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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争之世-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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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虎在做甚么?我从吴国千里迢迢而来,还押着十车货物,到了这里他这主人却迟迟不见踪影,如今我已足足等了七天,郑盆,我问你,阳虎到底意欲何为?”
任大小姐婉约如水的一个人,想不到脾气比她的妹妹还要厉害,方一落座,便俏脸一沉,双眉挑起,开始兴师问罪。
那个叫郑盆的削瘦男子脸上露出一丝无奈,拱手道:“大小姐,我家主人听说小姐到了,也想尽早赶来漆城相会。可是……国中现在有件大事犹疑难决。小姐也知道,我家主人是季孙大人身边片刻也离不了的人物,这些日子在都城奔波忙碌,约会之期一拖再拖,却始终抽不出时间来,实在是事出无奈,还望小姐原谅。”
任大小姐冷哼一声:“阳虎不来,你郑盆儿可作得了主么。”
郑盆苦笑道:“我家主人本想亲自来会小姐,想不到国事羁縻,终究难以成行。此次小人赶来,正是受家主所托,先接收货物。只是……郑盆恐小姐等得心急,是以快马赶来,接收货物的车辆和需要交付小姐的财帛还在路上,小姐……还得再等上三天才行。小姐与我家主人商议的大事,在下可是作不得主,不过小姐宽心,朝中所议的事,就快有个结果了。”
任大小姐皱了皱眉:“那我在漆城还要待到几时?鲁国如今还不是你们三桓作主,有甚么大事迟疑难决的?”
“这个……”,郑盆有心不答,又不想得罪她,脸上的神情便尴尬起来。
两边正在谈着,任冰月无聊之极,听到身后窗下繁杂声响,屁股便从席上向后又滑了一截,倚着窗栏向外探看。
这一看,恰看见大队人马正向这边走来,前头五六骑健马开路,中间一辆马上,后边大队相随。那马车轿帘打起,车中坐着两个人,一个锦衣高冠的大夫,旁边一个俊俏少年郎,身穿白袍,外套蛟龙皮的半身甲,英姿勃勃,风度潇洒,正微笑着左右顾盼,忙伸出脚在青羽臀尖上轻轻踢了一把。
青羽回头看来,任冰月向窗外示意了一下,青羽便趁大小姐不注意,双手撑席向后滑过来。
“嗳,你看,那人来了。”
“谁呀?”
“喏。”
“呀!”青羽一看差点叫出来,任冰月一把掩住她的嘴,然后探身在几案上拈起一枚栗子,扶着窗栏比划了一下,看看马车行得近了,坏笑着把手腕一抖,那颗栗子就象弹丸般向下飞去。
第011章 游说
庆忌与展大夫并肩坐定,微笑说道:“展大夫此来,是奉了季孙大人之命么?”
展获‘讶然’道:“季孙大人?庆忌公子误会了。展某昔年曾出使吴国,当时令先王还是吴国公子,对展某一鲁国小臣却礼遇有加,展某感铭于心,愧无以报。今听说公子借鲁还卫,故此匆匆赶来漆城相迎,以尽地主之谊而已。”
庆忌听了心中一沉:“原来鲁国对自己这个亡国公子并不在意。”他转念一想,突然有些明白了,不禁暗暗冷笑:“欺我庆忌一介武夫吗?嘿!这话只好去糊弄鬼,你堂堂鲁国大夫,我如今的身份又这么敏感,不是受了鲁国执政季孙意如的差遣,会忙不迭赶来相迎?”
庆忌心中转着念头,面上却不动声色,哈哈一笑道:“原来如此,早听说鲁国乃君子之国,真是名不虚传。展大夫高义,庆忌在此多谢了。”
“嗳,哪里哪里,礼尚往来嘛,这是展某应尽之仪。”展大夫笑吟吟地道:“公子一路而来,看我鲁国风光如何?这漆城还算繁庶吗?”
鲁国的国策是相忍为国,与其他国家常以姻亲方式建立友谊,多年不动刀兵,确实非常富裕。街头行人如织,路边摊贩无数,叫卖声此起彼伏,城中居民的穿着也大多华丽,这鲁国大城的繁华程度确非吴国所能比拟。
庆忌转首四顾,频频点头,赞道:“齐与鲁皆为天下繁华之地,一路所行所见,诚不虚言。这漆城临近贵国王都,繁华富庶程度,已是纵我吴国的王都也难企及了,曲阜之富庶繁华,更是可想而知。今蒙大夫接迎款待,可惜庆忌身无长物,无以酬谢,待我将来,再还大夫一份大大的心意便是……”
展获微笑道:“展某说过,这是为了酬谢令先王昔日的礼遇,庆忌公子太客气了,展某愧不敢当。”
庆忌哈哈一笑,说道:“这份心意,可惠及鲁国上下,我想展大夫不为一己,也是一定会乐于欣然接受的。”
展获目光一闪,奇道:“喔?公子此言何意?”
庆忌微微一笑,说道:“阖闾当世猛虎,野心勃勃。自他上位,便秣马厉兵,图谋霸业,鲁国与吴近在咫尺,展大夫慧眼如炬,对此不会毫不知情吧?”
展获哈哈一笑,说道:“这个么,展某自然是听说过的,我听说吴国现在拜伍子胥为相,伍子胥与楚王有血海深仇,念念不忘引兵伐楚报仇雪恨。吴楚两国又因争夺桑林早就结下恩怨,我想,吴国练兵,该是为了楚国吧?”
庆忌失笑道:“展大夫原来没听说过唇亡齿寒的故事吗,阖闾的野心岂止于楚国?一旦伐楚成功,兵锋所指,就该是卧榻之旁的鲁国了。”
展获微微动容:“卧榻之旁?此语端妙,形容的真是太贴切了。”
庆忌拱了拱手,说道:“鲁国居民安逸,鲁国之城富庶,就象一个谦谦君子拥有无数财宝却门户大开,试问旁边的强盗岂能不动心么?”
展获哈哈一笑,目光闪过一丝狡狯:“庆忌公子如此游说,可是想劝我鲁国出兵助你伐吴?公子,如今阖闾坐拥吴国江山,而公子不过拥有卫国艾城一地,将寡兵微。公子方才也说,阖闾乃当世猛虎,鲁国若出兵攘助,岂不是引火烧身?”
庆忌一笑,摇头说道:“恕庆忌直言,鲁乃君子之国,不炫武功而修文德,礼仪之盛,诸侯向往,但若论武力,实非虎狼之兵的对手。庆忌怎么会向鲁国借兵,我说的还你一份大大的心意,便是在此了。”
“喔?”展获捻了捻胡须,欣然道:“展某愿闻其详。”
庆忌淡淡一笑,自信地说道:“阖闾确是当世猛虎,但我庆忌恰是那能克制他的人。”
展获呵呵笑道:“当今吴王是当世猛虎,公子却有降龙伏虎之能,这样说来,公子岂不是比阖闾还要可怕?”
庆忌摇头道:“展大夫此言差矣,蛟龙在水里神勇无敌,上了岸来便算不得凶猛。犀牛在草地上力大无穷,若陷入泥沼则寸步难行,有没有本领、有什么本领,要看他在什么环境里。
姬光使一刺客篡夺王位,名不正言不顺,吴国上下皆心怀故主,是以我兴兵讨伐时,虽只区区一万五千兵丁,他便惶惶不可终日。盖因军心、民心均不能为他所用,迫不得已,他才只能重施故伎,又使一刺客行刺。他纵有虎狼之兵,唯独在我面前束手无策,所以我才说是那恰能克制他的人。
庆忌此番遇刺,是以兵败,待我返回卫国招兵买马,积蓄钱粮,挥兵再来时,阖闾的卑鄙伎俩还能再次得逞么?到那时庆忌光复吴国,鲁国不动一刀一兵、不支一丝一粟,便可消弥心腹大患,这对鲁国来说不是一件大好事吗?庆忌说的礼物,便是指的此事。我想,展大夫不会再推辞了吧?哈哈哈……”
展获脸上始终一片笑意,也看不出他心中到底想些什么,听了庆忌说的话,他哈哈笑道:“久闻庆忌公子乃吴国第一勇士,奔走逾奔马,手能接飞鸟,步能格猛兽,矫捷如神,有万夫不当之勇。只是……要想攻打吴国,可不是仅靠个人武勇便办得到的,公子何以有如此信心?”
庆忌轻松地一笑,说道:“阖闾行小人伎俩夺取王位,臣民心向故主,国内不稳,此其一;谋逆篡位,以下犯主,天下王侯公卿谁不忌惮?得道者多助,明里暗里肯相帮庆忌的诸侯不在少数;此外,有卫国对庆忌鼎力相助,楚国、越国与吴国一直为仇,楚越纵然对庆忌并无好感,也是乐于见到庆忌伐吴的,楚国收留了掩余、烛庸两位公子,便是明证。再加上庆忌以个人武勇对天下英雄的号召,时机一动,反攻吴国还不是易如反掌吗?”
展获听了笑笑,微微阖上双目。庆忌也不多说,转而悠闲自在地四处打量,欣赏漆城风光。就在这时,他的左肩突然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庆忌心中一惊,霍地抬头向外望去,同时双腿绷紧,一俟时机不动,便要蹿出车去。
他一抬头,正看见楼上窗口有两个女孩探出头来正向他张望,那掩口而笑的姑娘粉面桃花,眉眼盈盈,可不正是路上遇到过的那个女孩。庆忌心中一喜,他伸出食中两指,往自己唇上轻轻一抹,然后向她一扬,做了个飞吻的动作。
“投之以桃李,报之以琼瑶”嘛,琼瑶就等于言情了,言情怎么少得了亲嘴儿这个节目?不啵一个都对不起观众,这正是来而不往非礼也。
任冰月在楼上正笑的得意,一见他如此轻佻的动作,顿时心头如小鹿嗵嗵乱跳,面红耳赤地缩回了头去。
展获忽然一睁眼,好象这时才瞧见他挥向空中的两指,连忙问道:“公子,什么事?”
“哦……,没什么……”,庆忌把两根手指随意地又挥动了两下,不动声色地道:“有一只苍蝇……”
展获早将他的一举一动、神情变化都悄悄看在眼里,见他这么说也不点破,只在心中想道:“庆忌此来曲阜,真的无意求助于鲁国?看他如此轻松自若,犹有闲情逸致与女子调笑,竟是真的对我鲁国全不在意,他对伐吴这么有信心么?”
什么伐吴成功,便可消弥鲁国心腹大患,展大夫是根本不信的,但是如果鲁国对庆忌伐吴有所帮助,那么要结成兄弟之邦就顺理成章了。若助庆忌伐阖闾而代之,联吴以抗齐国,对鲁国自然是非常有利的一件事。而且行此仁义之举,鲁国在诸侯间必然也能声誉大隆,威望显著。问题是,庆忌真有此能么?
展获沉吟良久,回首向庆忌笑道:“此地有一座庄院,乃是鄙国成碧夫人的别院,展某的封邑与成碧夫人的封邑相邻,两家向来友好。此番来迎公子,展某向成碧夫人借了这所别院作为接迎庆忌公子的地方,庆忌公子若觉得漆城风光还能入眼,不妨在此多盘桓几日。”
第012章 双姝
“宛华居”,任家大小姐渲泄了心中的怨气,神色已经缓和下来,淡淡说道:“郑盆儿,我也知道阳虎大人位高权重,公务繁忙,如此要求有些强人所难。但是此番赴鲁,我打的是往齐国祭祖的旗号,在漆城势必不能耽搁太久,否则一旦泄露风声……。”
郑盆连忙拱手笑道:“郑盆明白。阳虎大人对于不能依约前来也感到非常歉疚,此地距都城虽不甚远,不过大小姐自然明白,朝堂中事,须臾之变足以动天下。”
任若惜微微一笑,把盏道:“我明白,希望阳虎大人也能明白若惜的为难之处,阳虎大人所虑者,前程而已。若惜所虑者,身家性命!两者岂可同日而语?这样吧,我再等三天,三天之内阳虎大人不到,我便启程赴齐,会唔之事只好押后再说。”
说罢任若惜展袖而起,微一侧首,却见青羽和任冰月正在附耳低语,青羽掩口轻笑,冰月却满脸晕红,对于堂上的动静竟是丝毫未觉,任若惜柳眉一蹙,心中不禁又浮起一丝愠意。
郑盆儿和他的侍卫起身道别,听到双方寒喧,任冰月和青羽才晓得大小姐要走了,连忙也跟着站起来。任若惜看也不看她们一眼,当先走了出去。
郑盆儿拱手如仪,满脸堆笑地站在楼梯口,耳听得脚步声“空空”渐远,楼外健马长嘶,马蹄声须臾消失,脸上的笑容才慢慢冷却下来。
他瞟了旁边那个人一眼,冷冷地道:“楚才,你方才也听到了,鄙人最多只能再拖三天,如果你们要动手,只有这三天机会,三天之后,一切休提!”
那个扮仆从的年轻人笑道:“郑大人放心,能拖三天,我们的人手也就到齐了。楚某立刻通知主上,决不让郑大人为难就是。”
“那就好!”郑盆袍袖一卷,昂然走下楼去了。
任若惜回到自己府门前,看到旁边那座紧闭不开的府邸此刻门户大开,许多披甲士卒正鱼贯而入,不禁勒住战马,目中露出疑惑神色。
府中的几个奴仆迎上前来,任若惜用马鞭向旁边的府门一指,问道:“怎么有这么多甲士,是成碧夫人回别院小住么?”
任家家大业大,在鲁国也有多处庄院,这座占地有顷的大庄园就是她家的一处房产,府中常年有些家奴在此打理。那家仆就是此地庄中的一个老奴。
苍发老奴欠身答道:“大小姐,老奴方才听成夫人府的奴婢说,好象是一位姓展的大夫借了她家的宅院宴客,并非成碧夫人来了。”
任若惜“哦”了一声,淡淡地道:“回府吧。”
她一句话说完,却未见妹子应声儿,扭头一看,任冰月和青羽还在马上低声谈笑,不觉怒从心起。任若惜抖腕一甩,手中马鞭刷地一下扬起,在空中“啪”地炸出一声脆响,把正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的任冰月和青羽吓了一跳,连忙分开了身子。
任若惜冷哼一声,喝道:“下马!”
马前老奴跪趴于地,任若惜一按马背,小鹿皮的靴子踏到他背上,伸手一提裙摆走下地去,大步走向府门,任冰月见姐姐发怒,连忙吐吐舌尖,乖乖下马跟在后面。
任若惜走过两道庭院,在一棵浓荫如盖的大榆树下站定身子,转过脸来面沉似水地道:“冰月,姐姐带你出来,是让你游山玩水来的么?整天只知和下人嘻笑打闹,今天这样一趟寻常会唔,还要使人来找我出面,正经事你就半点做不来……”
“大小姐,二小姐年纪尚幼,不通生意买卖……”,青羽刚刚说到这儿,任若惜冷冷的目光向她一扫,冰冽冽的如透骨之冰,青羽心中一寒,连忙闭了嘴。
任若惜嘴角一翘,马鞭向她随意一指,喝道:“没有一点上下尊卑的规矩,我和二小姐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了,滚出去,前庭跪下,掌嘴二十!”
青羽骇得脸都白了,任府上下,除了任家家主,她独惧这位大小姐,一见大小姐震怒,青羽哪里还敢搭话,立即乖乖退出内庭,回到前庭往道中央的青石板上直挺挺一跪,自起掴起嘴巴来,看那下手还不敢藏力。
任冰月本来笑嘻嘻的不以为然,一见姐姐如此严惩自己的下人,脸上就露出些不快来,拧眉嗔道:“姐姐,青羽是我身边的丫头,一向乖巧懂事,插嘴说话纵然乱了规矩,也是忠心护主的缘故,姐姐何以如此重责?”
任若惜气极,手中马鞭一甩,刷地一下抽落一地榆钱,看得任冰月缩了缩脖子,好象那一鞭就抽在她的颈上。姐姐轻易不发脾气,真发起怒来,她心中也是怕的。
任若惜在庭前来回踱了几步,站到任冰月面前瞪了她半天,才点了点头,冷冷地道:“你问我为什么?好!你跟我进来!”
说罢一转身大步向房中走去,任冰月嘟了嘟嘴,只好跟了进去。
任若惜在席上坐定,看了眼一脸无辜的冰月,无奈地叹了口气,问道:“冰月,我们此番借返齐祭祖之名来鲁国,到底是干什么来了?”
任冰月眨眨眼,满脸茫然地道:“不是运送两百件皮甲、三百支剑、五百枚狭叶矛尖给买家么?”
任若惜摇摇头,无奈地道:“冰月,父亲妻妾满堂,膝下却无一子,只有你我两个女儿。如今父亲年纪大了,这偌大的家业,要由你我为父亲分忧才是。当今吴王对于和先王过于亲密的人都十分忌惮,任家目下是危机重重,你还懵然不知吗?”
任冰月一呆,奇道:“不会吧,咱们任家虽然也是吴国大族,但是与王室一向没有过于亲密的关系呀,当今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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