌,酒先来呀!”
堂倌连声应道:“来了,来了。”
矮老头回过头,低低地道:“嘻嘻,人家都叫我方叔公,那就姓方也好。”
君箫听的好笑,忍不住道:“老人家说笑了,姓怎么会是人家取的?”
矮老头神色一正,说道:“怎么没有?难道你小哥的姓,不是人家取的?是你自己取的?”
君箫自然姓君,“君箫”二字,乃是他师父取的,目前戴了面具,化名云惊天,姓云,却是自己取的了。
矮老头两句话,几乎全说中了,君箫听的心中又是一动,忖道:“这矮老头果然大有古怪,自己可得小心!”
矮老头看他没有作声,问道:“小哥,你叫什么名字?”
君箫道:“在下云惊天。”
矮老头喷啧道:“这名字好,啊,啊,小老儿想不起来了,古人有一句叫做惊天一……一什么来着?”
君箫听得一惊,只有师父一招剑法,叫做“惊天一剑”,心念一转,忙道:“老丈说的大概是一柱擎天了,在下是惊,不是擎。”
矮老头连连点头道:“对,对,小老儿说的就是惊天一柱,你小哥真像惊天一柱。”
说话之时,堂倌送来了半斤大曲,和一盘酱肚,
矮老头顾不得说话,一手接过酒壶,忙不迭的先替自己杯中倒满了一杯,贪婪地喝了一口,才替君箫面前斟满了酒,笑着道:“小哥,这大曲不错,你尝尝看。”
君箫忙道:“老人家,这个如何敢当?”
矮老头道:“没关系,咱们萍水相逢,一回生,两回熟,不就是朋友了么?古人不是说过,那叫忘……忘什么之交?”
君箫觉得他说话之时,有些滑稽,忍不住笑道:“忘年之交。”
矮老头一拍巴掌,笑道:“不错,不错,就是忘年之交,你想大家把年纪都会忘记,还有什么敢不敢当的?小哥,来,来,咱们该动筷了。”
他左手一举,“咕”的一口,就把一杯酒倒进口中,右手竹筷配合左手,一下就夹起两三片酱肚,筷子一横,迅疾朝口中塞了进去,边嚼边道:“小哥,你还客气什么,小老儿可从不和人客气的!”
他当真一点也不客气,杯倒酒干,落筷如飞,又吃又喝,忙得不亦乐乎!
堂倌陆续送上酒菜,矮老头也不再说话,只顾吃喝,而且吃相又奇馋无比。
君箫究竟自幼追随名师,自出江湖,又连番遇上过不少事故,阅历也增进了不少,眼看这矮老头生相古怪,出语诙谐,心中不禁暗暗忖道:“这矮老头莫非是一位游戏风尘的异人?”
心念转动之际,只见从门口走进三个人来!
前面一人身穿青袍,脸色白中透青的黑髯老者,是西川唐门的老当家天毒星唐友钦。
他身后跟着一双青年男女,男的长得极为英俊,背负七星剑,腰悬铁箫,是他徒弟任剑秋。
女的体态轻盈,穿着一身梅红衫子,模样娇娆动人,正是高凤娇。
三人上得楼来,堂倌赶紧迎了过去。
这真合了一句老话,无巧不成书,刚好君箫他们右首一张桌子空了出来,堂倌就把三人让到这张空桌上落坐,点了酒莱,便自退去。
高凤娇就坐在君箫对面,她凤目一溜,就看到方才和任大哥发生争执的乡巴佬少年,也在坐,她不觉多看了君箫一眼,转过头朝任剑秋低低说了几句。
任剑秋回过头来,冷冷地盯了君箫一眼,才转过头去。
这时堂倌已替唐友钦席上,陆续送上酒菜。
任剑秋在替他师父斟酒之时,悄悄说了一番话。
这自然和君箫买刀之事有关,因为唐友钦听了徒弟的话,口中不觉低哦了声,回头看看君箫,问道:“就是他?”
’
任剑秋应了声“是”。
唐友钦道:“徒儿,你怎不早说?”
矮老头凑过头,低声道:“小哥,你什么时候惹了那只带刺的猩猩?”
说他“低声”,只是比一般酒客说话的声音低了点,隔邻的唐友钦,哪会不听见?
君箫给他说得一怔,还不知他说些什么?说道:“没有呀! ”
矮老头嘻地笑道:“小哥还说没有,那只带刺的猩猩,不是颠着屁股走过来了吗?”
君箫回头看去,只见邻桌上穿青袍的老者(他虽在百石崖见过唐友钦,但并不认识)已经缓缓站起,朝自己走来。
不用说,这一定是他徒弟任剑秋在他面前,颠倒是非,不知说了些什么,他才会向自己走来。
他虽走的慢,一手还在捻着长须,但显然是不怀好意,因为他在笑,笑得好不深沉!好不谲诡!
君箫自然不会把他放在心上,故意举杯道:“老丈,咱们萍水相逢,小可敬你一杯。”
矮老头也正眼都没瞧唐友钦一眼,拿起酒杯,咕的一声,一口喝干,咂咂嘴角,笑道:“小哥,你要留心些才好,这只猩猩身上有毒刺,不过有我老人家在这里,就算他野性发作,也没什么紧要。”
这两句话唐友钦已经走近他们桌子横头,沉声叫道:“小哥……”
君箫闻声才回过身去,问道:“这位老丈,可是在叫小可么?”
唐友钦道:“老夫不在叫你,这里还有谁是小哥。”
矮老头嘻嘴一笑道:“这里有一只带刺的猩猩。”
君箫拱拱手道:“不知老丈有何指教?”
唐友钦道:“小哥不是本地人吧?从哪里来?”
君箫道:“塞外。”
唐友钦有些意外,问道:“小哥叫什么名字?”
君箫道:“云惊天。”
唐友钦又问道:“令师是哪一位高人?”
君箫道:“我也不知道,小可十岁就跟师父练武,一直到去年才出师,只知道叫师父,可不知道他老人家的姓名。”
唐友钦道:“你没问过你师父?”
君箫道:“问过,师父说:他老人家从没到过关内,也从没在江湖上露过脸,说出来也没人知道,还是不提师父的好。”
唐友钦冷哼道:“你会连师父的姓名都不知道?”
矮老头连忙接着道:“这也没什么稀奇,有些人连自己祖宗的姓氏都忘记了呢!”
唐友钦脸色微变,嘿然道:“小哥折辱唐门弟子,老夫还以为是哪一门派的高人,不顾老大面子,蓄意寻事来的,小哥既然连师门也不肯说,那就算了。”
大袖一拂,回身走去。
君箫听他的口气不善,自然早就防备着他。
矮老头一手拿着酒杯,慌忙朝唐友钦陪笑道:“这位老哥说的是,年轻人的事儿,问清楚了,也就算了,你就请吧!”
伸手挥了挥,一面朝君箫道:“小哥,快些坐下来,酒菜快凉了呢!”
君箫本是全神戒备,但唐友钦说完之后,转身就走,根本并未出手,也就回身坐下。
矮老头忽然尖着嗓子叫道:“堂倌,快给我换一个酒杯,这支酒杯大有古怪?”
堂倌只好替他另外送来了一个酒杯。
矮老头手上拿着酒杯不放,一面嚷道:“这真是怪事,这个酒杯拿在手里,五个手指,都会麻麻的。”
堂倌道:“老客官,小的已经另外替你老换了一只,这个就交给小的好了。”
矮老头道:“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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