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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争之世-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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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冰月一呆,奇道:“不会吧,咱们任家虽然也是吴国大族,但是与王室一向没有过于亲密的关系呀,当今吴王登基,父亲不是还向他敬献了青铜利剑三千柄吗,他有甚么信不过咱家的。”

任若惜苦笑,她垂下细密的眼帘,默然片刻才道:“还不是因为父亲托曹大夫向先王姬僚进言,要将姐姐……许配与公子庆忌为妻的事。大王一口便答应了,只因庆忌公子尚在楚国作战,是以未行文聘之礼。当时阖闾就在先王座前,全都看在眼里,他夺位后怎会信我任家?

吴越冶炼锻造之术天下第一,我任家更是其中翘楚,吴国兵器俱出我家。父亲麾下有冶匠两千,锻匠两千,采矿力士四千,若要作反,顷刻间就能拉起一支队伍,吴王能不把我任家看成心头之刺么?

只是咱任家在吴国举足轻重,他登位之后,父亲又率先敬献三千柄利剑做为贺礼,阖闾捉不到咱家的什么把柄,这才暂且隐忍。父亲窥破他的杀心,献剑便是为了自保。如今违反吴国禁令,私自向诸侯出售兵器,更是为了求生。赚钱不是目的,藉以结识各国权要,预埋退路,才是父亲真正的心意。”

任冰月讶然道:“原来是这样……,可是冰月并没有做什么啊,只是与青羽四处走走,又能惹出什么祸事来?”

任若惜斥道:“糊涂!一旦我们私下会唔他国权臣的消息泄露,本就疑心重重的吴王必定连面子功夫都不做了,必然不顾一切立刻对我任家下手,那时我们任家就是灭族之灾了。这一路上姐姐深居简出,小心翼翼,你却毫不在乎,到处抛头露面,还说不会惹下祸事?

我说过你多少次了,你都不放在心上,青羽那丫头又只知讨好怂恿,投你所好。哼!越来越不安份了。她对你忠心耿耿,我是知道的,但是忠仆就可以纵容吗?你是任家的女子,你身边的奴婢就不是普通的奴婢,你和他们没有上下尊卑之分,就会让他们产生不该有的欲望!

当你权柄在手的时候,他们的地位自然也就跟着水涨船高,心气儿也会越来越高,可是你待他们再如何无分彼此,你能把你的一切与他们分享么?你能让他们拥有和你一样的尊荣和地位吗?

你做不到,却纵容了他们的野心,他们就会心生怨恚。驭下之道,必须恩威并重,要让他感激你的奖赏,敬畏你的权柄,像你这样主仆不分,尊卑无序,早晚生出事来。

你看看如今的鲁国,季孙、叔孙、孟孙三家公室瓜分了鲁君之权,把鲁君赶到齐国去了。他们麾下有实力的家臣象阳虎、公山不狃、仲梁怀这些人,也个个野心勃勃,暗蓄死士,私购兵器,架空公室,篡夺大权,走的路和他们的主子一模一样。

这些公室对鲁君,这些家臣对公室,当初又有哪个不是忠心耿耿,一切唯主上之命是从?又有哪个是一开始就包藏了祸心的?人心难足、欲壑难填,得一望十、得十望百乃是人的天性。你如果不懂得驭下之道,却又拥有很大的权力,忠犬也会变成凶恶的狼,早晚反噬你一口。”

任冰月不服地道:“不是还有姐姐在么,冰月只要听你的话就是了,这些权谋驭下之术,我学来做甚么?”

“我?”任若惜远山般的黛眉微微锁起,一缕惆怅慢慢荡漾在眉宇之间,她望着门外道径上摇曳的花朵,痴痴半晌,才幽幽一叹,低低地道:“姐姐……也许很快就要出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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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3章 漆城第一美人

听说姐姐将要出嫁,任冰月大为兴奋,一把扯住她衣角,迫不及待地问道:“姐姐要嫁与哪家公子?”

任若惜抽回袖子,淡淡地道:“这要看父亲欲迁往何处了,若是越国,那就是越国的公室。若是鲁国,那便是鲁国的公室。若是要迁到楚国么,呵呵,自然就是嫁于楚人了。”

任冰月一呆,讪讪地道:“这……,嫁给甚么人,全不由姐姐作主么?”

任若惜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废话,当今天下,上至天子诸侯、下至公卿大夫,哪户人家不是这样嫁女儿?自古女儿家,喜乐不由自身。世家之子,更是生就的一身责任,哪有几个象你这样怠懒。”

任冰月傻了眼,吃吃地道:“可咱任家……怎么离得了你?”

任若惜叹道:“所以我才带你出来,只希望你能跟着我好好学学,谁想你却这么不争气。”

任冰月想了想,傻笑两声道:“要不然……,父亲要与哪户人家结亲,便把我嫁过去吧,反正我什么也不会做!”

“你?”任若惜气笑了:“长女未嫁,哪里轮得到次女婚配?再说,你这傻丫头,就算嫁了人,又有什么用?”

任冰月挺起胸,红着脸道:“若论其他我自然不及姐姐。可是若论姿色,我比姐姐也不是差的很多很多吧?再说……再说……”任冰月吭哧吭哧地道:“再说生孩子嘛,哪个女儿家不会?”

任若惜“噗哧”一笑,忍俊不禁地道:“你呀,怎么象个没长大的孩子。你想的太简单了,女子财帛,只是缔结联盟的手段,缔结了联盟,如何经营这关系,岂能是个女儿身就能胜任的?”

任冰月泄气道:“看来我还真是没用,连这样的事都做不成。你……你要与阳虎见面,难道他也是父亲心中的人选之一?他……他可是将至四旬的男子了。”

“当然不是!”任若惜敛了敛衣袖,傲然道:“我们任姓,乃是上古贵族,黄帝后裔,阳虎权柄虽重,终究不过是季氏家奴,任家长女岂能岂能嫁给了他?好了,这些事不是你我能决定的,向你透露这些,只是要你警醒一些,不要再浑浑噩噩的以免为人所趁。这三天,你给我耐住性子,不可再到处游荡,三日之后,我们便启程赴齐。”

任若惜起身往内堂去,走到门边回头看了冰月一眼,说道:“把你的侍婢青羽唤起来吧,可不要蠢到说是我要她起来的。”

任冰月吐了下舌尖,向姐姐扮个鬼脸。

◆◆◆◆◆◆◆◆◆◆◆◆◆◆◆◆◆◆◆◆◆◆◆◆◆◆◆两个侍女服侍庆忌入浴,虽说两个侍女相貌不算上佳,毕竟是妙龄少女,初尝温柔滋味还是令这位落难公子飘飘欲仙。好在他继承了庆忌的全部记忆,彼此的融合使他的见识和心性与往常大不相同,自然而然的便通晓了许多规矩,神态举止间也自有一种贵族风范,倒不致出乖露丑。

以热水香汤沐浴完毕,庆忌穿着襦衣和#65533;裤,一身轻松地坐到榻上。这#65533;就是那时代的内裤,有裤腿而无裤裆,算是广义上的开裆裤,只是不似幼儿般露了下体而已。

身后一个侍女跪坐,用牛角的梳篦为他梳理长发,另一个侍女跪坐于前,手捧一方铜意。庆忌轻轻自那侍女手中取过铜镜,轻轻摸索着铜镜,那是一面蟠虺饰纹的青铜镜,边缘是相互缠绕的小蛇图案,看起来非常精美,铜镜镜面平滑明亮,景物在铜镜中纤毫可现。

庆忌握着那面铜镜,迟疑半晌,才慢慢把它举起来。镜中先是出现两道浓眉,然后是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秀挺的鼻子,线条明朗的双唇,充满阳刚气的面庞整个跃现于镜中,看起来俊武不凡。

他在水边也照过自己的样子,但是直到此刻才看的这么清楚:“原来这就是我的样子,不但年轻了十岁,而且还是一个小帅哥”,庆忌对着镜中的自己陶醉地笑了起来。

“喂,你看本公子相貌如何?”

庆忌笑吟吟地问跪坐于前的侍女。

那侍女仰起脸来,又仔细打量了他一眼,然后抿嘴一笑,伏身答道:“成碧夫人于别府饮宴时,所邀士人公子多有青年俊彦,但风采相貌均不及于公子,以婢子所见,公子俊雅风流,如今漆城,唯公子可称第一美人。”

庆忌知道这时美人的形容是男女通用的,但是听着还是觉得有趣,他哈哈一笑,振衣而起,说道:“来,为本公子着装。”

“是,”两个侍女轻轻一笑,双双站了起来。庆忌为人随和,方才侍候他入浴时这两个小侍女就知道了,所以在他面前很是放松。

两个侍女提起一袭交领右衽的素白色葛服,庆忌伸出双臂,任她们为自己穿上袍子,折齐领角、系上锦带,挂上佩玉,抚平袍裾。身后那个侍女轻声提醒道:“公子,尚未着冠呢。”

庆忌把袖一拂,笑道:“头发这样披在身后,随意的很,不必盘髻着冠了。”

两个侍女娇声应是,侍候他穿上布袜,庆忌踏着地板走到门边,两个小侍女忙赶过去捧起高齿木屐,为他趿上鞋子,庆忌便大袖飘飘地走了出去。

一头乌黑的长发只用一条细带子简单地系了垂在肩后,腰间锦带上玉#65533;叮当,穿着高齿木屐,踏在木板回廊上,风吹花木,满地疏影,优雅的意境让人心旷神怡。“呀,这样的气氛,应该再手提一支绿竹杖,高歌我本楚狂人,疯歌笑孔丘才是”。

庆忌想到这里,不禁哑然失笑,孔子现在可就在这处庄园里呢。想到这里,他心里忽地一惊:糟了,方才受展大夫接迎一路来到成府,由于有展大夫作伴,无暇照顾孔老夫子,只记得他的牛车随在后面,如今不知怎么样了,可别冷落了这位老先生才好。

他回头问过两个随侍与后的侍女,谈起孔子其人,两个侍女均摇头不知,不过她们听了孔丘的名字,居然知道此人,看来此时孔丘在鲁国已算是一个知名人物。

庆忌急急来到前堂,只见展大夫与孔丘据席而坐,谈笑言欢,正说得亲热,不禁有些愕然。展大夫见他出来,忙起身迎道:“公子沐浴已毕了?呵呵,展某素闻公子勇武之名,如今再看,还是一个玉人。”

庆忌敛袍回礼,笑道:“展大夫过奖了,方才仓促,竟然忘了招呼孔师,真是罪过,怎么……孔师与大夫本就是旧识么?”

孔丘也微笑着站了起来,笑道:“正是,方才问过门下童子,才知道迎接公子的乃是展大夫。孔丘与展兄是多年好友。当年展兄往都城公干,因城门已闭,夜宿城门之下,城下有一孤女,时值寒冬,展兄恐其冻死,唤入车内,坐之于怀,至晚不乱,实是谦谦君子,孔丘一向钦佩。”

庆忌听得张大了嘴巴:“柳下惠!这是柳下惠的事迹啊,怎么成了这位展大夫了?”

他可不知道“坐怀不乱”的故事说的就是此人,柳下是展获的封邑,惠是展获的谥名,此刻展获还好生生地活着,世上自然没有柳下惠之名。

展大夫却不知道他为什么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逊笑道:“仲尼又来谬赞了。呵呵,庆忌公子不知,我与促尼曾同为士师(掌管刑罚狱讼之事的小官),两人相交已久。方才听说,公子慨施援手,解了仲尼路逢盗贼之厄,展某在此多谢了。”说罢郑而重之地施了一礼。

庆忌定了定神,连忙道:“不敢不敢,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展大夫苦笑一声:“于公子来说,只是举手之牢,对展某来说,可是天大的事情。”

庆忌一奇,展大夫尴尬地道:“这事,真是……唉……”

展大夫苦笑连连,庆忌看的莫名其妙,孔丘一旁解释道:“方才与展兄叙起离别之情才知道,原来那伙盗贼俱是展跖门下,而展跖,乃是……”

他看向展获,展获干笑两声,脸上有点挂不住颜色:“实不相瞒,大盗展跖,乃是……咳咳,乃是展某的胞弟。家门不幸,险些害了仲尼,展获真是愧对故人。”

孔丘笑道:“展兄何必如此,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再说,幸赖庆忌公子援手,孔丘如今不是安然无恙么?”

展获连连摇头苦笑,说道:“罢了罢了,今日接迎庆忌公子,又见到久别老友,乃是大喜日子,这些烦心之事且都不提,来来来,公子与仲尼且入席。”

说罢展获三击掌,对闪身进来的成府家仆道:“传宴,歌舞侍候。”

第014章 盗跖为邻

成碧夫人府隔壁又是一幢大宅,这漆城本是繁华之地,许多都城的豪门大户在此地都有别院,春草青青、秋高气爽时,来此别院小住,踏青采风,游玩射猎,远比都城自在。

这幢大宅与任家别院和成碧夫人府不同的是,宅院没有那么豪绰,这里本是鲁国大商贾白子陵平时南北经商、寄屯货物的所在,庄园内建了许多库房,平时空着,留守的人也不多,只有两个老苍头儿携家眷在此打理。此刻,这处白府别院却是已被鸠占鹊巢了。

堂上七八条大汉据席而坐,当中一方几案,案后横卧一条大汉,以手支额,听着他们说话。这大汉双眉如刀,颊如刀削,丰厚的嘴唇,颌下一部浓茂的胡须,虽然只是懒洋洋地躺在那儿,但是浑身充溢着一股野兽般的力量,让人油然而生敬畏之意。

他身穿一袭葛布的袍子,两只脚赤着,一个仆佣打扮的少年把他的一只脚架在自己的大腿上,正用锉刀为他修理着指甲。

那大汉睁着一双凛凛生威的大眼,环顾左右,问道:“楚才的话你们都听到了,我们只有三天时间,小乙,你的车马准备好了么?”

那叫小乙的汉子脸上一道长长的刀疤,从左眼下划到右唇边,象一条狰狞的蜈公,看起来极是凶恶。小乙答道:“主上放心,小乙已经备下一百辆车子,只待主上吩咐。”

大汉点点头,又问:“莫风介时由成府翻墙而过,四处点火引起混乱,古君海则率队主攻。君海,任家家将以一当十,向来骁勇,又倚仗兵甲之利,小觑不得。介时你是前门主攻,须得早早准备,要你调集的人马到齐了么?”

这个古君海身材魁梧不在这盘卧的大汉之下,一部络腮胡子直伸到耳后,听到大汉询问,踞身道:“主上,我的人已到了七成,还有六七十人正在赶来,预计今明两日必到。”

大汉微微一笑,说道:“甚好,刘煜、李玄,你二人负责左右佯攻,分散任家兵力。介时某以力士破任家后墙,由某亲自阻敌,叶羽负责运走兵甲武器,曾#65533;卞在城门接应,出城之后立即运进山谷,毁车杀牛,掩埋兵器。小乙,带了你的人便于此时上路,招摇过市。”

众武士齐齐应喏,楚才眼珠一转,问道:“主上,任家姐妹如何处置?”

大汉瞟了他一眼,笑道:“既取其财帛,难道还要取其性命吗?”

楚才脸上露出贪婪神色,嘿嘿笑道:“越艳窈窕,吴娃多娇,那是有名的出美女的地方,主上不知,卑下可是亲眼所见,那任家姐妹,俱是人间绝色,生得花容月貌,一身妩媚……”

大汉把手向他一指,大笑道:“说话不要拐弯抹脚,你可是欲蓄此二女为姬吗?”

楚才媚笑道:“卑下的意思是……那两个女子妖娆美貌,就此弃之着实可惜,主上身边该当有此姐妹陪寝服侍才对,嘿嘿,主上若是取了任家姐妹,只把她们身边美婢赏与卑下,卑下便心满意足了。”

那大汉勃然大怒,抬腿一踹,正为他修理脚趾甲的少年盗伙便“哎哟”一声仰面跌了出去,大汉不理他呼呼喊痛,呼地一下坐起,作色道:“混账,取财莫取色,取色莫取财,你贪恋人家美色,要诱我展跖坏了规矩么?”

楚才脸色一变,慌忙伏地道:“卑下不敢,卑下的意思是……”

他还没说完,盗跖呸了一声,一口浓痰吐到他的头上,抬起一脚把他踢翻在地,瞪起一双虎眼,戟指大喝道:“任家岂是随意欺辱的人么?以我展跖之能,欲取其财物,也要调兵遣将,多方筹备,唯恐不能成功。

某一旦攻入任家,此二女必是家将重重保护的人,若要取之,不知要死多少弟兄,纠缠一久更脱身不得。你为美色,陷兄弟于危境,是为不义;明知敌强,偏生妄想,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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